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月老居」中,月老举起手中那个刚捏好的男娃娃泥偶,翻开姻缘簿找了半天,才在它与另一个女娃娃泥偶的脚上系上红线。「千里姻缘一线牵,愿你们早日觅得彼此、成就良缘,将来喜得佳偶,也别忘了我这背後功臣。」
月老捧著它们走进前院,只见庭院里早已摆满了数百对泥偶,也都是一双双被红线系在一起,正安静的晒著太阳。月老把那对泥偶放在阳光下曝晒,又将几对已经晒乾的泥偶抱进配偶堂里安放。他打著呵欠,正准备回床上好好睡一觉,却忽然发现案上还留有一堆方才捏完泥偶剩下的泥土。「剩这么点土做什么好……」
月老正思量著,眼睛刚好瞄见墙上挂著的一幅画,上头画了一只大白狗,正绕著一棵桂树打转;桂树上停了一只小黄雀,正精神抖擞地唱著歌。
「二郎神这幅画倒挺有趣。」月老捻须一笑,脑中灵机一动,便将那剩下的泥土捏成了一只狗和一只鸟的形状,活灵活现得仿佛就是画里那只大白狗和小黄雀。
「月老居就我一个老头子在这儿捏泥偶,的确是闷了点,若多了你们两个小家伙来陪我也好。」月老说著,拿起身旁一只插著竹叶的白瓶,口中低诵几句咒语,便朝那两个泥偶洒了几滴仙水;只见一阵轻烟冉冉升起,两个泥偶像是忽然有了生命,狗泥偶「汪」了一声,摇著尾巴跳下了桌,在月老脚边兴奋地绕著圈子:鸟泥偶则是「啾」了一声,拍拍还有些湿润的翅膀,歪歪斜斜地飞了起来,可惜才飞到半空就掉了下来,幸好摔在狗儿毛茸茸的背上。
「呵呵,别急,等你翅膀硬些就飞得起来了。」月老笑道,将小黄雀拾起来,让它停在窗台上。「好啦,为了捏外头那些泥偶,本仙已经三天三夜没休息了,现在我可要好好睡一觉才行……」月老打著呵欠,拍了拍大白狗的头,爬上床倒头就睡。小黄雀站在窗台上,鼓起胸膛、打开翅膀,眯起眼睛晒太阳;大白狗则是乖乖的在床脚边躺下,一会儿挑眉看看窗台上的小黄雀,一会儿又像看见什么小虫子,自己又抓又玩了起来,不一会儿就跟著床上的月老一起坠入梦乡了。
「千里姻缘一线牵,愿你们早日觅得彼此、成就良缘,将来喜得佳偶,也别忘了我这背後功臣……」月老睡梦呢喃,配上大白狗的呼噜声和小黄雀不时发出的啾啾声,让院子里那一对对泥偶也都打起瞌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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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老居」中的大白狗和小黄雀,因为有月老日日以仙露喂食,逐渐有了灵性,成了没什么道行的半仙,虽能言语,却尚未修成人身。一狗一鸟感情相当好,成天在仙境中相伴玩乐,相当悠闲自在。
「鸟儿。」大白狗仰头,睁著双看起来好像永远都很开心的笑眼,朝桂树上呼唤;小黄雀一听到他的呼唤,便从桂树上飞下来,停在大白狗身旁的石头上。「你刚刚去哪里了?」
小黄雀唧哩咕噜的不知在说些什么,大白狗一挑眉,叹道:
「你嘴里衔著东西怎么说话?先吐出来吧。」
小黄雀张开尖尖的鸟喙,在地上吐出了几颗红色的种子。「我去找织女了。」
「又去求她教你织布吗?」
「我是去看她织布。」小黄雀不高兴的道:「我没有手,不能像她一样织出云锦天衣,只能衔著竹枝帮她调染料。她说等我修成人形,就可以教我织布了。」
「好,好,你放心,总有一天咱们都能修成人形的,你现在每天那么勤劳去看织女织布,也学了不少,到时候就能跟织女一样织出云锦天衣了。」深知小黄雀有多向往能自己织布,大白狗赶紧安慰她。
还记得她第一次去看织女织布,一时好奇,飞到织机上去玩,结果小小的身子被乱成一团的七彩锦线给紧紧缠住,差点窒息!幸好他赶紧把线给咬断,将她救了出来。结果大难不死的她不但没有打退堂鼓,反而睁著异常兴奋的圆眼吱吱喳喳的大叫:「太有趣了!我一定要学会怎么织布!」
