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炙虽然有心在第二天出发,但到底不是铁打的身子。
整个白天他都一直发烧、作恶梦,说着梦话,已经搞不清到底是身体上的病痛,还是来自于心底的痛苦。
可是,每一次醒来时,他总会睁大眼睛,一遍遍重复,“明天出发,明天就走。”
红瑗觉得心里难受极了,就是岳小宁和南宫孤两个大男人看到了这一幕,也觉得不好受。眼睁睁看着一个笑面虎变得这样凄惨,确实太残酷了。
“怎么办?他这样子,明天怎么也不能出发的。”
“看着办吧,实在不行我就点住他的穴道,让他睡个十天半月。”岳小宁说。
“点穴?可是他现在心心念念都想去洛阳,我们这样子——”南宫孤很为难。
“难道就没有药物可以治疗吗?”红瑗一脸担忧。
“我们也不知道,或许千年的人爹、万年的灵芝可以吧。”岳小宁随口开了玩笑。
没想到,红瑗居然就当真了。
“我去找。”她一下子便失去了踪影。
南宫孤不禁责怪起岳小宁,“叶炙身上的伤其实已经被我们用内力压住,他现在的问题主要是心病,这世上哪有什么药物可以治疗心病,你这不是诋骗她吗?”
“我怎么不知道?不过总比她继续这样担心下去好吧,不要到时候叶炙没好,我们这里又添了一个病人。”
“也是,这丫头虽然口口声声说是叶炙的仇人,如今居然会这样关心他?”南宫孤叹了口气。
“傻瓜,红瑗哪里把他当成仇人了,她是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岳小宁深深为他的后知后觉而悲哀。
“啊——”
“你叫什么?”这南宫果然永远都是木头一块。
“居然会是这样子,难怪她如此焦急不安了,原来她喜欢叶炙呀。唉,真是可惜!”
“为什么可惜?”岳小宁不懂他的意思。
“可惜对方是叶炙呀。你也知道叶炙,他为人性冷,从不予人真心,在江湖上只有恶名,没有朋友。这样的人,你以为他会喜欢红瑗吗?红瑗的心思,他又能够了解吗?”南宫孤实事求是的问。
岳小宁一阵深思之后,反问他,“你我认识叶炙也有些年月了,可是我们却从来摸不透他的个性,不知他的背景,不明白笑容背后的他是什么模样。江湖上都说他是第一无情人,他有恶名,也有无数的仇人,可是作为无情人的他却从不杀人,这不奇怪吗?南宫,你我真的懂他吗?”
南宫孤困惑的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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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炙隐约觉得有人摸着他的脸,有人撬开他的牙关,然后又缓缓送入汤药。
肚中一片烧火。
脑袋的疼痛也好像去了许多,清醒不少。
睁开眼,正好看见红瑗的脸。是红瑗,却又有些不同,往日都是浓妆覆面,如今倒是清水出芙蓉,果然很美。
“今日怎么不太一样了?”他笑着用低哑的声音说话。
红瑗摸了摸自己的脸说:“我也知道这个模样难以见人,可谁叫你这个病人不让人安睡呢。一天了,都没有时间休息,自然来不及整理仪容了。”
看她容颜确实有些憔悴了,正想要她去休息一下,却转眼看见她的脚上一片乌黑。“你的脚是怎么了?”
“还不是你这个坏人给我罪受,我这一天跑了几千里的路程,高山深水可都给我翻了个遍,好不容易才替你寻来这些药物。这一回你要是再不好,我定然要你不得安宁。”她故作轻松地说。
叶炙眯起了眼,“你把脚抬上来给我看看。”
“不给!没什么好看的。”红瑗不依。
看见叶炙似乎要起身坚持,她只好把脚提起给他看。叶炙这才发现她的左脚上有许多给刺扎过的伤痕,鲜血虽然已经干涸,却也因此把鞋袜都给染成了黑色。
“为什么会这样子?你都没穿鞋子吗?”
“你这话真是有趣,你可看过穿着鞋子、袜子的狐狸吗?”红瑗笑着缩回了脚。
“狐狸?”
