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著药单香,李云蓉全身光裸,被困在一桶池水里。
为了怕留下永不复愈的内伤,她不敢妄动内力,她再冲动、无知,也深深明白此事的严重性,何况她现在虚弱无力,身子又不著寸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叫鬼鬼不理,连贴身女婢都「出卖」她,只好羞赧地待在水里,认命地让赫啸风医治。
水深及胸,烟雾袅袅,她一头柔亮的青丝往後绾起,露出纤细的颈子和晶润莹白的肩臂,胸部以下的美丽春光隐藏在色浊的药水里,随著水波晃动,半露的酥胸若隐若现,成就一幅引人遐思的销魂美景。
她贝齿咬著唇办,在赫啸风的目光下,感到皮薄的脸颊被火烫著似地灼热,尽管身为尊贵的大唐公主,一旦卸下了锦衣华服,她和一般女子没什么不同,一样会感到不安和羞涩,甚至是轻颤的。
赫啸风将她的美收进深黑的湛眸里,她的挣扎,她的忐忑,即便是一个微小的细部表情,也逃不过他明察秋毫的眼底。
他冷静地收回目光,凝聚心神,运行内力,使之功聚於双掌。
「得罪了,公主。」厚实的大掌平贴在她光滑的背部上,将内力灌入她的体内。
她不由自主深吸了一口气,在他将源源不绝的内力灌入她体内时,她的疼痛便逐渐减低,可说是舒服的。
只要轻轻闭上眼,便能从皮肤的触觉感到他粗糙的掌心有著厚厚的握茧,那是一双长期练功使剑的手,粗糙的茧与她柔滑似水的肌肤形成明显的对比,如同他俩的身分,他是个粗犷的武夫,她则是娇贵的金枝玉叶,两个八竿子打不著,又从未有任何瓜葛的人,却因今晚的一场糊涂仗而有了交集。
他们连熟识都不算,她的衣服就被他给脱了,内衬的抹胸也让他瞧见,现在还亲触她的肌肤,说真的,好处都让他占尽,她可亏大了。
可奇怪的是,她发现自己并非打心底生气,表面上的怒意有一半以上原因是为了维持自尊而装腔作势的,如果不这样,她会羞得抬不起头来。
「你私自带本公主回房,不怕事後本公主向皇上告状吗?」要知道,皇宫里的男人,唯有太监和御医可以碰她,其他男人若是摸了她的身子,不管理由为何,皆是砍头的大罪。
「情况紧急,不容卑职犹豫。」
「哼,你打伤了我,这个罪,轻则斩手,重则可是要斩头的。」
她这么说只是嘴上不服气,故意吓他,原以为他会因此变脸胆怯,谁知这人完全无动於衷,还光明正大地回答——
「公主放心,卑职会自动向皇上请罪并说明原委,然後交由刑部审判,听从发落。」
这还得了,那不是全皇宫的人,上自王公大臣,下至奴仆小厮,到时候都知道她李云蓉半夜不睡觉,穿著夜行衣冒名刺客跳到墙上演大戏吗?戏没演好还不打紧,最後反而被人狼狈地打下来,还被扒光衣眼又看又摸的。
到头来丢死人的是她,成了全皇宫茶余饭後取笑的对象。
她暗暗咬牙,姓赫的明知她丢不起这个脸,故意说这话气她。
「你敢?!」
「卑职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你要是敢把今晚的事说出去,本公主定不饶你。」
「公主要卑职保密?」
「废话——哎!」说话的力气用多了些,扯动了伤痛。
「公主凤体珍贵,千万别说太多废话。」
「你……给我记住……」竟敢一语双关取笑她说废话?好啊这家伙!
「是,卑职会记住保密。」
「你可恶……该死……」
「公主请勿动气,否则只会让自己的伤势更痛。」
还用得著你说吗!早就在痛了!