从此之後,她天天跑去看织女织布,边看边学,回来就躲在月老为她准备的针线盒里忙得不可开交,但通常最後都是她困在纠缠不清的彩线堆里无法脱身,睁著眼等他来救……
想到这里,大白狗不禁深深叹一口气,为她的不屈不挠头痛。
「今天织女织了些什么花样?」大白狗随口问问,替她拉开羽毛上的一截彩线。
「兰桂齐芳、岁寒三友,四合云鹤衔寿桃。」小黄雀露出非常崇拜的神情。「真的是漂亮极了!织女的手好巧,我好羡慕喔。」小黄雀不甚满意地挥动著一双满是黄毛的翅膀。「狗儿,我好想有手、好想有手喔。」
「等你修练成人身,就会有手了。」大白狗不下千次的耐心答道,嗅了嗅刚才小黄雀带来的红色种子,问道:「这些是什么种子?」
「喔,差点忘记了。」小黄雀停止跳跃,歪歪斜斜的飞到大白狗头上。「那是『情人草』的种子,是今天我在帮织女调染料的时候她送给我的。她说把情人草的果实捣碎作成染料後,就可以染出晚霞的颜色。情人草可是只有在天庭才看得到的喔,是织女为了替天空织出彩霞而种的,一年只结一次果实,非常珍贵。」
「为什么叫情人草?」
「我不知道,不过我猜呀……」小黄雀神秘兮兮的凑到大白狗耳边。
「情人草一年只结一次果实,就像织女一年只能跟牛郎相会一次一样。织女一定是因为感叹自己思念情人的心情,所以才叫它情人草吧。」
大白狗点点头,又嗅了嗅那几颗红澄澄的种子。「闻起来很香呢。」
「当然啦!」小黄雀骄傲的挺起胸膛。「织女说情人草的种子很适合当雀鸟的食物喔,吃了可以让羽色更鲜艳、歌声更好听。织女说她很喜欢我才送给我的。」
「这样呀,那你快把它吃了吧。」
「当然不行了。」小黄雀黑黑圆圆的眼睛里充满爱意,痴痴望著那几颗种子。「吃掉太可惜了。我要把它种起来,等它结果的时候,说不定我已经会织布了,到时候我就可以拿来染布,染出晚霞的颜色。」
「……」大白狗看著小黄雀万分期待的神情,实在不忍心泼她冷水,只能发出两声乾笑。「是呀,我相信如果你能认真修练——比现在还要努力的加倍修练,在一年内修成人身应该不是难事。」不是难事,而是不可能的事……
「织女说情人草要种在水边,我想想……你觉得银河边怎么样?」小黄雀还没等大白狗回答,便衔起了种子往银河飞去。眼见她飞得歪七扭八、忽高忽低,大白狗在底下看得心惊胆战,连忙追了过去。
「慢点!月老居後院就有池塘,种在那边就好啦——小心!」大白狗惊呼出声,立刻狂奔上前去拯救因为来不及降落而急速俯冲进银河的小黄雀。
「救命!」落水的小黄雀一张口,嘴里的情人草种子就掉了几颗出来,坠入银浪滔滔的银河里——大白狗眼明手快,一看到小黄雀露在河面上那一小撮黄毛,立刻跳过去将她叼起,然後奋力游回岸边。银河仿佛有种拉力,要将他俩卷入银光滟滟的河水当中,他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勉强挣扎上岸。
大白狗松开口,小黄雀安全落地,浑身湿透的她大受惊吓,不停颤抖。
「笨、笨蛋!你差一点就没命了!」大白狗喘著,甩了甩头上的水,一样浑身湿答答。他望了眼抖得像风中落叶的小黄雀,紧张的问:「你……你没事吧?傻愣著干什么?是不是呛到了?快、把水吐出来!吐出来!」
大白狗用前掌拍了拍小黄雀的背,小黄雀像是打了个嗝,「哇」了一声,张口吐了一地的水,还有几颗情人草种子。
「糟、糟糕啦!」小黄雀一边打嗝,一边陆陆续续吐出好几口水,焦急的道:「刚刚我不小心张开嘴,好几颗种子就掉了出来,卷进河里不见了!」
「要是我再晚一步的话,连你也会跟著那些种子卷进河里去不见了。」大白狗见她吐了水就没事了,忍不住摊软在地上,很无力的说道。他被她的莽撞笨拙吓得半死,她却只记挂著那几颗种子,害他心里有些恼,又不忍责怪。
「银河看来好深喔,你猜那些种子会被卷到哪里去?」小黄雀小心收拾好剩下的种子後,挨到了大白狗身边,望著看来美丽却又神秘的银河,心有余悸地问。
