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拨通莫彻的手机号码,开口问:
「阿彻,你人在哪里?」
「芮琦?我正在回家的路上。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妳说话的语调听起来似乎很焦虑?」莫彻低沉的嗓音透过手机传来,磁性十足。
「唉,该来的还是躲不过。」
「妳是说?」
「我原本抱着鸵鸟心态,以为只要我们不接受记者采访,我俩交往的事就不会被公开,没想到那个大嘴巴记者还是说出来了。」
「哦?她怎么说?」
「她说她在现场嗅到一股浓情蜜意,还说根据你的亲友私下透露,我跟你陷入热恋……」
「一定是我姑妈要求记者这么说的。」
「你一点也不介意在媒体上公开自己的恋情?」
「为什么要介意?我跟妳的恋情是现在进行式,不是吗?除非妳想否认。」
「可是,我很担心……」
「妳担心什么?」
「我担心我们的恋情一旦公开,将会『见光死』,将会落得分手的下场。」
「傻芮琦,谈恋爱的是妳我,相爱或分手的决定权掌握在妳我手上,绝对不是记者凭着一只笔或者一张嘴巴就可以拆散,请妳对自己有信心,也对我有一点信心,好吗?」
「这么说,如果有记者问起我们的恋情,你是打算承认喽?」
「我当然会承认,但,也仅止于承认恋情而已。记者若还想深入追问,我就一概回答『无可奉告』。」
「好吧,既然你愿意公开承认这段恋情,我就跟你口径一致,除了承认恋情之外,其它一律回答『无可奉告』。」他坦然的态度感染了她,令她原本忐忑的心逐渐安定下来,同时,忍不住疲惫地打了个呵欠。
「妳累了?」听觉敏锐的他在线上另端听见了那个微乎其微的呵欠。
「对不起,我累得眼皮快要撑不开了。」
「累了就乖乖上床睡觉。」
「可是……」
「眼皮都快撑不开了,还可是什么?」
「人家还想听你说话嘛!阿彻,你在线上的声音好有磁性好好听哦。」
「既然妳那么想听我说话,那么,我立刻掉转车头,到妳家说床边故事哄妳睡觉?」他半认真半开玩笑。
「那么,我是不是也要回报一曲布拉姆斯的摇篮曲给你听?」说床边故事哄她睡觉?厚!当她三岁小孩啊?她先笑笑回他一句,体贴地说:「你也累了一天,早点回家休息吧。」
「是。小的恭敬不如从命。芮琦,愿妳梦中有我,晚安。」
「晚安。」
*
汪芮琦随手拿起搁在办公桌右角的一迭信件,从中取出一封字迹娟秀却陌生的信封拆开来。
「嗄……」她突地骇了跳,从信封内抽出的不是信纸,而是一张冥纸,上面用红墨水写着:
不要脸的狐狸精,去死吧!
「不要脸的狐狸精?依稀记得有人曾用这样的字眼骂过我,只是,一时间想不出来是谁……」她深深皱着眉,盯着手上粗糙的黄色冥纸,怔怔忖着:唉,最近我的运气真背。办拍卖会被人潜入破坏,差点办不成;现在又有人故意寄一张晦气的冥纸来触我霉头……这两者之间是否有关联?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干的?
