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妍妍拎着小包行李，一步步爬上熟悉的破旧楼梯。

　　「喀答」一声，锁才开，隔壁的邻居立刻拉开门，心急如焚探出脑袋来。「老天，妍妍姊，真的是妳！妳终于回来了！」

　　任雨婕一把抱住龙妍妍，「妍妍姊怎么这样，只留张字条在门口说要离开几天，人就不见了，我好担心妳……」

　　「对不起，雨婕，没写清楚是我的不对。」没料到让人这么担心，龙妍妍觉得很抱歉。

　　那天雨婕人在幼稚园，在联络不到她的方法下，龙妍妍只能写张字条贴在隔壁门上，却又怕令过扬跑来会看到，才草草交代几句而已。

　　「没关系，只要妍妍姊平安无事就好了。」任雨婕若有所思注视她片刻，才吁口气道：「妍妍姊，妳突然离开，也没通知令先生，妳知道他找妳找得快疯了吗？天天在妳门口站岗等妳回来，一见我就忙问妳的下落，失魂落魄的模样好可怜。」

　　龙妍妍说不出是怒还是喜，还是该惊讶，天天出现，那家伙……不是还有工作要做吗？

　　他应该在忙着拍摄，约期就要到了呀！

　　「可是从昨天开始，令先生就没再出现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是因为着急做出什么事来，我有点担心，妍妍姊，妳要不要先去告诉令先生，妳已经回来了。」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他在找她，非常坚持地在找她！

　　心情激动不已，龙妍妍转身冲出公寓，却着急的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怎么找他？

　　打电话给他无人接听，去工作室看看吧！

　　龙妍妍才出现在工作室的玻璃门前，几阵旋风便扫出，一下子她就被人团团围住，一双双求救的眼睛直盯着她。

　　「感谢上帝，龙小姐妳可回来了。」小黄谢天谢地地说。

　　「龙小姐，妳怎么能擅自和姜心颖做决定，还跑得不见踪影，我第一次见到老板抓狂，要不是我们几个阻止，真不知道老板会对姜心颖做出什么举动。」

　　「老板的任性妳也知道，他把自己关在摄影棚里一天了，谁也劝不动他，老实讲，现在只有妳能阻止老板的硬脾气了。」

　　没有发问机会，一行人七手八脚的把龙妍妍推上车，载往摄影棚。

　　两个礼拜来，他们不但没换角，老板兼摄影师大人还把找不到她的怒气，统统泄愤在无法开口抗议的东西上，导致拍摄进度简直就是负的。

　　龙妍妍被推进摄影棚内，一片晕暗，只有墙上紧急用的照明灯亮着，虽然看不清楚室内一切，却也够让她惊讶地目瞪口呆。

　　小黄说得算含蓄了，她几乎要不认识这个曾经相处半个月的地方。

　　满地残骸道具，也包含价值高昂的器具，无一完好；就连天花板的灯架也是掉的掉、碎的碎，里面的混乱程度，简直比有人来捣乱还要凄惨。

　　寂静中，她慢慢踱步进去，摸着墙想找开关，一个臂膀猝不及防抱住她，下一秒，她的身体让对方一转，压进滚烫的胸膛里。

　　「妍妍！该死的！妳怎么可以一声不响就离开了！我到处找不到妳，我多害怕妳知不知道？」令过扬根本不给她开口机会，先是吼叫夺去她声音，再惩罚性的用力吻住她，两臂圈紧，不让她从怀里消失。

　　龙妍妍的挣扎全软化在他滚烫让人窒息的吻里，好半天，令过扬才离开她的红唇，抚摸着她脸颊上的淡红光泽。

　　黝黑的深瞳直瞪着那喘息的娇颜，激烈的心情逐渐获得安抚，她真的回来了。「龙妍妍，妳就是不相信我只要妳吗？」

　　龙妍妍还在喘着息，无法为自己辩驳。

　　「这么轻易把我心底的位置让出来，很好，那我就把这里毁了，大家都别拍了！」

　　「你……真是任性！」

　　「妳比我更任性，什么都不说就跑得不见踪影，为什么不告诉我那女人来找妳？妳是不是又要我狠狠打妳一顿屁股，才知道自己的重要性，不，妳就是吃定我不敢打是不是？我说得这么明白，任何人都不能取代妳！妳还不信，气死我了。」

　　「那也不要拿这里出气呀！这些器材都很昂贵，你这样摔的摔，毁的毁，之后还要付多少装修费出来？」终于恢复声音，龙妍妍开始指责他的行为。

　　「妳不在了，什么都不重要。」

　　龙妍妍深深望进那双黑瞳里，在那里面，她找到满盈的诚挚与坚毅。

　　双臂悄悄环上他的粗腰，龙妍妍将脸埋进他胸前，先前种种因为姜心颖所产生的不快感觉，随着他怦怦响的心跳声，离开了、消失了、不见了。

　　他的心在告诉她，他真的很需要她，不能没有她，不单是工作而已，还有一切的一切。

　　轻轻一叹，她真是乱了脑袋，才会做出退让的决定，让自己被思念淹没。「因为姜小姐说，只要我离开你，她就不会派人来捣乱，我担心你因为没有及时交出照片而违约嘛！才会偷偷离开，我道歉好不好？」