「不知道。听说银河之下就是凡世,说不定就掉进人间了吧。」大白狗见小黄雀仍不住发抖,便用脚掌将她揽近了些,好让她取暖。「你那么小一只,身量又轻,刚才要不是我救你,搞不好你现在已经摔落凡间,不知道掉在哪一棵树上了。」
「凡间呀……」小黄雀一脸的可惜。「太远了,找不回来了。」
大白狗瞪她,无力的感觉又袭上心头。「你下次可不可以不要再那么鲁莽了?一下决定就马上行动,根本没经过深思熟虑,很容易闯祸出事的。」
「反正每次你都会来救我呀……」小黄雀咕哝著,忽然又打了个喷嚏。
「咱们回月老居吧。」大白狗叹道。「得赶紧把你的羽毛弄乾才行……好了别玩了,收拾好剩下的种子,再弄丢就没有了。」
等小黄雀把种子都含进嘴里,大白狗趴低了身子,让她跳到自己头上,一狗一鸟慢慢踱回月老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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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儿?」大白狗站在小黄鸟常停驻的桂树下仰头呼唤,却没有得到回应。他有点担心。通常这个时候她应该会从织女那儿回来了,今天他等了好久,却始终没瞧见她回来。「怪了,飞去哪里玩了?」
他在桂树下又等了好一会儿,终於看见远方有个很眼熟的小黑影,正忽高忽低的朝他飞来;那飘忽不定、左偏右斜的飞法,整个天庭就只有她会这样飞了。
「为什么老是飞不好呢?」他望著天边一群正悠然飞过的仙鹤,再看看那团看来岌岌可危的小黑影,忍不住再次感到疑惑。「是当初二郎神没把她的翅膀画好吗?还是月老施法的时候出了差错……小心!往左一点——往左、不!往右——」
「碰」的一声!那团小黑影在急速俯冲後,一头撞进了大白狗身旁的仙花丛。他连忙钻进花丛里寻找,果然看到那撞得头昏眼花的小黄雀。
深深叹口气,他用前掌推了推地上的小黄雀。「没事吧?」
「没事、没事。」摔得太猛,小黄雀一身羽毛乱成一团。「都怪那颗桃子太重,害我飞得乱七八糟——啊!桃呢?我的桃呢?」小黄雀紧张的四处找寻,终於在草丛里找到一颗淡青色的小白桃。「原来在这儿,幸好幸好……」
「这桃子又硬又小,还没熟吧?」大白狗好奇问道:「你去哪里采的桃子?」
「喔,我……在路边采的。」小黄雀慌乱的回答,一双翅膀护著那颗桃,看来有些心虚。「你……在这儿等我回来呀?」
「对啊,等好久了。本来是想要告诉你,我今天去看咱们种的情人草的时候,发现它的叶子又变红了些,也许再过不久,它就会结果了。」
「而我们却还没修成人身,我还是没有手。」小黄雀泄气的道。
「别急。咱们好好照顾情人草,它就会一直长、一直结果,总有一天咱们会修成人身,总有一天你能用双手织布——」
「可是我不想再等了!」小黄雀忽然飞了过来,停在大白狗面前。
「我的资质实在太差,等我修成人身,不知道还要再等几千年。你跟我就不一样了,其实只要你想,你早就可以修成人身了。你是为了等我,才会修练得那么慢,对不对?」
大白狗微讶的注视著小黄雀气恼万分的脸,慢慢开口:「是谁告诉你的?」
「是织女告诉我的!」
「织女?她跟你说这个干什么?」
「因为我跟她提起了我们在等情人草结果的事情,她很惊讶你怎么还没办法修成人身。她说依你的资质,早该修练成功了,她说你一定是有苦衷。」
大白狗闻言愣了半晌,含糊道:「她怎么知道……」
小黄雀瞪著他,看起来更恼了。「我就知道!其实织女不跟我说,我也猜得到!你看起来就一副很聪明的样子,月老和天庭其他众仙也常常夸证你天资聪颖,一定很快就能修练得道,不像我老是笨头笨脑,天天闯祸等你来救——你那么聪明,怎么会跟我一样修练那么久还是没进步嘛,你果然是为了等我!」
「鸟儿,」大白狗很温和地道:「你的资质一点也不差,只是你没认真,如果你认真起来修练,一定也很快——」
「再怎么快也还要等个几千年,再怎么快也补不回你为我延迟的这些年!」小黄雀激动得连头上的羽毛都竖起来了,但大白狗看起来却不甚在乎。她望著他那双弯弯笑眼,低声央道:「好不好?我们两个赶快一起修练得道、化作人身——」
