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的莺儿,虽然嘴里塞着布,却仍努力的试图发出声音。
眼睁睁看着夫人被掳走,她吓坏了,担忧的在地上又滚又爬。她使劲的挪动身子,砰的一声跌在地上,也顾不得疼,就像条毛毛虫似的,奋力往门口蠕动。
好不容易,花了一番功夫,一身是汗的莺儿,终于来到门前。
她先利用门槛,弄掉了嘴里的布,接着才放声大喊。
「救人啊!救命啊!快点来人啊!」她一边哭着,一边用尽力气,声嘶力竭的大叫,只希望左邻右舍能听见。
只是,她才刚喊了两句,就听得砰的一声,大门猛地被人推开,三个身穿黑衣的男人,闻声闯了进来。
啊,这邻居来得好快!
但是……但是……好奇怪,她好像从没见过他们啊!
不过,陌生归陌生,一瞧见有人,莺儿就心头一松,眼泪更是滴滴答答,不受控制的往下掉。「求求你们,我家夫人、我家夫人……她、她被……」
黑衣人蹲下来,抽出刀子,割断了绳索。
「拜托,夫人她……」
「夫人怎么了?」黑衣人的口气,比她还要焦急。
「呜呜呜,夫人她……夫人她被坏蛋绑走了。」莺儿抽噎着。「我亲眼看到,那个坏人抓着夫人,从后门走的。」
三个黑衣人全都变了脸色,无声的交换了个眼色,就算不需言语,也知道各自该做些什么。
其中一个,留了下来,详细追问吓坏的小丫鬟。
另一个人赶回风家,抢在最短的时间内,向夏侯寅报告。
剩下的那个,则是出了后门,一路追踪下去,沿着青石街上最新、最鲜明的一道车辙,追到了东门口。
消息传回风家,尚未入睡的夏侯寅,匆匆走了出来。只听完属下报告,画眉被不明人士掳走,他就脸色惨白,吓得肝胆俱裂。
「放出消息,让所有人都出去追查!」
他压抑着恐惧,以及几近蚀骨的担忧,厉声质问道:「有谁瞧见,她是怎么被掳走的?」
从画眉住处赶回来的人,急忙上前,说出好不容易问到的宝贵线索。
「夫人的丫鬟说,那人拿她威胁夫人,再用刀强押着夫人,从后门出去了。两人离开时,她听见了马车的声音。」
「那条路上呢?」
「已经有人去追了。」
夏侯寅收握指掌,就连先前被押入牢狱,与贾欣之间难分胜败时,他也不曾这么慌乱过。
画眉是他的心、他的命。他不能忍受,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那个丫鬟还说了什么?」
「她说,那个人蒙着脸,看不清样貌,还称夫人为夏侯夫人。」
他心头一寒。
如此说来,掳劫画眉的人,其实知道她真正的身分?
到底会是什么人,不但晓得她的身分?还会特地来到赤阳城,出手掳走了她?
夏侯寅咬紧牙根,强迫自己定下心神。
他现在不能慌乱,必须保持冷静。唯有这样,他才有机会,赶在那个蒙面人伤害画眉前,尽快找到她,把她救出来。
屋檐上传来轻响,一个黑衣人施展轻功,落在庭院中,匆匆奔了进来。
「风爷,有人打昏了东城门的守卫,开了城门,驾车出城去了!」这消息十万火急,他不敢耽搁,急着赶回来通报。
「好!」夏侯寅心念急转,在最短的时间内,就做出决定。「去把猎犬牵出来,拿她的衣裳,给猎犬闻闻,所有人分头去找,找到的就发火信通知!」
「是!」
黑衣人们尽速奔了出去,却还是追不上心急如焚、放出猎犬后就疾步追出东城门外的夏侯寅。
他在官道上奔驰,不肯浪费半点时间,心中不断祈求着。
不要!
不要!
不要!
