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底部与地板形成的三角空间里,潜藏了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阴暗中,依稀可见他们脸上各自泛著情窦初开的红晕。
十六、七岁的年纪,识得爱情滋味,不早也不晚。
他们的情绪有些兴奋、有些害羞。问世间情为何物,他们也没个底,只知道风靡全校的校花,快把血气方刚的雄性动物迷个半死了!简直忘了今夕是何夕,连上课钟响已结束两分钟,都还浑然无所觉。
“你确定她会从这边楼梯下来吗?”何小强边问边探出头看。
“当然啊!这是我用GAMEBOY的代价换来的消息,不会错的啦!”吴志明拍胸膛挂保证,“上国文课前,她都会去老师办公室拿补充讲义的!”
她是学艺股长喔!跟她的气质好相配喔!
“可是等那么久,都还没看到她耶!你会不会被诓了?”苏贵昭哭丧著脸咕哝。
常常用这种守株待兔的方式很没效率呢,干脆走过她的教室走廊直接看就好啦!
“嘘!好像是她喔!看到熟悉的鞋尖了,我认得她的鞋子。”
何小强听见有人走下来,瞄到一抹香影,赶紧缩回头,待娉婷身形隔著水泥楼梯越过三人头顶,他们才站到外面,选定最佳位置偷窥心上人。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色帆布鞋、长袜包裹下的纤细脚踝和匀称小腿、嫩白洁净的膝窝及一截大腿、蓝色裙摆……男孩马上纯情地盖住眼睛。
不可以乱看的,要跳过!
可是指缝间的视线发现何小强没闭眼睛!
“你怎么可以这样!太小人了!”两个小君子尽可能降低音量,拳头此起彼落地打向那个大饱眼福的小人后,立即把握良机继续捕捉梦中人的美背、秀发。
校花突然在倒数第三阶站定,倒不是她听到身后的声音,而是她表情古怪,身量微微—颤,之后发出不文雅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左看看,右看看,三个小毛头早就机灵的躲起来,她暗自庆幸四下无人。
“嘿嘿,”她脸红地搔著头。“应该是昨天地瓜吃太多了!”步下全部的台阶,翩然转身向右,消失了。
三人鱼贯弹出来,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
“校花也会放屁喔?”呜呜,苏贵昭无声痛哭。
不要啊!这表示她也会挖鼻孔、枢脚指、大小便……幻想破灭了啦!
“哇!真是香啊!”何小强仰天吸气,“真不愧是校花级美人呢!连屁都充满异香。”
其余两个“粉丝”用一种仿佛看傻瓜的眼神睇他,不一会儿居然心花绽放地附和起来。
“没错!地瓜口味的香屁,真是罕见。像我的就很臭,有时睡觉还会被臭味薰醒。”
“我的更臭啦!我的好像有点便味耶!难怪苍蝇都喜欢跟著我。”
苏贵昭冷哼一声。他们是高中生又不是国小生,干嘛比这个,真的很幼稚!
他回归正题,问何小强:“你刚刚没把眼睛闭上,是不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了?老实说,不可以藏私。”
“没什么啦!校花在裙子里面穿著一件好丑的运动短裤,根本不需要遮眼,你们还打我,我好倒楣耶!”何小强抚了抚肿起来的后脑勺叫著。
此言又引来一阵惊呼,“好率性的女孩喔!不拘小节,像女中豪杰似的!”
三人嘀嘀咕咕了一会儿,从此决定取消窥伺行动,不要偷偷摸摸了!
远观欣赏她的美丽就好,免得又发现让人幻灭的行为,他们可没把握能再自圆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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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一条虫的莘莘学子受够沉闷的气氛,所以中午休息时间的教室是吵闹不休的。
也不管吃饭配话会不会“膨风”,他们把握短暂的自由,拚命叽哩呱啦的说三道四。
墙上电视正播著两天来几乎大同小异的新闻画面。
“邱委员、邱委员,”锁定目标后,一瞬间好几支麦克风堵在被采访人的下巴,麦克风上别著各家新闻台的名牌。“听说医院已经发出病危通知,你现在是准备要去医院吗?”
