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无月悄悄潜进水牢。
他打昏在水牢四周看守的侍卫,涉水来到素心身边。
「素心!素心!」他使劲摇醒她。
神志迷离的素心在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在叫她,费力的微睁双眼。
「上官……先生……」总算她还认得出眼前的人。
「宸瑑现在已经气疯了,再让他恶整下去,妳真的会没命,我偷偷放妳走吧!」
他说着,抽出琉璃剑,砍断她身边的铁锁。
铁锁一断,浑身乏力的素心整个人直瘫软下来,无月回剑入鞘,眼明手快地接住她,将她抱出水牢。
无月拿出事先预备的皮袍替她穿上,又让她吞下一些治疗内伤的丸药,扶着她一路遮遮掩掩地走出贝勒府。
走到距离贝勒府大约五里之处,无月停下脚步。
「我只能送妳到这个地方,今后妳要多珍重。」
素心扶着墙壁站立,神志比方才清楚了一些。
「谢谢你,上官先……生……」她诚挚地说。
「不用谢我,我只是不希望日后看到宸瑑后悔。再说,我姓上官,妳也姓上官,我们也算有缘。」无月语含深意的说。
「嗯,希望……后会有期。」她说着,慢慢的扶墙转身而去。
「啊,等一下。」
「什么?」
「这是琉璃上一次送给妳的剑,妳还是带在身边。」无月将那把琉璃剑递到她手中。
「谢谢。」
「后会有期了。」
望着素心渐行渐远,无月才转身回贝勒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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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人放走了?」
隔天早上,听到无月昨晚的「杰作」,宸瑑一脸铁青。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不忍心看你残害无辜,你别怪我。」无月不怕死的笑道。
「她该死的哪里无辜了!」宸瑑气得咆哮。
「别这样啦,你整也整够了,放她一条生路吧。」他嬉皮笑脸地求情。
「哼!」
宸瑑愤怒地转身,冷漠的神情却在瞬间转为黯然。
她离开了,上哪去了呢?只身一个人,有地方可以去吗?
也许,是回肃亲王府了吧。
这样也好。要杀她,他下不了手;继续折磨她,其实他心里比她更痛苦。
伤害她,何尝不也是伤害他自己?放她走,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尽管他心里仍有恨,但他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忘了她——
忘了对她的爱,也忘了所有的恨。
「你干嘛都不说话?不会在想接下来要怎样继续整我吧?」宸瑑长久的沉默,让无月心里有些惴惴然。
「你猜对了。」
宸瑑微笑着回身,召来门外一名侍卫,在他耳边交代了几句。
「奴才立刻去办!」那名侍卫答应一声,立刻退了下去。
「你做了什么?」无月看着他笑得过于和蔼可亲的脸,心里更加觉得不安。
「我决定把你昨天从关外带回来的那些药草,拿去喂马。」
「不会吧!你怎么会这么残忍!那可是我在关外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成果啊!」无月闻言不禁哀号。
「彼此彼此。」
「果然宁愿得罪君子,就是不能得罪小人!」无月怨恨地瞪了他一眼。
宸瑑无所谓地耸耸肩,「随便你怎么说。」
「没关系,你现在怪我无所谓,总有一天你会在我面前感激涕零地叩谢我的大恩大德。这买卖是这样做的,先输后赢!」无月不甘心地说。
「最好是这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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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受重伤的素心,拖着沉重的身子试图出城。
