六年后
大学士傅恒的府邸处处张灯结彩。
这是傅府半年来的第二桩喜事。半年前,傅恒的大女儿甄媛入宫,获选为太子的嫔妃,赐名甄嫔。
与皇族结为亲家,是何等的光荣,转眼不过半年,傅家又将与醇亲王府联姻,可谓亲上加亲,傅氏一族集荣耀与权贵于一身,令同在朝廷为官的人又羡又妒。
这傅恒长年为官对朝廷却无显著的贡献,偏偏有女貌美,而他又颇懂得运用,即使到了婚配年龄,也不肯将女儿轻易许人。
终于等到太子选妃,他处心积虑的将甄媛编排入名册里,甄媛虽比太子年长两岁,他却自信女儿的美貌无人能及,果然一举成功,虽非选为太子妃,可也贵为嫔人。
试想以甄媛的姿色必能掳获太子的心,傅氏一族得享富贵荣华必然指日可待。
再说醇亲王府的玄灿贝勒,可也是位响当当的大人物,去年随大将军科尔沁平定东方的倭寇,年初又亲自领兵剿灭边疆匪乱,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朝廷器重的将才,特别是受到皇太后的喜爱。
原来醇亲王乃当今圣上的胞弟,都是一母所生,皇太后自然疼爱玄灿这个十分有出息的孙子。
太子选妃是个引点,那时玄灿刚从边疆回朝,皇太后还沉浸在欢欣喜悦的气氛中,见到尚未娶妻的玄灿,自然将脑筋动到他的身上。
皇太后了解玄灿的脾气,于是先传唤玄灿的额娘,也就是醇亲王的福晋兰馨入宫,表面是闲话家常,实际是乘机讨论玄灿指婚的对象。
等玄灿知悉时,纵使想反对也已经晚了,何况是皇太后亲自下令指婚。
他没见过傅恒的女儿,就连入宫为嫔的甄媛也没见过,只知道皇太后就是见到甄嫔的姿色和听了她的建言后,才决定将甄嫔的胞妹指给自己。
虽然个中原由玄灿并不是很清楚,也不喜欢这种毫无感情基础的婚姻,但身为皇族一份子的他,早明白婚姻大事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也就顺其自然发展下去,反正日子还长得很。
可这件婚事却让傅府大乱。
自己能与醇亲王这等皇族攀亲是何等光荣大事,又得皇太后的眷顾亲自指婚,但傅府众多女儿,个个貌美如花,怎偏偏选中多年前送进尼姑庵的品瑶?
傅恒想不到一切竟是甄媛安排,连夜入宫质问,却只得到她这样的回答——
“是你害我欠了品瑶的,这婚姻是我唯一能给她的。”
她还强调,“绝不许你找人替代她,尽快接品瑶回京吧!”
于是,傅恒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把品瑶从尼姑庵接回,但为了不使风声败露致使声望受损,更不愿触怒龙颜,整件事都是悄悄进行的。
是以,就连傅府上下都认为品瑶体弱多病,长年在别院休养,直到大婚将近才回到京城。
品瑶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有回家的一天。
然而,她更想不到自己才回来就面临出嫁的景况。
小言子离开后的这六年,她一心等着他来迎接,早晚到秘密小洞处等奇迹,结果她失望了六年,而明天她竟将嫁做他人妇。
她心里有百万个不愿意,但是她没有能力反抗,心中的小言子也不可能来救她,她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丧失了元气和精力,再也提不起精神。
“品瑶。”祥云唤着女儿。
这些日子为品瑶的嫁妆忙碌着,根本没时间和分离数年,好不容易才相见的她多聊上两句,眼看明天就要嫁出门了,也只能利用今晚剩余不多的时间,告诉她有关妇德和男女床第之间的事,怎知她竟显得意兴阑珊,也不知魂飞到了哪儿去了。
接连几声叫唤后,品瑶才回过神来,懒散的应了母亲一声。
“想什么呢?”
