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嘛!老是把我当成孩子,我已经不是孩子了。」啃著巷口面包店刚出炉的松软甜甜圈,陶绯樱脑海里转的全是韦柏翰傍晚时对她的取笑。「他才是长不大的小孩呢!都一把年纪了还不知道要安定下来。」
韦柏翰是她父亲最得意的门生,二十岁就获得摄影大赏的天才型摄影师,自从五年前父亲过世後,她一直就跟在他身边当个小助理学习摄影技术,只可惜她没有遗传到父亲的天分,怎麽也拍不出像样的好东西。
但是她异常坚决的选择摄影这条路,因为这是她唯一能靠近父亲、怀念父亲最直接的方式。
「居然叫我去谈个恋爱,」狠狠的咬一口沾满糖粉的甜甜圈,陶绯樱气嘟嘟的噘起粉唇。「难道他感觉不出我在暗恋他吗?」
她暗恋他好多年了,难道他就这麽没感觉吗?
虽然她比不上他身边那些拥有黄金比例身材的美女模特儿,但好歹她也是一片痴心吧!!
「好香,是甜甜圈吗?嗯……应该是甜甜圈没错。」
忽地,右後方的黑暗角落出现奇怪的说话声,陶绯樱瞬间僵直背脊,没有勇气回头察看。
现在的时间是半夜十一点十五分,地点在台北市某某昏暗的小巷道内,时间地点都太过令人害怕,陶绯樱一时间颈後的寒毛全立正站好,回想起老奶奶曾说过的话——
半夜的时候如果有人从背後呼唤你,千万、千万别回头看,因为那是不好的东西在找替身……
「小姐,你在吃甜甜圈吗?请问这是原味的甜甜圈吗?」纤细的手腕猛然被冰凉的手牢牢握住,陶绯樱无力的心脏猛然一缩,当场吓得花容失色,扯开喉咙就是足以震破耳膜的高分贝——
「放开!啊——救命啊——」她一边惊喊、一边小腿猛力狂踹。
「哦——」不小心被她的无影脚踹中小腿陉骨的樱井慎闷哼出声,漂亮的脸蛋不禁扭曲。「恐怖的疯女人。」
这一句话他是用日文说的。
听不懂他在咕哝些什麽,吓得眼泪差点锢出来的陶绯樱扭头就要跑,不料脚一滑踩到铁铝罐,当场和地面做了最亲密的正面接触。
砰然一声巨响,重重摔倒在地的陶绯樱原姿势定格三秒,痛得爬不起来。
完蛋了,她的脸铁定摔成大饼了。
雪白的脸皮微微抽动,目睹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樱井慎很努力的不让自己爆笑出声,只担心自己会因忍笑过度而严重内伤。
「好痛……」捂著被摔得扁扁的鼻子,陶绯樱终於能很慢、很慢地坐起身。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幸好夜色昏暗,掩饰住他想笑又不笑的诡异神情,至少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诚恳。「我只是太饿了,闻到香味所以才会……真的很抱歉。」
陶绯樱从指缝中抬头,微弱的街灯下,她看见一张漂亮到让人嫉妒的中性脸庞。
美丽到有点没天理的程度。
「对不起。」明明眼底充满嘲笑,偏偏语气就是该死的有诚意。肚子火也发不出来?「没关系。」她小小声回答。
照理说被如此漂亮的男人吓到,应该算她三生有幸吧?!
「我扶你。」樱井慎像是很有绅士风度的伸出手。
虽然他自认没什麽骑士精神,但至少那罐子是他刚才踢飞的,他勉强算有一点点愧疚好了。
「嗯?」推推滑落鼻梁的眼镜,陶绯樱反应还有些迟钝。
「我扶你。」他主动握住她的手,充满兴味的打量眼前穿著五颜六色的小女生。
他从来没看过一个人可以将这麽多颜色同时穿在身上,还可搭得如此顺眼,方才在她跌倒的一瞬间,她彷佛像块色彩鲜明的拼布床单飞出去。
糟糕,越想越想笑,樱井慎的唇角不由自主的隐隐抽搐。
「谢谢。」忘记他是害她跌倒的始作俑者,陶绯樱腼腆地站了起来。
咦?他的手好细、好好摸喔!