“这是哪里来的小道消息啊?”邱委员爽朗地笑了两声。“请别诅咒人家好吗?”
“噢!换个说法好了!听说你先生身体微恙,你现在是准备要去医院吗?”S台记者婉转地问。
“对啦!对啦!”邱委员以手将麦克风推开,似真似假地笑道:“你们在这里挡路,我会来不及见他一面,快让开吧!”
“墙头草。”一个男同学对著电视皱鼻子。“干嘛一直播这种无聊的新闻?她就是坏事做太多,报应到家人了,有什么好播的?”
“就是啊!我爸说她很爱做秀,出门就带她那两个喽罗招摇过市。”有人附和,“每次看个电视,我总会转到她上时事节目胡说八道,真爱出风头。不知她是靠什么当选?”
汪水漾听著同学的评论,眼睛很专注、很专注地看著邱委员。
强烈的阳光照射在邱委员带笑的表情上,好像也照出了故作坚强的脸部线条;纵使一个女人再能干、再厉害,碰上亲情也只有屈服的份,偏偏碍事的记者拖缓她的脚步。
汪水漾本来也不喜欢邱绍燕,因为她政治立场不明确,一下子在执政党呼风唤雨,一下子又跳槽到在野党杯葛对方,直到犯下党纪被除籍,所以她成了无党籍立委。
可是……爸妈说,她就是阿励哥的母亲耶!称谓上应该叫她一声伯母,去过阿励哥家几次,但无缘见到本尊。
邻居又说,虽然她是个大西瓜,不过的确有在替人民做事,于公于私,也没什么理由去讨厌她。
“你们看邱绍燕旁边那两个怪女人。”一个男生忍著嗯心说道。
“哎哟,干嘛叫我们看啦!现在是吃饭时间,会消化不良的!”马上引起公愤。
吴岱娇舆吴晓娇是邱绍燕的特别助理,绰号大娇、小娇,人称“决战双娇”!
两人虽然是双胞胎,可是外型、性格、长处皆大异其趣。她们只差五分钟,虚岁却差了一岁,跨年结束过后,小娇才呱呱落地。
吴岱娇是姊姊,一百五十五公分,体重四十公斤,若从背影看,很容易误认她是娇小玲珑的美人。正面则会令人喷饭,天生男人相,面孔阳刚严峻,自幼习武,曾去大陆学过功夫。
吴晓娇是妹妹,一百七十八公分的模特儿高度,有八十公斤重,俨然是相扑选手的身材,脸蛋却出奇的可爱,是哥伦比亚大学的高材生。据说兴趣女红,喜欢做家事。
她们一人擅文、一人擅武,是邱绍燕的得力助手。当文武合璧时,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因此在政坛上,邱绍燕得以无后顾之忧地闯荡。
“滚开!”两姊妹扯声嘶吼,震开缠人的记者。
待邱绍燕乘机坐进轿车内,她们也坐进去,迅速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什么人就会聘请什么怪眙耶!她们三人的阵仗站在一起的时候,身高永远是呈阶梯状排列。”已经播报下则新闻了,男同学还在损她们。
“我看过她们逛大街喔!一时眼花还以为是七爷、八爷和城隍爷出巡。”说完,笑得不能自己。
汪水漾睨了自以为幽默的男生们一眼,拿起手机出去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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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励百无聊赖地放下手里的卷宗,冷硬的文字已无法再迫使自己端详下去。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他捏捏鼻梁,倦怠的脸庞因此得到些微舒缓。
父亲罹癌,重病卧杨,身体每况愈下。
才刚接下家族企业,他等于是门外汉,得从头学习。权大势大的老股东不把他放在眼里;为了先声夺人,他连日做足功课,以应付有心人的找碴。
不知道他已经多久没好好睡一觉了,父亲的病情是内忧,觊觎公司经营权的人是外患;刻不容缓,他不能掉以轻心。
明知继续胡思乱想会占用宝贵的时间,但他只要求有五分钟可以喘息一下,就五分钟!否则桌上这堆积成小山的公文会看不完。
手机不识相的来电。
是谁?好大的胆子!敢在老虎隐忍怒气时打来?暴戾的眸光隙见号码时,不得不妥协地苦笑著,偷闲的时间已经过了,他还是接起来听。
“阿励哥。”娇柔的嗓音甜甜地传来。
“水漾?”再火爆的怒意都强迫压下来,他无力地问:“怎么这时候打来?有什么事?你不是在上课吗?”