她抿抿嘴,摇了摇头。
“以前你最喜欢腻在娘的怀里说悄悄话,现在……”祥云话一顿,又是一声长叹。
“娘。”品瑶轻唤,却未做任何的改变。
毕竟分离十余年,除了和小言子相遇的那两年,其余时候她都过着孤独的日子,那使她忘了亲近的感觉,疏离了亲情,即使是自己亲生的娘。
“娘,我为什么非嫁不可呢?”她无奈的说:“反正爹有好几个女儿,也没几个人见过真正的我……”
祥云早察觉不对劲,感到有些忧心忡忡。
“你……心里是不是有别人了?”她小声谨慎的问。
品瑶一怔,连忙摇头否认。
祥云安心舒口气,随即表情又凝重的说:“无论如何,不要辜负你甄姊姊一番心意。”
“可是……”
“让娘告诉你,你甄姊姊有多挂念着你。”祥云接口说道。
“还记得那年她病得很重,几乎就快要死了,但每当她清醒过来的第一句话总是问你在哪里,大家想尽办法骗她、哄她,可娘的泪让她一眼就看穿,她怨你爹不该把你送走,你爹却说若不送走你,她就活不成。从此以后,她就认定你的不幸是她造成的,我想这也是她极力促成这桩婚事的原因吧!”
“但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呀!”
“唉!娘就只有你们两个女儿,总该要有个人是幸福的。”祥云烦恼的说。
“娘,”品瑶眼神困惑的望着母亲,不解的问:“你的意思是说甄姊姊不幸福吗?”
“嘘!”祥云伸手捂住女儿的嘴。“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她小心翼翼的说。
见品瑶点头,祥云才放开手。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小声的问。
“唉,这该从何说起呢?”祥云眉头紧锁,烦心的说:“一切都该怪你爹,他想尽办法要攀权附贵,一心冀望提升傅家的地位,却一点也不为甄儿的幸福着想。”
“那太子是何等人物,他可是未来的皇帝呀!身边妃嫔计数不尽,甄儿偏又是个死心眼,不喜欢和人争,更不会做献媚讨好的事,入宫到现在,都还未受到太子的……宠幸。”
品瑶闻言,虽然心疼姊姊,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祥云伸手握住她,期许的说:“等你嫁进醇亲王府,或许有比较多的机会见到甄儿,你再帮娘多劝劝她,好吗?”
品瑶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呢?
“娘就知道品儿是个乖巧的好女儿。”祥云宽慰的说。
“当年的事你也莫怪你爹狠心,莫气娘没有阻止你爹把你送到尼姑庵。只怪那相士料事如神,你离开没多久,你爹的仕途就发达,你甄姊姊的病也好了,因此你爹更相信相士的话,才一直没有接你回来。”
唉,说来说去还是她的错,品瑶当真无话可说。
“娘求你一件事,无论如何你都要答应娘。”
祥云忽然说道,状似意欲屈膝跪在品瑶面前,她大吃一惊,连忙起身阻止母亲。
“哪有娘向女儿下跪的,这可是会让女儿遭天打雷劈的,娘万万不可。”品瑶焦急的说着。
“那你肯答应娘吗?”
“品瑶答应就是了,娘请先坐好。”
祥云终于顺从女儿的意思坐回原位,品瑶却怕她再有意外之举,站在一旁不敢走开。
“品儿,来。”祥云拉低她的身子,用手轻抚她秀丽的脸庞,慈祥的说:“答应娘,嫁进醇亲王府后要做个好媳妇,丈夫就是天,绝不可以忤逆玄灿贝勒。”
品瑶低下了头。“娘是怕我和甄姊姊一样……”
祥云抬起她的下巴,与她四眼相对,认真的说:“我不只是为了你们,也为了这整个傅氏一族,就算是娘的私心,但是你仔细想想,你甄姊姊嫁的是什么人,万一有朝一日触怒龙颜,抄家灭门都不是不可能的。
“现下有你在醇亲王府,玄灿怎么说也是一名贝勒,还深受皇太后的喜爱,你若是能与他和睦相处,对咱们傅家绝对是一件好事,将来宫中要有个一二,你也好先替咱们傅家打点打点。”
品瑶神情疑虑,不安的说:“女儿怕也管不住玄灿贝勒的心。”
“这么说你是答应娘了。”祥云顿时喜形于色,握着她的手拉起她,满心愉悦的笑说:“就像娘说的,丈夫是天,你只要顺服不忤逆就行了,好歹你总是个原配,哪怕玄灿将来三妻四妾,他也会尊重你的。”
“就像爹一样,是不是?”