走到城门附近,却被一群气质不凡的男子包围,接着,她便被这群武功高手带回肃亲王府。
她屈坐在大厅之上,神情冷傲的肃亲王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叛徒!妳终于还是回到我的手掌心了。」肃亲王冷冷的说。
素心垂首沉默。
「我自认待妳不薄,因为妳是可造的武学奇才,我不惜耗费心力栽培妳,更收妳为义女,结果妳居然是这样报答我。好,很好。」
「素心自知罪孽深重,请赐素心一死。」她冷眼低垂,视死如归。
她活得太累太累了,如今只求一死。
「死?妳当然得死!不过,我不会让妳死得那么痛快。妳喜欢宸瑑贝勒是吧,我要妳亲眼看见他死在妳面前,届时,妳再死还不迟。」
「你……」
「哈哈,好好等着吧!来人,押着她。」
肃亲王起身走向王府的大牢,几名侍卫押着素心跟随在后。
定进牢房,狱卒打开门锁,将素心推了进去。
素心跌倒在地,一抬头,赫然见到欧阳花容四肢锁着铁链,被人绑在墙上,身上尽是累累的鞭痕。
「花容姊?」素心讶异地看着她。
「用不着惊讶,欧阳花容跟妳一样都是废物,迟早都要死。」肃亲王面目狰狞地笑道。
「为什么?欧阳花容并没有背叛你……」她实在不能理解。
「哼!这个没有用的人,自己没能力杀掉宸瑑贝勒,还有脸回来告密,出卖自己的同伴,本王最恨这样的人,欧阳花容死不足惜。」
欧阳花容羞愧地低垂着头,不敢看向素心。
「素心,妳毕竟名义上还是我的义女,要处死妳的时候,就让欧阳花容陪葬吧!妳们好好待在这里等候死期,哈哈哈!」肃亲王狂笑地离去。
众人都离开了,牢房的门重新锁上,四周一下子寂静了下来。
「素心,我对不起妳……」欧阳花容抬头,低声说道。
「花容姊……」
「我后悔不听妳的话。肃亲王果然是个丧心病狂没人性的禽兽,可惜我现在觉悟,已经迟了!」欧阳花容流着泪,心中充满悔恨。
「现在……别说这些了。」她慢慢爬向欧阳花容那边的墙壁,扶墙吃力地站了起来。
「素心?」
素心自怀中取出一把匕首,耗费最后的力气使劲砍断欧阳花容右手的铁链。
她内伤本已沉重,虽然无月让她服下的丹药可以暂时护住受创的心脉,但这一使劲,终于让她吐出大量的鲜血,不支倒地。
「素心!」欧阳花容惊呼,眼中泪下如雨。
素心将手中的匕首递给她,「破坏铁锁……逃离……肃亲王……府。」
欧阳花容立刻砍断其他锁链,扶着虚弱的素心。
「要走一起走!」她哭泣的说。
「我不能……连累妳……」素心摇摇头。
「不!我也不能放下妳不管!素心!素心!」欧阳花容一语未完,素心渐渐陷入昏迷,不省人事。
欧阳花容抱着她哭了一会儿,突然惊觉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
她必须尽快找人来救素心!
唯一有可能救素心的人,是素心的师父水琉璃。可是据闻水琉璃日前已经脱离肃亲王府,如今不知去向。
她现在能够求援的对象,就只有宸瑑贝勒了!
欧阳花容打定主意,以匕首撬开牢房的铁锁,逃出肃亲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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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逃途中被肃亲王府的侍卫发现,欧阳花容奋不顾身的杀出一条血路,等到她好不容易见到宸瑑贝勒,已经遍体鳞伤,一身血污。
「要我去救上宫素心?凭什么。」面对欧阳花容的哀求,宸瑑冷漠的别开眼。
「素心现在很危险,她身上受了很重的伤,恐怕不用等到肃亲王下手,她就会没命了!」
宸瑑心中一震。
虽然明知道素心身上的伤是他造成的,他仍然冷淡地说:「关我什么事?」
「也许不关你的事,但还是拜托你救救素心!如今就只有你能救她了!」欧阳花容跪了下来,不放弃地恳求。
「好笑!当初妳们混进府中企图杀我,现在居然还有脸求我去救人,妳们是瞧不起我,还是太看得起妳们自己?」宸瑑冷笑道。
虽然听闻素心情况危急,他心中也不免担忧,但一想到她曾隐藏身分企图杀害他,他就会觉得一切是她罪有应得。
欺骗他的人是她,对不起他的人也是她,如今她的死活与他什么相干?
他没有亲自杀掉她,已经算很宽厚了!
