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两人来不及在天黑之前进城。茉悠也知道是自己的错,因为她的脚程太慢了,连带着拖累两人。看着定在前头的修长背影,她不禁内疚自责,只是她真的好累,双脚都走到快没有感觉了,真的好想坐下来休息。这几天都露宿在外头,可以说是吃尽苦头,她却又得咬牙忍耐,连眼泪都不能掉一滴,就怕惹东方霁生气,真的对她袖手不管,可是尽管身体上相当疲累,她心里却很安心,因为有他在。
当他们在入夜之后,来到一座小小的村落后,她差点高兴得哭出来,如果能够借宿一晚该有多好,她真的不想再露宿野外了。
「公子……」她鼓起勇气开口。
东方霁偏了下头,已经猜到她想说什么。「快到可以休息的地方了。」能够撑这么久都没有叫一声苦,他也不禁佩服起她的耐力,口气也好多了。
「真的吗?」茉悠转忧为喜,心想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公子以前也来过这里吗?」
他脚步未停。「来过一次。」
茉悠偷偷吁了口气,其实她也不会过于奢求,只要能有个干净的角落窝一晚她就心满意足了。
这个村子好安静,天色又这么暗,她真担心草丛里会冒出什么动物,像是蛇或是青蛙之类的,那些都是她最害怕的。
她紧跟着东方霁,还伸手拉着他的袖子。
「你在干什么?」
「我、我怕黑……」
东方霁心里忍不住嘀咕,女人的毛病还真多,衣服被她这样拉着,教他怎么走路?他索性伸手握住她的,因为他有预感他们之间是要牵扯不清了,能够让他有这种异样感觉的人,她可是第一个,应该也是唯一的一个。
柔荑被大掌整个温暖的包住,茉悠先是怔住,然后是羞赧,但她也没有想过把手抽回去,就这样任他握着,原本那股惧怕的情绪也奇怪的跟着消失无踪了。
他这样代表什么意思呢?
是喜欢她吗?
如果不喜欢的话,他应该不会这么做才对,毕竟碰了女子的身子是要负责的。茉悠想开口问他,又怕得到伤心的答案,可是不问又梗在心头,让人好难过。怎么办,该问?还是不该问?
就在反覆思虑之间,他们已经来到目的地。
「就是这里!」
听到东方霁这句话,她的思绪全都给拉了回来。在一片漆黑之中她只看到眼前有座屋子,大门上还挂着区额,不过看不清上头写什么字,只见门扉半掩,好像没人住的样子。
东方霁率先拾级而上,「呀」的一声推门而入,里头乌漆抹黑的,不过他仿佛目能视物般,迳自走了进去。
「等等我……」茉悠连忙也跟上。
屋里有一股怪味……那味道说不出来……好像有什么腐烂了……她觉得不太对劲……不由得捂住鼻子……
本能的搓了搓双臂,感觉到从四周吹来的阴森凉意。
喀、喀的两声,东方霁用打火石点亮了桌案上的半截蜡烛,为黑暗带来了些许光明,也让茉悠可以看清自己所在的位置。
就在看见屋里景物那一瞬间,她先是张开小嘴,想叫又叫不出来,瞪大秀眸,用一种惊恐万分的表情看着摆在厅里的长形物……那些是棺材,而且有七、八口之多,正好她的左手还扶着其中一个。棺材的盖子掀开了一角,几乎可以窥见里头的……她脸上的血色顿时惨白,不敢去想像。
「公、公、公子……」她两排牙齿在上下打颤。
他忙着找东西。「什么事?」
「这、这里有、有棺、棺、棺材……」茉悠吓得脸色发青,从来没看过这么多的棺材,这让她的心脏一时无法负荷过来。
他回头横她一眼,「这里是义庄,当然有棺材。」
义庄是存放棺材的地方,大都是一时还未找到好地方安葬,或者是客死异乡、家人准备运回家乡安葬,或是穷得无以为殓的尸首,只好暂时寄放在义庄内。
茉悠抖着死白的唇,「义、义,义庄?」
「我们只是借住一宿,他们不会见怪的。」点了三炷香,他朝四周拜了拜后,便插在香炉上。
她慢慢的缩回小手,「里、里头真的有、有死人吗?」
「当然有了。」东方霁一副「你这不是废话」的口吻。「不过他们都往生了,没什么可怕的,你该怕的是人,而不是他们。」
听他说得轻松,茉悠却不一样。
「我、我不要……我……」她全身僵硬,还是吃力的转身,但想走却又走不动,两脚已经吓软。「我、我不要睡、睡在这里……我不要……」
东方霁皱起眉峰,「这么晚了,那你要睡在哪里?」
「我、我……」茉悠扶着门框,右脚正想要跨出去,可是天色太暗,她一个不留神被门槛给绊住,只听到娇呼一声,整个人便往前仆倒。
他手执烛枱出来质问。「你到底在干什么?」
仆跌在地上的茉悠再也忍不住了,柔弱的肩头先是一耸一耸的,眼泪也不断的涌出来,滴滴答答的落在地面,最后呜咽一声,放声大哭。
「呜呜……呜……」
被她突来的哭声吓了一跳,东方霁脸色立刻黑了一半。
「你哭什么?」
茉悠还是维持原来仆跪在地上的姿势,连日以来承受的压力一发不可收拾。「呜……我知道……我知道自己不该死缠着公子……我知道你讨厌我……恨不得把我甩掉……」一定是这样的!
