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酣醉的迷蒙里,我依然掌有欢愉,因为你用最高的音符,为我弹唱生命的序曲。
自从夏扬之求证了他老丈人的假病情,并在争取他和伊藤美奈子的感情存活空间未果后,夏扬之有了明显的改变。
白天在医院时,他像个拚命三郎,竭尽心力,尽己所能的筹设妇产科部。在他混乱不已的脑海中,他仍未厘清该如何真正的走下一步路,但他在医院的行为并非积极或屈服于裴怀石的恫吓,而是他消极的不平衡想著既然他只是个被利用的人,就干脆被利用个痛快!
至于晚间回到裴家,不论他面对的是谁,他的态度就一转而为淡漠沉郁,甚至最近几晚,他还流连在外,藉酒浇愁。
扬之觉得自己是活该要‘愁’的;对年近‘而立’之年的自己,现今的所有行为,他的感觉只有幼稚青涩,他不想藉这种失魂落魄的手段博得什么同情,但他就是不能控制自己想沉沦于某种境界,可以长醉不醒或不管人间诸烦事的渴望。
严格说来,把事情搞成这一团槽,把自己的生命作践成如此,除了长辈的作祟之外,他自己更是难辞其咎。早先,他就不该卖断自己的终身给裴家,后来,更是他自己不够果断,顾忌太多,如今才会落到骑虎难下这种处境。他一心悬念著仍在大阪的美奈子,他是多么强烈的想念及渴望她的一颦一笑,可是他现在是个没有‘资格’想念的人!
扬之的好友高原希介在他当裴家女婿的这段期间曾打过几通电话来,告诉他美奈子目前很好,很专心也很用功,她期待大学顺利毕业,并早日和扬之再次重逢。
是的,有时扬之也多想写一封辞意恳切,情意绵绵的长信给美奈子,向她倾诉分别以来的思念之苦,但他总是及时提醒了自己目前的‘没有资格’。也因此一封本应充满渴慕与爱恋的信,便平淡无奇的被平平带过。
而被裴家定位成这种奇怪的角色--裴怀石心不甘情不愿的‘女婿’及裴烟如的‘名义丈夫’--他感觉自己突然像个被上了无形手铐脚镣的人。在日本璀璨的过往及炫目瑰丽的爱情,都只是他生命中短暂的烟云,而今,他只是被软禁在一座堪称华美但却不甚向往的城堡里!
这是一种悲哀,足以令他心中产生怨恨的悲哀!
他最恨自己,轻易并草率签下自身的卖身契,还把自己弄得不仁不义,狼狈不堪。
他第二怨恨的是裴怀石,他利用了他年少的无知及轻狂,他甚至恨他给他的恩义。他助他实现留医的梦想,却也毁坏了他爱情的梦想!
或许,如此的人生是公平的,人们总是在教训中学会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至于裴烟如,她应该是他最该恨的人,可是当他更深入探讨自己的内心时,他觉得自己恨她恨不起来,可能,这正是她高明的地方。
她一直像只安静、驯服、柔顺,永远只蛰伏在她所该归属的位置上,逆来顺受等待别人赋予她什么她便接受什么的小动物;一只纯白无瑕,只懂张大骨碌碌圆眼睛注视别人一举一动,却从不参与意见的小动物。
但扬之对她的无法怨恨却让他的心情更为苦涩郁积。找不到能对无瑕的裴烟如的欲加之罪,就像洪水暴涨却找不到泄洪管道般教他感觉倍受煎熬。
他痛恨裴怀石给他的那些警告与最后通牒,他厌恶他和母亲倪秀庸在裴家所占据的奇怪地位;他怨怼他连讨厌裴烟如的理由都没有,她是那么该死的扮演著完美妻子与孝顺女儿的角色。
于是,当他不想面对这些他几乎无法忍受的人们时,他找到了一条不算高明的管道来宣泄他的不满情绪;每晚,他拖延著不回他自认被软禁的因笼,像只宁愿倦死疲死的鸟,在外找了一个人类消极时自然而然就会接近的好朋友--酒。
他觉得,它最能舒解他眼前的苦闷。
连著几日穿梭于巷外小店与酒瓶子为伍,乃至转向PUB喝闷酒的生活,扬之感觉除了早晨起床时,头有被敲打过的昏沉及舌头有些滞重之外,其他一切都还好,尚可忍受,于是他酒愈喝愈多、愁愈浇愈愁,人也愈有沉沦堕落的快感。他无心反省,因为他自认这是他仍未厘清思绪,做出决定之前,所有苦闷发泄的最佳出处。
