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雅缇终于写完一封“给未来的自己”的信,厚厚一迭的标准信纸,每一张信纸都写得密密麻麻。
唐曜凡看见那厚实的一封信,大大的吃了一惊,猛摇头叹不可思议,不晓得她哪来那么多东西可写?
只怕“未来的她”可能会被“现在的她”给烦死了!
“你会不会太夸张了?”他实在忍不住好奇心。
“有那么多问题可以问?”
“你没告诉我要不要贴邮票?”佟雅缇根本不理会他的嘲讽,小心翼翼的捧着信问道。
“贴邮票?喔,对了,我朋友说一个唇印和一个指模就是通往未来的邮票。”唐曜凡顿了一下,才又立即回答,他的眼中闪烁着一丝好计得逞的光芒。
心急的佟雅缇没发现他的异常,只匆匆回房涂上口红,往邮票位置慎重的印上一吻,再用大拇指在口红上抹一抹,将指模盖在唇印旁边。
“这样可以了吗?”她拿给唐曜凡检查一下。
唐曜凡恍惚的点点头,心虚的说:“很正确,可以了。”
“那我要行动了喔?”佟雅缇满心期待的笑着,将信紧贴在自己心口上。
她迎向窗口的阳光,再次询问唐曜凡,生怕弄错任何一个步骤,又要白费心血了。
阳光照在她细致的脸上,让她的美更加亮丽,头发上的光圈更让她看起来像个天使。
但她那充满期待的神情,却令他的心瞬间震了好几下!
她在他的戏弄之下认真的找寻未来,要是她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他临时起意的捉弄,她将会有多恨他啊?
“闭上眼睛,就行了。”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决定继续操弄这个游戏。
佟雅缇听话的闭起眼睛,她的眼皮在炙热的光线下微微跳动,唐曜凡的心再次被震撼了,好想在这阳光下与她缠吻、拥抱。
按不住内心的冲动,他往她靠近了一步,伸出手去想拥她入怀……
“你帮我喊二三一。”佟雅缇高高举着拿着信封的手,要求着。
“好。”他克制自己内心的渴望,低声应允她的要求。
佟雅缇抓紧信封,凝神等待他发号施令。
“一、二、三。”他节奏明快的喊完。
佟雅缇在二二声落下的同时,将信封往上抛去。
信封掉落地面,方向是她的左后方。
像想起什么似的,唐曜凡长脚轻轻一踢,无声的将信封踢到她的右侧。
佟雅缇睁开眼睛,低头寻找信封。“是这个方向?”她拾起了信封,问着。
“嗯,我们出门后一直往这方向走就可以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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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邮筒?
幸好他家就有一个。
唐曜凡就是将信封踢到他家的方向。
其实那当然不是邮筒,而是他设置在“唐庄”大门口的信箱。圆桶身,面朝外张着四方口,单脚站立,若不仔细看,的确会让人误以为它是什么新式的邮筒。
接近“唐庄”时,佟雅缇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一路上绿意穿透出来的阳光,已是唤起她遥远的记忆。
她的家……也曾是如此绿意盎然。
多年前的废巷竟变身为弥漫着芬多精的翠绿车道,而眼前这栋华丽的别墅,无疑是替代当年那栋日式老屋的“后起之秀”。
父母没了,她当年的家,同样尸骨无存。
她的桌子,恐怕也早已成了别人家的柴火,化为灰烬吧?
“你怎么了?”唐曜凡转头看着怔愣在车道前的她,问着。
“路徒步而来,不过数十分钟,她的脸色却像跑了几十公里的马拉松一样惨白,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觉得有点冷。”佟雅缇的心里泛起了阵阵寒意。
“冷?”夏天耶!艳阳高照,又徒步而来,她竟然会觉得冷?
“没事。”惊觉自己的失神,她很快的回复过来。“我们继续走吧!”
“你明明有事。”唐曜凡恶意的拆穿她,大手却温柔的握紧她冰冷的手。
“说没事就没事!快走啦!”怕被窥见心事,又急于将手中的信寄出,佟雅缇凶悍的喊着,手却也乖乖任唐曜凡握住。
“没事还对我这么凶!你真是一个负分的情妇。”负分比零分还惨,佟雅缇连零分都不够资格。
唐曜凡抱怨归抱怨,却也恨不得将自己手中全部的温暖都传送给她。
“不要再说情妇这两个字了,行不行?很没格调了!”佟雅缇自认风雅,再也不想迁就他的没水准了。
但骂归骂,她的手已渐渐回温,她不是没有感觉。
“不喜欢情妇这两个字?你早说嘛!不然……情人?”