「你在说什么?」他很不高兴被人误解,「我什么时候这样说过了?」这简直是恶意栽赃。
她几乎整个人都崩溃了。「你有……你讨厌我……不想让我跟就、就明讲……为什么故意带我到这、这种可怕的地方……要故意这样吓我……呜呜……我好怕、真的好怕……」
「他们都已经死了,有什么好怕的?」东方霁粗声的吼,要是带她到上匪窝,那她才应该害怕。
听他还不承认,茉悠好生气、好生气。「呜……就是因为死了……才可怕……你至少先跟我说一声……你根本是故意……想把我吓跑……呜哇……我不会再跟着你总行了吧……呜……」
这是什么话?好像他是会要卑劣手段的小人,想故意这样吓她,藉机把她赶走似的。东方霁在心里暗骂,女人果然是个麻烦,自己想太多了不说,还诬蠛他的人格,要是不澄清的话,还真以为自己就是她想的那种无耻之徒。
「有这么怕吗?这又没什么。」原以为这样既可以不用打扰到任何人,也好图个清静,只是没顾虑到姑娘家似乎都很怕看到死人。
茉悠气不过的哭嚷,「你当然说没什么了……呜……你明知道我会怕……你分明是故意的……你是坏人……哇……」
「我……」东方霁额头登时滑下三条黑线。
她连头都不敢回,脚也吓软了。「公子讨厌我就明说嘛……我不会缠着公子的……」未了她还用力擤了擤鼻子,强调自己的委屈。
东方霁这下真是哑巴吃黄连,知道自己再怎么辩解,她也不会相信,小人这顶帽子他是戴定了。真是自找苦吃,要是依他的性子,他早就不管她了,随她爱怎么哭都行,就是别想用哭来达到目的,可是他还能分得出假哭还是真哭,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吓坏了,不是惺惺作态妄想博取自己的怜惜,但就因为这样才让他觉得有罪恶感。
闭了下眼,他踅回去将烛枱放在桌案上,再度来到茉悠身畔,蹲下身躯,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喉咙,不知道该怎么做。安慰姑娘家这种事对他来说可是生平头一遭,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干嘛多此一举,要哭就随她哭去,管她做啥,不过听到她的哭声,他就觉得心烦,
「我不讨厌你!」
茉悠抬起头,眼眶上还挂着两颗泪珠。「呃?」
「我说我不讨厌你!」他又重复。
她狐疑的睨着他,摆明了就是不信。「真的吗?」
「你那是什么眼神?」东方霁觉得自己在她眼里好像变成十恶不赦的大坏蛋,说出的话都跟着大打折扣。
「当然是怀疑的眼神。」茉悠斜着眼看他,表明了就是对他的人格产生很大的疑问。「公子一定又想跟刚才一样重施故技,假装对我温柔,然后趁我没有防备时再甩掉我。」
东方霁登时气结。「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了?」
「不然公子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她还是很怀疑。
「我……」东方霁哑口无言。
没错,他干嘛对她好?
女人是天底下最麻烦的动物,他干嘛自找苦吃?