“要爬山还是变成狐狸容易一些,只不过一不留神,被树藤的刺给弄伤了。其实也没有什么,看起来虽然恐怖,不过一点也不痛。”
她离开他,把手里的空药碗放回桌上。
她动作已经有些迟缓,走路也一拐一拐的,叶炙觉得刺眼。“你不是狐狸精吗?怎么不用法术?”
红瑗对于此事自然是颇多责怪,“本来是快要恢复法力了,可是那夜与你斗法,结果就成了这个样子。唉,估计又要好久才能复元气了。幸好没有变身,要不然真是太糟糕了。”早知道今日的苦果,当年怎么样也要好好修行,才不致像现在,说是人又会变成妖精,说是妖精嘛却又没有法术。
“红瑗,你干么要对我好,忘记我曾经差点杀了你吗?”他心里一酸,情不自禁的问。
“怎么会忘记,但是我也记得你曾救了我,我这样子是要报你的恩情。至于仇嘛,等你身子好了,有好多机会可以算的。叶炙,你一定要好起来,等着我的复仇哦。”说话的时候,她硬是装成无所谓的样子。
叶炙听了只是更加难受,“笨蛋!说什么傻话,我叶炙会死吗?放心,我会比祸害还要长命。”
红瑷笑了笑才说:“也是,你这样的坏人怎么会轻易死去呢。”
叶炙翻身,从里面取出一物。
红瑗细看,居然是那日丢下的绣鞋。
“换上吧,这样子难看。”
“我以为你丢了呢。”她轻轻触着鞋面。
叶炙的脸不由自主有些发烫。是该扔了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居然给留了下来。
红瑗曾经问他,不救人的他为什么会破了规矩救她,救一个还是狐狸的她。他说,那是为了不愿有人在火里死去。这确实是道理之一,可是还有一个理由,他没有讲。因为他当时听到林烽叫了一声“红瑗”,正是这一句红瑗让他想也不想退路便冲进了火里。感情到底是没有理由的,他那样防备,可却在不经意的时候,还是出现了。
红瑗却把绣鞋推了回去。
“这是定情的东西,给了怎么好收回呢。”她笑着按那日的戏言继续说下去,没想到昔日一语竟然成真,可见冥冥中自有因果。
“你——”爱,他是受不起的。
“不要爱你嘛!对不对?放心,我不爱你的,只不过不习惯把送人的东西再要回来而已,所以你要好好收藏,等我哪天真的有了心上人,再向你要回也不迟。”
突然,她往衣袖里面掏了掏,不知道抓了什么出来,摊开手心时,那里有一把细巧的飞星镖,上面刻着银色的字,“叶炙,这是你的吧?”
叶炙一看,手如闪电一样扫过,下一刻飞星镖已经落入他手中。
“你在何处找到的?”
“昨天我在院子里面看见的,上面还有血迹,是你的东西吗?”
他看着飞星镖,冷漠的点头。
“我看见上面的字了,写着洛阳秦家,上头还有银色麒麟的标志。”红瑗接着问:“你去洛阳,是要去那里吗?你的过去与这个有关系吗?”
