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冰没想到自己会被邀请参加今年的世界体坛杰出运动员评选颁奖典礼,而且还被评为“最佳复出奖”的得奖人。
拿不拿这个奖对她来说毫无意义,她也没有多少兴趣到公开场合抛头露面。但是经纪人近乎威胁的催促让她不得不先到商场闲逛一圈,选购晚礼服。
凡妮莎是老牌的法国时装,之所以会选择这个店,正是因为它的晚礼服做工考究,款式新颖,而且一样只有一件,不用担心撞衫出丑。
服务人员并不认得她,但是对于每一个客户的造访都极为热情积极的介绍,“小姐,你的肤色像象牙一样,不如挑这件粉红色的吊带长裙吧。”
楚怀冰将衣服比在身前,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飞扬的粉红色,艳丽得刺眼,她不喜欢。一皱眉,她放了回去。
服务人员不厌其烦的又拉过一件翠绿色的礼服。“这件如何?今年流行翠绿色。”
“已经是年终了,流行色也要换季了吧?”她没给服务人员台阶下,一样不甩那件衣服一眼。
一转身,她正好看到从对面更衣室走出来的一名金发女子,窈窕的身段凹凸有致,大波浪卷一样的金发灿烂耀眼,乳白色的长裙长曳到地,别具风情,美丽得让人看傻了眼。
“南宫,你看我穿这件衣服如何?”金发女子甜甜地唤着身边的男伴。
楚怀冰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角落里的东方男子,愣了一下。
“很好啊!”南宫珏懒散的回答,嘴角还带有几分戏谵的轻笑,“你穿什么都很好看。”
“找你来真是失策,什么意见都没有。”金发女子噘起嘴抱怨着,又对着镜子转着圈照了照;忽然从镜子中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楚怀冰,一怔之后倏地回头,惊喜万分地低呼:“你……你是楚怀冰?”
被对方认出楚怀冰倒不奇怪,她奇怪的是在这里巧遇南宫珏,所以没有回答金发女子的问话,只是冲着南宫珏点了点头。
南宫珏看到她的一瞬间,眸中闪过某种微妙的情绪,转而微笑着向她走过来,伸出手,“楚小姐,好巧。”
“是很巧。”
她客气的握了一下手,却是一触即分,不愿意正视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生怕再被他看透什么。
金发女子也来到她面前,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琳达,南宫珏的秘书。”
英俊的老板和美丽的秘书相约购物,这场面在三流电视剧中早已见腻了。楚怀冰努力不让自己的微笑显得过于轻讽,一样很客气的和对方的手短短的接触了一秒钟。
“我是你的冰迷!”琳达急于在偶像面前表露自己的敬仰与崇拜,显得极为热络。“你也在挑衣服吗?”
她四处张望着,“其实这里的衣服最好的新款大多数已经被挑光了,冬天来选夏天的衣服并不是很合时宜的。你看我这件裙子怎么样?我觉得你穿会更好。”
楚怀冰垂着眼皮,“谢谢,不过我不太喜欢白色。”
她不喜欢被别人用过的东西,无论是喝水杯,还是试穿过的衣服,一旦被别人碰过,她就不想再碰。
“那,紫色的如何?你穿紫色的也一定很美。”琳达跑到旁边去为她挑选衣服。
楚怀冰抬起眼望向南宫珏,淡淡的说:“你的女伴很漂亮。”
南宫珏微挑起唇角,“和你相比,我更喜欢沉静含蓄的东方小女孩。”
她脸色一变,为他话中的深意略感不安。
他只是笑了笑,从她身后的衣架上拉过一件红色长裙,对她说:“穿红色吧,也许你更适合开朗飞扬的红色,会衬得你的脸色都红润起来,不再像现在这样苍白。”
她默默的伸出手,绕过他的身子,从旁边取下一件黑色的裙子,面无表情地道:“谢谢你的分析,不过我讨厌红色。”
她拿着黑裙走到柜台去付款。
南宫珏走到她身边,低声问:“我可不可以有这个荣幸代你付款呢?”
“为什么?”她眨眨眼。“我不喜欢随便接受别人的礼物,能给我个合适的理由好吗?”