对于儿子的异常行为,倪秀庸是忧心如焚极了,她和好友裴怀石长谈过,裴怀石对她坦承他是假装得了绝症并为了扬之对烟如的不负责任而对扬之出言不逊,说了一些重话!裴怀石还气愤的说,如果扬之以为用这种藉酒装疯的手段能达到他和伊藤美奈子圆爱情梦的目的,那么他尽管去作梦,他裴怀石绝不会轻易屈服在他幼稚的手段之下。
裴怀石的假绝症让秀庸乍闻震惊不已,她也不免要抱怨他的隐瞒,但她却显的为他高兴,因为她不必再忧心短期内会失去一个曾经用心知交的好朋友了。
可是扬之的不认命及卤莽,却教她更操心、更进退维谷了,也因为在这种复杂的心绪下,秀庸做了一番破釜沉舟的决定。
她想过,九年来裴家对他们母子已经仁至义尽,而扬之若真执意离开裴家和裴烟如,去迁就伊藤家那个小女儿,那么她也没那个老脸留在裴家了,扬之若真执意要忘恩负义,那么她这个做母亲的只好打包行李,同他离开裴家,但她绝不会随同他到日本去趋靠伊藤家;也许,青灯古佛又是某一番人世的好风景。她带点感伤与消极的提醒自己,就当没生过扬之这个儿子罢了!
的确,在面对同一件事时,有的人会表现积极乐观,有的人却是消极悲观,而在面对像扬之、烟如、伊藤美奈子这种纠葛不清的难解习题时,当事人大抵是积极乐观不起来的。
再拿裴烟如来说,所有人里大概以她对夏扬之的改变感受最敏锐也最不知所措!因为听障这个缺陷,她无法由父亲、秀庸阿姨及夏扬之闷葫芦似的口中获得什么正确的资料,可是她却能由嗅觉问出扬之身上的酒臭味,能用眼睛看出他原本翩翩的男性风采在多日的酒精浸淫下,变得苍白而了无神采,她也能看出他和长辈间的别扭,但她就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两天前,她曾在扬之带著一脸酿然回房时,鼓起勇气,手语、纸笔并用的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每个人看起来都那么奇怪!”
他没有回答,只是用沉重的脸色及阴鸷的眼睛深沉的打量她许久,然后扭曲著嘴角露出不屑的一笑,便看也不看她一眼的掉头走入浴室。
是的,他愈来愈挹郁的脸孔及愈来愈阴霾的眼睛,总是轻易吓著她,让她不敢再对他多说一句话。可是,生活的步调并没有因此而停摆,当然烟如对扬之的关注之心也没有少掉一分一毫,这大概正是九年来感觉加上感情所累积出来的后果吧?
扬之变成习惯性的喝酒,她则变成习惯性的为他等门。很奇怪的,他没有进门,她便无法安然入睡!
每晚,她总似值初恋的小女生,心情忐忑的悄悄等待,在窝边看他蹒跚的步入大门时,她会飞快的冲进浴室里,轻手轻脚的帮他放洗澡水,准备衣物。当他东倒西歪的蹬入浴室,很理所当然的享用她为他所准备的一切时,她又会快手快脚的帮他泡杯热浓茶,放碟小点心,一直到她由眼角余光瞥见他走出浴室,她才能放心的在床的另一侧安心入梦。
她不懂自己这种对待扬之的方法算不算正确,因为扬之对她所做的这一切,似乎是只知享用却不曾有任何感谢的表示。只是烟如也并不顶介意扬之的感激或不感激,因为由外表看来,扮演弱者或被保护者的都是她,但事实上她是个习惯凭本能与耐心去关照及保持家人舒适的女孩,这是一种绝对的‘互补’作用,烟如更习惯与喜欢这种生活形态了,这让她不会因自己的听障而感觉自己全然的无用。
而扬之虽然是她的‘挂名丈夫’,但她在不知不觉中已把他归入‘家人’之列,再加上九年来她对他培养出来的奇特感情,教她无法把他当成外人看待。
说能不爱扬之,大概是自欺欺人的话,就算明白扬之已另有所爱,女人的傻气在烟如身上仍是显而易见!她对自己最初倾心、爱恋的对象分外执意;偶尔,她也能洞见自己执意的可笑之处,那就很像古代老是关在闺阁绣楼之中的女子,在无意间瞥见稍微顺眼的男子就害起单相思病,甚至可以相思至死般的可笑。
但她对自己不由自主偏爱扬之的心理是毫无控制能力的,就算她早洞悉扬之的某些固执与不可理喻,就算这不是一桩能长长久久的婚姻,她还是会傻气的想尽量的搜集、竭力的保有一些美丽的片段以供日后回味!
