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芙音美丽的瞳眸覆上了一层冰雾,她木然的抓着被单缓缓下了床。
双脚触地的刹那,她膝盖蓦地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板上。
夏树央见状,连忙伸出手来想扶她起来,却被她狠狠的甩开。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的声音很轻很微弱,但在极静谧的空间里,却显得很刺耳,「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恨你……我已经从你的生命里离开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夏树央凝望着她,无言。
「为什么?」蒋芙音转头瞪着夏树央悲切的大吼,「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恨你?」 说完,她跌跌撞撞的冲入浴室,反手摔上了门。
他该解释的,可在她充满恨意与指责的目光下,夏树央选择闭上了嘴。
说什么他都不该强迫她跟他做爱,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他挚爱的女人!
怎么他带给她的永远都是伤害?
夏树央走到浴室前,手贴在门上,感觉到门轻微的震动。
她正靠在门上哭泣吗?
夏树央的心被拧疼了。
他前额无力的靠在门板上,薄唇开启:「芙音,我对我刚刚的举动……」
他的道歉尚未出口,即被蒋芙音打断。
「走开,好吗?拜托你!」门内传来她哽咽的要求。
夏树央沉痛的闭上眼,她的拒绝让他痛彻心肺。
「那我去告诉法兰克,请他明天再过来。」说完,他转身离开房间。
十分钟之后,蒋芙音听到夏树央回来的声音。
他不晓得在房里忙碌什么,接着一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坐在浴室地板上,蒋芙音身上紧围着一条薄薄的被单,她觉得有一点冷,但她不想出去看到他的脸孔。
她气他强要了她,也气自己竟回应了他!
泪眸埋在被单里,流不停的泪水迅速在被单上渲染开来。
与他结婚之前,她就知道自己不过是他众多女友之一,但她的鸵鸟心态让她对他那些女人视而不见,她笨到以为自己应该会是特别的一个,最终能够收服他。
只是,他的无情,在她告知他怀孕时,她才真正见识到;她在他心里的地位,在他公然将女人带回家时,她才真正了解到……
最后,在孩子流掉了之后,她才狠狠的醒了过来。
想到这些过往,她哭了好久好久,哭得倦了,在地板上睡着。
*
在她醒来之后,她走出浴室,看到外头的天空染着一层薄薄的灰蓝。
现在是清晨吧?她想。
夏树央应该还在睡觉,她可以趁这个不用跟他打照面的机会,整理行李然后离开。
她蹑手蹑脚的走到客厅,点一见墙上的壁灯,再回到更衣室整理行李。
行经床铺前,她不经意的往床上瞥了眼,愕然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他不在?
蒋芙音转身四处搜寻他的身影,但,偌大的房间除了她之外,并没有其它人影。
他去哪了?
扭亮房里所有的灯,连阳台那都找过了,就是找不到人。
她纳闷的往床上一坐,这才发现枕头上有一张纸条,上头写着——
我先回台湾,房费我已经结清,你可安心住到后天,自己小心……
夏树央
看完纸条内容,蒋芙音立即冲向更衣室,用力拉开衣橱的门,里头果然只剩她的衣物……
她连忙取出羽绒大衣,套住自己的身体,然后火速冲到一楼柜台。
「夏树央……夏树央去哪了?」她急切的问。
「夏先生昨晚搭车去机场了,他有特别叮嘱我们要好好照顾您。」
昨晚?那他现在八成是在飞机上了!
「你知道是几点的飞机吗?」
「我帮您查查。」柜台人员熟练的在电脑上操作着,「昨晚飞往香港的飞机有以下几家……」
「谢谢。」蒋芙音如幽灵般走回房间。
她明白,他毫无预警的离开是因为她。
他知道她恨他恨到不想再看到他的脸,所以在请走法兰克之后,自己也选择离去。
她坐在床沿,这才发现枕头上还有其它东西,拿起来一瞧,是她拒收的蝴蝶手链。
突然,有一张纸条飘落到地上。
见状,蒋芙音凝眉捡起。
所有伤害你的一切,是否有弥补的可能?
她手上紧握着蝴蝶手链,蝴蝶的纤细触角微微扎痛她的手心,她的胸口有怒火在窜动。
这就是他所谓的弥补方式?
昂贵的首饰和免费五星级饭店的住宿?