他磨着牙,几乎要失去耐性了。「你以为这句话我会随便说出口吗?」
「难道不是?」茉悠小声的问。
「你……要是真的讨厌你,我就不会答应让你待在身边,管你哭得死去活来,我可是半点都不会心软。」他大声的吼道。
被她激得吼出心里话,两人顿时都傻住了。
茉悠忘了哭泣,垂下微微赧红的小脸。「呃……我相信公子就是了。」
「哼!你本来就应该相信我。」听她说得是什么话。「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怕成这个样子,算是我不对。我这样已经够有诚意、够低声下气,再多就没有了,你可不要得寸进尺。」他也把话说白了。
茉悠抿嘴笑了笑,这才伸出怯怯的小手,拉住他的衣角,小声乞求。「那我们今晚就别睡在这里了好不好?随便哪里都可以,我都可以忍耐……」
看着她攥住自己衣角的小手抖得不像样,还有她可怜兮兮的声音,东方霁虽然还是一脸冷然,不过早就心软了。
「你胆子还真小。」说完便故作粗鲁的再度握住她的小手,—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走吧!」
「要去哪里?」
东方霁嗤哼一声,「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去跟村民借宿一晚了。」
两人定到最近的一户人家,敲了敲门,把熟睡中的村民吵醒,说明来意。见对方犹豫不决,他只得用利诱的方式,一见到银子,村民夫妻俩就赶紧让出孩子们睡的房间给他们。
「这里总可以睡了吧?」
「谢谢公子,老是给你添麻烦。」
他解下绑在身上的刀具。「我早就有预感这一路上不会太顺利,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用,这次就算了。」
茉悠小声的咕哝,「人家也不想这样。」
「不是累了吗?那张床就让给你睡。」他起码还懂得什么叫体贴。
她知道他虽然表现得很厌烦,觉得她是个累赘,可是还是会注意一些小地方,没有外表看来那么冷漠。
「谢谢。」说完她便爬上床榻,将包袱搂在怀里,蜷缩着身子躺下来,而一躺下来她才发现身体是如此疲惫酸疼,全身的骨头像是都快散了。
见她总算安静下来,东方霁用手指捻熄桌案上的烛火。
「啊!」见房里突然黑了,茉悠弹坐起来叫道。
东方霁没好气的冷斥,「又怎么了?」
「我、我怕黑。」
他忍耐着从一数到三,然后把烛火又点燃了。
「多谢公子。」见到光亮,而且他也在,茉悠吁了口气,又躺了下来。不过可能是方才受到太大的惊吓,吓跑了瞌睡虫,她竟怎么样也睡不着。
辗转反侧之余,茉悠偷觑了下坐在桌旁,一手支腮假寐的男人。其实他长得真好看,只是脸别那么臭,嘴巴别那么毒就更好了,不过相处久了她也知道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没有想像中那么不好相处,而且他总是一副天塌下来也压不垮的样子,在他身边总是让人那么有安全感。
就算闭上眼睛,东方霁也能感觉到两道温柔多情的视线正在看着自己,这让他很在意,因为至今还没有一个女子能像她这样影响他。
他知道自己是个喜恶分明的人,讨厌就是讨厌,除了娘亲之外,就连亲姊姊都是能躲就躲,要不是有血缘,他还巴不得不要跟姊姊有任何关系,真佩服他那位姊夫,能够那样纵容,宠溺她。现在想一想,会答应让她跟着自己行走江湖,就是件连自己都想不通的事,或许是因为他并不讨厌她……不讨厌是不是就代表可以接受?这个问题又难倒他了。
「你不累吗?」
瞥见他张开的炯炯目光,她连忙娇羞的栘开视线。「我、我吵到公子了吗?」
「你这样看着我,教我怎么睡?」他问。
茉悠被他点破,面颊更红了。「我可以问公子一个问题吗?」
「要问就问。」他坐直身躯说。
她委实有些难以启齿。「公子说不讨厌我,那……那么是喜欢吗?」无法抑制脸上的温度不断升高,但她还是问了出来。
「你自己想!」东方霁哼道。
「哪有人这样回答的?」她抱怨的嘟囔。
东方霁横她一眼,「就快天亮了,你再不睡就没得睡了。」他就偏偏不想说得太明白,要不是她,自己现在还自由自在、无牵无挂的,所以他也不能让她太好过。都已经握了她的小手,表现得这么清楚了还要问?女人就是这么麻烦,非要听男人从嘴巴里说出来才会相信。
「好嘛!」茉悠幽幽的叹道。
见她乖乖的闭上眼,没过多久呼吸也平缓均匀,这次应该是真的睡着了。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不过他一发现自己在笑后,连忙敛去笑容。
原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接受任何一个姑娘的,因为他不想变成姊夫,被妻子骑到头顶上撒野,那实在太丢脸了。除非能找到像娘亲那样的女子,或许他就会考虑成家了,不过现在想来,「娶她」这个念头似乎还不算太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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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们一起逃出府吧……
不行,娘会拖累你的,你自个儿快逃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娘……
你爹已经疯了,他居然要把你嫁给那么可怕的人,只为了每天能吃到他做的菜,他真的发疯了……
可是娘呢?娘该怎么办?