有时,她仍会不由自主的去回想前一阵子那段一家人和谐相处,还能用纸笔和他互相交谈调侃的日子,那时快乐延伸得好长,就连父亲得了绝症来日无多的哀愁,都被这股快乐冲淡了许多。只可惜时隔不久,家人间的和谐不知何故走了调?他与她又变回了完全绝缘的绝缘体,不再交流。
而今晚,又是一个起雾的夜,如同之前几个夜晚般,烟如站在通往大门的小起居室窗边心焦的徘徊张望。与前几个夜晚不同的是,壁上滴答的钟指针已指向凌晨两点多了。
他从来没这么晚回来的纪录,她抵制心中逐渐翻腾汹涌的不安,压制他可能会出什么意外的胡思乱想,和在阿里山那天一样,她有再次跑出门去寻他、觅他的冲动!
披好晨褛,她由起先在起居室的踱步逐渐走向屋外的庭园小径,再变成在大门旁边看著手表边焦灼的来回走动,她的小脚忙碌不休,心也忙碌不休。
就在她下定决心掉头回房套件衣服,鼓起勇气想开门张望一下的同时,大门突兀的被打开,扬之那张教她悬念了好半天的脸庞出现在门口,刺鼻的酒臭旋即告诉烟如,他又喝酒了,而且今晚喝得是酩酊大醉。
由他半颠踬的步履及他原本颀长,现在却半佝偻著干呕的肢体动作可以看出,他喝酒喝得很痛苦。
为了怕吵醒父亲及秀庸阿姨引来更多不必要的不快,她比手画脚,连支带架的把连路都走得东倒西歪的他吃力的架入两人共有的房间里,待她气喘吁吁的把他放入小沙发时,他开始呕吐起来,糟糕的是,这次他吐出了许多秽物,不但把地板弄得一团脏,也把两人的衣服吐了一身。
从未碰过这种状况的烟如起先吓呆了,她头痛的低吟一声,在扬之也抱著头痛苦呻吟的同时,她毅然的站起身,擦拭掉两人身上及地板上的脏污,然后再次架起他,把他推入浴室之中。
就著浴室明亮的灯光,烟如明显的看出刚刚在大门口及房间半光不明的灯盏下,她忽略了什么,她忽略了他脸上几处轻微的擦伤,以及他外套上除了刚吐出的秽物外,衣袖上一小部分刮擦撕裂的痕迹。
烟如摇著头帮他放满一缸的水,烟雾蒸腾时她心里正在揣度著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必须如此糟蹋折磨自己?而她是巴不得能替代她所爱的人受苦的,她多么希望能在这一刻就弄明白扬之心中的苦楚并想办法替他排遣。可惜现在的他是处于一种精神涣散、意识模糊的状态,问大概也是白问。
可叹的是,当他清醒时,她又常常慑于他那双如深潭般莫测高深的眼睛,想问更是问不出口了。她时常好气自己的胆小与无助啊!
然而此刻无助的人似乎换成是扬之了,他坐在浴缸边缘,像个全然无辜的孩子般用双手蒙住脸并一直牵动嘴唇,不知是因呕吐而呻吟还是在念些什么?
他的神情及姿态中的脆弱换来烟如莫名的一阵心疼,他看起来是如此憔悴!她决定他应该尽快洗个澡并上床睡觉。她开始鸡婆的轻扯他,示意他进澡缸洗澡,他却像个真正的孩子般,耍赖似的一动也不动,好笑的是,她帮他剥掉脏污不堪的外套时,他又很合作。
帮忙帮到底,烟如犹豫了一下又做了另一个决定,她继续帮他脱下衬衫及长裤。当他只穿著内衣裤站在她眼前时,她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多事了,她可以很轻易唤出他身上那股既伟岸又危险的男性气息!