「别瞧不起人了!」蒋芙音扬起手,将蝴蝶手链扔置床铺的一角,「可恶的家伙……可恶……」她趴在床上,脸埋在床单里,不甘心的哭泣着。
*
在豪华的办公室里,夏树央面对着落地窗,陷入沉思之中。
他微眯着眼,心里想着对于蒋芙音他该怎么做。
桌上搁置着一个三天前寄来的方盒,里头有一叠钱与一条蝴蝶手链,那是蒋芙音寄来的。
她是这么倔强的女孩,他到底该如何是好?
叩叩——
特助敲门而人,「总裁,我回来了。」
「她们与法国那边的厂商谈得怎么样?」夏树央问。
「据我了解,不是很顺利。」特助回笞,「对于谈判她们都没有经验,难免会遇到被对方压制而无法反击的情况,且对方的代理金要求略高,她们无法负担,故现在陷入僵局。」
蒋芙音从法国带回来的几项试卖品销售成绩颇佳,摆上柜不到三天就净空了。
因为试卖成功,让两人都很有信心,所以致电法国表示希望能让她们拥有台湾的独家代理权,没想到对方可能是看她们年轻、没经验,再加上他们得知其设计在台湾广受欢迎后,故狮子大开口,企图逼退她们,然后再去找更好的代理商。
「以她们的名义帮我派个谈判专家去法国,以合理的价格将代理权谈下来。」夏树央顿了顿后又说:「别让她们知道人是我派的。」
「是。」特助望了老板一眼后,目光飘到办公桌上的方盒,不免感到唏嘘。
他知道老板在想尽办法弥补他的错误,追回他的妻子,他不想让她知道他一直在她背后偷偷的帮助着她。
只是……看来事情没有这么顺利。
*
矮几上的闹钟发出声响,温暖的被窝中伸出一手切掉它。
蒋芙音坐起身来,伸个大懒腰之后才下床。
她的心情很愉快,因为法兰克终于肯让步,主动将权利金降到她们可以接受的价格。
「啦啦啦……」蒋芙音开心的边转圈圈边往浴室跳过去。
「早安!」蒋芙音对着镜里的自己加油道:「今天的你会更顺利喔!」
每一天、每一日,她都这样为自己加油打气。
她与范羽翼合作的生意越来越顺利了,收入也渐渐丰厚起来。
原先对她们做生意一事大表反对的父母,最近也不再发出反对的声音了,她觉得一切一切都好顺利喔。
她相信,她们会继续顺利下去。
这算不算是女强人?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所以也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她竟然可以拥有自己的事业!
「加油!」她对镜中的自己比了V字,「朝女强人目标前进!」
「芙音!」此时传来蒋母的叫唤,[起床了没?早餐准备好了。」
「喔……」蒋芙音连忙对着门外大喊,「我起床了,马上下去。」
她回身拿起牙刷要刷牙时,猛然一阵恶心感涌上,对着洗脸盆呕吐,却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她抚着不舒服的胸口,心头有了不祥预感。
*
坐在厕所的马桶上,蒋芙音瞪着验孕器上的线条,整个人发软。
怀孕了……她竟然又怀孕了?!
她狠狠的将验孕棒丢入垃圾桶,然后哭泣了起来。
她该怎么办?
跟羽翼的事业才刚稳了些,前景正一片光明,现在有孩子对她没好处,而且如果被父母知道了,他们一定会气死。
可,真要将孩子拿掉吗?
不行,她做不到啊!
她该怎么办才好?