他什么都愿意做。
老天爷啊,就是别让她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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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淡薄,一辆马车在官道上疾驰着。
马车颠簸,让画眉头晕目眩,驾车者粗鲁的鞭打马匹,让马疯狂的跑着,马车几次重重的起落,都震得她五内发疼,差点要呕了出来。
「你究竟想带我去哪里?」她忍着不安以及厌恶,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认得他。
那张尖嘴猴腮、目小如豆的脸,以及嘴角的狞笑,邪恶得让她就算想忘也忘不了。
月光之下,贾易回过头来,冷笑了几声。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妳找了风家当靠山。留在那地方,有风家的人随时会来煞风景,老子不能尽情享受。」他打量着画眉,忍不住舔了舔唇,当下扯紧了缰绳。
马匹人立嘶鸣,四蹄终于落地时,细瘦的四肢都累得发抖。
「这里离赤阳城也够远了,既然妳等不及,咱们现在就来吧!」他伸出乎,眼里的光芒,淫邪得让人作呕,那只不知做过多少恶事的手,就要摸上画眉的肚子。
毛骨悚然的画眉,用力挥开那只手。
「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她瞪着贾易,双手抱着腹部,极力想保护肚子里的孩子。
这一挥,却让贾易恼羞成怒。
那张邪恶的脸,转瞬之间,就化为疯狂的愤怒。
「妈的!」他粗声咒骂着,扬起了手,重重的打了画眉一掌,打得她翻落马车,娇柔的身子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痛极的呻吟。
「妳这臭婆娘,不要以为又找到了靠山,我就不敢动妳。」他走了过去,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咒骂着,恶狠狠的踢了她一脚。
那一脚不偏不倚,就踢在画眉的肚子上。她闷哼一声,痛得脸色惨白,只能抱着肚子,蜷缩在地上,身子因为剧痛,不断颤抖着。
贾易睨着她,嘿嘿冷笑了几声。
「老子要的女人,从来没有人敢挡。妳这贱人,却敢坏了我的事。那时,夏侯家垮了,妳却走得不见踪影,我就在心里发誓,不论花多少功夫,都要逮到妳,好好的教训教训。」
他伸出手,抓起软弱无力的画眉,逼靠到她面前。
「我倒是没料到,妳竟然怀孕了。妳是姘上哪个野男人?还是说,妳肚子里的就是风家那个老怪胎的种?」
纵然在剧痛之中,身陷险境的画眉,听见贾易那不堪的羞辱,却还是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贾易只查出,她为风家工作,却还不知道,风家的主人其实就是那个被贾家赶尽杀绝,还能从鬼门关前回来的夏侯寅!
一阵剧痛袭来,教她痛得呻吟。
眼看那男人靠近,虽明知逃不过,她还是忍着痛往后爬退。
贾易却上前抓住她的头发,用力的扯着,对着她露出鄙夷的笑。
「妳倒是厉害啊,才刚到这里,立刻就搭上了个男人,还怀了野种。」他哼笑着,朝她的肚子睨了一眼。「妳跟了夏侯寅八年,他要是地下有知,不知道会有多伤心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扯了回来,重重把她摔在地上。
这一次,画眉连呻吟声都发不出来。她咬紧牙关,冷汗直流,肚子一阵一阵的疼着,她甚至能感觉到,腿间漫开的濡湿。
贾易抽出刀子,那锐利的刀刃,在月光的照耀下,发出青色的光芒,让人心口发寒。
「看在我跟夏侯寅还有些交情,不如,我就先替他清理门户,把妳肚子里的野种挖出来,咱们再来好好享受。」他森冷的笑着,用刀尖抵住画眉的下巴,看着刀尖划破雪肤,滴下鲜红的血。
鲜血让他不由自主的笑了,甚至想到许多回忆。
「啧啧啧,我真怕夏侯寅会死不瞑目。」他用刀尖,挑起她的下巴,愉快而享受的问:「妳知道,我是怎么『款待』他的吗?」
