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这年头姓厉的人不多。
孟琪无力地跌回座位,像猫似地弯起身子蜷缩着,抱起小腿,咬牙盯着那块肥皂。
很好,她这辈子还没这样想将肥皂吃下肚子里过。
吃了之后呢……就会看见卡片。
卡片。
她倏地一跃而起,粗鲁地扯开橡皮绳,拉开透明包装袋,没两秒,雅致的包装便沦为一堆垃圾。
她拿起卡片一看,上头是一个草草挥笔却劲道十足的“力”字。
是同音字。
孟琪呆了几秒才开始呼吸,然后龇牙咧嘴,却没发出声音地尖叫着。
啊啊啊……
就让她叫到喉咙破、声音哑啦!
他这是警告,她知道、她知道!今天是同音的“力”字,再没见到她,明天就会是个“厉”字,接下来呢?
她一点都不怀疑他会直接在礼物外签下“厉撼誉”三个字!
几秒后,总算将满胸腔的紧张感以维持形象的方式宣泄完,她气喘吁吁地瘫软在办公桌上。
桌上仍放置着小巧朴实的肥皂,及她刚刚拎进来的咖啡及早餐,但她已毫无胃口。
很好,厉撼誉,她几乎就要投降了。
几乎。
整个上午,孟琪力求镇定地将公事处理妥当,待心情稍稳定些,时钟的指针也已指向十二。
她走回办公室,桌上的早餐冷冷地看着她的胃。
老天,她好饿。
但心中微微庆幸,至少没有再有什么惊吓她的物品砸来。
想到这里,孟琪不禁痛恨自己的懦弱,拜托,已订婚的人是他,他要这样闹、这样胡来,她干嘛怕他,就让一切摊在他的未婚妻、她老板的妹妹面前啊。
她究竟怕什么?
可是,饿肚子的时候实在不宜思考这类问题,她再不进食,恐怕要先担心自己就要昏倒了。
才这么想着,惠惠已经奔进办公室里。
“孟琪姊,中午了耶,听说转角那里开了一间意大利面店,好吃又便宜,我们去吃好不好?快快快!不然还要排队排很久喔。”
孟琪吞吞口水,速速回过身,“那就快走吧,排队没关系,我们吃到下午都可以。”
惠惠开心的大喊一声,跟在孟琪后头走出办公室,并替她关好门,“走啰!”
然而才走到医院门口,孟琪便看见对街一部车旁站着一道身影。
说显眼也并不算太显眼,但若要人完全忽略这个顽长的身影也不可能,尤其她还认识这个人,同时也认识这个人的老板。
孟琪隐忍着不尖叫出声,因为现在是在大街上,她可不想让人误以为她是疯子!
霍耀石一看见孟琪步出医院大门,便以九十度弯腰鞠躬朝她致意。
孟琪整个人僵直得像根木棒。
“孟琪姊,快走啊。”惠惠催促道。
你给我好好站直!你是唯恐天下人不知你杵在这儿,就为了给我一鞠躬下马威吗?孟琪咬牙在心里狂吼,简直要吞掉自己舌头。
不管,快走,望孟琪,你快走,这样就没人知道霍耀石与你有关,也就更没有人知道厉撼誉与你有关!
快走啊!
“咦,孟琪姊,你看,对面不正是博格上次代替何专员来公司开会的那位霍先生吗?”惠惠指了指对街。
“不,你看错了,快走。”她当然知道。
“咦?”这话可是让惠惠不肯走了,甚至看得更仔细些,“不对、不对,孟琪姊,我的视力一点零,而且记人的能力一等一,那是霍先生没错,你看,他在跟我们打招呼!”
不过是差一秒而已!差一秒她就可以当成对街没人,然后和惠惠去吃那个听说好吃得不得了的意大利面了。
孟琪看着两个人对街挥起手来打招呼,咬咬牙,深吸一口气。“惠惠,你先去排队,随便帮我点个餐,我一会儿就到,有问题再打我手机。”
“好啊,我想霍先生应该是有事要找你,那我先走啰,你要快点来。”惠惠完全在状况外,没察觉她的上司眼里直冒火花。
待惠惠走远,孟琪气怒的眼几乎没看见来来往往阻在她与霍耀石之间快速的车辆。这条街不宽,与对面的人行道之间只有来回各一线道的距离,她深深觉得她一个箭步就可以过去把霍耀石那个金脑袋给踢到外太空去。
连来往的车有没有停下她都不管了!