她含泪咬著牙,又想哭又想骂人,这家伙存心气死她,她和人吵架从不输阵的,偏偏现在连吵的力气都没有,唯一可以骂个痛快还不会回嘴的两个婢女,在脱光她衣服,将她放到木桶里後,便眼明脚快地逃之夭夭,以为她不晓得她们两个躲在门外偷瞧吗?光看那门缝里的四只眼珠子就知道了。
「你别太嚣张,小心我——」她欲哭无泪地骂道。
她没发现,背後那张威凛漠冷的面孔上,不轻易笑的薄唇,勾起浅浅的弧度。
突地喉紧一热,她呕出了一大片黑血,一阵晕眩感袭来,瘫软的身子撑不住,眼看就要沈入水里。
身後的双掌快手地捧住她,并点住她的天柱和完骨两穴。
总算把她体内的火龙毒给逼出来了,他浓眉舒展,放下心了,轻柔而小心谨慎地将虚弱的她从池里抱起,拿过长袍包住怀里的香躯,也遮住了那令男人销魂疯狂的雪肤胴体。
而她,就这么倒在他宽敞坚实的臂弯里,娇小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
「你给我记住……」即使虚弱至此,她仍喃喃念著,顽强地不肯服输。
真是倔强的公主哪……
那敛下的鹰目,望著怀中娇贵的公主,少了平日锐利的眼神里,蕴著一丝火苗,视线落在她渐有血色的唇办上。
「给我记住……」
温柔浑厚的声音,轻轻回道:「我记住了,公主。」
宫里耳目众多,一点芝麻绿豆的小事,都会传到下人的耳里,并奔相走告。
文乐公主,身体微恙,掬香和蔻儿口径一致地向外边的人这么说,所以宫里的人都以为文乐公主是染了风寒,因而卧病在床。
早先除了皇上来探过,其他大臣王爷,皆让管门的太监奉公主之命给婉拒在门外。至於御医也只能站远远地观其色,提供一些药材,不准把脉,反正文乐公主是出了名的刁钻,大家已经见怪不怪。
李云蓉躺在锦织金绣的床榻上,床幔薄纱垂帘,遮住她还有些虚弱,但气色已见好转的玉容。
唯独两位贴身美婢晓得,李云蓉不是染了风寒,而是受了内伤。
所幸火龙掌的毒性已祛,她的脉象稳定,如今只是气血较弱,只要照著「好笑疯」开出的药方,让御医配药熬汁,每日依照膳食服用,静养一个月便可康复。
「公主,该喝药了。」掬香娉婷地步入闺房,端著七分满的药碗来到公主的秀榻一肘,
一旁的蔻儿扶起公主靠在湘绣枕上,让她方便喝药。
李云蓉盯著碗,秀眉打了个千层结,那药汁浓稠得不像话,黑黑的像泥水,偏偏良药必然苦口,她已经喝了五天。由於前三日她都处於昏沈嗜睡的状态,都是两位贴身女婢喂她喝药,到了第四天开始,她终於可以坐卧起身,自己端药来喝。
但这药奇苦无比,脑筋清醒时,味觉也变清楚了,害她这会儿闻药色变。
「这药苦死人,差人加些蜂蜜。」
「不可以。」蔻儿道:「统领大人交代过,不可掺任何东西,免得坏了药的属性,什么该配什么,有一定的。」
「是呀,统领大人还说,这药持续喝一个月,公主的内伤必然康复。」
李云蓉美眸睨了两人一眼。「喔?那位统领大人还『交代』你们什么事啊?」
「统领大人说,在这一个月内,不可妄用内力。」
「统领大人也说,生冷食物妄不可进食。」
「统领大人还说,三餐改吃药膳进补,可加速复原。」
「统领大人更叮咛,早晚露水重,早眠晚晏可以,早晏晚眠不行,熬夜更是大忌。」
李云蓉眯细一对媚眸,这两个丫头,左一句统领大人说,右一句统领大人叮咛,敢情把他的话当圣旨,比她这个公主还要权威。
「你们什么时候变成了姓赫的属下了?好像本公主才是你们的主子吧?」
两个女人听出公主话中的酸讽,一时不好意思起来,就连平日冷性子的蔻儿,竞也泛起一抹羞涩。
「公主,统领大人是为你好嘛。」掬香道。
「他是不是也对你们下了药?不过几日,你们全都帮他说话,别忘了,我这伤可是他造成的。」