她嫣红著脸,心虚的轻推表情有点呆滞的扬之进浴缸,并递了块肥皂给他。也在这一刹那,他像开玩笑般的紧揪住她拿肥皂给他的手,使力的顺势一拉,把她整个人也给拉入浴缸之中。
这下够刺激了,热水因突然增加的重量往外溢出,水花口溅,喝足了一口水又呛了一下才回过神的烟如,不但浑身湿透,更糟糕的是她发现自己整个人半跨吊半飘浮在扬之身上,那姿态,说有多不雅就有多不雅!
像只落水狗,她甩甩湿了一半的长发并挥开挡住眼睛的几缕发丝直瞪向扬之。他正像个刚完成某项恶作剧的小孩般朝她咧嘴露出得意的笑,那笑容魅力非凡却十足的醉眼蒙眬。
他的醉态让几乎迷失在他笑意中的烟如记起自己的处境,她脸红得用手掌抵住他的胸口,慌张的坐起身想爬出浴缸,可是她的膝盖却不听话,无意间撞向他的小腹之间,她触及的部分令她僵在浴缸中,而他那由原本得意微笑转变成的痛苦表情教她倍感焦灼与忧心。而他接下来的举动却让烟如短暂遗忘了所有情绪与思想!在痛苦的表情中,他突兀的用双手紧紧扣住她纤弱的腰身,让她伏贴在他身上,让她能感受到她刚刚撞上的部位此刻的坚硬与阳刚,然后他托住她已被水湿透的小小头颅向下压,他的嘴毫无误差的掳获她的唇。
烟如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形容这一刻?也许是浴室内烟雾弥漫的关系,她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头脑混沌以及他唇内的酒气与火热。
扬之的吻起先还算和缓,可是当他撬开她的牙关后,便像一种肆虐了,他咬住她的唇,吸住她的舌,让她的呼吸急促得犹如刚跑完百米的人!烟如从不知道接吻也可以这样,但她想就算扬之想让他们两人在浴缸中因一个吻而窒息、而同归于尽,她也无怨无悔!
只不过扬之愈来愈富侵略性的动作令她逐渐感觉不适。迷迷糊糊之中,她仍能感觉出他逾矩的双手正一手停在她的胸口,一手放在她的臀上挤压。恍恍惚惚之中,她脑海因为记忆起一些扬之曾说过的话而敲起了警钟。
她由起先的沉醉,倏忽回归现实的瞪视他,他的表情是眼睛微合,带著某种难以言喻的失控与狂鸷,这吓坏了她,她在他猝不及防时,飞快抓开他在她身上游移的手,飞快跳出浴缸,飞快冲回房中。
之后的数分钟,烟如浑身湿答答的捂著嫣红的颊站在梳妆镜前,心中已经做了某种程度的反省。镜中的自己似乎有些小小的不一样了,她想,这是她的第一个反省。第二个反省则是,扬之为什么要这么做?在她的记忆中,他已经申明过许多次他对伊藤美奈子忠贞的爱,可是为什么他会对她做出这么些不可思议的事?从小到大,她接触最频繁的男人只有父亲裴怀石,因此她对男人真是所知不多。
也许,他是酒后乱性?!更可能,他把她当成伊藤美奈子了?!这令她不由得揣测起他和伊藤之间是否已有过很亲密的情人关系了?
是有可能,由她所接收到的一些报章资讯,她很清楚日本人对‘性’这件事十分看得‘开’,而男人有男人正常的需要,她不会呆呆的以为年届三十的扬之至今仍守身如玉。
至于今晚,她遇到的真正难题是,她该满足他的‘男人正常的需要’吗?他是她的丈夫,虽然说好只是名义上的,但事实上她也必须为他的‘需要’负某种连带责任;如果不是为了成全她对父亲的一片孝心,他今晚大概就不必流连在台湾的某条大街小巷内喝闷酒或撞得皮破血流,他早就能和他所爱的伊藤美奈子在日本鸾凤和鸣、双宿双飞了!