想起过去几位姨娘的争吵,她不得不怀疑娘亲的话,她又问:“爹娶那么多的妻妾,娘会开心吗?”
祥云沉下了脸。“这也不是我能说不的。”她丧气的说:“谁叫娘的肚子不争气,没能给爹生个男孩。”
“其他几位姨娘同样没给爹生男孩呀!”品瑶立即抗议。
“所以你爹打算过些日子再娶个妾进门。唉,他也不想想自己多大的岁数,尽糟蹋穷人家的闺女。”
或许是心有怨恨使然,祥云一古恼地说了出来,之后才发觉自己的多话,忙转移了话题。
“管不管得住男人的心是命,做女人的就该认命。男人是女人的天,惟有顺从才能保有一片天,你懂不懂?”
品瑶神思迷,不能完全理解。
大婚虽已迫在眉睫,但男女之事却离她非常遥远,就像从没见过面的玄灿,对她而言只是个无从想像的形体。
就算他有尊贵的家世、崇高的爵位和彪炳的战迹,要她对他产生尊敬的崇拜,似乎难过登天。
“记住你答应娘的,这样你就会是幸福的,知道吗?”祥云再次提醒女儿。
品瑶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当祥云正觉可以安心时,忽然发现品瑶的神思又开始恍惚,且她的手中不知拿了什么东西,还紧拧着不放。
“那是什么?”说着,就去扳她的手。“给娘看看。”
品瑶心中一震,忙将手向身后藏。
“没……没什么!”她低嚷。
“把手伸出来,给娘看看!”
祥云命令着,品瑶只有顺服,伸出手摊开在母亲的面前。
“一块玉佩。”祥云轻呼一声,随即笑了起来。
“我当是什么呢,一块小小的玉佩也值得你神秘兮兮的藏着……”话一顿,她脸色大变。
“不对,这玉佩是怎么来的?娘从没见过,而你长年在庵堂,是不可能会有这种东西的。”她猛然抓住品瑶握有玉佩的手,愠恼的问:“说,这东西是打哪儿来的?”
“是……是个男孩送我的。”她被逼得不能不说,何况她长年住在庵堂,那里是不准说谎的。
“什么!”祥云惊呼一声,差点没厥过去。
她身子颤抖着,两手紧抓着品瑶的胳臂,问:“我早觉得不对劲,没想到你心里真有个人。我问你,他是什么人?他和你是什么关系?他有没有……你身子是不是给了他?”
品瑶一直摇头,一句话也搭不上。
祥云不相信,押着女儿到床上要检查,品瑶吓坏了,马上发下毒誓,“娘,我真的没有,若有谎言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祥云这才稍稍安了心,没有执意要求验身,但也不打算就此罢休。
“这东西不能留着,否则早晚成祸害。”祥云态度坚决。
她也坚决的表示,“不要。”品瑶摇头。“娘,你不也说这只是一块小小的玉佩吗?请让女儿保留它,我发誓我绝不让任何人知道。”
见她苦苦哀求的模样,祥云也于心不忍,但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妥。
“不成、不成。”她强硬的说:“我不能让你心里有个人嫁到醇亲王府,若是让玄灿贝勒知悉,那还得了,不行不行,你快把玉佩给我,让娘把它给扔了。”
“没有、没有的。”品瑶死握着拳头不放。“那个人早就已经不存在,这玉佩只是个回忆,不是娘所想的那样。娘不会当真以为女儿是那种不贞节的女人,那女儿不如现在就死,也不用等到明天嫁到醇亲王府,丢爹娘的脸。”
见她如此坚决,还视死如归,祥云也不知所措了。
“可是,可是……这要让你爹知道就完了。”
“我发誓绝不让人知道……”
说时迟那时快,傅恒猛然推开房门像风一样卷了进来,他瞠目怒视的模样,显示已经知悉所有的事。
“老……老爷……”祥云惊愕的喊。
“你这个愚妇,这么容易就信了她的话!”