洛阳秦家一国舅秦遇之。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么过去的一切竟然是如此荒唐,曲家人的死亡,更是一场荒唐的梦。
“我也知道你一定不愿意讲这些,不过我很担心你。”
红瑗以为他不会说,可是他在沉思半晌之后却开口了,或许人在把心事压了太久之后,总也要找个渠道宣泄一下。
“我叫叶炙,可是我还有另外一个姓,我姓曲。我父亲在二十年前就是洛阳的太守,我在无限宠爱中度过了我的幼年,若非因为那把凤阙剑,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是今天的书生叶炙。”
这一点,在那次山洞的相处她就知道了,他其实很怕伤害别人,害怕到不惜破坏自己的名声,也不要别人接近,不要朋友。邪气也好,故意招惹是非也好,全不过是假面具罢了。
“岳池国送来了凤阙剑,可是宝剑却在我家被偷了,一夕间全家人获罪。凤阙剑算什么,爹爹怎么会要它?爹爹那么喜欢娘亲,又怎么会侮辱那个狗屁公主?可是没有人相信,那个该死的国舅铁了心要把罪名丢给爹爹。”
红瑗转头时,又看见了那只断翅的蝴蝶,“叶炙,那是剑伤吗?”她点了点那蓝色,又一次问出了自己的怀疑。
这一次,叶炙没有推开她的手。
“是剑伤,是那个偷了剑的人留下的。那天,我在藏剑的楼里躲着,只因为好奇大家大动干戈到底为了什么东西,后来那个人就来了,他一下子就找到了剑,仿佛一开始就知道它的所在。”
红瑗有些紧张,就像是谜底越来越近了一般。
“他看见了我,然后拔出凤阙剑对着我就是一剑,我昏了过去,等醒来时,天已经变了。”他苦笑着,“我常在想,我到底该感谢他没有杀死我,还是该恨他让我见到了以后的不幸。”
“人自然是活着好了。”红瑗替他选择答案。
“是吗?”他无所谓地说。
“当然。”她给予肯定。
“如此痛苦也算是好?”
“至少还有希望,不是吗?叶炙,这些年不就是存着寻找答案的希望一直在努力吗?”前前后后连一连,也就不难猜出他的过去,以及他寻找武器的心思了。
“是的,我的确是存着希望,在我受了那么多的苦之后,没有理由便宜了那人。我要拿他的人头和凤阙剑祭奠我的亲族。”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一直记得那场大火之后的惨烈。焦黑的土,倒塌的梁,残败的树,还有分不清面目的人。若非他因为剑伤,而特意被送出府外救治,恐怕自己也会是其中一个。
他不记得那剑是什么模样,不知道它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名字,这么多年江湖上一直都没有再出现过凤阙剑的名字,他唯一可做的,只剩下每天看一看这幼年时候就有的伤口,想着那把剑的模样。每看一次,痛就深一分。不过眼中的恨会掩饰得更好。
“叶炙当日才是如何获救的呢?”岳小宁说过,当时曲家人都死了,那么应该是有人秘密救了他。“有人救了你吗?”
“是呀,曲家烧了之后,人虽然死了,罪名却还在,父亲罪在不赦,他的亲人也要一并问斩。后来清点烧死的尸首,少了一具,国舅在听说少了的是个孩子之后,硬是不肯干休,于是大规模搜城,一定要找到我才肯罢手。”
“收留我的两个人是一对兄弟,他们都是我父亲昔日的学生。但老二受到重金的诱惑,不顾昔日恩义把我告发,老大和他的家人却拼死护我。最后,他的妻子死了,他的独子、我的好友也成了我的替罪羊,而他自己也身中一箭,眼看就要被捉到了,他咬牙抱着我跳入江中,一路带伤游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力竭气断。”一直到现在,叶炙仍难以忘记那人紧紧拉住他的手不肯放开的倔强。
这就是原因,不敢亲近别人,怕别人伤害他,也害怕自己害了别人。所以,那日他才会如此悲痛的说了那两个字:“死了”。
“是那个国舅吗?”红瑗不禁咬牙切齿,拳头紧紧握住。
“我还不肯定,不过我相信我离他已经不远,而他离死期也不远了。”秦遇之是吗?还真是巧得很,他要找的龙环筝也正好在那儿,洛阳还真是一处宝物众多的富贵之地。幽黯的眼神,在下一刻结成了冰。当年,只是恨他不留情面,可若这一切猜测是真的,那是多么残酷而悲伤的事情呀,他对曲家犯了永远不可饶恕的罪。
天明时,终于顺利上路。一路奉行,半月之后,四人来到了牡丹花城洛阳。
进城后,也不用找地方住了,反正风栖楼的主人就在这里,哪会愁没有地方住呢。大家在收拾完东西之后,南宫孤却突然发现叶炙和红瑗一起不见了。
叶炙独自来到一处荒宅,而红瑗也偷偷尾随至此。荒宅里偶尔伸出碧绿的枝蔓,空气中隐隐飘浮着芬芳的香气。是牡丹花开的香气!
