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情圣服务社」办公室里,副社长林君苓觉得十分满意,因为她的预感果然实现,那个在街上数落她们的女孩真的登门拜访了。
一想到之前对她们那么无礼,现在却又向她们求助,岳霜影着实心虚不已,始终低垂着头不敢抬起来。偷偷瞄了三姊妹一眼,幸好林君苓和林君仪脸上并没有不屑的神情,至于社长林君虹,更是以充满关爱的眼神热切地看着这位盼望已久的客人。
这位客户虽然不太会打扮,但学历和其他条件都比她们上一位客户要好很多,这次的案件应该是不会太难办,林君虹兀自想着。
「岳小姐,总之妳的目标就是那位秦院长吧?」她十分赞赏地点点头。「真是远大的志向耶!不过请妳要做好心理准备,光是要嫁医生就不简单了,想当院长夫人,难度可是会更高哦。不过只要成功了,妳就会身价百倍,绝对值得的。」
岳霜影一听便觉得刺耳。这社长怎么这么俗气?满脑子想着钱,未免太势利了吧?她应该好好教化一下这个女人。
「社长,我觉得妳这样用钱来看男人是不对的,人生最重要的并不是钱。古书有云:『富贵多炎凉,骨肉多妒忌』,还有,『名利总堕庸俗,意气终归剩技』;『千金难结一时之欢,一饭竟致终身之感』,所以我们应该要『崇俭养廉,淡泊明志』……」
她一背起书来就没完没了,林君虹的脸都扭曲了,林君苓看情况不对,连忙找机会打断她,「是是,岳小姐,我们相信妳喜欢的绝对是秦院长本人,而不是他的钱和地位,我们一定会尽量帮助妳得到他的爱,让你们快快乐乐地上礼堂。」
岳霜影一听到「爱」和「上礼堂」这些对她而言已是露骨的字眼,顿时全身血液涌上脑际,整张脸则烫得吓人,舌头也有些不听使唤了。
「不……不是的,只是因为……因为我以后要跟他住在同一个家里,我怕……我一看到他就会失常,所以……想请妳们教我……跟他相处……只要,看到他的时候不会紧张得打破东西,也不会讲错话,更不会走去撞墙就好了……」
三姊妹互望一眼,只觉得这要求实在很可笑。
林君苓轻咳一声,「恕我直说,既然妳一看到秦院长就失常,表示妳真的很喜欢他,那妳应该会想跟他结婚吧?」
岳霜影脸上的红潮又加深了几分,咬着下唇想了很久才说:「但是我姓岳,他姓秦,岳秦两家不能联姻,不然对不起岳飞老祖宗……」
三姊妹不约而同地大声哀嚎,「拜托!」
林君苓非常无力地看了保守的客户一眼。「岳小姐,这是妳的终身幸福,当然要自己努力争取,难道妳还想要妳的老祖宗帮妳负责吗?」
「可是……」伸手捣住发烫的双颊,她难为情地开口,「要是他知道我满脑子想着跟他在一起,一定会很瞧不起我……」尤其是她脑子里还装着更多更多无法启齿的念头……啊啊啊啊,真是太可耻了!
「为什么?」林君苓义正辞严地告诉她,「像妳这样有教养又有才华的女性喜欢他,是他的福气,我们就是要让他知道这一点,但是妳也要有自信啊!」
「没错,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林君仪豪情万丈地说。
「是吗……」
林君虹一脸的信心满满,「妳没自信没关系,对我们有信心就行了,我们可是专家中的专家,只要有钱什么事都搞得定……」
「大姊!」林君苓开始考虑把她老姊的嘴封起来。还真敢说哩,什么「有钱就什么事都搞得定」,上次任务出最多差错的人就是她!