他用手指轻轻叩击柜台上“耶诞节特价”的字样,笑说:“就算是我送给你的圣诞礼物吧。”
她扬起眉毛。“谢了,不过我觉得我们还没有熟悉到可以互赠节日礼物的地步,抱歉你的理由不能成立,我不接受。”抽出皮夹,她刻意将皮夹中的金卡和钞票展给对方看,自己付了帐。
她要走的时候,南宫珏在后面叫住她:“耶诞节你不表演,耶诞节过后呢?方不方便抽空再见个面?”
“再说吧,找我的经纪人谈。”她没有时间在他身上浪费,午睡的时间好像又到了,总觉得困困的,睁不开眼睛。于是她直接推开门走了出去。
最终还是选择了黑色,看看手中的袋子,她为自己感到无奈。
自从两年前的灾难降临之后,环绕在她周围的似乎只有黑白两色。
黑色的窗帘,黑色的服装,黑色的天花板,黑色的地面,和——一大片冰冷的白色冰面。
她生命中所有艳丽的色泽早已在两年前幻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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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年度女选手最佳复出奖得奖者——楚怀冰。”主持人念出得奖人的名字,所有人都在热烈鼓掌。
楚怀冰走上台,从嘉宾手中接过奖杯,发表了简短的得奖感言:“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感谢评委的评选和一直为我操劳的经纪人。谢谢你们。”
她说得未免太客套,客套得近乎虚假。以至于当她走下领奖台时,无论是从观众还是媒体记者,甚至是经纪人的脸上都能清晰地看到“失望”两字。
他们究竟想从她的口中听到什么呢?这两年来她如何克服对那位逝者的思念,将哀痛化为动力的辛酸历程?她不是戏子,没道理将自己的生活演给别人看。
坐回自己的座位,孟林对她翻着白眼,小声说:“你就不能多说两个字啊?”
“多说一个字又能多给多少开口费?”她犀利的反问。“太闷了,我想出去透口气。”
将奖杯塞到孟林的手里,不管现场媒体的注意,她独自起身走出颁奖会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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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萧瑟寒冬日。
楚怀冰点起一根香烟,幽幽的烟火燃亮她的双眼,却没有吸,只是举在眼前看得出神。
“明天就是平安夜了吧?”有人在她身侧说话。
她吃了一惊,转头看到那人的脸更加诧异,“怎么在哪里都能遇到你?”
那人走近,被她的烟火映出脸庞的轮廓,那深邃的目光依旧,是南宫珏。
“又是一个巧合吧。”他在她手边的石阶上坐下,神情举止自由随性得救楚怀冰吃惊。“我公司是此次大会的赞助商之一。”
“你不怕冷?”她坐在他身边。
她喜欢无拘无束的感觉。
这种冰冷的石阶比起屋子里面真皮包裹的坐椅更让她觉得温暖。
也许她天生适合在冰雪中生存吧。
香烟刚刚凑到唇边,却被他从一旁夺了过去。
“可以吗?”他扬了扬烟蒂,征询她的意见。
她挑眉,“随便。”看着他将自己点好的香烟放到他的唇上吸了一口,她带着几分玩笑的问:“没想到你会抽烟。”
“为什么我不会?”他反问。“难道你没见过男人抽烟吗?”
她被问得愣了一下。并不是没见过男人抽烟,只是记忆中那个唯一一个能在她的眼眸中停留的人影从来都是纯净清澈、不掺任何杂质——包括香烟尼古丁的薰染。
“你怎么会爱上抽烟的?”他看了看手中香烟的牌子,过滤嘴很长,显然是女式专用产品,看得出她抽烟不是一朝一夕了。
她懒散的回答:“没什么原因,为了提神而已。”
“为了提神,还是为了麻醉?”
他淡然的声音在袅袅青烟后飘出,四周在一瞬间变得死寂。
她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裹紧大衣,在手上呵着热气。
她喜欢在冬天中看到白雾翩然的样子,就像现在这样,一股暖气强行和天地的寒气相抗衡,却总是徒劳无功,最后让自己灰飞烟灭。
“你上次说耶诞节后要和我谈事情,谈什么?”