「我叔叔交代,无论死活,都得从夏侯寅嘴里,问出妳的下落。」他冷笑着。「我问了他十次,每问一次,就夹断他一根指骨,他却宁可死,也不肯说出妳的下落。」
画眉咬着唇瓣,全身战栗着,同时被下腹的剧痛,以及贾易所描述的景况折磨着。
「等到他指骨全断后,我挖出他一只眼睛,再用鞭子打烂他那张脸。」他笑得无比得意,像在重复着一件最光荣的事。「我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天每天都换了新花样,用鞭子打、用火烙,啊,对了,我还用铁棒,一根一根的打断他的骨头。」
说到这里,贾易竟露出惋惜的表情。
「可惜啊,他只撑了十多天就死了。他要是能多活两天,我打算剥了他的皮,再用刀子切下他的命根子。」他微笑着,用刀面拍拍画眉的脸,刀刃上的血,染红了她的颊。「唉,夏侯寅一定不晓得,他用命护着的女人,才转过身,就找上别的男人,还怀了身孕。」
他半蹲到她面前,举起刀子,缓缓的、慢慢的、逐吋逐吋的划开她的衣裳,刀刃落在白皙的肚皮上。
「夏侯夫人,您就算怀着野种,还是这么的美啊!」冰冷的刀尖,在她的腹上,轻轻的游定着。他狰狞的笑着。「看来,妳也是个少不得男人的骚货。现在呢,我就把妳的肚子掏干净了,然后咱们再来痛快几回吧!」
他发出尖锐的笑声,握住画眉的手,再举起了刀,看准了她的腹部,狠狠的戳刺下去——
就在刀尖即将刺入画眉的那瞬间,一支锋利的飞刀,从黑暗中袭来,劲道极强,只听见当的一声,贾易手里的刀,就断成两截,像破铜烂铁般,叮叮当当的掉落。
他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听到黑暗之中传来如兽咆、如鬼嚎,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哑吼声。
「贾易——」
那声音,听得他全身发冷。
「谁?是谁?」他连忙起身,才刚回头,就看见那恶鬼般的男人,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来。
夏侯寅!
这三个字刚闪过脑海,那恶鬼已经来到眼前,速度快得诡异。接着,他只觉得胸口一痛,整个人就被踢倒,狼狈的滚倒到一旁。
不!怎么可能?
这念头才闪过,下一瞬间,恶鬼的双手,已经掐住他的脖子。
「贾易,你竟敢伤她!」
他瞪大了眼,满脸不敢置信,不断惊叫挣扎着。
「不、不可能!你死了!我亲眼看见,他们把你埋了。」他竭力挣扎,却还是摆脱不了,紧扣在喉问的指掌。那双骨节扭曲的手,在他的颈间,愈陷愈深、愈陷愈深。
鬼!
是鬼!
无法呼吸的贾易,又惊又怕的想着。
那张可怕的脸,就近在眼前,明明就是那个,早该在土里腐烂了的夏侯寅。他绝对不会认错,那张脸上的每条鞭痕,都是他打上去的,就连那颗眼珠,也是他亲手挖出来的……
是恶鬼来索命了!
贾易的脑子里,最后只闪过这个念头。接着,就听到喀的一声,他的喉骨被捏碎,整个人抽搐了几下,脑袋一偏,再也不动了。
死去的时候,他的表情扭曲,充满了难丛言喻的惊恐。
丢下贾易的尸体后,夏侯寅站起身来。一声痛极的呻吟,传进他的耳中,他匆匆转过身来,那股锐利得足以伤人的杀气,在望见她的时候,才消失得无影无踪。
「画眉!」
她蜷缩在冰冷的泥地上,脸色苍白,紧抱着肚子,发出低低的呻吟,腿间的濡湿已转为黏腻。
「我……我……」她睁开眼睛,虚弱的喘息着。「我要生了……」胎儿即将足月,但是马车的奔驰、贾易对她的暴行,都已让她动了胎气,这孩子要提早出世了。
夏侯寅的脸色,霎时之间,也变得跟她一样苍白。
「我带妳回城里去。」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抱住她,仿佛捧在手中的,是他今生最爱的珍宝。
画眉虚弱的摇头。
「不行,来不及了。」她的羊水早就破了,痛楚一阵比一阵强,像是要将她撕裂。现在的她,几乎无法移动,更别说是赶回城里了。
夏侯寅心急如焚,抱着她的双手,无法克制的颤抖着。他看见她裙下的血迹,那些鲜血,不断由她腿间漫出,濡湿了她的裙子,还有他的手。
她在流血!
孕妇生产,会流这么多血吗?