生命中不公平的事物太多了,既知这种不公平她也有分,是不是她该考虑付出的东西就更多?!
反省了这么多,烟如烦乱的心情是一点也没有改善,她感觉心绪紊乱,浑身冷凉。她反省之后唯一的结论是,她必须赶快换下湿透的睡衣,否则不用再多反省些什么,她就会先冻死自己。
换好另一件睡衣后,她再次望向梳妆镜中头发乱七八糟,脸庞充满烦恼的自己一眼,而这一眼,令她除了烦恼,还产生了严重的困扰。
夏扬之就站在她身后的房门口,让她产生困扰的原因是,他似乎已经打定主意用另一个恶作剧来吓她了!
镜中的他,一向修饰极整洁的头发上正滴著水,更教人震惊的是,他身上未著寸缕!他就这么像个奥林帕斯山的希腊神祇般,静悄悄、光溜溜的降临在她身后。
烟如曾在医院最忙碌最缺乏人手时,帮忙看护过几个男性病人,但她从不知道一个全裸的男人会是如此骇人,或者该说是如此诱人。她的好奇心几乎要害死她了,当她忍不住让眼睛好奇的梭巡过他全身时,他昂扬的男性身躯几乎让她瞬间赧红了容颜,让她地想夺门而逃!
可是他在镜中和她碰撞上的眼神却是奇异的深邃、迷离,一时间她被困在他的眼光中及他因赤裸而营造出来的奇特性感中。
她能察觉他正在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走到她身后时,他一把攫抱住她的腰,但他走路像跳舞的姿态及嘴中打出来的酒嗝提醒了她,残留在他身体里的酒精仍未消褪,此刻的他绝对是醉翁之意。她敏锐的感觉他的手掌在她胸部下缘粗鲁的搓揉,另一手则毫不怜惜的抓住她微湿的长发,让她的头后仰在他肩际,他的唇不客气的紧封住她的唇,他的男性亢奋则停留在她的双股间,做一种她完全陌生的挑逗,他像个只想由她身上搜刮走一切的暴徒!
烟如明白自己如果够聪明就该及早逃之夭夭,她更明白此刻在扬之被酒精过度侵蚀的脑袋中,自己也许只是伊藤美奈子的代替品,但她对他的特殊感情却一直矛盾又盲目的在支配她的心智,直到他的粗暴几乎弄疼她,她才呜咽著挣扎,记起逃离他的束缚。
扬之的男性蛮力并非瘦小的烟如能够轻易挣脱,他过紧的钳制让烟如不得不利用好不容易松脱的一只手甩他一巴掌,并期望这一巴掌能唤醒他像著了魔的行为。
扬之对这个巴掌的反应起初是呆滞的,数秒后他如她预期的松开她,却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跌坐在大床边缘,像个没有达到目的的心男孩般捶胸顿足,又哭又笑,嘴巴还不时喃喃诉说,偶尔还咬牙切齿!
他大概是在咒骂吧?烟如傻傻的注视扬之的表情与行为。她知道一个男人会去喝酒,大抵有他的苦闷之处,而她既心虚又肯定扬之的所有苦闷,一定是裴家加诸于他的。
她觉得地无法漠视他的郁结与痛苦,她遗忘了他刚刚的粗暴,直觉像哄小孩子一般的趋前拥抱他,在他的赤裸光滑,几乎有她一倍半宽的背脊上轻拍。他的眼光短暂和她对视,那眼中有许多迷失与寂寞。
拥抱,的确是安抚情绪的良方;扬之在烟如无声的抚慰下,神情渐趋安的微合眼脸,自然的让头栖靠在她柔软的胸口,嘴上仍间杂著喃喃叹语。
再次的,烟如痛恨起自己的听觉障碍;人家说‘酒后吐真言’,而此刻,她是多么想知道一点点--只要一点点--扬之心中的想法与苦闷,她是多么义无反顾的想了解与分担他的愁啊!
