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窝、银窝,还不如自己的狗窝。
柳月蝶躺在床上一夜辗转难眠,不是程季常家的床不好,而是她的情绪波动以致久久无法入眠。
打从出生至今她还没离开自己的窝,她的窝远不如程季常家整齐、干净,但是她习惯自己狗窝的气味,最重要的是,肚子饿了她随手拿得到食物充饥,可是此刻寄人篱下……
慵懒地滑下床,她摸着咕噜咕噜叫的肚子。「不知道他家有什么东西可以吃?」
不管如何,凡事还是以先填饱肚子为主。
柳月蝶蹑手蹑脚像做贼似的站在门边探头,望着对面紧闭的房门,放轻脚步溜出房间。
她一口气冲进厨房,迫不及待打开冰箱门,彷佛发现宝藏似的轻声惊呼。琳琅满目的食物令她目不暇给,有炒饭、便利包、乌龙面,还有三明治、面包、牛奶、蛋……简直就像小型的便利超商。
她伸手拿了一个三明治又拿一包乌龙面,迅速将三明治送进嘴里,双手又忙着拆开装乌龙面的袋子把面放进锅子,开始为自己准备一份丰盛的早餐。
沉睡中的程季常蓦地被由外面传来的铿锵声吵醒,坐起身子微怔三秒,稍稍回神后不禁抿嘴莞尔一笑,一时之间忘了家里有一位娇客。
他瞥了一下床边的闹钟。
凌晨四点她就在准备早餐,未免太早了吧?
他跳下床,悄然来到厨房门口,双手环在胸前凝视着浑然未觉的柳月蝶。
一件小T恤、紧身的短裤勾勒出她的身材曲线,她虽没有模特儿般令人心痒难耐的曲线,但也算是玲珑有致。
她有一双小而明亮、深邃无比的眼睛,有时闪烁着光芒,有时因愤怒而变得深沉,但是依旧迷人。
柳月蝶看着锅子里滚烫的食物,禁不住轻声发笑。她关上炉火,心急的伸手--
「哎呀!」她烫得连忙抽回手。
程季常震惊地领悟到自己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她的一声惊呼唤回他的神智,他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扭开水龙头,握住她被烫伤的小手放在水柱下冲。
「怎么这么不小心?」
柳月蝶错愕地看着程季常,「我只是一时疏忽。」
「妳这么饿吗?饿到忘了锅子很烫?」他心疼地瞥她一眼。
柳月蝶不甘无故受委屈,用力抽回手,「你以为我会笨到故意烫伤自己?」
程季常顿了一下,为自己的口不择言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骂妳的。」
剎那间,柳月蝶张口结舌……不是因为他的道歉,也不是因为他贸然闯进厨房吓着她,而是他、他、他--没穿衣服!
他全身上下只有一条三角裤包覆着重要部位,其他的地方光溜溜的。
令她感到吃惊的是,平日斯文宛如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却有着精壮结实的体魄,她赞叹的目光从他的肩膀一路往下,脸跟着逐渐涨红,羞窘得转身以双手摀住眼。「请你穿好衣服。」
程季常蓦地发觉自己几乎一丝不挂,略带笑意的黑眸瞬间变得深邃。「喜欢练武的女人不是早已习惯看打赤膊的男人吗?」
「胡说八道!」柳月蝶仍然背对着他,一只手摀着双眼,一只手在他面前挥动,厉声命令:「去穿衣服!」
虽然说她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武道馆里清一色是男生,但是没有一个男人敢在她的面前脱掉上衣,除非那个人真的活得不耐烦。
程季常发觉事情愈来愈有趣,伫立在原地轻声发笑,「我就不信妳没看过裸男。」
柳月蝶顿时受辱,忿然放开手转身瞪视着他,「你若是皮痒大可光着身子继续站在我面前!」她摆出打架的架式。
她可不是开玩笑,摆出一副蓄势待发准备海扁他的模样。
程季常收起笑容,「我回房间穿衣服。」
「还不快去!」她几乎是用吼的。
目光在她的脸上转一圈,他的嘴角勾起调侃她的笑容。「妳脸红的样子挺好看。」他随即转身拔腿溜回房间。