“现在是午休啦!你没吃饭喔?就知道你会忘记。”她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对不起,你这么忙还打扰你。”
他默读手表的时间,尽管分秒必争,不容虚度浪费,但他不由自主地爽朗一笑,“知道就好,有话就快说吧!”
她要说的事情有两件,一件比较难说出口,那先说次要的好了。
“我推甄大学的资料大概准备得差不多了,只剩自传和读书计画。我喜欢看课外读物,可是我的文笔真的很烂,怎么看都很乏味空洞,也不通顺,所以……所以……”
“我知道了!我有留之前影印的资料,你可以拿去参考。”他下意识又看了手表。
“啊?!”她受宠若惊地直摇手。“我只是要问你书写的大方向而已,不是要抄你的啦!我没有要抄……怎么可以不劳而获呢?嗯,既然你那里有,就借我参考一下吧!谢谢。”
他无奈地闷笑一声,她还真不会掩饰呢!
“你急著要吗?晚上我得跑一趟医院,晚一点才能回家拿给你,可以吗?”
“好……其实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跟你说。”她清清嗓子,谨慎地开口,“伯父的事……你还好吧?我很担心你呢!怕你里外无法兼顾……无论如何,午餐别忘了吃喔!”
“担心你自己就好了,还管到我这里啊?你先烦恼大学会不会录取吧!”他唇边洋溢著调侃的笑。
两人随意的聊了一下,愉快地收线。
春风和煦地吹来,吹拂她的发梢,轻荡他的玻璃窗,比以往迷人更甚。问春风,它知道,暧昧窃笑著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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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头灯进射蓝白色的光芒,点亮了夜的黑,却无法神通广大地骗走生命的无情。
感伤而冷寂的氛围下,出现不寻常的谈笑风生。
“邱女士,虽然你疲于奔波乡里间,怎么看都疏忽了家庭。”他伸出枯瘦的手臂,困顿地轻握她的手。“你对这个家的付出,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把笑看人生的方式,应用在家人身上。本来以为娶了你这个不负责任的人,是我这一生最恐怖的决定;没想到竟是三生有幸!”
“严先生,你死到临头还贫嘴啊?我不敢劳烦你领悟,也不需要你的巴结……你是不是想托孤才这般讨好我?”她笑言,眼泪顺著脸颊流下来。“唉!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很感谢你们从不满到默许,以及现在的放任。”
“夫妻干嘛这么计较?什么托孤?他可是你怀胎十月孵出来的!”他声音气若游丝,眼睛很想闭上,勉强集中了注意力才又撑开来。“我很遗憾没来得及看到阿励结婚生子,他看起来比以前坦率亲和,可是骨子里的倔强百分之百承传到你。你务必要替他物色一个真正适合他的对象,知道吗?”
“喂!我怎么不知道你的话这么多啊?”她抚摸著他略嫌冰凉的脸颊,哽咽道:“你以前连一个字都不想跟我说,把我当空气一样……直到我的帐户进来一笔参选金,我彻底明白你是多么不洒脱的男人!”