「芮琦姐,妳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连敲门声都没听见……咦!妳手上拿的是……我的妈呀!是一张冥纸!」嘉怡定睛一看,吓得鸡皮疙瘩全体起立。
「冥纸上面还骂我是不要脸的狐狸精,诅咒我去死。」她把冥纸拿给嘉怡看。
「呸呸呸!噁心加变态!芮琦姐,对付这种无聊的恶作剧,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撕成碎片扔进马桶冲掉。」
「好,交给妳执行。」她把冥纸放进嘉怡的外套口袋里。
「芮琦姐,妳嘛帮帮忙,人家是放一张平安符在口袋保平安,哪有人放冥纸啦!」嘉怡一脸快晕倒的表情,急呼呼的掏出冥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汪芮琦回到座位上,若无其事的打开卷宗。
「据我所知,很多在电视上演坏蛋或者演坏女人角色的演员,会常常收到一些入戏太深的观众写一些充满情绪性字眼的信到电视公司臭骂他们。可是,妳隐身幕后当制作人,怎会有人寄冥纸来咒妳去死?」嘉怡兀自叨叨念念。
汪芮琦没搭理,自顾自地批阅夹在卷宗内的收据细目,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芮琦姐,妳好像不把它当作一回事?」
「无聊人寄来的无聊信,看完之后丢进垃圾桶就算了,不必理会。言归正传,嘉怡,妳进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年关将至,很多公司准备宴请员工吃尾牙,这几天,我接到很多大公司来电,想邀请我们旗下的艺人到尾牙宴表演,所以进来请示妳要接几场。」
「只要艺人不撞档期,有几场尾牙宴就接几场。」
「有几场尾牙宴就接几场?可是去年妳只挑定三场尾牙宴让艺人去表演。」
「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不可同日而语。」她顿了顿,说:
「去年我们旗下艺人广告邀约满档,拍广告都分身乏术了,哪有空去尾牙宴表演?但今年经济不景气,艺人接到的广告代言酬劳大幅缩水,艺人荷包瘦了一圈,当然得趁这个机会赚点外快补回来。」
「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会错开来安排档期,让大家乡赚点银子好过年。」嘉怡除了负责宣传,也一手安排旗下签约艺人的表演事宜。
「唉。」汪芮琦突然重重叹了一口气。
「芮琦姐,好端端的干嘛叹气?」
「我一想到那些阴魂不散的记者,就一个头两个大。」她头疼的捏捏眉心。
这次的「名人二手衣拍卖会」经由电视新闻播出后,汪芮琦忧喜参半。喜的是拍卖会第二天,在短短不到三个钟头的时间内,会场所陈列的衣眼就被热情民众抢购一空,顺利为孤儿院募集到一百八十三万六干五百八十元;忧的是记者林佳佳在电视上公开披露她跟莫彻的恋情,如她所料,立刻招来各路媒体记者的追逐采访。如今,「名人二手衣拍卖会」已结束一个多星期了,媒体对他们的追逐热却丝毫不减。
「如果连妳都对记者感到一个头两个大,那么,可怜的莫先生应该感到一个头十个大。」嘉怡无限同情的表示。
「喂,妳说这话有胳臂往外弯之嫌哦?」她笑着抗议。
「我哪有胳臂往外弯?人家我是说公道话。芮琦姐,妳在电视圈打滚这么多年,跟跑娱乐线的记者有很深厚的交情,这几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记者对妳放水,根本没拿尖锐的问题刁难妳,不是吗?倒是那些跑工商线的记者,追莫先生追得可凶了,每次报纸上刊登莫先生的照片,他的脸都臭到不行。不过,人长得帅嘛,就算臭着脸依然帅呆了。唉!简直帅到凡女无法挡。」嘉怡陶醉地捧颊瞇眼。
「原来,妳是莫彻的头号粉丝?」
「好说好说!芮琦姐,我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耶!」嘉怡歪着脑袋,
「是吗?就我印象所及,妳向来只会出馊主意,从来不曾贡献过什么芝麻绿豆大的好主意。」她当场泼嘉怡一桶冷水。