他是一个大孩子,一个需要很多同情和安慰的大孩子。烟如柔情的想著,并对自己下了一个决心,这个决心是,不论扬之今晚需要的是什么慰藉,她都将全心付出。
可是喝得酩酊大醉的扬之完全无法体会烟如细腻的柔情,他此时被酒精浸淫过的神经只直觉知道,自己正软玉温香抱满怀,而他也不似烟如所想是个大男孩,他是个大男人,有一股莫名蠢蠢欲动的兴奋与需要在他体内灼热的流窜,一股蛰伏了太久太久的需要。
她的胸口真是柔软!他醉意盎然的想著,可是眼前这个有对星星眼睛的小女人刚刚已经拒绝并推开他两次,她把他撩拨得火热,却又莫名其妙的打了他一巴掌,他感觉好椎心、好委屈,又好愤怒!
她有点像美奈子,他抬起醉眼睨她一眼;也许她正是美奈子,他甜美女神的化身!他恋恋不舍的由她胸口抬起头,全神贯注的想看清她的脸;可惜他眼前有好几个影子在晃动,他醉态可掬的伸出手,好不容易托住一个脸孔,他确定她是美奈子,没错,虽然她的头发稍微长了些,也稍微丰厚了些;她和他拥抱时虽然瘦了些,也骨感了些,但他敢肯定她是他久未谋面的美奈子,因为他脑筋虽然有点迷糊,但他仍能在她的身上闻到‘爱’与‘伴侣’的气息。
在扬之的脑海中,确实仍留置著一段不可抹灭的记忆。那日,雨淅沥哗啦无情的下著,美奈子和他独处在伊藤汞的檐廊下。那日,他们差点在‘大阪时雨’的歌声中招彼此‘烙印’。那日,唱机内歌声幽幽转著『……拉你的手纠缠著哭泣……下著雨连梦也会湿……’
是的,一回到台湾,他的梦就像一张被雨湿透的薄纸,即将消蚀,可是往日的记忆和美奈子的身影,却是无法轻易抹灭的。
而今夜,不论外面有没有雨,不论眼前美奈子的脸孔是真实是梦境,他都只有一个意念,他要完成那日在歌声中没有完成的事,他耍和美奈子为彼此‘烙印’。
这种想法很轻易就亢奋了扬之的神经与男性,他充满狂喜的再次攫紧他自以为是‘美奈子’的柔嫩脸庞,绵绵密密的亲吻著,由额际、眼脸、耳朵、颧骨、脸颊到唇瓣,无一疏漏。然后他轻柔的把她压倒在床上,她没有挣扎,这让他混沌的脑筋终于有一点领悟了‘温柔’的重要性。
他边亲吻边拆解拨弄著她的睡衣,让钮扣一个个跳脱扣孔,他的动作很笨拙,但他再次欣喜于她的不曾反抗。
睡衣摊开后,他皱著眉想著,美奈子似乎瘦太多了,他评估著,她身上的香气也不太一样了,但他决定他喜欢这样的美奈子,纤细,还有一股成熟的玫瑰香气,那使她更有女性的神秘气质。她的纤细,犹如一株不盈一握的温柔藤蔓,而她的香气,就像藤蔓在轻搔他的鼻端,令他更情不自禁。
肉体接触的感觉教人冲动,扬之让自己紧抵向她,并再次掠夺她唇内的甘醇,他的手则是无法压抑的,放纵的在她身上摸索,她的身躯柔软似棉,他的即坚硬如石。狂野的把她翻转至自己身上后,她的轻盈令他一愣。张大充满血丝的眼,他竭力想在略嫌昏暗的房间中找出一丝光源来明晰自己的脑袋,以及仆伏在他身上的女性脸孔,他似乎能看见那双星星眼睛中一闪而过的惊慌与伪装的勇敢,而那双星星眼睛似乎又不属于美奈子。
啊!他昏茫的脑袋实在不适合分析那么多了,事情进行到这种地步,他也没有打退堂鼓的能力了。她是美奈子!他闭上眼睛坚定的告诉自己并抹去短暂显现于脑中的迷惑。他撑开她的双腿,自然而然的介入她腿间,让她悬宕在他身上。之后他托住她再用力往上一挺,让自己完全的‘烙印’了她!
她的啜泣声没有惊扰他被酒精浸淫过的知觉灵魂,他只是一味的深入再深入,贪婪的感受她在他身前的紧窄与渗透入他感官中的全然愉悦。
她是藤蔓,一株姣小纤细,只懂紧紧攀附著他的温柔藤蔓。当他心满意足的在她体内迸放自己时,他嘴里模糊轻喃的字句是:“爱!”(注:日语‘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