「我不是故意吓你,你手中的甜甜圈真的太香了。」樱井慎朝她眨眨眼,就算是这样无辜的表情也让人心动到不行。
甜甜圈太香?陶绯樱怔住,下意识瞄了眼啃到一半的甜甜圈。
「你没事吧?」樱井慎再一次确认。
「我没事。」只是鼻子更扁,本来就乏善可陈的五官更惨了。「你应该不是台湾人吧?」
「我不是。」樱井慎摇摇头,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可口甜甜圈,肚子忽然不争气地咕噜咕噜狂叫。
可恶!完美的计画中,禁不起饿的肚子是唯一败笔。
「哦——」难怪他生硬的中文无论怎麽听都很奇怪。「你是留学生?」
「嗯。」停顿了三秒,樱井慎朝她小著点点头,故意笑得她心慌意乱地别开视线。
他无远弗届的魅力果然无法挡,瞧她现在不就害羞的别开脸了?
「你、你——」
「嗯?」通常被他回眸一笑的女孩子都会提出邀约,他并不意外。
「那你自己路上小心,拜拜。」弯身拍去膝盖上的灰尘,陶绯樱努力地将视线从他太过漂亮的睑庞移开。
就这样?樱井慎非常惊讶地望著她一跛一跛离开的背影。
他有没有听错?她要离开了?就这样离开?!不问他的姓名?他的电话?就这样走了?!
「喂——」他皱眉喊住她,没好气地瞪著她的後脑勺。
她是他选上的饲主,怎麽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走得这麽爽快有伤他的男性尊严!
「嗯?怎麽了?」状况外的陶绯樱回过头。
「我、我……」不忘先挤出无害又可爱的笑容,樱井慎脑中飞快急转,想尽办法要让她留下来。
「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成为他的猎物,不知一脚已踩人陷阱的陶绯樱好心地问。
「我头晕。」想不出好藉口,樱井慎乾脆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咦?」陶绯樱怔住。
「我真的晕了……」
「耶?」眼睁睁看著他直挺挺向她倒过来,陶绯樱瘦弱的身子顿时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马上被狠狠压倒在地。
「呜……好痛——」後脑勺重重敲在柏油路上,痛得她眼冒金星,陶绯樱用力将泪水眨回眼里,身上压著应该称为瘦弱,此刻她却觉得异常沉重的男性躯体。
不会吧?刚刚那个男孩——
居然在她身上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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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饱了,谢谢你的招待。」放下竹筷,樱井慎一脸满足的双掌合十向她道谢,脸上灿烂的笑容教人目光无法移开。「非常好吃。」
「你很多天没吃东西了吗?」眼看一大碗面被他瞬间吃得见底,陶绯樱很惊讶他纤细的身子竟然塞得下那麽多食物。
这可是加面加料的特大碗牛肉面耶!
「整整一天……不!应该说从昨天晚餐就没吃了。」灿烂的笑容再度眩惑了她的眼。
「那就是四餐罗,」陶绯樱有些不自然地拨拨额上的刘海,总觉得他的笑容太魅惑,好像有陷阱的感觉。「为什麽?」
「我的行李被人偷走了。」笑咪咪的回答,他一点都不像沦落街头的受害者。「身上什麽都没有。」
「所有的行李吗?」陶绯樱敏锐地感觉出店里女服务生投在她身上的嫉妒目光,一定是因为丑小鸭对面坐了只天鹅有关。
眼前的男人太招摇,走到哪里都像个发光体,想藏都藏不住。
「嗯,所有的现金和证件,连住的地方也没有。」慢条斯理地以纸巾拭唇,他笑容灿灿的补充。
「你住在哪里?」像他这种长相贵气、举止优雅的男人该不会睡在公园吧?
「昨天很幸运,有漂亮的大姊姊收留我,」樱井慎想也不想就撒了漫天大谎。「但是她晚上企图偷袭我,所以我马上逃出来了。」
如果意外他的中文流利,一切得感谢他的父亲和妈妈的残酷教育,为了培养樱井家下一代的继承人,他十八岁就必须学会四国语言,替未来的接班做准备。
「她偷袭你?」听见他的回答,陶绯樱好吃惊,她推了推滑落鼻梁的眼镜。
「是的。」会放电的眼眸笑得弯弯,瞧久了保证让人脸红心跳。「所以我很可怜,所有的东西都被偷走了,现在连住的地方也没有。」
「哦——」尾音拉得长长的,陶绯樱看著他诱惑的笑容,突然心中有点体会。
如果他再对她这样笑下去,像他这种秀色可餐、让人联想到草莓慕斯的完美男生,换作是她说不定也会情不自禁对他伸出魔掌。
「对了,我名字是樱井慎,叫我小慎就可以了,我该怎麽称呼你?」忽地,他转移话题。
「陶、绯、樱,」怕他不明白,她乾脆写在纸上给他看,「看得懂吗?」虽然日文有使用到汉字,但多多少少意思不太相同吧!