她转移了话题,惹得他有些不习惯,“你不是说让我去找你的经纪人谈吗?”
她耸耸肩,“现在他忙,但是我有空,和我说了,我看你有没有必要再去找他谈,省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他一笑,“其实很简单,我们公司现在在做冰雪业的产品,想邀请你做产品代言人。”
“我?”楚怀冰用手指点着自己的鼻子,“你看我像好的代言人吗?”
“你有新闻价值,媒体会很愿意炒作,对于产品的宣传来说可以做到事半功倍。”
她骤然变脸站起来。“很抱歉,我不喜欢被人当作可以交易的商品。”
她甩头离开,被他从身后拉住了胳膊,迫使她转过身来和他对视。
“你好像很习惯用抱歉这个字作为开场白,然后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幽幽的眸光在雪色的光芒下显得格外的魔幻。“让我也学你一次,抱歉我不并不想伤你,我只是觉得我们都需要对方而已。我需要让自己的事业做得更好,而你,一样要吃饭、要生活。”
他的话虽然简单,却一针见血。靠着青春美丽混吃温穿的女选手们,谁不想找到一家可靠而长远的公司作为自己的靠山?有几个人像她这么不识时务,三催四请还要摆架子,甩脸色给老板看?
“真的那么需要我?”她和他的眼睛对视了几秒钟后,忽然嫣然一笑,“好吧,还是去和我的经纪人谈吧。如果你开的价钱能打动他那颗金子做的心,我会考虑和你们合作的。”
他放开了她,对于她如此快的变化,他似乎并不意外。也许在他心中,大部分的女人,尤其是明星,都是这样匆冷匆热、变幻多端吧。
“明天我派人去你的经纪人那里。”他下命令。
“OK,随你的便,我要出门狂欢,不奉陪了。”她将自己的胳臂从他的手中抽出来。
不能让南宫珏知道,当她被他牢牢的钳制住手腕的时候,她有多惊惶。
很久很久没有人能和她这么亲近了,更重要的是,从她懂事以后,除了哥哥,就再也没有第二个异性和她有过“肌肤之亲”。
骤然被外人冒犯,她只觉得手腕处火热得如被烧伤般灼痛。
她不得不摆出巧笑嫣然的姿态以摆脱南宫珏谜一样的眼神,转到对方看不到的角落去,用手按住刚刚被他抓到的地方。她不禁忿忿不平。
他凭什么对自己这样无礼?仅仅是因为他有一双迷人的眼睛,可以让见到的人都不在乎吗?
讨厌他,讨厌所有自大的男人,因为他玷污了她心中最纯洁的回忆。
即使哥哥已经去世两年,她依然守身如玉,苦苦地为那个人守着内心深处最纯净、最隐私的秘密。
但是南宫珏的出现让她越来越不安,似乎这些秘密即将被人揭晓,而她苦心经营的、可以将她紧紧包裹的黑茧也即将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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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全美国都呈现出欢乐的气氛,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欢乐的人群。在这样美好的夜晚,只有一个地方是没有人愿意去的,因而显得更加凄清。
这个地方是墓园,无数埋葬在这里的鬼魂,都只有选择在地下孤独地过这个耶诞节了。
但在月色下,似乎有一道纤细的人影静静的伫立在一座墓碑之前。
星光将她脸上的泪水折射出几分晶莹剔透,月色让她的面庞显得更加素净冰冷。
毫无血色的手指轻轻抚着石碑上的字,泪终于在这夜滴落;好像两年前的某一日,一样是在这个地方,一样是她独自祭拜,一样是在心底忏悔着,一样是寂寞的低念着他们曾经要生死相随的誓言。
石碑上,金色的字没有过多讲述墓中人曾经繁华风光的历史,只是如所有人一样,以他的姓名和生卒年的匆促简短的记录了他的一生——
楚怀玉,生于一九七六年八月十三日,卒于二OO
一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享年二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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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林领着楚怀冰走进凌云财团的总裁办公室,客气地介绍:“怀冰,这是凌云的总裁南宫珏先生。”
“我们见过。”南宫珏笑了笑,伸手让座。“孟林先生已经把我要和你谈的合作计画都转告给你了吧?”