“不说……我再也没机会说……”空洞的眼神见到出现在门口的儿子时,蓦然清亮些许,“阿励,过来,快。”
“爸。”严励的脸色晦涩暗沉,举步维艰地走到床边。
“公司还好吗?倒了没有呢?不少人在扯你后腿吧?”苍老的病容扬著一抹潇洒不足的浅笑,“只要别太夸张,随便你怎么搞都行。你会不会怪我?明知你的兴趣不在此,却硬生生阻断你的医师梦,要你接掌危机四伏的公司。”
“你别担心,只要我在,他们休想霸占你的心血!”严励眼眶泛红地保证。
“这就好,这就好,我很高兴你是这么的懂事。我了无垩碍了!”握著母子俩的手渐渐地虚软下来,又及时被用力握住。
“你撑著点,还不是时候啊!”邱绍燕哑声说道,“阿霓已经回国,从桃园赶过来了,你不跟她说说话吗?”
“想……想……不过我好累、好困。我先睡一下,她来的时候再叫我……”声音断截,严父带著欣慰的笑容与世长辞。
“爸!爸!”严励拼命摇晃父亲没有生气的躯体。“醒醒,醒醒啊!爸爸!你那么早睡,大姊会舍不得叫你起床啊!她一向最贴心的,不是吗?我求你睁开眼睛吧!”
邱绍燕心很痛,但容色镇定,忍痛安下呼叫铃通知医生。
“算了,阿励,让他安心的去吧!你看他的睡容多安详。刚才的对话我都录音下来了……包括他要对阿霓说的话。”
“妈……”严励将母亲抱在怀中,她是他现在唯一可以给他温暖的亲人。
母子俩抱在一起无声地流泪,压抑著更多的悲痛,因为他们知道严父的灵魂还在这空荡荡的病房里,不要他牵挂、不要他难过,只愿他展开双翅,飞向另一个归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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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汪水漾始终等不到严匡的回音,也打不通他的手机,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直到拨打严宅的电话,是一个陌生女子接的,她是严励的姊姊。汪水漾简单介绍自己后,严霓那浓重的鼻音哀伤地告诉她,严父去世的消息。
这一夜,汪水漾辗转难眠。
隔天一下课,她就赶往严府吊唁,在庭院角落看见严励抽烟的身影。
“水漾。”朝她微微点头,他熄掉烟。
刚才她正式与严家其他成员——邱绍燕、严霓及其夫婿碰面。包括严励,他们一家子尽管眼露红丝、神色悲伤,脸上却带著感谢的微笑,感谢大家拨冗前来捻香。
阿励哥好憔悴喔!汪水漾揽起眉心想著。他平时的神采飞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隐忍伤心的倦容。
“你又忘了吃东西喔?好像瘦了呢!”她将途中买来的便当拿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吃不下。”淡淡的拒绝。匆而想起什么,他改口道:“对了,你要的东西!昨天有事就耽搁了,我进去拿。”
“等一下啦!”她急忙拉住他,轻蹙柳眉叫道,“那个又不急!”
她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在哀戚的低迷气氛中,他还关心她的功课!他当她只是一个注重自己前程的书呆子吗?
他充耳不闻,还是进屋子拿了一个牛皮纸袋交给她。
“都在里面了!”他滑下身子,坐在树根上。“你回去吧,我心情不太好,想一个人静一静。”
“嗯,你先吃便当,吃完我就回去,绝不会赖在你家一秒钟。”她讨价还价起来了。
打开便当,抽出筷子,恭敬地托在他面前。
“拜托啦,阿励哥,你吃吧!不要觉得我很烦,好不好?你也不可以告诉别人,我有买便当喔!因为我只有买一个。”
他眼神闪著复杂的光芒,被动地接了过来,胡乱吃了两口,但她坚定的视线不允许他敷衍了事。
“这都是我爱吃的菜,你要捧场吃完啊!”她抡起拳头呐喊:“阿励哥,加油!”