「当然好呀。你放心,我一点也不急,我可以陪你一起慢慢练——」
「我不要慢慢练,我现在就想要!」
「鸟儿,」大白狗耐著性子安抚她,「修练需要时间,你知道——」
「我知道一个可以让我们不用修练那么久的方法!」小黄雀用翅膀把那颗淡青色的小白桃推到大白狗面前,紧张的道:「我问织女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赶在情人草结果前修练成人身,她说不可能那么快;但她听说西王母的蟠桃园里种了三千六百株桃树,桃树结蟠桃,三千年熟一次,凡人吃了那蟠桃就能长生不老,神仙吃了就能增千年道行!」
大白狗一愣,低头看他脚边那颗青青白白的小桃子。「鸟儿,这该不会是……」
「我回来时……经过蟠桃园,心里想到情人草就要结果了,想到你为了等我而浪费了那么多年的修练,然後又想到织女说的那番话,所以我——」
「所以你就把蟠桃偷回来了?」眼见小黄雀紧闭住双眼,很用力的点头,大白狗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几欲昏厥!「你怎么可以……难道织女没告诉你偷采西王母的蟠桃会有什么後果吗?」
小黄雀睁眼,想了好一会儿。「好像有……」
「她警告你了,你却还是去偷蟠桃?」
「因为我想到情人草就要结果了……」
「情人草情人草!你只记挂著情人草,却没想到偷蟠桃的後果!」
「我才没有只记挂著情人草!我还记挂著你呀。我一想到你为我浪费了那么多年,放弃能早日修成人身的机会,就觉得好愧疚、好惋惜。我很想补偿你呀!如果吃了蟠桃能让你增进千年道行,那就算要我去偷给你也;没什么不对呀——」
「不对不对!当然不对!」大白狗眉头紧皱,老是笑笑的脸难得露出这般不悦的神情。「就算想补偿我,也不能去偷呀。偷东西是坏事,月老教过咱们的,你忘了吗?咱们俩一直都是一起的,既然要修练成人身,当然也要两个一起,否则多无趣?等你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我一点也不後悔呀。」
小黄雀见大白狗神情凝重,不同於以往,知道自己真的做错了,不禁忐忑不安起来。「我……我以为能增进千年道行,你会很高兴,就没想那么多……」
「你怎么老是那么莽撞呢!怎么说你都改不了,现在闯了大祸……」大白狗见她一脸歉疚,实在不忍责怪,却掩不住心里的焦急万分。「鸟儿,你把桃子偷回来这一路上都没被人发现吗?」
「应该没有吧。」小黄雀惶恐的说道。「我那么小一只,应该没人注意到我……」
「好,趁著还没人发现少了一颗蟠桃,咱们赶紧把它藏起来。」
「藏起来?你不吃吗?」小黄雀忍不住抗议:「与其藏起来让它在上里发烂,还不如把它吃掉,吃掉就看不见啦!」
「你想一错再错吗?」大白狗严肃的望著小黄雀。「西王母若发现少了蟠桃,第一个要查的就是最近忽然增加了千年道行的家伙;所以咱们不但不能吃,咱们还得找时间偷偷把桃子带回蟠桃园里,假装是它自己掉下来的。」
「狗儿,你不再考虑一下吗?我好不容易才把这颗桃子衔回来的耶。」
大白狗不由分说的将小黄雀翅膀底下的桃子含走,小黄雀飞在他身边啾啾叫著,企图改变他的心意,他却完全不为所动,含著桃子走到一棵树下,开始挖洞。
「不用再考虑了,我不能让西王母发现是你偷了蟠桃。若是被发现了,不知道她会怎么惩罚你,说不定她会毁去你所有的修行,甚至将你贬下凡间受苦。」
大白狗一边埋头挖洞,一边担忧的叨念著,没注意到头顶上原本明亮的天际忽然暗了下来,数十个持刀带剑的天兵天将乘紫云而来,刹那间已将他们团团围住。
那些天兵天将个个看似凶神恶煞,小黄雀看得呆了,心中怦怦猛跳,浑身动弹不得!直到她瞄见了其中一个天兵手里提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大鸟笼下——