「我承认当初我确实千方百计想要杀害你,但素心她并没有!设计迷昏你的人是我,暗中发射毒箭伤你的人也是我!你自己说,素心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她欺骗我。」
「她是对你隐瞒真实身分,但她也无可奈何.这样对立的身分,如果她一开始就对你坦白,你难道不会先下手为强杀害她吗?为了自保,她隐瞒身分有错吗?除了这一点,至少她没有做出对你不利的事。」
「这……」宸瑑无语。
她确实不曾做出伤害他的事,他只是不甘心……她一直将他蒙在鼓里。
他厌恶这种受到欺骗的感觉,不管她有心无心,他就是不容许欺骗!
「五阿哥派出的杀手要杀害你的时候,是素心出面替你解围;我射出毒箭企图暗杀你的时候,是素心挺身为你挡箭;甚至在我将你迷昏,正要终结你的性命的时候,她不惜跟我反目成仇,大打出手。我想,素心为你做的够多了,这些难道还抵不了她对你隐瞒身分的罪吗?」当初为了回肃亲王府禀报素心倒戈的事,她早将这些事查得一清二楚。
宸瑑贝勒听着这一字一句,越听神情越凝重。
这些都是真的吗?为什么当他痛下毒手重创她的时候,她一句话也不说?
她为什么不告诉他,她为他做了这么多?
还有,她为什么这么做?
如果是为了博取他的信任,那她因何什么都不让他知道?
他闭上眼,心中一阵痛楚。
「她终究是肃亲王府的杀手,这么做,或许是因为愧疚。」他硬着声说道。
「素心如果不是因为爱你,对你何需愧疚?还有,你不知道,素心为了你,已经正面和肃亲王府为敌了。」
「什么?」
「我下手迷昏你的那天,素心阻止我杀你,并出剑将我击退。她说如果要杀你,先杀掉她,还要我回去告诉肃亲王,肃亲王要杀你,她就是肃亲王的敌人。」
欧阳花容将那天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宸瑑听完之后,如受雷殛,久久不能言语。
「这是真的吗?」
「如果不是真的,素心现在就不会被肃亲王抓去,关在大牢了。」
「为什么她不告诉我?」想起那天他折磨她的情景,他心如刀割,几乎站立不稳。
「也许她觉得就算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她吧!我之前看到素心,感觉她的求生意志并不强,好像已经活得很累,不想再活下去了。可是我……我不希望她死,我要她好好活着!所以,我拜托你……」
欧阳花容话还没说完,宸瑑已像风一样飞驰而出。
她追出门外,宸瑑早已失去了踪影。
「妳还在看什么呀?」无月高坐在骏马上,好笑地看着她。
「宸瑑贝勒上哪去了?」
「当然是去救人啊!上马吧。」他将另一匹马的缰绳递给她。
「去哪?」一切发展得太快,她简直搞不清楚状况。
「救人啦!真笨,这样也能当杀手?」
欧阳花容闻言,立刻上马,和无月并辔而驰。
「为什么你也要去?」她一边策马,一边问道。
「我自作主张把素心送出府外,如今她被肃亲王抓走,我如果不帮忙把她救回来,宸瑑会把我剁去喂马。」
「会吗?」
「呵呵,素心救回来之后,妳也要自求多福啊!宸瑑向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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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瑑仗剑,单枪匹马杀入肃亲王府,撂倒府中无数高手,直到肃亲王面前。
「贤侄,什么事情这么愤怒,让你不分青红皂白杀进皇叔府中呢?坐下来,好好跟皇叔说说吧,动刀动剑的,像什么样子呢?」肃亲王皮笑肉不笑的说。
他没想到宸瑑贝勒会这么大胆,直接闯进他府里,不过他肃亲王府高手如云,任凭宸瑑贝勒武艺高强,他也无所忌惮。
只怕,若是他在他的府邸杀害宸瑑贝勒,不知道皇上那边将如何交代?