“爹……”
“你别喊我!”他忿然打断品瑶的话,绝情的说:“早在十二年前,我就不再当你是我的女儿,要不是你娘,要不是你姊姊,我连见都不想再见到你。”
祥云闻言,诧异万分,这些年傅恒对女儿的思念,她这个枕边人最是清楚,是以她争忙想要解释,“老爷,你心里不是这样想的,你常常念起品儿……”
“你住嘴!”傅恒怒气冲冲的吼道:“我用不着你来替我说好话!”
语落,他迅速转向品瑶,严厉而残酷的瞪着她,“这婚礼原是我所盼望的,但你不是我计划中的人选,所以我绝不允许你破坏它。”
“爹,”品瑶怀着忧伤,战战兢兢的说:“我已经答应娘,我会做个顺从懂事的媳妇和妻子,我不会让爹娘、让傅家蒙羞的。”
“这样最好,你最好不要忘了你说过的话。”他手一伸,朗声命令,“拿来!”
品瑶双眼带着惊惧的望着父亲。
“我说拿来!”傅恒面无表情的再次喝令。
“爹,请你相信我,这真的只是一个回忆,请你……不,我求你让我保有它好吗?”
“啪!”一个巴掌声响起。
“下贱!”傅恒粗暴的动手,破口大骂,“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悟,相士说得一点都没错,你当真是傅家的克星,在清修的庵堂也能勾引汉子,你……你不害得傅家绝子绝孙,你不甘心是吗?”
他气得浑身颤抖,让祥云想出口安抚都苦无办法。
偏偏品瑶又不肯受辱,不服气的说:“我绝没有像爹说的那样,我清清白白也自问无愧。再说,爹没有儿子也不是我的错。”
“啪!”傅恒气坏了,上来又是一耳光,打得品瑶无力招架,狼狈的摔落在地上,是祥云不住的哀求,才稍微平息火爆的场面。
“我早知道你会这样忤逆,当初就该听相士的话了结你的性命,哪还用得着千里迢迢的把你送进庵堂,让你现在爬到头顶,活活要把我给气死!我……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傅恒说得捶胸顿足,长吁短叹,恨没能了结自己。
品瑶闻言,才知道父亲的思想虽然迂腐,但还不至于凶残,在紧要关头让亲情战胜了一切,这说明他是把她当成女儿看待的,她在他心里有份量的。
明了这一点,她觉得自己不能再任性下去,起码不该让父母伤心。
她心一横,蓦然举起手,将手中玉佩重重摔至地上,那晶莹剔透的玉石就这样应声碎成了无数片。
“我对天发誓,永不做对不起傅家的事,绝不让爹娘再为我操心。”她郑重说道。
傅恒得到这样的保证,终于放心转身离去。祥云虽然心疼女儿,但视丈夫为天的她,也只深深看了品瑶一眼,就连忙跟随傅恒的脚步而去。
品瑶一个人在屋里,慢慢一片一片拾起玉佩的碎片,她没有哭,只是心疼不已。
对不起,小言子,对不起……
她心底一记又一遍的呼喊着。
???