聪明如他,此刻竟然完全无法思考。他颤抖的深吸一口气,靠着残余的理智,观察着四周的地形。
宁静的夜色中,传来细微的流水声。
夏侯寅小心翼翼的抱着她,穿过一片芦苇,来到一弯小河旁。他砍掉一片芦苇草,铺在地上,再脱掉身上的衣服,才扶着她躺下。
月光之下,她因为疼痛而朦胧的双眼,透过贴在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发,瞧见了某些东西。
她喘息着,瞪大了双眼。
只见夏侯寅的背上,满是数不尽的刀伤、鞭伤,那一条一条的伤疤,撕裂他的肌肤。他的背上,几乎看不见一处完好的皮肤。
当他转过身来时,前胸的伤痕,甚至远比背后可怕!
除了刀伤与鞭伤,他的胸口还有烙铁留下的,诡异而可怕的烙痕。烙痕在黝黑的肌肤上,形成丑陋的皱折,每一道痕迹,都是那么狰狞、可怕……
天啊!
画眉的肚子疼着,心口更是痛着。
一颗颗的泪,像是断线珍珠般滚落,她颤抖的伸出手,想去触摸他身上的伤,但一阵更锐利的疼痛,再度袭击了她。
夏侯寅来到她身边,将落泪不已的她,抱入满是伤痕的胸膛。
「嘘,别哭。」他吻她的发,握着她的手,仿佛将他余生的全部柔情,都倾注在每一个抚触、每一个轻吻中。
「他们竟然这么对待你……」
「都过去了。」他轻描淡写的说道。
画眉张开嘴,还想说话,但逸出口唇的,却只剩下呻吟。她偎进他怀中,因为剧痛而颤抖。
「我在这里。」他怀抱着她,向她,也是向他自己保证。「妳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妳有事的。」
阵痛。
愈来愈密集。
她握紧了他的手,感觉到下腹的压力愈来愈大。她全身紧绷,痛得仿佛所有的骨头,都因为过度用力而分开。
痛。
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她呻吟着,依靠着夏侯寅,汗跟泪都像雨一般落下。
意识愈来愈模糊,她只听得见,他靠在她耳边,用嘶哑而颤抖的声音,不断的跟她说话。
「撑住。」
「画眉,为我撑下去。」
「妳还没看到,我为妳造的院落。」
「画眉,我爱妳……」他的声音,颤抖得几乎无法成语。
她勉强睁开眼,望着那张苍白的脸,张开毫无血色的唇,轻轻唤了一声:「虎哥——」
下一瞬间,痛楚到达顶端。
她像是被撕裂了。
「画眉,撑着,求妳撑着。」他紧抱着她,看着她血流如注,语音嘎哑的喊着:「妳死了我也不会独活!妳听到了没有?我不会独活的!」
画眉发出一声尖叫,下腹的压力,像流水般化开。她颓然软倒,朦胧中只听见,身旁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画眉……画眉……」
他的吶喊在耳边回响着,下一瞬,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所有的画面、声音,全部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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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
她仍痛着。
虽不像先前,那种撕筋断骨的痛,却也是隐隐的抽痛。
画眉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还没认清身在何处,就听见床畔传来谈话声。
「她还好吗?」
「风爷,夫人是动了胎气,所以早产。现在看来,夫人的身子还好,只是需要好好静养,注意千万别吹着风。她身子太虚,加上失血过多,一旦染上风寒,就很难撑得过去。」
「我会注意的。」
「另外,这是调养身子的药方,风爷可以派人,照这药单子去抓药。」
「谢谢大夫。」
「风爷客气了。那么,老夫这就先走了。」
脚步声响起,接着,门就被关上了。夏侯寅穿过花厅,走进了卧房,赫然发现,原本昏迷不醒的画眉,已经醒了过来。
「孩子呢?」她一开口,就急着追问。
夏侯寅走到一旁,从摇篮中捧出一个包着红绸的小娃儿,小心翼翼的放进她怀里。
「孩子很好,很像妳。」他轻声说道,同时注视着画眉以及她怀中的孩子。「是个儿子。」
那是一个粉嫩的小娃儿,正闭着眼,偎着胖胖的指,睡得好香甜。画眉的眼里,有着感动的泪水,她颤抖的伸出手,轻碰那张小脸蛋,小娃儿皱了皱嘴,给了她些许回应,接着又沉沉睡去。