「狗儿、狗儿!别再挖了!咱们快走!」
「倘若西王母只是废你修行那也就罢了,反正你本来就没多少修行可言,废了从头再来就是……我就怕她一怒之下把你贬下凡间去受轮回之苦,从此不能再登天庭……你知道你若走了,月老会多舍不得吗?还有我,我也会很舍不得呀……」
「狗儿!别再挖了!再不走我就逃不了了!」眼见天兵天将和那个金光闪闪的大鸟笼不断逼近,小黄雀浑身摊软,想飞却飞不了,只能死命扯著大白狗的毛,惊恐的啾啾猛叫!「狗儿、狗儿!别挖了!」
「好了,够深了。」大白狗挖完了洞,正打算把桃子推进洞里,忽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喝:
「大胆仙犬!不准碰西王母的蟠桃!」
大白狗惊得跳起来,猛然转身,看见眼前横眉怒目的天兵天将,心中大喊不妙!小黄雀则是急忙躲进他长长的白毛底下,不断发抖。
「蟠桃果然是月老居的仙雀偷的,这只仙犬八成也是共谋,看来咱们少带了一个狗笼。」带头的天兵发出一声冷笑,立即下令拘捕他们俩。「动手!立刻把他们抓回去接受西王母的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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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老、月老!」被关在天牢里的小黄雀一见月老来探望,高兴得飞上飞下,啾啾呼唤!被绑在一边的大白狗也站起身来,猛摇著尾巴,让月老抚摸他的头。
「月老,你是不是来带咱们回去的?你帮咱们去跟西王母求情了?她原谅咱们了吧?」小黄雀伸著脖子,从笼子缝隙间挤出了一张满怀期待的脸。
「唉,没办法,你们这次闯的可是大祸呀,我说破了嘴也救不了你们。」月老叹著气,拿了一根骨头放在大白狗面前,又朝小黄雀伸出手,掌心里面是一堆黄澄澄的小米。「吃吧,这是我最後一次喂你们了,以後下了凡,可就没有人天天替你们准备吃的,你们自己要懂得照顾自己。」
「下凡?!」小黄雀惊叫出声!「西王母她要把咱们打落凡间?」
「偷采蟠桃罪不可赦,尽管我与织女都替你们求情,求她原谅你们俩一时糊涂,但西王母完全不为所动,仍然下令要将你们打落凡俗、受轮回之苦。我千请求万拜托,好不容易才求得她迟些将你们发落,我才能赶过来探望你们……」
「可是蟠桃是我偷的,关狗儿什么事?为什么连他也要受罚?」
「这……织女说你是为了让他增加千年道行才偷蟠桃的,而且他还帮著隐瞒你偷桃子的事实,还有就是他——」
「是我自愿一起受罚的。」本来一直低头啃骨头、一声不吭的大白狗忽然说话了,望著小黄雀的脸又是那副好像天塌下来也不要紧的乐天模样。「我跟西王母招供,说是我叫你去偷蟠桃的。」
「什么?!」小黄雀瞠圆了眼瞪向大白狗,不可思议的道:「你说什么?!你你你——你疯了是不是?!你怎么可以说谎?!说这种谎……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说过了,咱们俩一直都是一起的,现在既然你要被打落凡间,留我一个在天庭多没意思。横竖都要受罚,不如跟你一起下凡吧。」
「你是笨蛋、笨蛋呀!」小黄雀气急败坏的叫著。「凡间耶!你以为那是哪里!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不是一直很希望能用手织布吗?若你能变成凡人,就有手了,就能像织女那样,染布、织布,织出你常说的那个花样——兰桂齐芳、岁寒三友、四合云鹤衔寿桃。怎么样?听起来很不错吧?」大白狗愉快的说道。「凡人不都是这么说的吗?男耕女织,到时候你织布,我就替你种棉养蚕,我就是这么想的。」