丧失至亲之痛无法让他有多余的力气去应付别人的关心,而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吊唁的人愈来愈多,他的笑则愈来愈僵。人前要他挂多久的笑容都没问题,可是一连串的人要他节哀顺变……他点头应允,心里更加烦躁。
死的又不是他们家的人,说顺变就顺变啊?谈何容易!这不是强人所难吗?父亲一死,肩上的担子愈发沉重,索性退到这棵父亲栽种的椿树下,躲开那些令人沉重的慰问。
她的固执绝对可以归类至“很烦”,如果大声叫她滚开、别吵他,会显得他不近人情,毕竟她是一片好意。
他没多作挣扎,一口接著一口吃下。她的多事不至于到不能忍受的地步,况且她的表情真的既担忧又企盼他赏脸。
犹记得她还是个爱哭、爱跟路的小孩子,现在居然这么心思细腻了,虽然他不怎么需要这份贴心。就这样,严励吃掉有生以来最食不知味的一顿饭。
汪水漾心满意足地收拾著垃圾,忽然神情一凝,别有深意地望著他。
“阿励哥,你很伤心吧?想哭就哭出来……”她低下头,欲言又止,“你会不会怪我多管闲事呢?但我觉得有时候内敛的神伤……并不会比较好,如果你想找人聊心事,可以找我喔!不要客气。”
“我早就哭过了!”他大方的承认,“伹现在不能再哭,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是家中的男生,万一流眼泪,你妈妈和姊姊会忍不住的跟著哭吗?”她偏著头反问他。
“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主要是因为男孩子哭不好看呀!”他煞有其事地说,“我要挑起这个家的责任了,只能哭一下下,哭过头会变成懦弱,我爸爸在天上不会放过我的!”
他浅浅的笑意中还是有著感伤,冷不防撞击著她的心。
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汪水漾内疚地想。
再多安慰都嫌多余,适时就好,否则会变质为矫情。她做事向来不会拿捏分寸,趁没惹出事端前,赶快走人比较实在。
“嗯……我先回去了。”汪水漾边走边回头看。
榕树随风摇曳,严励撑额地深陷苦思,没发现她的波光悄悄释放不为人知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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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导师点完名,开始了漫长的晚自习。
如坐针毡的汪水漾根本无法心平气和地温习功课,她匆匆写下一张纸条,丢给斜后方的余悠悠。
我要跷课,如果东窗事发,帮我一把喔!谢谢。
余悠悠见了,倒抽一口气,飞快回讯。
跷什么课啊?你很大胆耶!不怕班导师打电话去你家告状?
余悠悠埋首写回条时,前方的汪水漾已经收拾好书包,跟导师编理由说身体不舒服,想先回家了。
她可真是行动派呀!把烂摊子丢给别人,自己就先溜了!余悠悠登时长吁短叹。
汪水漾病慷慨地离开教室,软弱无力地跟柜台小姐打过招呼后,就生龙活虎地冲出补习班。
她脸色沉重地等著公车,心中一直呼唤“阿励哥”三个字,紧张又期盼似的想赶快看到他的人。
公车到站,她像赶著投胎地跳上车。
严父昨天出殡,父母义务去帮忙,回来时他们说阿励哥在事后不支倒地晕过去了!原来他睡眠不足又营养不良,加上父亲的死让他心力交瘁,生、心理无法全盘负荷。
他现在人在住院……汪水漾著急得快疯了!
一到医院,她在附近买了些水果,三步并作两步跑去病房。
看见严励机械式地转著遥控器,她叫道:“阿励哥,你好点了吗?”
“你怎么会来这里?”他讶异地问,顿时愁眉苦脸起来。“打完点滴,睡了一觉,我觉得精神好很多,不过医生说明天才能出院。”
“我就说要按时吃饭嘛,你就不听话!你知不知道你愈来愈瘦了?”她叨念著,一边环顾四周。“没人照顾你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这怎么行啊!”