情人?
不!他惊觉到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情人关系似乎比情妇还要更高一阶,情夫与情妇是为了满足生理需求,情人间就不只这样了!
何况,情人间还要山盟海誓,他和佟雅缇才没那么好。
“算了,当我没说。”握她的手是因为想趁机碰碰她、吃吃豆腐而已——
怕自己不谅解自己,唐曜凡耐心的为自己如此解释着。
“我本来就没在听。”不解他为何:口既出,突然反悔,不过她也不稀罕当他的情人。
至于现在被他握着手,既不是顺从也不是喜欢,只是要偷他的温度而已!“未来”有什么事会发生,这才是她最关心的。
“没在听?没在听还会回答我?真是,什么怪事在你身上都找得到……”唐曜凡像个乡村老妪,瘪着嘴巴唠叨着。
“紫色邮筒?!”佟雅缇望着前方巍峨大门旁的邮筒,大声叫着。
“哇!真的有紫色邮筒耶?好神奇喔!”唐曜凡也夸张的叫着。
“你也觉得那是邮筒没错?”紧要关头,佟雅缇怕自己认知有误,于是想从他口中得到确定。
“不然是垃圾筒吗?”唐曜凡希望她赶快投下那封信,别再啰啰唆唆的。
“好,我知道了。”比起垃圾筒,它的确比较像邮筒。佟雅缇挣脱他的手,满心欢喜的走上前。
站在紫色邮筒前面,她谨慎仔细地想将信封塞入,却迟疑着不敢放手。
“鳄鱼咬住你的手啦?”明知她心绪复杂,他还是忍不住开她玩笑。
“我……放下去啰?”热切期待中,她仍是无法完全放心,不知是不是被削苹果的失败给吓着了,她的勇气并没有当初那么足够。
“放下去吧!只怕别人不理你,还怕‘自己’会不理自己吗?别忘了,这信是写给‘未来的你’耶!”好意或恶作剧,唐曜凡早巳混淆,想知道她信里写什么是他现在最大的期待。
待会送她回去之后,他再拨空回唐庄来一趟取她的信。
“我知道了。”佟雅缇手指一松,信沉甸甸的落在邮筒底。
她回眸对他一笑,笑里什么意思,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被她动人的笑,搞得差点连回去的路都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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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唐曜凡飞奔回到唐庄,在大门口下车后,立即在紫色邮筒的背后按了四下密码键,欲伸手取信。
空无一物?
糟,一定被管家收走了!他又赶紧将车开入车库,直奔宅内。
“入门,他在玄关处的信件盘里翻了又翻,除了数封广告信,根本没看见侈雅缇的信。
他在大客厅中央扯着嗓门喊人.“曹叔!今天的信呢?”
“干什么大呼小叫的?曹叔出门了,你别叫了。”唐家女主人,唐曜凡的母亲向蕴芳一步步尽是优雅风范的走到儿子面前来。
“妈!其它信呢?谁拿去了?”唐曜凡急切地问着,连分心问候他“久违”的老妈一声都没有。
“什么信?”向蕴芳睨视儿子一眼,一脸无奈。
面对儿子,她的气质势必减半。她精明一世,胡涂一时,生了个只知玩乐的败家子,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和耻辱。他老公会短命也不是没原因的。
“一封……”唐曜凡心想,该如何提起佟雅缇那封信才好?
“一封什么信?”向蕴芳盯着儿子。
“就……”唐曜凡说不出口。
“一封‘现在的佟雅缇’写给‘未来的佟雅缇’的信,是吧?”在看出儿子的为难后,向蕴芳才慢条斯理的说。
“妈!你拿去了?快把信给我!”唐曜凡怪罪地叫着,没礼貌的朝她母亲伸出手去,并催促道:“快点交给我啊!妈!”
“先说清楚佟雅缇是谁?”向蕴芳从背后拿出那封厚信,重打儿子一下,又立即收回背后藏起。
“妈……”
“不说,我回头让曹叔拿出去烧掉!”
“妈,你很狠耶!”唐曜凡在母亲面前很少妥协,如今不得不低头。
“佟雅缇是我的……”情妇?他认,她不认啊!