品瑶头戴凤冠身着霞帔,在锣鼓喧天中,热闹又隆重的嫁入醇亲王府。
皇族的规矩既繁复又唆,偏偏每件事都得照规矩来,入门、行礼、拜堂各有各的规矩而时间愈晚愈没完。
虽然喜宴没她的事,但她却得一身隆重的端坐在喜床上,等待她的夫君来揭盖头,喝交杯酒,共度这洞房花烛之夜。
她不知自己等了多久?仿佛打从一早睁开眼睛就一直在等,而她已经知道这等待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特别是在眼睛看不见的情况下,耳朵自然变得特别的敏锐,身旁的窃窃私语叫她愈来愈不安。
品瑶轻唤身旁的小红。小红是祥云为她特别挑选的陪嫁丫鬟,是个忠心也很会察言观色的女孩。
小红闻声,随即倾身侍命。
“她们在说些什么?”品瑶好奇的问。“奴婢也不清楚,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小红悄声说道。
品瑶还想追问下去,但下一刻玄灿被众人拱进门来,她一惊,对话也就断了。
玄灿在红娘的引导下,动手揭开品瑶的红盖头,一群人顿时一拥而上,争相目睹新嫁娘姣好的面貌。
女眷和丫鬟们忙排开好事的众人,由红娘端来酒杯倒入喜酒请两位新人喝合卺酒。
“祝两位新人恩爱和谐。”红娘在一旁说着讨喜的话。
酒一入喉,品瑶只感觉那股炽热一路烧到腹部,一天下来进食不多的她,不觉有些茫茫然。
红娘陆续又端来红枣、桂圆、花生、莲子,还有八宝粥和无数象征喜庆兆头的食物,每劝进一物就说句吉祥话,如此又喧闹了好一阵子。
最后热闹的人群仍不肯散去,起哄说要闹洞房,吓得品瑶不知所措,头是更晕了,好在有经验的红娘控制得宜,三言两语打发了所有的人,临走之前还不忘说句,“祝两位新人共度美好良宵。”说完,便把门给带上。
现在,品瑶终于可以好好的看看自己的夫君。
刚刚实在是太多人,也太吵太乱,揭盖头时仅是匆匆一瞥,不像现在她可以在毫无干扰的情况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他。
原来玄灿贝勒长得并不难看,事实上,他的长相相当好看,单单是这一眼就让她心头小鹿乱撞。
“你看够了吗?”玄灿突然开口。
品瑶怔了怔,才发觉自己的眼神太过大胆,实在不是一个好人家闺女会有的行径,她红了脸,低垂下头。
“不过,你看清楚也好,最好你也记清楚,这张脸就是你夫君的样貌,往后可别认错了。”
不明白他的意思,她抬起脸来,双眸直射向他。
“今天就到此为止,这场戏我也演够了。”玄灿悻悻的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茫然的问。
玄灿倏然起身,朗声说道:“我老实的告诉你,这桩婚姻是皇太后的心愿,是整个皇族的心愿,是你爹娘的心愿,或者也是你的,但绝不是我玄灿的。”
“你……不喜欢我吗?”
“喜欢?”他放声大笑,仿佛她说的话十分可笑。“在今天以前你对我是陌生的,而今天以后我也不打算了解你。”
他猛然欺身上前,与她面对面,厉声问道:“你说我喜不喜欢你?”
“所以我问你喜不喜欢我,而不是你爱不爱我。”她仰起头来,无畏的对他说。
“你不喜欢我,我也已经嫁进醇亲王府,你无法改变这个事实,所以……”
“所以我并不想改变这个事实。”他接口继续说:“否则我就不会卖力演出这场戏,反正早也要成婚,晚也要成婚,我才不在乎娶的人是谁。”
“我在乎。”她真切的看着他,“就算你再不满意这段婚姻,就算你再不满意我这个妻子,你也不该在新婚之夜就用这样的话来伤我。”
“对,你说得对。”他伸手粗鲁的拧住她的下巴。“我就是要伤你,重重伤你的心,显然我已经做到了。”
她瞪视着他。“为什么?”