岳霜影又深吸了口气。虽然很犹豫,但她自己也很清楚不能再这样下去,要不就干脆点忘了秦寒涛,要不就勇敢跨出去,但对她而言,前者是她最不想选择的。
「好吧。」她下定决心了,「那妳们觉得我该怎么做呢?」
「上次我们是从打听对方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开始,这次很幸运,我们已经知道了。」林君虹斩钉截铁地说:「很明显的,那个人有很严重的恋母情结,所以妳就处处学他母亲就好了。」
她不由得惊叫,「学他母亲?」她向来最受不了倪春红了,怎么可能学她?
林君苓出言纠正自家大姊的话,「不是要妳模仿他母亲,是要妳去接近她,观察她的优点,看她怎么跟她儿子相处,学得来就尽量学,学不来再想别的办法。」每个人各有自己的特色,不可能把岳霜影变成小一号的倪春红,相信她也不会愿意这么做。
林君虹点头附和,「没错没错,而且她是妳爸爸的太太,又是妳未来的婆婆,现在先跟她打好关系准没错。」
岳霜影顿时感到头痛不已。为什么「四库全书」没有教这些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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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公车,岳霜影缓步地走向家,可一想到家中有那个人在,呼吸立刻变得困难无比。这时她想起林君苓的建议:先想点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这样比较不会紧张,于是她决定背诗。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那个……下一句是什么?哦哦,回眸一笑百媚生……」
正背得专心时,忽然背后传来父亲的声音,「霜影,妳要去哪里?」
一回头,只见岳百贤、倪春红和秦寒涛都站在岳家大门口盯着她,原来她只顾着背诗,早就走过头了。
她红着脸,快步走至家门口,这也才注意到门口停着一辆闪闪发光的凯迪拉克轿车。
「怎么会有这部车?」她努力地避免看秦寒涛的脸,一方面仍不断在心里背诵着:十年生死两茫茫,百年修得共枕眠……唔……好像背错了。
秦寒涛觉得她的问题很可笑,「当然是我带来的车。」然后回头便对倪春红义正辞严地警告着,「妈,以后妳出门只能坐这部车,知道吗?他们家那台老爷车太危险了,赶快丢掉算了!」
他搬进岳家还不满一天,就已经把岳家的抽油烟机和电视给换新了。因为旧的抽油烟机太吵,会影响母亲的听力,那台老电视又小又破,会伤害母亲的视力,而且还会发出过量的辐射线,明天他还打算把岳家的烤箱和微波炉全部换掉,免得那些危险物品伤害母亲的健康。
想想实在也很哀怨,为什么他得送这么多东西给岳百贤?不过,为了让母亲在这里住得心安,他也只好认了,只要能顺利说服母亲回家,牺牲一些身外之物又有什么关系?
然而岳霜影并不领情。那台老爷车十年来风雨无阻地载着她上下学,是她心中的顶级跑车,他居然说要丢掉?「什么老爷车?那台车保养得很好,从来没出过差错,为什么要丢掉?真是暴……暴……」紧张加上激动,她又把话给忘了。
秦寒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有些无奈地想着。这女孩到底怎么回事?以前不是还挺伶牙俐齿的吗?怎么忽然变得语无伦次了?
他再度好心地开口帮她接下去,「暴殄天物。」
「谢谢……」她真想找个洞钻下去。
倪春红想了一下才道:「老实说,我也觉得那台老车很可爱,它载着百贤和霜影那么久,就像是这个家的吉祥物一样,既然是吉祥物,当然不能放在一边生锈,总要找个人开一开比较好。」
「好啦好啦,我来开那台车就是了。」秦寒涛感到无力地说。
这时岳霜影注意到一件事,虽然秦寒涛表面上霸道专横,其实根本就被他母亲耍得团团转。
岳百贤则是郑重地向他道谢,「秦医生,非常感谢你。」
秦寒涛哼了声,心里头却想着,你不要太得意,早晚我会亲手抓到你的把柄!