「那是因为大人以为我们是刺客,若不是公主编那什么天山三侠的名号,赫大人也不至於误伤公主您呀。」蔻儿摇摇头,天山三侠,依她看,叫「天黑三虾」还差不多,想想就丢脸,她们的武功,实在差统领大人太多了,她和掬香只受点轻伤,还多亏赫大人手下留情。
「住嘴!我还没跟你们算帐呢,竟然违抗我的命令剥光我的衣服,害我颜面尽失。」她横眉竖眼地瞪著她们,红潮染颊的脸蛋有三分是气怒,七分是羞赧,她这辈子还没为男人宽衣解带过。
掬香和蔻儿很识相地闭上嘴,两人要笑不笑地憋著笑意,直到公主冷眼瞪来,才连忙收敛住。
李云蓉回想起五日前的那一夜,依稀记得他的掌触,那双手好大,足足将近她的两倍大呢,还有他虽然嘴上称卑职,但她可一点都感觉不到他的谦卑,她从没见过像他那样敢对她言语顶接,又威武不屈的男人,平心而论,他真是一位令女子倾心的武将,也难怪掬香和蔻儿那么崇拜他。
但这也抹灭不了他对她失礼的事实,两名婢女满嘴都是统领大人说,说来说去,却没说到她最想知道的重点。
她一手轻抚著胸口,今天感觉好多了,胸腔那股郁结的感觉也消减不少,但「某个地方」的瘀血却依然鲜明。
李云蓉板起的面孔忽而染上了浅粉嫣红,不自在地低声问:「那他……可有说我这里的瘀血几日才会褪去?」
她们两人一听,憋住笑的面孔更是微微抖动,甚至还胀红了脸,因为公主的内伤虽无大碍,但白皙玉嫩的粉胸上却烙下清楚的印子——赫大人的掌印。
那两个掌印不偏不倚,分别在公主无比尊贵的浑圆上,也难为了公主,她必是下了很大的勇气,才问出这难以启齿的问题吧。
两名美婢差点奔到外面躲起来大笑,偏又不能笑,笑了会遭殃,不笑又会内伤,这这这——实在是一项痛苦的抉择啊!
「嗯……统领大人没说……」
「公主若想知道……奴婢找机会……问统领大人……」
她们现在的脸部表情处於抽筋的状态,用最大的气力憋住已濒临忍耐极限的狂笑冲动,连耐力较好的蔻儿都胀红了脸在死撑。
李云蓉羞窘至极,玉颜更加臊红,怒斥:「谁要你们去问了!不准问!」
「是,公主。」
两人抖啊抖,肃静,又抖啊抖,肃静,再抖啊抖,肃静,继续抖啊抖——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别以为没笑出来就没事。」
「是,公主。」
「下次不准再提那个人。」
「是,公主。」
「这件事不准传出去。」
「是,公主。」
「也不准偷笑。」
「……」抖啊抖,抖得没完没了地继续抖——
李云蓉有些头疼地闭上了眼。「算了,退下。」
「是……可是这碗药……」
李云蓉若真的刁钻任性,就会命人将药汁添上糖蜜,她若真是狠心的公主,就会处罚她们,但她是一位讲理又心地善良的主子,倔强只是表面上而已,所以适才讲的话仅止於口头上的严厉。
她将药碗拿来,一口气喝下,为了早日康复,再苦也得忍耐。
饮尽後,将碗还给掬香,咬著牙对憋笑得只差没流出眼泪的两人命令。「退下,我要一个人静静。」
「是,公主。」
这句迟来的命令无异是一种大赦,两人收拾收拾,为公主盖好锦被後,连忙敛身告退。
太好了!这下子终於可以冲出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大笑。
於是,她们各自捣著抖动的唇速速离去,再不走,得内伤的是她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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