「嗯!」他笑著点点头,漂亮的眼眸眨也不眨地望住她的。「小樱。」他轻声唤。
「嗯?」听见他这样唤,陶绯樱愣了半晌,也眨也不眨地望住他。
他是在叫她吗?她好久没有听见有人这样唤她了,自从爸爸过世之後。
「小樱,我们真有缘,名字里都有个樱字耶!」唇边的笑容灿烂,樱井慎彷佛叫上瘾了。「小樱,小樱!小樱!」
哪有这样叫人的?陶绯樱拨拨刘海好掩饰自己慌乱的心,他用这种软软的语气唤她,害她突然觉得「小樱」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亲昵到不行。
「小樱。」樱井慎还在叫。
「嗯?」没事还是别这样叫她好了,她感到很不自在。
「小樱,你是一个人住吗?」他先试探。
「嗯,我一个人住。」陶绯樱不疑有他,照实招认。 「小樱,」太好了,心里的小恶魔在狂笑,樱井慎双手合十,神情好无辜的瞅她。「我身上什麽都没有,没有钱、没有住的地方,你暂时收留我好不好?」
「耶?」陶绯樱愣了半秒,连忙用力狂摇头,原来他刚刚那样叫人是有企图的。「不行、不行。」
她怎麽可以随便收留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请吃东西还可以,捡回家就太夸张了。
「小樱,拜托,」有时候长得太漂亮是种罪恶,拿来当武器的人更不可原谅。樱井慎朝她缓缓的眨眼,漂亮的眼瞳彷佛含泪,让人瞧得好不舍。「不然我今天要露宿街头了。」
「可是我——」啊哩——他还会用成语喔!
「天气这麽冷、坏人又很多,睡外面很可怜的。」他继续游说,舌粲莲花。「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如果被抓去卖掉怎麽办?」
「不行、不行啦!」台湾的治安是不太好,不过应该不至於被卖掉吧!再怎麽说他也是个大男生啊!
「难道你真忍心看我流落街头吗?」咬著唇,樱井慎一双带电的大眼睛眨呀眨地望住她。「外面风大雨大的……」
拜托!外头哪里风大雨大?根本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吧!
「小樱——」他低沉的嗓音有种说不出的魔力。
「是不忍心……」别再用这种眼光望住她不放,她投降了,这是不道德的。
「所以你答应收留我啰?」」听见她回答不忍心,樱井慎立刻破涕为笑,如果他刚刚含在眼眶里的泪水是真的……
「我?」还在状况外,陶绯樱错愕地指著自己鼻尖,「我没答应……」
「可是你刚刚不是回答不忍心吗?」樱井慎的神情瞬间又变得可怜兮兮,不知从哪挤出来的晶莹泪珠彷佛悬在眼睫。「如果我又遇到坏女人怎麽办?下场会很惨的。」
「樱井慎——」耶?他变脸的速度比川剧还快,刚刚不是还在笑吗?现在马上就泪眼汪汪。
真是危险!她大脑最直接的反应。
「请叫我小慎。」他轻声纠正,悄悄拉近他们的关系。
「小慎,我想真的不太方便。」额头在冒汗,陶绯樱发现原来要拒绝像他这种美丽人种其实不太容易。
「拜托,我不会住太久,你肯收留我的话,我将来一定会报答你的。」樱井慎已经打定主意就是要赖著她,她已经被选定为他的专属饲主。
「可是——」报答?他刚刚说的是报答吗?都已经饿昏在路边的人还敢说什麽报答?
「小樱,拜托你罗!我很好养的,我从不挑食。」他睁著眼睛说谎,「不然你每天拿甜甜圈喂我也可以。」
「甜甜圈?你不可能每天都吃甜甜圈……」孤男寡女同住一个屋檐下多奇怪啊!更何况他还是认识不到三小时的陌生人,如果他摇身一变成为大色狼怎麽办?她岂不是引狼入室?
咦?说到甜甜圈,她刚刚吃到一半的甜甜圈呢?