“问你爹呀!”
“我自己的婚姻大事,和我爹有何关系?”
他冷笑一声,“关系大了。换是任何人家的闺女,我就算有千百万个不愿成婚的念头,也会勉强自己认了,或者还会高高兴兴的与她圆房,但是你偏偏是傅恒的女儿,我对你实在是提不起半点的兴趣,所以你就乖乖做你的闺中怨妇吧!”
语落,他毫不留情的甩开她,她狼狈的扑倒在喜床上,头上的凤冠掉了下来。
“你和我爹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为什么要恨我爹?为什么要恨我?”她心中满是痛苦的问。
他走到床沿边,俯身看着她。
“可怜你什么也不懂,就糊里糊涂的嫁进来。”他慨然的说:“我就明白的告诉你,醇亲王府当年被告谋反,奏折上你爹的名字就排在第一位。”
她抬起头来,错愕的看向他。
她想起今早母亲的话,知道傅家和醇亲王府过去有过些许恩怨,但那是朝廷派系争权的结果,父亲不过是挂名羔羊,若是不成倒霉的就是傅家了。
所幸事情已经过去,醇亲王府也得到了平反,恢复爵位与荣华,而母亲还乐观的以为这婚礼就是两家尽释前嫌的开始,她哪里知道这竟是复仇的起始。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嘟嚷着。
“对你傅家而言,的确是很久以前的事,但对我玄灿而言,却鲜明得就像昨天才发生,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你听我说,当初我爹……”
“你认命吧!”
“不,我愿意代我爹向你赔罪,我愿意对你好,尽心尽力做好你的妻子。”
品瑶诚心诚意,诚惶诚恐的承诺,却换来玄灿的冷哼与不屑。
“我不稀罕!”
“不,你别走。”见他直往外走,她忙伸手拉住他,“这么晚了,你还去哪里?”
他一把甩脱她,无情的说:“我本来就没打算住在这里,早就安排好另一个居处,你还是认命自己一个人好好的想想,该如何排遣这往后寂寥的日子吧!”
他沉着脸警告她,“我劝你别奢望向外求救,别以为有皇太后指婚她就会为你作主,也不要以为甄嫔可以帮你,我想她已经自顾不暇。你呀,还是安安份份的待在这屋里,看在是以三聘六礼把你迎娶进门的份上,这正室的位置,我还是愿意留给你,不过首先你得要自重。”
玄灿说完,头也不回就往外走。
品瑶的心乱糟糟,想起爹娘的教诲,想起自己的保证,在在言犹在耳,眼下竟都沦为可笑的承诺。
她喃喃自语,“娘,对不起,这头一天我就毁了誓言,叫你们失望了。”
忽然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冲过去,用自己的身子挡住门,昂首瞪视玄灿,傲然说道:“我也老实告诉你,这婚姻也不是我想要的,我根本不稀罕做什么福晋!若是在孤独与你之间作选择,我宁愿选择孤独,你爱上哪儿就上哪儿,我才不会在乎!”
玄灿瞠目不已,像是为她的勇敢与瞬间的改变所惊讶,他就这样看着她,从错愕到恼怒,脸色渐渐涨红,缓缓走向他。
“你……你想干什么?”她慌了。
品瑶没料到这番话竟会让玄灿狂暴粗野起来,他非但没有推开挡住门口的她,反而一把抓住她,粗蛮的拖着她往里头走。
“我改变主意了!”
品瑶来不及会意,就看见玄灿一把推开落在床上的凤冠,跟着转身猛力扯破她的衣襟,里头的大红肚兜立即暴露在他的面前,她大吃一惊,张口还来不及尖叫,就被他重重的甩到床上,整个人仰躺在大红的锦被上。
他俯下身,紧挨着她的耳边说:“我会让你在乎我的。”
她吓呆了,而他接下来的动作更叫她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