他并未进去,只是远远看着,然后抬起一叶,悠悠吹起一曲,是微雪峰上红瑗听过的曲子。
吹完之后,他马上转身,似乎就打算离开了。
迎面看见未来得及躲藏的红瑗,也不觉得惊讶或者生气,只是平和相望。
“为何不进去?我以为你很想进去。”
“不用了,多少年过去,大仇始终未报,就连仇人是谁也不知道,就是我自己也觉得说不过去,家人在地府定然无法心安,他们一定会怨我办事不力。我……实在没有面目与他们相见。”只能吹一曲,聊做慰借。
“他们不会怪你,他们是爱你的,每个人都是,他们希望你活得好。”红瑗上前一步,忍不住劝他。
叶炙的眼神有些古怪,她忍不住问:“干么这样子看我?”
“狐狸也懂爱吗?”
红瑗推他一把,“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也不想想这些日子是谁照顾你的。还有,狐狸也有心,自然会懂爱。你难道没有听过狐狸和书生的故事吗?狐狸要是爱上一个人,那就是送了性命也不会回头。”
叶炙注视着她,眼前却又有了许多奇怪的影像,是燃烧的火,是焦黑的尸体,是河水的冰冷,是紧紧捉住他的手臂……这些东西一起扑面而来,他痛得咬住了牙关,只是额头上还是冒着冷汗。
“叶炙!”红瑗惊叫。
他推开她的扶持。
“你会爱上我吗?红瑗会喜欢我吗?”
她轻笑着,却还是柔媚的贴上他的身,“我是有生命的,不会因为你要我爱你就爱你,更不会因为你不要爱我就不爱你了。叶炙,爱与不爱都是我的事,我自己会做主。”她已然深知他的心思,这一刻他的担心和害怕,她也完全了解。
心,莫名地和他一起痛苦。
“那我的事情总是我的,请你也不要过问了。”他决绝的说。
“好呀。”没想到她居然爽快的答应了。“你的事情我不会问你,但是问别人总可以吧?”
“问别人?天底下还有另外的人知道曲家的事情吗?不要忘记我是最后一个曲家人。”他笑她天真。
红瑗皱起鼻尖。
“你真是小瞧我了,我不是人,我是狐狸,是妖精。人有人道,妖自然也有妖的门道了。你看吧,说不定到时候你还要依靠我。”
她走到墙角,轻轻敲击着墙面,就像是小孩子游戏一样。
叶炙不以为然,坐在一边看她,不料却有奇事发生了。
一个矮小肥胖的白胡子老头钻出了地面,他拄着拐杖,一脸惶恐,看见红瑗连忙行礼,“红瑗姑娘安好呀,我们许久不见了。咦,清凝姑娘不在吗?”
“我和姐姐分开多时了,你要见她吗?”她问他。
小老头一个劲地摇头,“不不不,还是不要见面的好。”当年,那个泼辣的妖精还有眼前这个刁钻的丫头,差点把它的土地庙都给掀了,它可不要自寻麻烦。
叶炙看着奇怪,就走了过来,问:“红瑗,这老头是谁?”
土地爷差点背过气去,这年头妖精嚣张欺负神仙,怎么连凡人都变得没大没小?
红瑗笑得弯了腰。
土地爷拉过她,在一边低问:“红丫头,这小子是谁呀,他是人类,你怎么带他来见神仙,不会是你的相好吧?”
红瑗稀奇地稍稍有些脸红,土地爷不禁怪叫,“才多久没见,你这个小狐狸居然也动了春心。怎么,要土地爷替你做媒吗?”还依稀记得那年,初见红瑗,她穿着暴露的衣服,一脸天真的满街找男人。如今模样虽然没什么变化,但眼里的神态却告诉他,这丫头已经不是昔日的疯癫孩子了。
“谁要你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当媒人!这次来,我可是有正经事情找。”红瑗拉着土地爷,又回到叶炙身边。“叶炙,这是土地爷,你说它知不知道曲家的事情呢?”
叶炙心头一震。“是真的吗?”