“是什么?女朋友?还是……”
“是、是女朋友。”女朋友?随便母亲怎么说啦!能拿回信要紧。
“你交的是怎么样的女朋友?还写信给未来的自己?而且为什么会投到我们家信箱来,还用唇印代替邮票?你哟!专交些不正经的女朋友。”向蕴芳不解儿子在想什么,连带的也不解儿子所交过的异性朋友。
那些女人,哪个不是浓妆艳抹、气质低落?现在这个更奇了,还写信给未来的自己?那个佟雅缇想干嘛啊?
她就搞不懂儿子相貌堂堂,对女人的品味怎会那么差!
“她写着玩的,妈,赶快把信给我!”唐曜凡快被母亲烦死了。
“拿去、拿去!”向蕴芳也觉得儿子很烦!“奇怪,写着玩你还那么紧张。”
“没事拦截儿子的信才奇怪咧!没看过人家谈恋爱吗……”唐曜凡抱怨母亲,却又被自己所说的话给吓得像电话线被剪断一样,顿时无声。
谈恋爱?他竟然用这词?他从没承认跟任何人谈恋爱,有的只是肉体的关系。如今,他竟说跟佟雅缇在一起是谈恋爱?!
问题大条了,这比傅唯高变换口味,爱上颜艳那个矮冬瓜还糟糕!
“干嘛发呆?”向蕴芳未曾看过儿子如此这般一脸迷惑和痴呆。
“妈,我改天带佟雅缇来见你。”
说完,后悔就爬上心头,他竟反常到这种程度。
“她有什么特别吗?我觉得没必要。”她可不想与儿子那些没气质的女友有任何接触,每次跟儿子讲话她就气质打折,再跟他的女友见面,恐怕气质会被下杀到一滴不剩。
她可是企业界人人称赞的美丽女总裁,岂能自损风采。
“那就算了。”正好唐曜凡也在后悔提出这事。
“妈,我走了。”
“难得回来,不吃完饭再走?”向蕴芳是个颇洋化的母亲,与儿子分住多年,母子俩各有天地、互不干扰,平常在公司也鲜少碰面!因为她忙,而唐曜凡也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有没有去上班,常常让人猜半天。
今日他难得回家,却不陪自己母亲吃顿饭,向蕴芳难免一声埋怨。
“妈,我有事要处理,下次好了。”唐曜凡急着想看佟雅缇的信。
“好吧!不留你了。”向蕴芳看得出来儿子与那个佟雅缇关系非比寻常,显然比她这个母亲重要多了。
“那我走了,妈,再见。”唐曜凡首次对母亲起了歉疚的感觉。
老天,他这野兽真的愈来愈像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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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已到手,唐曜凡一出唐庄,就将车停在车道旁,迫不及待的拆阅那封信。
数了数,整整十五张标准信纸,她的话还真是多!
未来的雅缇:
你好吗?你会回信给现在的雅缇吗?
开头就是如此不确定的语气,她真的是一位对未来充满疑惑的女人啊!
唐曜凡的心马上被接下来的第一句话给攫住了。
现在的雅缇——我,表面上过得很好,实际上我对人生充满了不确定感。我的未来究竟会怎么样?离悲愁比较近?还是幸福离我不远?
未来的雅缇,你能为我捎来信息吗?告诉我,你过的是怎样的人生?
爸妈离我而去,转眼已十一午,思亲之情一直在内心不曾远离,对你而言,怀念势必累积得比现在的我更久、更多,是吧?
经过这么多年,我都还在怀疑,爸妈的死亡之旅是不是有心人士操弄?未来的雅缇,是否能在悠悠岁月中发现什么珠丝马迹?
死亡之旅?有心人士操弄?佟雅缇的父母,是被人害死的吗?
唐曜凡心急的继续往下看,希望能再获得多一点讯息。
家破人亡的悲哀不曾少过一分,在有生之年,这样的我,是否还有幸建立一个全新的家?可想而知,当我写这封信给你时,家还是个虚幻的名词,你呢?未来的雅缇?你有家了吗?你为现在的雅缇找到一个家了吗?
接下来整整五页,尽是佟雅缇对去世父母的思念和牵挂,以及对家的憧憬、又爱又怕的矛盾情结。
天色已暗,唐曜凡按开车内的照明灯,两眼不嫌酸涩的急急看下去。
记得十午前离开故居,过去的雅缇曾在小桌上留下的刻字吗?“探知未来”是我现在的生命重点。
未来,雅缇拥有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我至今还看不见未来的样貌,未来的雅缇,你能明确的告诉我吗?
桌上的刻字?