「笨蛋!有手又怎么样?当人很痛苦的你知不知道?!织女说凡人只有短短几十载年岁,却要经历数不尽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这些我一点都不想要!我想成为的是一个能化作人身的神仙——是仙!不是人!你懂不懂啊笨蛋!笨蛋!」小黄雀气极了,顶上黄毛成了冲冠怒发。「我一只鸟落得如此下场也就算了,你这只笨狗来凑什么热闹?!啊!你被我拖累得还不够吗?笨蛋、笨蛋!」
像是对小黄雀的怒吼充耳不闻,大白狗耸耸肩,又蹲回去去啃他的骨头了。
月老瞄了眼大白狗,叹息著,从袖里取出一截红线,一头系在大白狗的左脚上,另一头则系在小黄雀的右爪上。红线像是能无尽延伸,待月老一绑好,绑住他们俩的红线竟就像是透明了般,化作无形。
「鸟儿鲁莽冲动,容易感情用事,在天庭就常惹是生非,扔你一只鸟下凡,我还真是放不下心。狗儿生性谨慎沉著、乐观豁达,若你在凡间也能像在天庭时那样照顾著鸟儿,我就放心了。有这条红线绑住了你们俩,等你们落入凡间,不管相隔多远,也不怕找不著对方。就当作是我送你们俩最後一个礼物吧。」
小黄雀与大白狗听了,分别望了望自个儿脚上方才还绑著红线、此时却已经看不见的地方,又彼此对望了一眼。
「这不是你常给配偶堂那些泥娃娃绑著的红线吗?」大白狗问著,月老却来不及回答,只见四个天兵天将朝他们走来,带来西王母的谕旨。
「时辰到!我等奉西王母之命,将他们押送上路,贬落凡俗。月老,请回吧。」
纵有万般不舍,月老也只能再拍拍大白狗的头、抚了抚小黄雀的羽毛,无奈的任天兵天将将他俩带走。
「月老、月老!」小黄雀在鸟笼里惊慌失措地乱飞乱撞,嘴里不停呼喊。被拉著走的大白狗则是不断回头朝月老「汪」了好几声,像是在道别。
「唉。」月老朝他们挥挥手,叹口气。「我与你们缘尽於此,但愿你们俩下凡後能生在好人家,美好春光下早日相逢,一狗一鸟再续前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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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西湖。
「生啦、生啦!」岸边船屋里传来声声喜悦的叫喊,只见两个丫鬟兴高采烈地掀开帘幔,朝候在船头多时的中年男子贺道:「恭喜老爷!夫人生了一个女孩。」
男子听了大喜,立刻要进船屋探望妻女,里头的产婆正好掀帘出来,手里抱著一个女娃儿,正是刚出生的黄家千金。
「黄老爷,大喜呀!折腾了几个时辰,夫人终於产下了小姐。您瞧瞧小姐生得多讨人喜欢,听听她的哭声多宏亮,好健康的女娃儿。」
黄家老爷双手微颤的从产婆手里接过襁褓中的女婴,难掩心中的欣喜若狂。娶妻多年,却始终膝下无子,年近不惑始得一女,他已经很满足、很感激了。
「好、好!」黄家老爷一手紧抱著女儿,一手拭了拭眼角,连忙又问:「对了,内人产後无恙吧?她身子向来不好,方才生产耗费如此长的时间,我担心她……」
「夫人身子弱,此番生产的确是折腾她了。刚才几度惊险,幸好我已经替夫人把出血止住了,目前暂无大碍,只是日後必定要更加费心调养才行。」李产婆满脸是笑,一边拿著汗巾擦汗,一边说道:「谁不知道黄老爷您是最疼爱夫人的,夫人有您照顾,一定很快就能恢复健康。」
黄家老爷听了,心头一热,抱著女儿进入船屋,只见黄家夫人卧在床上,看来筋疲力竭;但当她睁眼瞧见丈夫抱著女儿坐在她身边,她憔悴的面容上立刻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夫人,你辛苦了……」黄家老爷握住了妻子的手,满足心疼。
「能为老爷生下一儿半女,再辛苦也值得。」黄夫人靠著丫鬟搀扶半坐起身,从丈夫手中抱过女儿,手指怜爱地拂过她软绵绵的小脸蛋。
「夫人,这孩子与你生得十分相似,将来长大後必定是个可人的姑娘。」黄家老爷笑道,将妻女一同抱在怀中。「咱们给她取什么名字好?」