「少废话!把素心交出来。」他冷冷地说。
「呵呵,贤侄,不知道我的宝贝义女哪里得罪了你,使你这般怒眉腾腾?」
宸瑑贝勒不与他啰嗦,一个剑步上前,将长剑架在肃亲王的颈项。
「交出来。」
肃亲王吓了一跳,但很快回复阴沉冷笑的神态。
「你要我交出什么人啊,贤侄。」
「素心。」
「这我没办法。」肃亲王突然皱眉说道。
「什么?」
「素心已经死了。」
一句话,如同雷霆万钧,将宸瑑震退数步。
「死了?怎么死的?」他不敢相信地瞪着肃亲王。
「伤重不治,就在你杀进来之前不久。」
宸瑑闻言,突然觉得万念俱灰。
素心死了,因为伤重不治……那不就是他亲手杀了她?
他亲手杀了她……宸瑑沉浸在难以置信地巨大伤痛之中,神态恍惚。
肃亲王见他一时失神,立刻以眼神示意埋伏在四周的人下手。
危急之际,无月持剑杀入重围,击退众人。
「宸瑑!你在做什么?你差点没命你知不知道!」无月气急败坏的拉了宸瑑一把。
幸好他及时赶到,不然刚刚周围那么多人手上的兵器同时向宸瑑身上招呼,他岂不成了蜂窝?
「素心死了。」宸瑑神情空洞的说。
无月一愣。「素心死了?你听谁说的?」
「肃亲王。」
「你信那老滑头!他说的话比狗屁不如,能听吗?素心没有那么容易死,我给她吃了几颗延年续命丹,这老滑头死了素心都不会死!」无月大声地说。
其实,素心是不是还活着,无月自己心里也不敢确定。但为了安慰宸瑑,他此刻只好这么说。
「真的吗?」宸璨眼中仿佛出现一丝光亮。
「真的真的,现在不是你垂头丧气的时候!你再不快点把周围这些鹰犬解决,我就不保证等一下素心是不是还活着了。」
宸瑑立刻振作精神,和无月并肩作战。
宸瑑和无月都是武功优异过人的高手,但肃亲王埋伏在厅中这些人也不是泛泛之辈,所以两个人对付周围十数个奇人异士,还是显得有些勉强。
即使加上欧阳花容,也不济事。
斗了将近半个时辰,宸瑑和无月击败其中七人,然而他们身上也都挂了彩,险象环生。
「贤侄,你还是停手吧,万一出了什么差错,皇叔可不负责。」肃亲王站在远方观战,含笑说道。
宸瑑冷然瞪视他一眼,「就算会死,我也要血洗肃亲王府!」
新仇旧恨,此刻一并汇聚到肃亲王头上,他誓杀肃亲王。
「无月,你快退。」刀光剑影中,他对着无月喊道。
「退?是要退到哪里呀?」无月脸上带着血,却还是笑意不减,一副从容自得的样子。
「离开肃亲王府,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他自己已经不打算活着走出去了,所以他不愿意连累无月。
无月勉强闪过对手的攻击,锋利的刀芒在他肩膀划过一条刀痕,他仍然笑道:「这个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你是负责养我的人,你死了我还活得下去吗?」
「无月!」
「姓欧阳的小姑娘,趁现在还走得了,妳要走就快走吧,我掩护妳。」无月格开三个对手的连攻,转向欧阳花容说道。
「不!我要救出素心!」她坚持不走,奋力应敌。
再过一个时辰,他们三人终于击败其他几个人。
「肃亲王,交出素心。」宸瑑倚剑而立,浑身是血,已经显露疲态。
「哈哈,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愚蠢!」肃亲王冷笑着拍拍手,自他身后又走出几名冷傲的剑客。
「还有啊?宸瑑,我看我们这回是非得战死沙场不可了。」无月不禁苦笑。
「未必。要死,我也要肃亲王陪葬。」宸瑑冷冷的说道。
「笑话!凭你们三个人也想撂倒我?下辈子吧,哈哈哈!」
狂妄的笑声未了,突然一把长剑飞入,转眼将肃亲王身边一名高手钉在墙上。
「加上我,如何?」
一名负剑的紫衣女子慢慢的走人大厅,神情孤傲如冰。
「琉璃!」见到来人,无月顿觉眼前一亮。
「水琉璃,妳这叛徒!居然回来自投罗网,真是天堂有路妳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肃亲王瞇起眼睛,一脸恶狠。
「谁要下地狱,还未可知。」水琉璃抽出背上琉璃剑,直攻肃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