*
「芙音,你最近是不是胖了点啊?」在餐厅里,范羽翼打量着蒋芙音略圆的脸庞。「最近你食欲似乎变得很好耶!」
「因为心情好啊!」蒋芙音笑道,「第二家分柜顺利开幕,生意也不错,心宽自然体胖嘛!」
「但可别胖过头了。」范羽翼叮咛她,「虽然你胖一点比较好看,但过头还是不好。」
「我会注意的。」
虽然她已怀孕五个月了,但蒋芙音一直没告诉任河人,加上她人比较娇小,会藏肚,只要穿宽松一点,就看不出突起的小腹。
她比较担心的是医生曾告诫她,胎儿的体重有些不足,她也有点营养不良,这样下去,对胎儿很不好。
「等等吃完饭,你去缴交水电费用好吗?」范羽翼将装着钱的信封袋交给蒋芙音。
「好。」蒋芙音接过。
吃完午饭,蒋芙音直接到办公室去。
在经理的办公桌旁,伫立着一位男性,正与他讲话。
「不好意思,」蒋芙音开口打断他们,「我来缴交费用。」
「抱歉,等我一下。」经理翻开登记簿寻找费用资料。
突然,蒋芙音察觉到身旁男子的强烈注视,故好奇的转过头去。
男子发现她的目光也不闪不避,扬唇朝她微笑。
蒋芙音也回以微笑。
他好眼熟喔,可是她想不出来在哪见过他。
「我先走了,拜拜。」男子拿起经理交给他的公文袋,然后转头跟蒋芙音道别。
「拜拜。」蒋芙音挥挥手。
等男子一走,蒋芙音立刻好奇的问经理说:「那个人是谁啊?」
「租给你们店面的人的特助。」经理拿过信封袋点钞。
「是喔。」 对方跟她们签约到现在都一年多了,她们还不曾见过其庐山真面目。
[他事业做得很大吗?」
「很大。」经理点头。
「难怪会有特助……」脑中突然被什么敲了一下,「那个特助是不是姓胡?」
「是啊!」写好收据的经理才刚抬头,就见蒋芙音一脸紧张的盯着他。
「那租给我们店面的人是不是姓夏?」
「你怎么会知道?」他不记得他有泄露出去啊。果然!那人是夏树央身边的助手。
那个男人又在搞什么鬼?
接着,蒋芙音咬牙转身冲出办公室。
「喂……收据……」经理来不及叫住她,眼睁睁看着她离开他的视线。
*
「等等!」追到地下停车场的蒋芙音,气喘吁吁的朝夏树央的特助大喊。
他闻言转过身来。
「我是柜号33O1,法蝶饰品专柜的负责人之一。」蒋芙音一步一步朝他走去,「请问你是我们房东的特助吗?」
「是的。」他诚实答道。
「是夏树央派你来的?」
他沉默了会。
「告诉我,他想侮辱我到什么地步才会罢休?」她的眼眶泛泪。
闻言,他吃惊的抬眼。
「总裁从不曾有侮辱您的意思。」
「他故意将位置绝佳的柜位以低价租给我们,不就是想用钱来侮辱我吗?他知道我一无所有,才刻意以这方法来证明我在他面前有多渺小!」
所以……签约那天的相遇根本不是偶然!
「总裁是想帮助您的事业……」
「那是不可能的!」蒋芙音气愤的打断他,「他一直认为我觊觎他的钱、贪图他的社会地位,他巴不得甩开我呢!」
「您误会他了!」他忍不住为老板抱不平,「在贵公司生意一不见起色的时候,是他请了杂志社跟电视台来采访你们,因为他知道你们的东西好,只是缺乏宣传,所以他一直在背后大力帮忙。」
「所以我们有今天的成绩都是他的关系?」蒋芙音咬牙问。
糟糕,他这样一解释,反而误会更深了。
他立即回应:「当然前提是您与范小姐的饰品的确有过人之处,否则杂志方面也不会因为我们的要求而去采访。」
「不用再说那种好听话!他到底要怎么样?是要我们跪下舔他的脚,感谢他赐给我们的一切吗?」
「蒋小姐……」他都不知道怎么接了。
「那代理权呢?」蒋芙音猛然记起法兰克突然的让步,「是不是也是他暗中使力的?」
他叹了口气,「我们上去找个地方好好说,好吗?」
「不要!」蒋芙音严厉拒绝,「帮我转告他,我不屑他的好意,法蝶从今天起撒柜,结束营业!」
「法蝶不是您一个人拥有的,」他淡道,「请别忘了还有范小姐的心血在。」
是啊,法蝶不是她独有的……
「那我退出……呜……」她突然感到肚子一阵绞痛,她抚着肚子,微弯曲身体。
「蒋小姐?」他关心的弯腰探看。
「我的……肚子……拜托你,送我去……去和平东路的许妇产科……」
「妇产科?您是不是有孩子了?」他愕然。
「对,是他的!」蒋芙音紧抓着他的手,「你放心,我不会叫他负责任……同样……同样的错我不会再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