　　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学不会那种小女人的撒娇模样，却不自觉做出了。

　　令过扬下巴一紧，她难得流露出来娇态，让自己很难坚持怒气，朝主动讨好又道歉的女人亲了两下。「我跟天擎的交情不是外人可以了解的，更不是一张合约可以说明的，就算我违约又怎样，叫立约人把时间往后再延个半年都可以。」不过，严吉祥可能会宰了他。

　　「听来，你们的交情好像非比寻常。」

　　「我爸妈和天擎的老板是好朋友，合约只是做个样子而已。」

　　看不惯他自负的模样，龙妍妍以手肘拐了他一记。「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有什么办法，你该自动跟我说明白。」

　　「妍妍，妳也瞒了我很多事呀！」要算帐，两人都有得算。

　　她瞄他一眼，「听说你偏爱长发美人，老实说，第一眼见到姜心颖的时候，你难道不为她心动？她那头黑发又黑又亮……」

　　他抢去她的话，「我承认喜欢女人长发披肩的模样，但那只是纯欣赏；妳不一样，见到妳的那一眼开始，我就知道我要的是妳这个人，跟头发长短完全无关，我欣赏很多女人，但让我想独占拥有的只有妳。」

　　「真的假的？你才见我一面，就对我有感觉？」

　　「干嘛，我不能一见妳就喜欢上妳吗？」他撇撇嘴，这女人怀疑的反应让他有点不爽。

　　她以为他想吗？想当初，他也视一见钟情为无稽之谈，根本不相信这种事的好不好？

　　「我没说不行……啊！你身体怎么这么差，好端端地又流起鼻血来？」龙妍妍赶忙从背包取来纸巾。

　　令过扬脸很臭，他不过小小否认一下下而已，这可恶的身体却让他屡屡在佳人面前丢脸。

　　「喂，妍妍，」趁她分神照顾他鼻子的同时，令过扬想引诱她说出那件他耿耿于怀的事情。「讲到头发，妳到底为什么要剪去长发？该不会是为了忘记某人才这么做的吧？」

　　自古以来的公式，因为失恋，剪去长发，然后一个人孤伶伶的站在婚纱店前哭泣，这很合理。

　　龙妍妍不高兴了，他果然很在意她的头发。

　　「妍妍，妳不会真为了一个男人才去剪头发吧？」不管了，他不能成为妍妍心中的第一个男人，也要成为最后一个，永久的那一个！

　　「那男人是谁？我答应妳绝不计较妳心底曾放入一个男人，但我要知道他是谁，他怎么伤了妳的心，为什么让妳甘心为他剪去那么漂亮的长发，他对妳一定很重要……」

　　啼笑皆非地斜睨滔滔不绝的男人，他绝对有自导自演的天分，可以无中生有，龙妍妍原本的不悦心情全被他可笑表情逗散了。

　　勾下他的脸，主动印上亲吻一枚，她止住了他荒谬的故事。「我还是你选定的主角吗？」

　　「这个位置一直为妳保留。」

　　这答案让她满意的点头。

　　「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她抬头，对着顶上的几组灯架蹙眉。

　　「想问什么？」

　　「你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把上头的灯组一个个弄下来，还有把这玩意儿……」她比比地上，再指指天花板，「放到上面去？」

　　顺着她的目光一看，令过扬干笑两声，「就找不到妳嘛！我一时气愤，不小心拿起椅子乱摔乱扔，大概太用力，才会扔到上面去把灯打下来。」

　　不小心？太用力？

　　龙妍妍仰头，不可思议的瞪着天花板。

　　挑高两层楼的高度，一张圆凳卡在原本挂灯的横杠架上，十几个灯座一个个摔落到地面，碎得不成灯型。

　　要把上头的灯具破坏，得用多大的力量，多准确的角度，他以为他在演「功夫」吗？

　　一个动不动就流鼻血的男人，有这么厉害的身手？

　　她很难相信，但心中怀疑渐渐扩大。

　　＊

　　摄影棚经过再一次的重新装潢，室内景得以拍摄完成，也算老天赏脸，外景拍摄十分顺利，只花十天，大功告咸。

　　收工当日，大伙吆喝着要喝酒庆祝。

　　八人占据的方桌，从进入后吵闹声就不断，坐在龙妍妍身边的令过扬，见她举起调酒和人干杯，还附上一人一枚开心笑容，属于男人的劣根性便开始发作，长臂一圈，大剌剌的环住和人聊天的小女人，宣告他的独占权。