“是的。”楚怀冰露出公事化的笑脸。“不过我没想到你是让我当服装代言人。”
南宫珏从手边拿过一些衣服图样递过去,“美国北部地区经年寒冷,冰雪运动很发达,冰雪系列的产品其实不仅仅包括服装,还有冰鞋、滑板等等。”
楚怀冰只是瞥了一眼设计图纸,“上次你谈到你会选择我是因为我有新闻炒作的价值?”
“是的。”南宫珏依然直言不讳。
“还有别的原因吗?”楚怀冰瞥了一眼旁边的小酒柜,上面摆着一个相框,相框中似乎是一张合照。“照片上的人是谁?”
南宫珏沉默了一下,“这似乎和合同无关。”
楚怀冰掀掀眉毛,“不方便回答吗?”她不喜欢总被他步步紧逼的感觉,能够反将他一军她相当高兴。
她干脆站起来,走向小酒柜将相框拿下来,看清照片中的女人。
那是一张典型的东方面容,温柔宁静、明眸皓齿,正靠在南宫珏的肩膀上甜蜜的笑着;照片显示的时间是二OO一年六月。
有人从她的手上接过相框,她以为是南宫珏,没想到是琳达。
琳达的眼中有着深深的忧郁,“先谈合同好吗?”口气和眼神似乎在努力遮掩什么,又像是在向她请求着什么。
楚怀冰回头看了一眼南宫珏,他的眼神倒是极为淡漠,没有多少不愉快的样子。
似乎没有刺激到他?还是他掩饰的功夫更到家?这照片中的少女和他一看便可以猜到是情侣:是因为失恋而分开,还是……
她一笑,又坐了回去,打开手中的合同,“那么,我们现在可以讨论合同的内容了吧?关于酬劳……”
“一年一千万。”
“很优厚嘛!”楚怀冰又挑了挑眉。“不过一签就是三年,你不觉得很冒险吗?”
“我对你有信心。”他否决她的疑惑。
她摆出一脸受宠若惊的神态,“万一亏本了,就算不要我赔钱,我可是要欠你好大的一个人情了。”
南宫珏原本端正的表情乍然浮出一丝狡黠,“我不介意你以身相许。”
又被反将一军。楚怀冰并不奇怪南宫珏的语言攻击能力,只是奇怪才刚被一张神秘照片引发他情感的隐私之后,他还能有这份“幽默”;反观琳达的表情,倒没有这份轻松,在一边独自皱眉,似乎对于南宫珏的轻浮也并不满意。
放下所有疑问,楚怀冰开始认真的讨论起合同的内容。
“第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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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见谈完,双方达成一致共识,也确定好召开新闻发表会的时间和地点。
楚怀冰决定离开的时候,南宫珏站了起来。
“为了庆祝我们合作成功,我可不可以请你喝一杯?”
他的邀请在楚怀冰的意料之内。几次交手后,隐隐地可以感觉到南宫珏对她颇有兴趣,而非她本身的新闻价值这么简单。所以她更觉得自己应该疏远这个人,而且离得越远越好。于是她笑着推辞,“算了吧,男人灌女人酒,多半没好事,我还是保持清醒比较好。”
南宫珏不介意的一笑,对琳达说:“带楚小姐去服装设计部看一下,顺便帮楚小姐量尺寸,做宣传服。”
楚怀冰和琳达走出来,说:“你这个老板脾气看起来不错。”
琳达笑了笑,“现在看起来的确不错,不过他发起脾气来也很吓人的。”
楚怀冰有些怀疑。“他会发脾气?”他看起来像好好先生。
“当然会,上一次他……”琳达话说到一半戛然停住。“先去看服装吧,在开记者会之前要拍不少宣传照。”
她是故意岔开话题,楚怀冰岂会听不出来。这种吞吞吐吐、欲说还休的样子是她最讨厌的,如果不方便讲,何必露个话头给听者,吊人胃口。
“照片上的那个女孩……”楚怀冰想再次探寻那个未知的秘密,琳达已经说了句Sorry,然后去给设计部打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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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新闻发表会召开;不少体育界、商界、演艺界的媒体记者到场,场面很热闹。
琳达是主持人。
“此次凌云集团有幸请到楚怀冰小姐作为形象大使,是本公司上下都很高兴的一件事,我们有信心让凌云的品牌做得更好。”
楚怀冰和南宫珏相依而坐,却自始至终一直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楚怀冰不说话,是因为她要重新整理心情去面对媒体;而她冷眼旁观南宫珏,似乎他的心情并不是很好,淡淡的表情、公式化的微笑,一切都和他最初热心邀请她加入公司时的态度相去甚远。
她悄悄侧过身问:“昨晚没睡好?”