“我妈请了个看护,她去买饭。”他关掉电视,眯起眼看她,“不对……你不是在补习?不要跟我说你跷课。”
她赧笑著抓头,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补习又没你身体重要……”惊觉太露骨,脸颊不争气地红了。“今天只是自习,可是我静不下心啊,就出来透透气。你要帮我保密喔,我妈妈知道的话会杀了我!”
“没人会来医院散心吧?透透气?说得这么好听,没有说服力。”他婉转地戳破她的谎言。“如果婶婶知道,你就惨了,到时候别拖我下水,我不想一起被骂。”
汪家是慈父严母的组合,他多少清楚苏思桃很在意女儿的课业,典型的望女成凤。
“好嘛!”她开始想像母亲大发雷霆的画面。“我自己造的业障,自己承受就是了,不会连累到你。”
“明明那么怕婶婶,为什么还要跷课?”他百思不得其解。
她拿著苹果进去浴室洗,走出来时,面容上残留的嫣红跟苹果不相上下。
“我刚……不是说了吗?你没有听到喔?”讲这个很难为情呢!她熟练地削著果皮,羞怯地说:“因为你住院了,所以我冒著生命危险来看你,不然我不会安心的。”
“我这么重要啊——”他正想说下去,一道拔高的娇呼传入病房来,强势霸占离严励最近的位置,汪水漾被迫弹开一步。
“励!你生病了怎么没通知我?害我紧张得不得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好求歹求,爹地才答应让我在台湾念书!”巫紫瑜泫然欲泣地直嚷嚷,“伯父发生这样的事,我很遗憾。不过你放心,从今以后,我可以留在你身边照顾你了!”
“巫紫瑜!”汪水漾认出久违的大小姐。“你变白了耶!整个人都很不一样喔!”可是还是吵得要命。
“你是谁啊?”巫紫瑜上下打量著她,没印象!
“想不起来就算了!”她也不指望大小姐会记得,转而笑嘻嘻地对严励说:“阿励哥,来,吃苹果。”
“吃什么苹果啊?吃水梨啦!”巫紫瑜从家里带来一盒切好的水梨,堵在严励面前。
两种水果的价位立刻分出高下,汪水漾突然觉得矮了一截,但是她的诚意百分之百,不能用金钱定价的!
女孩们专注凝视他会先选择谁的水果,锐利的眼神让他进退不得,只好都收下来。
“先放著,我等一下再吃。”
“喔……”汪水漾默默走到床旁,将苹果平均切片,再装进塑胶袋中。
巫紫瑜随意把水梨放在一边,然后比手画脚,对他诉说几年不见的思念之苦。
“苹果拿来给我吧!”被巫紫瑜缠到不可开交的严励突然伸手向汪水漾要求。“已经变褐色了,再不吃会走味。”
“是!呵呵呵……”汪水漾手掩唇一直窃笑,立刻遵命。“阿励哥,慢慢吃喔!呵呵呵……”
巫紫瑜看了眼傻笑中的汪水漾,有点不是滋味;竟然使这种贱招吸引励的注意!
啊,她想起来这个女孩是谁了!难怪有点眼熟。
“哈罗,你是不是在N年前,和我们去海边玩的那个叫什么水漾的啊?”
“没错。”汪水漾喜不自胜,还沉浸在喜悦里。
“是你……”巫紫瑜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多年不见,她长大了,也变好看了,而且望著励的眼神并不单纯,得小心提防她一点……
哎哟,干嘛这么泄气?其实也不必太在意啦,就算她变美又怎样?还是稚气未脱啊!励的年纪对她来说大了些,只有自己在外貌与家世上,和他是最匹配的。
两家都几十年的交情了,伯父虽然上天堂去,可是还有伯母和霓姊姊可以贿赂……嗯,别操心了。巫紫瑜想了想,终于放下惶乱不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