「嗳……妳听听看嘛,反正也没损失。」嘉怡兴致勃勃的怂恿着。
「好吧,妳随便说说,我姑且听听。」她扔下手上的原子笔,好整以暇的靠着高皮椅背。
「我觉得我们应该善加利用媒体记者对妳跟莫先生的这股追逐热。」
「哦?请问,我们该如何善加利用?」
「我建议由妳跟莫先生挑大梁,当我们下一出戏的男女主角。我相信,一定未演先轰动,收视率说不定一举超越『大长今』。」
「我跟莫彻演男女主角?去去去!快出去做事,别在这里消遣我。」
「我又没向天借胆,哪敢消遣妳。芮琦姐,妳先别急着一口回绝,应该仔细评估评估……」
「是,我一定好好评估该把妳降职或降薪,或者降职降薪双管齐下。」
「双管齐下……降职已经够惨了还降薪?芮琦姐,请妳大人大量,把我刚才说的话统统当作放屁,我这就回办公桌认真排档期。」嘉怡转身扭开办公室门把,一开门就看见莫彻站在门外正要抬手敲门,嘉怡堆满笑容,说:
「说曹操,曹操到。莫先生,刚才我跟芮琦姐正在谈论你呢。」
「哦?妳们谈论我什么?」
「我建议芮琦姐下档新戏不妨找你……」
「嘉怡,妳再啰嗦,我就拿撒隆巴斯贴住妳嘴巴。」汪芮琦出声制止。
嘉怡赶紧噤声,朝莫彻扮个无辜鬼脸,拔腿跑开。
「芮琦。」莫彻进入她的办公室。
「早上我们通电话时,约好下班后去吃麻辣锅,可现在才三点,阁下会不会来得太早了?」她合上卷宗。
「不,我不是来找妳去吃麻辣锅,而是特地送一样东西过来给妳。」
「送一样东西过来?哈!怪不得你从进门就一直把左手藏在背后,想吊我胃口?」他成功挑起她的好奇心了,不断伸长脖子想窥探他背后究竟藏了什么。
「它是我拜托一位住在法国的朋友,请他不计一切代价一定要帮我找到的。」他担心她会闪到脖子,遂拿出藏在背后的精美纸盒。
「不计一切代价?这么说,它对你很重要?」她盯着眼前这个一尺正方的纸盒。
「不是对我,而是对妳很重要。」他不遗余力的继续吊她胃口。
「对我很重要?阿彻,我都快被满溢的好奇心给淹死了,求求你快点打开盒盖让我瞧一眼好不好?」
「当然好。从一拿到它,我就等不及想见到妳看见它时会有什么表情,于是暂停手边的工作跑来。喏,东西是送给妳的,理应由妳打开。」他双手奉上纸盒。
「谢谢!」她接过纸盒,撕开漂亮的包装纸,一打开盒盖,即瞪大眼睛掩口惊呼:
「嗄……跟母亲送我的同款同色LV侧背包!天啊!我为了这款侧背包,跑遍台北的LV专卖店,得到的答案全都是:很抱歉,该款包早已绝版了。没想到,你却帮我找到它!」她仿佛抱着久违的母亲般紧紧抱着LV包,激动得潸然泪下。
「妳……妳怎么哭了?我……我还以为妳看到这款一模一样的LV包包会高兴得搂着我又叫又跳,没想到却把妳弄哭了。」他发急地为她揩去泪水。
「傻瓜!我哭……是因为我好感动好感动好感动!乌瞧他手足无措的焦急模样,汪芮琦不禁破涕一笑。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唉,女人心海底针,令人捉摸不定哪。」他滑稽地喟叹了声,凑上挺直的俊鼻亲昵地来回摩挲她微翘的鼻尖,两只有力的胳臂交缠住她的小蛮腰,努起嘴想偷袭她的唇。
「阿彻,别这样……这里是办公室,万一让人撞见了,多难为情。」她别开红艳艳的脸,躲过他的袭吻。
「既然妳有所顾忌,那么,这个吻就暂时让妳欠着,不过,等晚上吃完麻辣锅回家后,记得要连本带利还我哦。」他松手放她一马,正经八百的问:
「芮琦,这个周末晚上,妳有空吗?」
「别人约,没空。若是你想约我嘛,就算得排除万难也要空出时间跟你约会。」
「这么说,妳答应陪我出席喽?」
「出席?」
「这个周末下午,我们『莫氏集团』将跟日本『井上集团』签约,合资在内湖兴建一座超大型购物中心,当天晚上有一场庆祝酒会,我希望妳当我的女伴,陪我出席酒会。好吗?」
「好。」她点头答应。
「一言为定。芮琦,我还有事得先走一步,下班后再过来接妳。」
「嗯。」
「那么,下班见。」他恋恋不舍的在她光洁的额头印上一个吻。
「下班见。呃……阿彻。」
「什么?」他旋转身。
「谢谢你送我这个意义非凡的皮包。」
「只要妳高兴,我愿意为妳做任何事情。」他朝她深情一瞥,消失在门外。
汪芮琦抱着皮包,唇角扬起一朵幸福的甜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