看她就要直接冲过来的气势,霍耀石一阵心惊胆战,这女人要是被来往的车给稍稍碰一下,那他这颗脑袋就要搬家了。
还好,下一秒,他看她停下脚步,拿出手机,他才松了口气。
“喂?”孟琪皱眉粗声接电话,完全不管是什么天皇老子打电话来,最好这通电话是有重要的事,不然迟了害她砍不到人,她就拿电话里这个人开刀!
“这么气?”
一听这声音,她马上倒抽一口气。
“你怎么有我的手机号码?”
问完,她自己都觉得蠢,这男人,若他想知道,他可以连她今天搽哪一色的脚指甲油都知道。
厉撼誉的确一向不回答蠢问题,他反问道:“你气疯了?”
对!但她咬紧唇不回答。
他狂笑后便自动收线。
光是想,他都可以知道这女人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而要命的是,他只是想着,就有灼热的反应自他腹部狠狠袭来,这让他笑声稍歇之后便是一声低低的诅咒。
孟琪极怒攻心。他就这样嘲笑她一番之后就挂了电话?
一收线,她便要冲过去……迁怒?对,她就是要毫无理智的迁怒那个没有选择权的可怜霍耀石!
在霍耀石一脸紧张之下奔过马路后,她一把将他扯到车子的另一边,咬牙怒吼。
“你是猪头啊!堂堂一个高知识、金头脑的男人,却站在我公司外头鞠躬哈腰?你是要证明我们这群混蛋全是高智商、低成就的猪头吗?我刚刚确定目前你就是最佳代表!”
“我……”我不是混蛋!霍耀石很想解释,可是情势比人强,他是敌不过已经气疯了的女人说话的速度。
“你不知道这样我会很生气吗?你就不能看好你家那头野兽吗?至少别放他出来四处咬人!若要咬人,也别咬到我公司来!他是智障,不知道这儿是他老婆家开的医院吗?”
“他不是智……”算了,全世界大概也只有眼前这个女人敢骂厉撼誉是智障了,其实机会难得,他听了也挺爽的。
孟琪完全不听他任何解释,而且她相信,若他敢把一句话说完整,她一定把高跟鞋塞进他的嘴里!
“他是有毛病吗?要不要我再说一次!这里是他、老、婆、家的医院!你教他喜欢刺激就去跳楼,别来烦我!”
“不是老婆……”至少目前还不是……
孟琪一个怒视,吓得霍耀石赶紧闭嘴。
好,你说是就是,反正两性平权的路真的还很遥远。
霍耀石心中哀叹,他确实也很想问,他这样一颗金头脑为何要来做这种让女人发脾气的事啊?
看霍耀石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孟琪一肚子火更是压抑不住,这家伙!和他老板根本一个样,只是他老板摆明了压迫人,而这家伙根本扮猪扮惯了!她气得直咬牙。
“霍耀石,我警告你,别再让我看见你为那个疯子干蠢事,再一次,我一定打电话通知连月来收尸!”
“可是……”
“没有可是!”
霍耀石苦笑着。这气疯了的女人总算愿意让他说出完整的两个字,虽然最后还是警告他别再说下去。
他只好掏掏口袋,将一串钥匙拿出来。
老板下令,不得不听啊,他只是跑腿的。霍耀石一脸无辜得彻底。
她凌厉的视线彷佛可以把那串钥匙铸出火花来。这种模样的钥匙,她曾经拿过好多年。
下一秒,霍耀石拳头一放开,哗啦啦的声音之后,上头的钥匙圈呈现在她眼前。
她的呼吸为之一停。
这正是她曾拥有过的那一串钥匙,连过去她最爱的小熊钥匙圈都还在,这是只雪白的小熊,有着在阳光下会变色的珍珠材质,那是当年厉撼誉宠她宠上天的时候,带她去日本玩时买给她的……
见她一直屏着呼吸,霍耀石真担心眼前这位老同学快要昏倒了。
万万不可啊,最近野兽的耐性已渐失,脾气有渐坏的趋势,若她当着他的面昏过去,那么他不死也必定只剩半条命了。
“千万别在这儿哭,孟琪。”霍耀石小声地提醒。
她红着眼怒视着他,“谁说我哭了?”
“好,没有。”他一点零的视力所看到的是天上的星光、是地上闪耀的水波。
他摇摇那串钥匙,见孟琪一直不伸出手,只好祭出哀兵政策。
“你若没拿走,你下班的时间我又要再来一次。小姐,你该知道,我不会因为出这个差就可以减少些工作量,那头野兽一向没什么良心的。”
孟琪磨着牙,直想狠狠咬死那个幕后主使者。
粗鲁地一把将钥匙抓来,她咬咬下唇,转身离开。
很好,厉撼誉,你真的击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