「妳想喂他吗?」夏侯寅哑声问道,克制着那股想将这对母子,一同拥入怀中的冲动。
画眉点了点头,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胸前,有着敏感、奇异的胀痛。
「我去唤莺儿来,她应该可以帮妳。」他克制着语调不变,还要克制着想留下来,亲眼看着她哺喂孩子的冲动,转身离开了卧房。
生下孩子之后,她身子虚弱,夏侯寅坚持,她非得留在风府里调养身子。
只是,除此之外,他没有再逼迫她,甚至不曾提起,他们之间的往事。
夏侯寅甚至严守份际,不再逾矩,不论是对待她,或是对待孩子,都是体贴入微。担心莺儿照顾不周,他甚至以主人之尊,搬进了卧房隔壁那间小丫鬟睡的小房间,亲自照顾他们母子。
因为生产时失血过多,有很长一段时间,画眉总是睡得很早。
而她的儿子,似乎也有着爹爹的体贴,从来不曾夜啼过,总能让她安眠到天明。
充分的休息,加上三餐不断的补品,让她逐渐恢复健康,粉颊终于恢复往昔的红润。
那一夜,画眉本来已经睡了。
梦中,有某种低低的声音,将她唤醒过来。
那声音其实她并不陌生,这段时间里,夜来偶尔都会听见。只是她先前太虚弱,总睡得很沉,而那声音也太过细微,所以就不曾起身察看。
只是,今晚,她却醒了。
清醒之后,那声音更清晰了些。她撑起身子,视线穿越卧房,瞧见方厅里的景况。
就看见月色之下,夏侯寅在方厅之内,来回踱步,一边拍哄着怀里的孩子。「乖乖乖,别哭,别吵醒了你娘。」他低声说着,望着孩子的表情,有着慈爱,也有无奈。「嘘,别哭了。」
画眉看着这一幕,看着他,跟他们的孩子,无法转开视线。
原来,孩子并非从未夜啼。
原来,是他每个夜里,都牺牲睡眠,抱着孩子,在方厅里轻声哄着,才让她能够睡到天明。
她没有出声,反倒卧回枕上,闭上眼睛,听着方厅那儿,传来他用嘶哑的声音,唱着奇怪的童谣,安抚着哭闹的孩子。
一串泪水滑落,沾湿了枕巾。
只是,不同于往昔的伤痛、心疼、忧虑。
这次,她虽然落泪,却有着深深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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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终于睡了。
夏侯寅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的回到卧房里,把睡着的孩子放进摇篮里,然后才转过身,往床榻上望去。
画眉还在睡。
他露出微笑,仿佛所有的辛苦,都得到了补偿。
只是,他才刚跨出步伐,准备回到隔壁的小房间,摇篮的小娃儿,却又发出呻吟,预告着即将大哭。
这孩子就是这样,只要放下,躺没一会儿,就要不高兴的哭闹着,非要整夜都让人抱着、哄着才行。
夏侯寅重新抱起孩子,走回方厅里,又开始踱步、拍哄。
这样折腾了一整夜,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累了的孩子,才终于肯入睡。他把孩子放回摇篮,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小娃儿已经睡了,才走拖着疲累的脚步,走回隔壁的房间。
几乎是一沾枕,他就睡着了。
直到几个时辰后,婴儿的叽咕声,以及某种轻响,让他猛然惊醒过来。
迤逦进窗的目光之中,画眉正抱着孩子,她面前的桌上,还搁着一碗热腾腾的干贝粥。她抬起头来,注视着他,轻轻的弯起嘴角。
「你的粥。」她说。
夏侯寅凝望着她,然后缓缓坐起了身,来到桌前,坐了下来。
看着那碗冒着白烟的干贝粥,他的喉头不由得紧缩着,有生以来,他头一次有落泪的冲动。
在她开口的那一瞬间,他知道她终于开始原谅他了。
「趁热喝吧。」她柔软的声音淡淡响起。
无法出声,他只能点头。
他拿起调羹,舀粥入嘴。
粥味温热清淡,是他最熟悉的味道,如往日一般,温暖了他的心肺。
他一口接一口、万般珍惜的慢慢吃着。
只要画眉能够原谅他,他的生命就已完整了。
对他而言,这一辈子里,只有画眉才是最重要的。但是,从今以后,还要再加上他们的儿子。
日光暖暖,在妻儿的陪伴下,夏侯寅喝完了那碗干贝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