「老爷,方才生产不顺,我腹痛难当,几乎要昏厥的时候,恍惚间我好像看到窗边飞来了一只羽色奇美的黄雀,它朝船屋里张望著、叫了两声,一下子又不见了;待我回神,身子猛然一阵剧痛,才终於产下这孩儿。老爷,您说这孩子会不会是那只雀儿来投胎的呢?」
黄家老爷闻言,不禁一笑。「不管是不是它来投胎的,你一见它就顺利生下孩子,那雀儿想必是一种祥兆。」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雀儿一身黄金般耀眼的羽色,咱们又姓黄——我想用『雀』字给她取个名字,您说好不好?」
黄家老爷见妻子一脸期待,便将她更揽紧了些,笑道:「仙雀送女来,真可谓是奇谈佳话,就依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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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白云布庄。
「夫人,好消息!真是好消息呀!」白老爷手里拿著书信,兴高采烈的快步走进内室,只见里头众女眷正围绕在摇篮边,逗弄著刚满月的白家小少爷。
「老爷,什么事情这么高兴?」体态丰腴,有著一双弯弯笑眼的白夫人斜卧在窗边,手里摇著扇子,笑问道。
「万彩染坊的黄兄上个月偕妻出外洽商,他的夫人在旅途中忽然临盆,生了一个女孩儿,出生时日竞跟乐儿相同。咱们才喜获鳞儿,黄兄也同时明珠入掌,这还不是好消息吗?连老天爷都帮咱们!」
白夫人听了,眼睛一亮,立刻坐起身,支开了众人,拉著丈夫问道:「同一天出生?连时辰都相同?果然有这么巧的事。」
「是呀。当年我与黄兄义结金兰时便曾立下誓约,将来彼此若有子嗣,同为男儿则使其拜为兄弟,若是一男一女则结为夫妻,以便两家永结友好、亲上加亲。如今咱们有乐儿,他们又生了个女孩,咱们等著结作亲家吧!」白老爷捻著胡子,哈哈大笑起来。「白云布庄的少爷娶了万彩染坊的千金,两家在生意上的合作自然更加密不可分。有万彩染坊替我染布,从此还有哪间布庄能跟我比!想当年我与黄兄在商旅途中遇到贼子抢劫,要不是我冒险把他从贼窝里救出来,他现在哪里有那条命作万彩染坊的当家!他感念我的恩情,与我义结金兰,甚至相约两家结亲,也是应该的。所以我说啊,世事难预料,平常多做好事准没错!」
「你会有那么好心吗?我看你是因为垂涎他那家染坊才救他的吧!若不是他的染坊能染出全江南最漂亮的彩布,你会理他死活、会这样处心积虑的硬是要跟他攀上关系?做好事?亏你说得出口。」白夫人哼了声,不理会丈夫因尴尬而胀红的脸,从摇篮里抱起儿子,埋怨道:「你为了壮大你的布庄,自己去讨好别人也就罢了,干嘛把儿子扯进去?万一他们家女儿样貌不好、性子不好,配不上咱们乐儿怎么办?」
「放心,黄家夫妇堪称是郎才女貌,黄兄是个斯文有礼的老实人,他的夫人也是大家闺秀出身,他们的女儿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啊!我今天还没瞧见我的宝贝儿子呢,快让我抱抱!」
白夫人幽怨的瞪了他一眼,白老爷讪讪一笑,连忙从夫人手中抱过儿子。只见那身裹锦布的男婴生得面白唇红,一双弯弯笑眼与白夫人一模一样,十分讨喜。
「乐儿这孩子面相真好!瞧他就连眯著眼睡觉的时候,看起来都像是在笑,好像成天都作著美梦似的。」
「可不是!我怀他的时候不但没害喜,而且心情天天都很愉快。这孩子除了出生的那一刻在产婆手里大哭了几声之外,长到现在从来不哭不闹,一张小脸成天笑咪咪的,乖得让人打从心底疼爱。」
「我想乐儿天生注定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才会整日面带微笑。但愿这孩子长大後能人如其名,命中充满喜乐,天下间没有任何事能为他带来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