柳月蝶又羞又窘气得咬牙切齿,一拳挥向空气,嘶吼着:「程、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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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落人口实,出门前柳月蝶决定护送程季常抵达公司,自己则一如往常去武道馆健身、处理公司业务,下班时再到泛达公司的大门接程季常下班,如此一来她尽到保镖的职责,也顾到公司的业务。
程季常欣然接受她的建议。
他抵达公司收到唐毅发布的紧急命令,即刻前往总经理办公室报到。
「瑞典方面又在催促,据了解旭升的邱董因为不甘瑞典方面坚持要与我们签约,正积极企图挽回颓势……」唐毅一脸迷惑地紧瞅着时而露出讪笑的程季常,「喂,老兄,我在跟你讨论公事,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噢。」程季常连忙回神,敛起嘴边的笑意,「你刚才说什么?」
「程季常!」唐毅不能置信地看着他,「你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我?」程季常装蒜。
唐毅故意抬起头环视四下,以犀利的目光注视着他,不容许他回避。「办公室里除了我就只有你,还有第三者吗?」
程季常难得羞赧地耸耸肩,「我只是不小心分神。」
「噢?」唐毅敏锐的神经侦测到怪异的情况。「你向来不会将个人的情绪带到公司,今天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让你分神?」
「没什么。」程季常紧闭着嘴傻笑,刻意回避唐毅的问题。
程季常分明心里有鬼。
他一定有事瞒他!
「我们是不是朋友?」唐毅穷问不舍。
「毋庸置疑,我们是朋友。」程季常毫不否认。
「既然是朋友,有什么事我不能知道?」想骗他?休想!
程季常的嘴角噙着笑意,「就是有些事情连朋友都不能说。」
「这么神秘?」唐毅不信挖不出他的秘密,「你是不是交了女朋友?」
程季常的表情依旧神秘,「你喜欢猜,不如慢慢猜吧。」他起身,瞅着一脸困惑的唐毅,「我已经决定明天就动身去瑞典。」
「太好了!你一个人去?」唐毅冷静地与他的视线相对。
程季常浅笑,「有佳人同行。」
哈,露馅了!
「这下你无话可说吧?说!你什么时候交了女朋友?」唐毅横着脸佯装发狠,开始在这话题上打转。
「女朋友?哈--」程季常扬声狂笑,「是女的没错,但她不是我女朋友,是保镖!」
「你是指小小?」唐毅恍然大悟。
程季常俏皮地挤一挤眼,做出一个像是恶作剧得逞而嘲弄他的表情。「小小虽不符合我梦中情人的条件,但不可否认的,她是个女人吧?」
唐毅无法否认,却被他滑稽的表情惹得爆笑。「她的外表是有七十分,但是她的个性在你的标准里是完全不及格。」
程季常稍稍敛起笑意,「其实认真的想一想,小小大剌剌的个性没什么不好,试想现今的社会里,能找出几个如她一般率性而纯真的女孩?」
唐毅小心翼翼地观察程季常脸上的变化,忍不住嘲讽:「小心!看你的表情……」他以手指轻戳程季常的心口,「这里起涟漪喽。」
程季常不禁为之失笑,双眸突地转亮,「只是产生涟漪倒无所谓,怕的是出现惊涛骇浪,会翻船的。」
唐毅头一次在程季常的脸上发现这种表情,这是不是好现象?他这个局外人也不得而知。
「兄弟,翻船是无所谓,别葬身海底就行。」
程季常摇头微笑,双手一摊,「我也希望。」
感情的事谁能说得准、摸得清?若是能料到未来的结果如何,相信飞蛾也不会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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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杜季常到公司之后,柳月蝶转往公司的经销处,前脚甫踏进门,一道道质疑带着诡谲笑意的目光纷纷瞟向她,她的心头先是一怔,随即一把怒火不由分说地直窜她的脑门。
「看什么看?不认识--」她一双本来就不大的眼睛霍地圆睁。
今天凌晨发生的一段插曲惹得她脸红又心跳,无名火一直熄灭不了,这会儿又面对这群眼带笑意的人,她恨不得将他们的眼睛挖出来当弹珠弹。
「大姐。」猴仔嘻皮笑脸地迎向柳月蝶,在她的耳边压低声音说:「大姐,昨晚妳……妳到哪儿去了?」
昨晚……该死!