他摇摇头,“这几天疲劳过度。”
有个麦克风突然探到他们眼前来,某记者向楚怀冰问道:“您单独滑冰两年,为什么突然会当凌云的产品形象代言人呢?是因为经济的原因,还是和南宫珏先生的私交?’
私交?他们有什么私交可言?
她一笑,“都有吧。”
记者穷追不舍的问:“那么,您现在是否还坚持一个人滑冰?您不想追求一个新的伴侣?”
她的脸色一沉,手指冰凉,垂下眼,“我喜欢孤独的感觉。”
有家知名电视台正好走过来要求专访,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南宫珏征询楚怀冰的意见,彼此都同意接受访问,并将时间订在当天晚上。
而在新闻发表会结束,楚怀冰和南宫珏先直接回公司换服装。要做电视访问,外型上不得不更加注意。
楚怀冰刚走进公司内专属她个人的房间,门外就有人敲门。她打开门,南宫珏正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一个大盒子。
“什么东西?”她问,看得出是送给自己的,于是顺手接了过来。
“圣诞礼物,作为合伙人,给你补送圣诞礼物,你大概不会介意吧?”
“当然。”没错,她既然已经“卖身”给他的公司,老板送一两件礼物自然可以收下。于是她打开那个盒子,看到静静的躺在里面的那件红色长裙,正是当日在凡妮莎时装店见到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蹙眉看着那件衣服。依然是张狂艳丽的红色,血一样的红色。“我最讨厌红色了,难道我没告诉你吗?”她将纸盒放下,懒得再看。
“我只是觉得它最适合你,而且作为公司现在的形象代言人,我不希望看到你再随便安排自己的穿着,好像……一个寡妇。”
他的话骤然激怒她。
“我像寡妇?哼哼,你的想像力还真是丰富。是不是每个老板都可以随意安排自己员工的一切?自由支配着他们的一生?你以为你已经用钱买到一切了?包括我的思想和我的尊严?”
他静静的望着她,平静的开口:“我以为这只是一件礼物而已。”
“礼物!对,是礼物!不过是一件居心叵测的礼物!你和其他人一样对我充满了好奇,我知道你们都在想什么!那个女孩子,她死了同伴,她的哥哥,她最亲的人,她一定很孤独,很需要别人的安慰,甚至很需要钱来度日,否则她不会有力量继续站在这个冰面上!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只要拥有我自己就行了!其他的,无论是怜悯同情,还是嘲笑讽刺,我都不需要!”
她的爆发看起来十分突然,或许是白天劳累的活动让她并不太好的耐性终于到了极点,然而那潜藏在怒火之下的,却是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在众多的媒体闪光灯前,她才骤然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一个错误。她怎么可以相信自己的定力,相信自己可以独立的面对这一切,可以自信骄傲的活着,不用惧怕任何人的诽谤、猜测,和众多的流言蜚语。她错了,她完全错了;她依然还是那个手足无措、只会用冷漠的表情来掩饰自己脆弱内心的那个小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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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接受采访,在灯火辉煌的大厅中,楚怀冰和南宫珏貌合神离的并肩坐在一起。
主持人问:“两年来所有的冰迷都在关心你的去向,但是你却坚强的挺过来了,那段最难熬的岁月可以给大家讲一讲吗?”
“讲什么?”