　　一旁灯光师、造型师、化妆师……暧昧的眼神直瞅着这两人。

　　「老板呀！用不着这么杀气腾腾，我们都知道漂亮的妍妍小姐是你的，没人敢跟你抢。」小黄忍不住调侃。

　　这两人私下的甜蜜小行为，大家早就心知肚明啦！

　　「你们不要乱讲话，我是自由个体，才不属于任何人。」可惜，腰上愈圈愈紧的手臂已经否认了龙妍妍的澄清。

　　「老板可不这么认为喔！每次妳换服装的时候，老板都死守在布帘后，不准我们任何人靠近，就连我也不行耶！超夸张，我是女人耶！连我也防。」服装师暧昧地眨眨眼，透露着只有女主角才不知道的八卦，「直到妳喊OK，老板也『确认』之后才肯让我靠近。」

　　「等他确认……」龙妍妍嫣红着脸，拍掉细腰上的粗臂。「令过扬，你小人，偷看我换衣服！」

　　「我是在保护妳，这里除了我外，还有五个男人在场，我当然怕妳吃亏啦！」监守自盗的男主角，脸不红、气不喘的回答。

　　「吃亏个头啦！你分明就是不安好心。」龙妍妍脸红了，指着他的鼻子嗤道。

　　「对对对，我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行了吗？现在做人男朋友还真难，想保护自己的女朋友都得挨骂。」他夸张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和委屈。

　　龙妍妍很顺的接下去念，「因为你本来就很欠骂！」

　　「算了，我这种男人最优质了，心甘情愿被女朋友骂。」

　　龙妍妍恍然大悟，娇瞋他一眼，「你拐我，我什么时候承认是你女朋友了？想做我男朋友，也要有点本事才成。」

　　她诡异的一笑，把桌前一堆大家喝剩的调酒，倒在先前装水的空杯子里，五颜六色的混合物，看起来实在噁心。「把这杯喝了，我就是你的女朋友。」

　　龙妍妍高举酒杯，倒也有几分豪气，大伙吹着口哨鼓掌起哄，蓦然，罩在她身前的黑影大斥一声。

　　「龙妍妍，妳在这里做什么？」

　　顿时，欢笑声被打断。

　　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五官冷峻的男人站在方桌旁，一脸寒气的瞪视着龙妍妍，脸上充满不能苟同的神色。

　　「做什么？当然是喝酒啦！真巧，你今天下班也来这玩呀？」她以轻笑带过。

　　「龙妍妍，妳夜夜不回家，就是为了跟这群人混在一起喝酒？」男人面露鄙夷之色。

　　「更正，我两个月前就搬离家了。」这人一定没察觉自己离开多久。「还有，他们都是摄影工作室的职员，你说话的口气不该那么差。」

　　「摄影工作室？」男人一怔。

　　「我是他们的模特儿。」

　　「模特儿？那种卖弄姿色的工作？龙妍妍，妳把家里的脸丢得还不够吗？走，马上跟我回家！」男人铁青着脸，硬抓着她要离开。

　　不知哪打来的力道，男人的手遭人一扭，龙妍妍被人抢去护在身后。「你没见到妍妍不愿意眼你离开吗？」

　　「我的家务事，不用你这个陌生人来管！」西装男人气急败坏地怒瞪抢走妍妍的陌生人。

　　令过扬脸色转沉，抓起桌上一杯搅着泡沫的怪饮品，咕噜噜喝下肚。

　　「你不要乱喝，我只是开玩笑……」龙妍妍想制止他，这杯诡异酒料纯粹是玩笑整人用。

　　令过扬硬拙住龙妍妍的身体，不让她阻止。

　　忍着那股窜在喉间的怪味，令过扬将空杯重重的放下。「妍妍是我的女朋友，你说我有没有能力来管？」

　　对方显然被这句话吓到了，更是气愤。「龙妍妍，妳可不可以自爱一点，随随便便搬离开家，还在外头跟个不三不四的男人交往，妳还有什么前途？」

　　观众吞了吞口水，察觉到自家老板的脸色寒森慑人，只希望这家伙别再乱放话了。

　　「跟我走！」男人又想抢人，才往前一步，身子一个歪斜，莫名其妙往旁一摔，跌得相当难看。

　　外人看来滑稽好笑，男人心底却明白，有人扭了他的手把他摔出去，只是灯色昏暗，看不清是谁下手。

　　男人狼狈爬起来，硬声问道：「我再问妳一次，妳跟不跟我回去？」

　　龙妍妍耸肩，幽幽开口，「回不回去有差吗？反正你们多我一个少我一个，都没影响。」

　　男人表情难看，却对她露出错综复杂的眼神。「对！我最讨厌妳，这个家有妳没妳完全不重要，妳要堕落是不是？好，我就随妳，妳以后就别再回家了。」

　　男人发飙完，像阵旋风似的飙离现场，留下一个个傻愣愣的观众，其中，尤以令过扬脸色最阴晦。

　　龙妍妍环顾大家张嘴的傻样，轻松一笑。「不好意思，我大哥的脾气不好，吓到你们了。」

　　「妳大哥！」

　　大伙面面相觑，令过扬的面色却稍微缓和了些。

　　幸好，不是妍妍心中的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