「我去哪儿还需要跟你报告吗?」她没好气地斜睨猴仔一眼。
猴仔哂笑地连忙摇手,「不、不需要,我们只是好奇……」他以嘲谑、刺探的目光注视柳月蝶,「妳是不是跟程季常在一起?」
浅浅红晕迅速飘上双颊,她强压下羞赧瞪大眼睛怒视猴仔,「要你多管闲事!」她发怒藉以掩饰自己的窘态。
「我们不敢管大姐的事,倘若妳昨晚真的和程季常在一起……」他观察着柳月蝶的表情变化,「恭喜大姐觅得如意郎君……」他笑嘻嘻地搓揉两只手。
还来不及眨眼的当下,啪!猴仔的脸颊上有着清晰的五指印,他被打得莫名其妙。
猴仔登时傻眼,「大、大姐……」
柳月蝶怒气冲冲地瞪大眼睛逼视猴仔,「一张嘴巴只会说三道四。」她出其不意又狠狠地踹他一脚。
猴仔来不及闪躲,「啊……」他抱着脚在原地单脚跳。
「你的脚上功夫有嘴上功夫一半厉害就行。」柳月蝶愤怒得语调节节高升,剑拔弩张的氛围教周遭所有人立刻移开目光,不敢再继续看。
柳月蝶抬起头怒视四周,「我现在警告你们,要是再让我听见这种谣言,我会毫不客气撕烂那个人的嘴,听到没有?」
此刻众人噤若寒蝉,谁胆敢出声。
柳月蝶愤怒地嗤哼一声,毫不思索转身离开经销处。
她没料到自己竟然被这帮人逮到小辫子,愈想愈呕,心里一股怒气要找管道发泄。
对!武道馆是唯一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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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武道馆难得一片宁静,静得救柳月蝶几乎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柳月蝶双手紧握走到沙包前,火爆地击向沙包,「可恶--」她发出怒吼,接着一记回旋踢,踢得沙袋摇摇晃晃。
她从来没受到这种屈辱,她的名声葬送在一个男人的手里,她相当清楚猴仔这帮人眼中揶揄、调侃她的笑意,他们就差没放鞭炮庆祝她终于有男人要。
「可恶!」她继续又槌又踢,抓狂地痛殴沙包,汗水濡湿全身浑然未觉,只顾发泄心中的愤怒。
「就凭一个软脚虾,想做我柳月蝶的男人?哼,作梦!」她气喘吁吁地叫嚷。
休想!
她连声咒骂,几个连环踢,踢得沙袋像荡秋千似的摇晃不已。
「请问妳将沙包当成谁?我吗?」
一道低沉的嗓音突地窜进她的耳里。
柳月蝶微怔,身体猛然僵直抱住悬空摇晃的沙包,回眸--
程季常!
「你怎么来了?」她惊讶得两片红云立即爬上脸颊。
现世报!她才在背后骂他,他居然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
「我去妳公司的经销处找妳,他们说妳去了一下就离开,而且还是气冲冲地离开。」程季常的唇边勾起一抹邪笑。
「那又怎样?」眼里的怒意并未褪去,柳月蝶扬高下巴、挺直背脊,杀气腾腾地迎视他。
她像刺猬般备战,他突地大感有趣。「看得出来妳非常生气,至于妳生气的理由我无权过问。」
「哼!全都是废话。」柳月蝶横眉以对。
就是这股狂狷的气息,她虽然张狂却教人抗拒不得,他不禁质疑自己是否有能力驯服她?