「如果你愿意收留我,你要怎麽喂我都可以啊!」眼角馀光瞄见他满足的笑睑,她这才发现甜甜圈已经落入他口中。
「我的甜甜……圈……」眼睁睁看著他吞掉最後一口,陶绯樱瞬间僵化。
幸好甜甜圈不是狂排两小时才买到的,不然她肯定会心碎到死。
「我真的很好养,」樱井慎心满意足地拍掉嘴边的糖粉,「真的。」
已经完全呈呆滞状态的陶绯樱没有回答,只能怔怔看著他的笑脸。
那张笑脸乍看很美丽,怎麽看久了有种会被吃乾抹净的错觉?!绯樱突然想起日本的裂嘴女妖,她的血盆大口就隐藏在她的美丽後面……
「小樱,从今天开始请你多多指教。」半强迫中奖的,樱井慎态度认真地朝她鞠躬。
「也请你多多指教。」事到如今应该也没有拒绝的馀地了吧?陶绯樱动作僵硬的回礼。
早知道结果会变成这样,她一定狠心把他扔在巷子里不管,才不会好心的请他吃特大碗加料又加面的牛肉面。
「小樱,」樱井慎又用软软的语气唤她,还笑容特别灿烂,一时间她颈後的寒毛全立正站好。「请问还可以带我去买甜甜圈吗?」
他漂亮的眼眸笑得弯弯,彷佛完全无害。
嘴角有些抽搐,胶框眼镜遮住她呈现半僵化的表情,陶绯樱垂眸看著桌上见底的面碗和空空如也的甜甜圈袋子……
报告,她好像捡了一只大猪回家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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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是你的房间,这一间是浴室,厨房在这里,至於这一间……」陶绯樱在自己房门口停下来,双手比成一个大叉叉。「是禁区、绝对、绝对不能进来……耶?小慎!你有在听我说话吗?」陶绯樱赫然发现自己努力解说老半天,他却一点都不专心。
「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樱井慎一脸好奇地打量已经有些屋龄的房子,他从客厅这端走到那端,又从那端走回来,「小樱,我七步就把这里走完了耶!」
「所以呢?」他的话没头没脑,陶绯樱也听得一头雾水。
他打算学曹植挤首七步诗出来吗?
「七步耶!」樱井慎感到很新鲜,在樱井家,做房间都不只七步宽。
「你的言下之意是我家很小吗?」皱著眉头,陶绯樱试图要理解他的意思。
「不!我觉得很好玩。」漂亮的眼眸笑得弯弯,灿烂得教人移不开目光。「你刚才要和我说什麽?」他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
不知道为什麽,眼前的女孩虽然不起眼,就是让他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咳、咳,我是说这间是你的房间,」被他毫不设防的动作惹红了粉颊,陶绯樱直觉想甩开手,又怕伤到他,心中一时间小鹿乱乱撞。「这间是浴室,至於这里是禁区,你不能随便进来。」
日本人都如此轻易就握住人家的手吗?还是只有他特别开放?
「那是你的房间?」樱井慎回头看她一眼。
「嗯。」陶绯樱显得有些不安,「先说好喔!虽然我收留你住在这里,不代表你可以对我随便。」
「我不会进去。」樱井慎很乾脆的答应,他才不会对穿得像窗帘花花绿绿、身材又发育不完全的小女孩有兴趣。
「我们约法三章,如果你有非分之想,我马上就把你赶出去。」
「好、好,」回答得极度敷衍,他的注意力已经来到浴室。「咦?没有浴缸?」他狠狠皱眉。
「没有。」
「不能泡澡?」他很认真、很认真的问。
「不能。」陶绯樱还是摇摇头,对他一脸震惊失望的神情感到微微不忍。
见鬼了,他只是个陌生人,她肯收留他就算很好心了,何必那麽介意他的反应?
不过就是没、浴、缸、咩!
「哦——」回应的声音拉得长长的,樱井慎一脸遗憾。
每天清晨泡澡半小时是他的习惯,现在他可能要戒掉这种奢侈的享受了。
「小慎,我明天早上要上班,不能太晚睡,」陶绯樱终於将小手抽回来,她发现在他修长漂亮的指间,有只光彩夺目的白金戒指。「你有衣服可以换洗吗?」
被他握住的掌心还热热的,彷佛还感觉得到他的温度。
「没有,」樱井慎还在专心研究为什麽浴室里没有可以泡澡的地方,「全部被偷走了。」
「那……那……」咬著唇,陶绯樱凝眸望著他欣长的背影。「我先拿T恤给你穿,明天再帮你带一些衣服回来。」
他虽然比自己高出一个头,但手脚纤细修长,不像猩猩类的大块头,她的衣服应该勉强塞得下吧!