“我骗你做什么,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和他是老交情了。”她没大没小的拉着土地爷的胡子,“他一定会说的。”
土地爷一把扯回胡子,抱怨道:“你这丫头,这么多年了还是疯疯癫癫的,一点也没有变,来了就没什么好事情,光知道找我的麻烦。问吧!看我知不知道。”
“请问,当年这里的火灾,您可知道内情?”
“是问曲家吗?”他点着那处荒宅。
“正是。”
土地爷不看那荒宅,只是瞧着叶炙,许久之后才说:“二十年前,这家主人因为丢了岳池国送来的贺礼而获罪被软禁在家,然后有一夜,这里突然起火,这园子就烧了起来,所有的人都死了。”
“那火是人放的,还是天灾?”他又问。
土地爷只道:“时日已久,老人家记不得了。”
红瑗看他搪塞,不满地就要争论,却被叶炙一手拉住,“那偷剑的人您可曾看见?”
“黑衣蒙面,虽然看见却认不出来。”
“你这个该死的臭老头,分明是小气不肯说。好,你既然记性差,记不住二十年前的事,我就问你最近的,看你还肯不肯说。”红瑗气鼓鼓地跳骂。
“红丫头,你问吧,我要是应该知道的,自然不会不说。”土地爷依然笑容满面。
“那我问你,前些日子这洛阳秦国舅家里是不是曾经遭过贼?这个总应该记得吧?”
“好像是有那么一件事,那个贼非常厉害,云里来雾里去的,好多人追着他也没有赶上,不过好像最后还是死了。”
那贼应该就是梅风。
“可曾丢了什么东西?”
“那天天气不好,我又喝醉了,所以也瞧不明白。”
“咚”的一下,土地爷的脑门吃了一个爆栗子。
可见红瑗有多么生气了。
叶炙轻轻一揖,“多谢指教,告辞。”
红瑗就要跟着走,土地爷却一把拖住了她。
她瞪向他。
“你干什么?反正你老糊涂了,看不见也听不见,更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拉我做什么呢。”
“红丫头。”
“你这个坏老头,分明是小气不肯说。”她差点又要拔它的胡子了。
“我不肯说是为了你好,也为了他好。”他指着远去叶炙的背影。 ”
“怎么说?”
“我刚才看他的面相,上面满是黑色,分明都是死兆,若是此刻你能劝他离开洛阳不再回来,此生定然逍遥,若是留着,恐怕难以活命。红瑗,我不会骗你的,你听我一劝吧。”
“土地爷……”
“丫头,你的固执和你那清凝姐姐差不了多少,可是她法力高强可以自保,你却不行。所以我是不会说出事实让你去送死的。我看得出来他是这家人的后人,也知道这家人死得冤枉,可是这件事情若要揭开,一定要以性命作为代价,你希望他活着还是死呢?”
红瑗有些泄气。
终于,她开口回答,“我想他活着,可是他那样的人,那样的个性,我是劝不住的,顶多最后为他去死罢了。”
“你——”土地爷惊讶得阖不上嘴。
她却是笑得轻松,“傻老头,我骗你的,我狐狸怎么会轻易死呢。好了、好了,不管怎样,都谢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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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炙,你会不会有一天忘记了仇恨呀?人没了仇恨就可以过得非常快乐。”
红瑗终于追上了叶炙。
“不行,除非我忘记了一切。”
是呀,肯定是不成的,要是能忘,也就不会有今日的江湖第一无情人叶炙了。
她还明知故问,真是有些傻气。
“红瑗,不单单狐狸会记仇,我们人类的复仇心更重。”
这个她懂,可是若是为了复仇而伤了自己,那样子也值得吗?唉,心里叹一声,终究没有问出来。
“我们接着去哪里?要不要去调查地形?”既然劝不了他,就尽量让他如意,早一点脱离是非吧。
“你也要去吗?”