你忘了娘吃斋拜佛了十几年吗?有菩萨保佑,娘不会有事的,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
不要……我不能丢下娘……
娘唯一的希望就是看见你得到幸福,那么一切就值得了……
在睡梦中,她没有叫嚷挣扎,只是默默垂泪,不住的抽气,但抽气声在静夜中听来格外清晰。
一道黑影来到床头,在微弱的烛火中俯视着茉悠脸上的泪痕。
「莫名其妙的又在哭什么?」都把床让给她了,还哭个什么劲?东方霁冷着俊脸,由上往下瞪着由眼角淌下的泪水。「难不成昨晚真的把她吓到了?女人就是这么没用,胆子又小。」
东方霁忍不住犯嘀咕,要是她真被吓到那该怎么办?这时他不禁想到,每回只要娘亲想到在姊姊之前流掉的孩子,就会伤心的直掉泪,而爹则是会心疼的将她搂在怀中哄着,然后娘亲也就很快的会破涕为笑。
「呜……」她整个人蜷缩成球状,发出压抑的啜泣。
他口中低喃,「唉!真麻烦……」虽然口气像是埋怨,但也隐隐约约透着怜惜,如果是全然不在意的女子,根本就不会有这些问题。
全然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茉悠只是在睡梦中哭着,下意识的知道不能太大声,但这反倒让人听了心疼。
「别哭了,我保证以后对你好一点就是了……」东方霁往床沿坐下,伸出大掌,生硬的往她肩上轻拍几下。「要是早知道你会怕,绝不会带你去的,我下次再也不会了。」
茉悠听到有人在说话,迷迷糊糊的醒来,见到床边好像坐了个人,以为还在作梦,用力的眨了眨,待她意识清楚,发现是他,才娇呼一声,将包袱揽在胸前。「你、你想做什么?」
他俊脸微红,咳了咳,装出恼怒的口吻。「你以为我要做什么?我是看你不知道又在哭什么,所以想叫醒你,我可没有别的意图。」
「我在哭……」摸了摸面颊,的确是一片湿濡,自己错怪他了。「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在哭,谢谢公子。」
东方霁佯作平日冷峻的模样。「是作噩梦吗?」
「嗯,我梦到离家前一晚,娘哭得很伤心,可是还是忍痛要我走……」只要想到娘她就心如刀割。
「为什么要离家?」这也是他一直想问的,看她的言谈举止分明就是养在深闺大院的千金小姐,若非万不得已,是不可能离家出走的。
她一时辞穷,想了半天,只好说出个既是事实,又不算说谎的理由。「因为……因为我爹要把我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什么?」居然有人要跟他抢老婆?这个消息令他愤怒起来。
茉悠露出一抹似哭似笑的表情。「那个男的……真的很可怕,我宁可死也不要嫁给他,娘是为了我的终生幸福着想,才叫我连夜逃走。我真的好想带娘一起逃,可是我不能,我不能让娘跟着我在外头流浪吃苦。」
「我不会让你嫁给别人的。」东方霁俊脸一沉,「不管那个人是谁,想要娶你得先经过我这一关。」
闻言,她羞怯不已的问:「公子是说……」
「跟着我会很辛苦。」他看着她说。
她急急的表态。「我不怕吃苦。」
「还有要跟着我就必须坚强一点、勇敢一点……」
「是。」茉悠点头如捣蒜,就伯他不信。「我很坚强也会很勇敢,不会轻易掉眼泪的……可是你不能再带我去义庄,或者其他吓人的地方,不然我就不敢保证会不会了。」
东方霁白她一眼,「要是知道你会怕,我也不会带你去。」
「嗯。」她柔怯的笑了。
他的心被她的笑给融了大半。「等再过些时候我就带你回去见我爹娘。」娘亲应该会是最开心的。
茉悠娇羞的点头,「嗯。」
「我出去走走,半个时辰后就回来。」东方霁习惯一早练武。
她送他到房门口,就像妻子送丈夫出门那样。「那我在这儿等你。」
「嗯。」东方霁轻咳一下,有些不自在,却也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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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练武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即便他喜欢做菜,并不想涉入江湖事,但练武也只是为了强身和自保,毕竟「阎宫」过去有很多敌人,难保不会遇上,他可不想等人来救。
当他回到房间后,茉悠已经梳洗完毕。因为村民夫妇收了银子,除了住宿,还有今天的早膳也当然包括在内。就见桌上摆了两道简单平凡的小菜,还有一小锅的白粥,东方霁冷冷的扫过早膳,他给的银子足够让他们吃得很丰盛,这摆明了是坑人,因此他的脸色很难看。
「我看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还要养三个孩子,公子就别跟他们计较了。」茉悠看他似乎不满意眼前的菜色,不加思索的说。