为什么又是这种无聊的问题?她冲口而出的愤怒被南宫珏淡淡的一句话给打断了。“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幸,我想今晚还是不要变成名人隐私的揭秘大会吧。”
一句话将主持人的嘴封得很死,但楚怀冰并不领情。本来很好的心情,今天就是被南宫珏那件红色的晚礼服给破坏了。
后面的访问她多数都是简单的一语带过,并不认真,看得出主持人对于邀请她来也很失望,八成已经把她列为拒绝往来客户,
走出电视台的大门,南宫珏忽然说了一句:“我很抱歉。”
她倏地然转身,冷冷的盯着他的眸子,“抱歉?你有什么好抱歉的?发表会开了,戏演完了,也许你的赚钱机器明天就可以开始运作了。但是,从头到尾,你为我考虑过吗?你以为我的悲伤真的是很好的噱头吗?你尝到过生离死别的滋味吗?你知道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被人撕裂的感受吗?你知道自己被迫剥开外衣赤裸裸的站在全世界面前的样子吗?”
她不想听他的回答,赌气快步走下台阶,直接上了公司为她指派的车子。
琳达正坐在那里,沉默地等待她的到来。
车子发动了,琳达看看脸色铁青的楚怀冰,忽然说:“其实你不应该怪南宫珏的。这世上有多少人会对你的经历感兴趣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他不会.因为他也经历过同样的生离死别。”
楚怀冰微怔,恍惚着明白了什么,问:“他办公室中的那张照片里……”
琳达点点头,“那是他的女友,曾经是他最爱的人,可惜已经去世了。她死的时候,南宫珏甚至不惜开枪自杀相随。我们都以为南宫珏的心也随着死了,但好在他最终熬过了那一关。”
楚怀冰骤然冷静下来,眼前飘浮着的全是南宫珏那双淡然得近乎冷漠的眸子,还有那似乎总在藉助墨镜隐藏的淡淡的忧郁。
她忽然喊了一声:“停车!”
车子戛然停住,她不顾琳达的阻拦下了车,虽然天很黑,但两侧路灯却可以清晰的照出一两百米内的车型。
她在马路的中央伸出双臂,死死的凝望着那由远而近的银灰色轿车,直到车子带着刺耳的摩擦声在她的身前停住。
南宫珏苍白着脸走下车,一把将她拖进车内,低喝着:“你不想活了?”
她默默的望着他的眼睛,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的观察他的眼睛,不再带着厌恶和逃避。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女友的事?”她开门见山的问。
他一震,“是琳达告诉你的?”显而易见的答案,彼此都不需要再说明。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在没有灯光的车内显得极为幽长:“并不是我不说,而是我觉得没什么可说的,正如你的感受一样。”
两人顿时一阵沉默。
“让我说什么呢?说我曾经多么多么爱她,她走的时候我是多么的痛彻心扉?我说这些有什么用?要博得谁的同情?明天不是一样要继续过下去?”
他的回答让楚怀冰并不满意,在琳达口中的南宫珏无疑是一个绝对痴情的人,但是现在的他却让她感觉是个寡绝到快要忘情的人了。
“也许你并不是真的爱她。”她忿忿不平的说。
他一笑,也许是笑了吧,在夜色中恍惚看到他唇角的扬起,“什么才叫作真爱?生死相许?你爱不爱一个人,不是放在嘴里面对所有人都要倾诉一递的。爱应该是深藏在心底的,只是默默的付出着,不求回报,不求被人知道,就这样默默的,与她相守一生;但即使是这样,都很难有人做到。”
他语气中的沉重和那份极少人才能明了的深情令她动容,若有所悟。
沉寂了许久,她幽幽地问:“你恨她吗?”
“恨她什么?”
“恨她撇下你,独自面对死亡,让所有的誓言都灰飞烟灭。”
他苦笑,“恨她又怎样?如果上天可以让她选择活着去爱,她怎么可能舍得放下她最爱的人?只是命运太残酷,和我们开了一个玩笑。它要让我们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有情人都可以终成眷属的。”
听着他的低吟,她的泪在夜色的遮掩下悄然滑落。
她与他就是最不幸的人,那种永远追悔哀悼逝者的伤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上天入地,多少次追问,都唤不回他的身影,曾经的一切都变成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