「好,谢谢你。」樱井慎没预警地凑到她面前大大微笑,害得陶绯樱一时间连呼吸都乱了。
「我、我现在就去拿。」像夹著尾巴落荒而逃的老鼠,陶绯樱一溜烟的冲回房间里。
「啧!真好欺骗,」人才躲进房间里,樱井慎的笑容立刻收起,他揉揉笑僵的睑,充满兴味地打量房间一圈,「虽然不是很满意,但还算差强人意。」
至少,他已经找到饲主,而且应该还是很好欺负的饲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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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樱,你怎麽啦?好像无精打采的?」同事小乔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古怪地瞧著眼前对著布景发呆很久的小女生。
「嗯?」陶绯樱反应慢半拍地回过神,眼神还是同样呆滞。
「你今天精神不太好,昨晚又没睡吗?」小乔放下怀中的假椰子树盆栽,用力揉揉她苍白的粉颊,看能不能让她气色好一些。
「昨天……昨天有些事,所以比较晚睡。一陶绯樱没将昨夜捡个陌生男人回家的事老实告诉小乔,就怕她爱担心的性子又发作。她忍住打呵欠的冲动,反应还是笨笨的。「好困。」
「是因为上课的关系吧!」小乔皱紧眉,发现她似乎越来越瘦,整张瓜子脸都尖了。「半工半读对你来说果然还是太辛苦。」
「忍一忍就过去了,你看我今年不是要毕业了。」陶绯樱倒是很无所谓。
「韦老师不是叫你别工作了,他愿意负担你的学费和生活费,甚至连陶妈妈的医疗费用他都——」
「小乔,」陶绯樱温柔地截断她的话,「我没道理要韦大哥负担我们一家的生活,韦大哥现在正发光发亮,我不要这种事绑住他。」
「可是韦老师终究是陶大师的得意门生啊!负担一下恩师一家的生活,韦老师不会介意的。」小乔不认同地说。
「但是我会介意,我不要欠他人情,更何况——」陶绯樱腼腆笑了笑,「我想爸爸也会介意的。」
「绯樱——」小乔好心疼地望著她,不明白她小小的肩膀怎能扛得起这麽重的重担?其实她也是像自己一样二十出头的小女生啊!应该是要穿得漂漂、整天研究最新流行的粉色年龄。
想当年陶大师是业界颇负盛名的摄影奇才,拍出来的照片每一张都足以撼动人心,五年前他在一次喜马拉雅山取景的过程中意外坠崖身亡,陶夫人受不了刺激,精神崩溃住进疗养院,原本美满的家庭一夕破碎。
保险公司支付的理赔金付清房贷後就所剩无几,生性艺术家的陶大师当然也没有留下多少存款,十七岁的绯樱从那时起,就必须学会独自撑起一家的生计,而妈妈的医疗费用俨然成为她最大的负担。
「对了,绯樱,你拍的照片拿给韦老师看过没有?」小乔不想继续这话题,深怕勾起她不好的回忆。
那是绯樱趁著难得不用工作和上课的日子去山上拍摄的,就是希望有一天她所拍出来的东西能获得韦柏翰的认同,证明自己和父亲流有同样的优良血统。
一听见小乔提起照片的事,陶绯樱原本的笑脸忽然消失不见。
「绯樱?」小乔怔住,怎麽忽然变得可怜兮兮的?
「全部被韦大哥退回来了,」语气再也没有之前的轻快,陶绯樱低下头,「还是不行。」
「真的吗?一张都不行?」小乔很惊讶,「为什麽?我觉得你拍得很好啊!」
「还是不行,」推推滑落的镜框,掩藏在眼镜下的小睑写满失落,她已经忘记这是第几次失败了。「或许我真的没有爸爸和韦大哥的天分。」
她没有他们对美的超强鉴赏力。
「绯樱,你一定可以的,你不能这样就放弃,」小乔连忙帮她加油打气,「你是陶大师唯一的女儿,绝对有遗传到陶大师的天分,只是还没有激发出来罢了。」
「小乔——」看著她如此为自己担心,陶绯樱满心感动,她忽略心底呐喊的声音。「你说得对,我是爸爸唯一的女儿,我不能轻易放弃,我一定可以做到。」
「没错!」见她马上又打起精神,小乔比出用力加油的姿势。「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嗯。」小小的瓜子脸重绽笑容,不起眼的五官瞬时灿烂起来。
「不过上课固然重要,健康也要顾,你别年纪轻轻就把身体忙坏了。」
「我知道,我会注意。」
「等等拍完,没事的话你就早点回家休息,晚上不是还要上课吗?」
「嗯。」陶绯樱笑著点点头。
「绯樱,都准备差不多,你可以叫模特儿进棚了。」摄影棚前方传来韦柏翰嘹亮的声音,打断她们姊妹间的鼓励谈话。
「没问题。」陶绯樱朝气十足的应声,完全听不出方才的失落。「小乔,我先去忙啰!」
「好,你要加油喔!」
「我会加油的。」陶绯樱笑著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