他睇着她像个妻子般帮他盛粥。「我有说什么吗?」
「公子什么都不用说,从表情就看得出来了。」她早就看懂他的脸色。「也许他们真的只能端出这些菜来,毕竟这里只是个小村子。」
「算了,我也不想跟他们计较。」
茉悠脸上露出恬雅的喜色。「是,公子。」
「不要再叫我公子了。」他突然觉得这个称呼很生疏。
她半羞半喜,「那要叫什么?」
「都可以。」他故作冷淡的说。
「那叫……霁哥可以吗?」
东方霁端起碗,「随便你。」
「嗯。」茉悠盈盈的坐下,藏不住眉眼间的羞意。
他夹了—口看起来应该是夫妻俩自己腌制的酱菜,「若没吃饱,等到了下一个镇,想吃什么再吃。」
即便穿着男装,茉悠的举止还是一派大家闺秀状,吃相斯文又秀气,但那只为了不至于挨饿,她还是什么味道也尝不出来。
而东方霁却死揽着眉心,口里的酱菜实在咸得让他难以下咽,就算味觉再迟钝的人都会吐出来。
「味道怎么样?」他问着一点反应也没有的茉悠。
她愣了愣,随口搪塞。「呃,还、还不错。」
这下东方霁不得不怀疑了。「我看你的味觉有很大的问题。」他这句话只是随口说说,甚至还带了点讽刺,不过听在有心人耳中,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以为秘密就这么曝光了,茉悠瞠着秀瞳,大吃一惊,「你、你怎么会知道?」这无疑是不打自招。
闻言,他也怔住了。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瞪着对方。
茉悠陡地掩住小口,这才后知后觉的省悟过来。「啊!」惨了!她怎么自己承认了?这下该怎么自圆其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东方霁沉下怒容,「啪」的一声将筷子放下,他还从来没生过这么大的气。「你究竟还隐瞒了多少事?」
她小脸倏地刷白,「我……」
「算了!我现在不想听!」他作势起身要走。
以为他不要她了,茉悠一脸慌乱的抓住他的手臂,「霁哥,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要瞒你,而是……而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不要生我的气,我说就是了,你不要生气……」
东方霁依然寒着脸孔。「好,我就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是以后再瞒我任何事……」
「不会了、不会了。」她头摇得像波浪鼓。
他横睨她泪眼汪汪的模样。「我在听!」
茉悠想着该从何说起,唇畔泛出哀伤的笑意。「我的味觉的确出了问题,因为我完全尝不出半点味道,不管谁做的菜都一样,大夫说我没病,可是我就是完全吃不出是甜还是咸,甚至是酸或辣。」
「所以你才想找『天下第一厨』?」他很快的把两者联想在一起。
她点着小脑袋,「对,因为他既然被皇上封为『天下第一厨』,那么他的厨艺一定非常了得,说不定他做的菜就可以让我吃出味道来了。」
东方霁怒视着她,「愚蠢!」
这种事为什么不早点说?可是另一个声音却立刻反讽回来,说了有用吗?恐怕一开始他根本就不会答应让她跟着。
「这一点都不愚蠢,霁哥根本不晓得尝不出菜的味道是什么样的心情,看着别人吃得津津有味,自己却吃不出来,真的好痛苦,人生变得一点乐趣也没有。」她喉头一梗,「我没哭,我也不会再哭了,要是连『天下第一厨』都没办法,那我也只能认命了。」
「不可能无缘无故变成这样,总有个原因吧?」他问。
茉悠为之语塞。
这要教她怎么说呢?
她真的说不出自己经历过的,如果可以,她宁可忘记……
「我、我……」她真的无法克服心中的障碍。
冷下防的,东方霁道出一句惊人之语。
「我也曾经失去过味觉。」
「霁哥也有过?」茉悠满脸惊愕的抬头瞪视着他。
他冷哼一声,「是被个疯女人下了毒,以为这样我就会屈服然后乖乖的娶她,那段日子我完全分不出食物的味道,对一个厨子来说,失去味觉比死还要痛苦,就像离开水的鱼,再也活不下去了。」
「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你?」她为他打抱下平,也为他感到愤怒不已。「感情本来就勉强不得,否则只会让双方痛苦一辈子,何况是用手段?真的太过分了。后来呢?难道霁哥答应娶她了?」
东方霁撇了撇唇,语带讥嘲,「真要我娶那种女人,和她过一辈子,那我宁可永远失去味觉。」
「那我就放心了。」茉悠脱口而出,说完才警觉到自己竟然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脸蛋顿时一片绯红,心跳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