「可以走了吗?」既然不想挑起她的怒气,他立刻将话锋一转。
「走?」柳月蝶拭去脸上的汗水,看了一下时间,「你跷班?」
「也不算。」他抿着嘴耸耸肩,「明天动身前往瑞典……」
「明天?」柳月蝶错愕惊呼:「不是两天后才出发?」
「瑞典方面来电催促,反正早去晚去都得去,唐毅的意思要我早点去签约,这样双方都可以安心。」程季常眼中闪过一丝丝笑意。
「噢。」柳月蝶顿时像泄气的皮球般吐气。
「妳在担心什么?怕搭飞机?」他记得她没坐过飞机。
他彷佛有双透视眼能看穿她的恐惧。
震惊和愤慨让柳月蝶失态,她未加考虑地脱口而出:「坐飞机有什么好怕?我才不怕!」
程季常微微一笑,「妳不怕,现在可以回去收拾行李吗?我需要一点时间准备许多东西。」
「你先回去。」她尽可能掩饰惊慌一试着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
「那妳呢?」他质疑地看着她。
「我晚一点再去找你。」她淡淡地回应。
「不行!别忘了,妳现在是我的保镖,妳怎么可以让我一个人独自回去?」他瞇着眼睛极冷地进出话。
她暴跳如雷地道:「你别忘了,你是个大男人。」她一把揪住他的领带,气得真想用力一拽勒死他算了。
「喂,大家都是文明人。」他若无其事地浅笑轻轻扯开她的手。
她终于肯放开手。
他稍稍松开被拉紧的领带,「杀人是要坐牢的,妳不怕,今生还未娶妻的我可不甘心。」
柳月蝶气急败坏咬着牙,「你--」
「一起回去吧。」他温柔的语气彷佛在哄劝一个闹别扭的小孩。
她狂怒地瞪视着他。
他的脸上尽管挂着微笑,态度和语气都很坚定。
柳月蝶无奈地甩甩头屈服于他。「走吧。」
程季常挤出一抹微笑,「这才像是个一诺千金的男子汉。」
「男子汉?」柳月蝶不屑地瞥他一眼,「我是女生不是男生,再说,我根本不屑做个男子汉。」
「是吗?」程季常煞是觉得好笑。「可是妳的一举一动足以媲美男子汉。」
, 「嗯--」柳月蝶不悦地握紧双手让拳头在他的眼前晃动。「你再说一句我像男子汉,我会打得你满地找牙。」
「好好好,不说不说。」程季常笑容可掬地挡下她的拳头,「我怕妳一拳下来会要了我半条命。」
没用!
柳月蝶不屑地瞥他一眼,他是她这辈子所见最没胆子的男人,她向来最讨厌这种怕死又没胆的男人,可是这几天偏偏要守在他的身边。
「走啦。」柳月蝶气呼呼地在心里暗骂:软脚虾!
程季常的黑眸流露出无限激赏,毫不在意她鄙视他的眼神,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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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程季常的住处,柳月蝶立刻倒在沙发上,不知道是故意躲他还是真的累了,在武道馆似乎发泄完所有的精力,现在不想动只想窝在沙发上休息。
程季常瞥视一脸疲惫的柳月蝶,不断地喘息,「真搞不懂妳怎么会喜欢拳击!」
要你管!柳月蝶不屑的闷声不吭别开头。
程季常故意叹口气,「妳不打算收拾行李吗?」
柳月蝶这回索性闭上眼睛来个置之不理。
「我知道了,妳没有多少东西所以不需要收拾,可是这次是出远门,还是多带点御寒衣物比较好。」
「够了--」她气呼呼的从沙发上跳起来,「你烦不烦?比女人还啰唆,你就不能行行好让我喘口气吗?」
程季常睁大眼睛,眼里却都是激赏的笑意。「我还不习惯妳死气沉沉的样子,这样才像妳。」
柳月蝶愤怒地盯着他,发出不满的怒吼声:「你只因为不习惯就非要惹火我吗?」
「不是非要,我只是担心妳会气出病。」他的语气出奇地温柔。
柳月蝶不能理解的瞥他一眼,「神经病。」
他语气轻柔地问:「怒气发泄出来,心情是不是好多了?」
柳月蝶不耐的瞥他一眼。
温文优雅、成熟世故、圆滑老练,他是典型的书生还是只狡猾的狐狸?她突然感到迷惑。
「快去收拾东西,整理好行李马上上床好好睡上一觉,明天一觉醒来心情就会变得不一样。」他以坚定的语气安抚着她,试图让她心情转好。
「不可能的!」她非常笃定地反驳。
「为什么?」他以委婉温柔的语调反问。
「因为……」就在要脱口而出的剎那,柳月蝶噤声。
她怎能当面告诉他,自从他出现之后,她的生活、她周遭的一切全都变了!
「因为什么?」他期待着下文。
她决定不说,无奈地甩甩头。「没事,我现在就回房间整理行李。」她转身直奔回房间。
程季常望着匆匆逃开的她,感到有趣地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