“当然了,好玩的事情怎么能够少得了我红瑗呢!”红瑗双手叉腰。虽然前些日子忙着照顾叶炙,根本没有办法去修行,但是法力恢复一点就一点,总会有所帮助的。
“我以为我们已经沟通好了,我的事情你不会再插手了。”叶炙始终拿这个丫头没有办法,当初在微雪峰的时候他真不该一个冲动把她给买下来。
“是,那是你给我的命令,可是我也说过呀,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任谁也不能控制。”
“你难道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吗?不记得我在微雪峰是如何对你了?”他提醒她。
“叶炙,你要是给我换一个后悔一点、委屈一点的表情,说不定本姑娘还能被你劝服,可你这个样子——”本想激起她的恨意,却反而惹出了她的笑声,这算什么?
“我如今终于体会到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了。”他皱眉。
“后悔吗?已经晚了,这世界上什么药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可是,叶炙,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开心在微雪峰是你买了我,爱情是需要缘份的,我们之间很有缘份,虽然你总是极力避开我们之间的纠葛,可我们还是走在一起了。“等解决完了这里的事情,我们一起去闯荡江湖好不好?”
“你倒是挺能自得其乐又自说自话的,我几时说过要和你在一起了?”
“你是没有说过,那是我说的,我说我要和你在一起。”
“既然不喜欢我,干么要和我在一起?”
“恨着一个人,也可以和那人在一起。”红瑗低头抿嘴笑着,“只有和他在一起,才有机会出手报复那个人呀。”
“那要是我不喜欢呢?你知不知道你的存在会让我行情大跌?”
“知道,这样子不也是一种复仇的法子吗?”她娇媚地说,“让人误会你名草已有主,然后,这辈子你就只好一个人了。”
叶炙被她的表情逗乐。
“红瑗,你要时刻牢记你的话,我是你恨着的那人。”
是,是恨着的那人,却也是爱着的那人,恨与爱其实真的很近。
叶炙难以劝服红瑗,只好暂时先放不让她放弃的主意,两人一起前往秦府。观察了地形,也问了附近的居民,然而收获不多,只知道秦府的书楼曾遭窃。
凤阙剑如果真的在秦府,那秦遇之自然不会把事情闹大,还会千方百计隐瞒这事,毕竟奸杀来使和盗取贡品都是诛灭九族的死罪,就算当年不是他做的,如今他得到凤阙剑却隐匿家中,也是了不得的大罪。所以,他会密杀梅风,追踪岳小宁的理由也就不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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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岳小宁的住所时,已经是黄昏了。
迎门而入,正好遇到要出门的南宫孤。
“要出去?”
“本来是,不过现在不去了。以后出门好歹交代一声吧,不管怎样我们现在都是同伴。”
叶炙展眉一笑,“我以为你会高兴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了。”毕竟不止一次,南宫都抱怨他占了便宜,而且还老让他来背黑锅。
南宫孤一下子红了脸,“这次不同。”
“不同?”他知道南宫是一个懒人,会不同恐怕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岳小宁。因为事关岳小宁的生死,所以他也在意了,关心了。“看来岳小宁的缠功终于起效果了。”
“我……我才不是为了他!”说罢,便红着脸跑了进去。
就连红瑗也不禁笑起来。这南宫说不喜欢岳小宁,其实还是口是心非呢。
她歪着头看向叶炙,“他们这样子真好!”
他抱胸而立,问:“什么真好?”
“喜欢彼此呀。”语气间颇多的期待。
叶炙不由自主去寻她的视线,只是相互对上的时候又会转开。他好像越来越会为了红瑗而心烦。
两人回到客厅时,南宫孤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依旧和岳小宁离得远远的,以怒目和岳小宁略带挑逗的眼神相对抗。
直到看见他们,岳小宁才依依不舍转开视线。
“怎么样?调查得如何?”
“是有些困难,恐怕有百来个守卫吧!”
“这也难怪,要是我藏了凤阙剑,也会这样小心谨慎的,那玩意一露光,可就有杀头的凶险了。”岳小宁沉吟的点点头,“不过倒是叶炙的表情有些难得呢,你不会是在担心害怕吧?”
“我吗?你几时看见我担心害怕了?”
岳小宁赶紧摇头。叶炙那透着野兽嗜血的眼神真够可怕,看多了晚上会作恶梦。
“那有什么计划吗?”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先进去摸摸底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