唐曜凡的记忆快速地回到八年前踏入日式老屋的那个下午。
那个失去双亲,连心爱的桌子也不敢带走、而在桌上刻字的孤儿,是佟雅缇?
他被这巧合深深震撼了,在麻木的生活中沉寂的弦,如今又再度被拨弄了!
佟雅缇如果是那刻字人……她知道吗?她心爱的桌子就在他房里,前阵子它还每天舆她在镜前削苹果,她知道吗?
他也猛然想起,当初唐家买下日式老屋时,听说前任屋主夫妇就是在旅游中因意外坠海而身亡的……日式老屋是佟雅缇的家,怪不得下午她走进车道时,脸色惨白,还直喊冷。可见她当时有多激动!
幸好他及时牵紧了她的手!
但前一秒说幸好,下一秒他却因没有及时用力拥抱住她,而深深懊恼。
而如前面所述,佟雅缇怀疑那是一个阴谋!
若真是阴谋,那个“有心人士”的目的又是什么?
信还没看完,唐曜凡先强迫自己中止悸动的思绪,继续看信。
人的生命或许离不开生老病死,但如果能事先预知而加以防范或改变、导正,那人生是不是就会了无遗憾呢?
唉!做人若这么弱不禁风,就不要当人了。何苦来哉?
佟雅缇的信自此之后,多是一些她抒发心情的文字,以及一些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的牢骚语。
不过,佟雅缇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女人,这在信中已表露无遗。
唐曜凡虽然觉得人生无需如此多虑,但他已被佟雅缇的多愁给牢牢曳住了。
然后,看着信,他觉得自己的心莫名其妙地空洞起来,在信里,她说一大堆,但他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
“丝不该衍生的期待迅速扩大,他焦躁地在信中寻找自己的踪影,现在的雅缇会不会问未来的雅缇,她是否可能成为他的情妇或情人什么的。
她曾说要让未来给她答案的!
结果“唐曜凡”这名字,在她信中根本没出现过,一次也没有!
连那个什么帮忙她找数据的阿斯,都串场七次了,他这重要的愿望之神,在她笔下竟然没有出场的机会。
未来的雅缇,我的未来全靠你了!无论用什么方式,为我捎来讯息吧!
无论在梦里或用心电感应,任何方式,请让我知道,你为我传递了讯息。
佟雅缇的信已经收尾了,唐曜凡仍是个隐形人,无名。
他失望透顶,这样的失望引发了他的愤怒。
可恨啊!佟雅缇竟然视他如无物!亏他还将她心爱的桌子保存得完好如初?
“想到桌子,他的心又浮现许多怜惜和情思。
也许,他应该让她看看桌子,让她知道这些年来,有一个叫唐曜凡的男人为她做了什么?那个叫唐曜凡的男人内心深处,一直有那刻字人的影子……
无法在信里得到安慰,他自尊受创,心里的秤严重的倾斜一边,佟雅缇在高处寻找未来,却没发现低处的他对她投以关爱的眼神,双手为她捧着“未来”。
愈想愈气!盲目的女人,回去把她心爱的桌子砸个稀巴烂!他胡乱的将信纸重新迭好,对折再对折,就在要塞回信封时,他看见最后一张信纸背面有几行字。
未来的雅缇,有一个叫做唐曜凡的男人,他会一直在我们的生命中存在吗?若他会,那又是以什么样的立场存在?他会活多久?他应该不是个短命鬼吧?
我将会是……他的情妇,或是情人吗?或者我该问你,你已经是他的了吗?
他曾为我们带来第一次的欢愉,你记得吗?你还记得那种奇特的感觉吗?
我直到现在,都没忘。
未来我们会如何呢?告诉我,未来的雅缇,请告诉我!
啊哈!终于有了!原来他是好酒沉瓮底。最后出现的是压轴,最重要的人物!
阿斯出现七次都是惊鸿一瞥、顺带一提的小角色,而他只出现一次,却是份量最重的角色呢!唐曜凡沉重的心情已不复在,只有愉快。
佟雅缇,看样子,我带给你的欢愉,你不但没忘,甚且还回味无穷!
唐曜凡太开心了,他就知道自己兽性大发后,女人就会对他念念不忘!佟雅缇毕竟也只是个有血有肉的凡人。
至于她要不要成为他的人,这种问题不该问未来的佟雅缇,现在的佟雅缇就该自己做决定。
唐曜凡失衡的心很快的就恢复正常,他与佟雅缇正在天平的两端凝望,未来就在彼此的眼中!
熄了车内灯,他迅速将车打档前行,飞奔回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