等新车进了车库,倪春红拉起丈夫的手说:「好了,贤,我们去油漆吧。」
「什么?」秦寒涛不禁蹙眉。「要油漆做什么?」
「我跟贤要把卧室跟书房全部改漆成蓝色呀,我最喜欢蓝色了。」
「妈!妳怎么能做那种粗活?」他高声抗议,「而且油漆里面有多少毒素妳知道吗?万一妳中毒怎么办?」
「可是贤一个人做不完,我得帮他呀。」
「我来做总行吧?」他气呼呼地说:「刷油漆是男人的事。走吧!」
岳百贤忍着笑,跟在他后面进屋,只剩下新婚妻子和女儿站在外面。
倪春红掩着嘴轻笑,「我有这么体贴的儿子,真是幸福呀,妳说是不是?」
岳霜影想起三姊妹的嘱咐,鼓起勇气轻咳了声才开口说:「呃,倪阿姨……」
「什么事啊?」她甜甜地笑着。
「妳上次不是说过,改天我们一起去逛街……」
她显得非常兴奋。「咦,妳想去了吗?好啊好啊,我们现在就走吧!」
「现……现在?」岳霜影质疑地问道。
「那当然!反正现在男士们正忙着刷油漆,我们女生正好可以去逛街啦!我终于能帮妳好好打扮一下。好了,走吧!」
那天晚上,当了一整天油漆工的岳百贤和秦寒涛正累得瘫在沙发上时,倪春红也非常骄傲地向家中两位男士展现她这一天辛苦的成果。
「两位绅士,请欢迎改头换面的岳霜影小姐!」
岳霜影紧张得全身冒汗,低着头从房里走出来。
说真的,她这天过得可真是苦不堪言,先是被拉进发廊,又染又烫又剪地折腾了大半天;然后又去配了隐型眼镜,将陪了她好几年的粗框眼镜收了起来;接下来倪春红又带她去买衣服,还专挑最贵最花稍的买,她根本不敢想会有穿出家门的一天;最后是做脸,还得拔眉毛,痛得她惨叫连连。
现在她顶着新发型,穿着新衣,全身上下忸怩不安。而且她感觉到秦寒涛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害她只能更努力地背诗了。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呃,下一句是……
岳百贤赞赏地看着女儿,「啊,真漂亮!春红妳真有品味,霜影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秦寒涛蹙了蹙眉头。她这样打扮虽然好看,但就是看不习惯,别的不说,这女人根本不适合化那么浓的妆,还戴着闪闪发光的项链,最重要的是,像她这种保守到家的人,让她穿上贴身又画着鲜艳花纹的洋装,不是等于要她的命吗?
最后他终于下了评语,「是啊是啊,化腐朽为神奇嘛。」
「寒涛,你真是的!」倪春红责难地望了他一眼。
然而岳霜影对他这句刻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一径地蹙眉沉思,然后忽然一拍掌,「想起来了!『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她很高兴终于记起来了,随即转向秦寒涛问:「呃,你刚刚说什么?」
「……没事。」他忍不住觉得跟她说话实在不是普通的累。
岳百贤感动地握住爱妻的手,「春红,谢谢妳把霜影打扮得这么漂亮,我一个男人不懂得带女儿,都忽略了这些事,让霜影一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女孩却不晓得要打扮,真是对不起她,多亏有了妳。」
「还不只这样呢,」倪春红笑吟吟地道:「霜影还说,她要跟我学作菜插花,还有弹琵琶哦!我一定会把她教成一个标准淑女的。」
岳霜影紧张地咳了一声。为了依照三姊妹的指示观察继母,她只好豁出去地向她讨教了。
秦寒涛轻哼一声,「哎哟,终于想起来妳是女人了呀?」
这话岳霜影可听不下去,马上回嘴,「这跟男人女人没有关系,我只是想陶冶身心增加修养而已,毕竟可不能像某些人一样,当到医院的院长却还一点礼貌都不懂,教养满分,知识零分!」
他疑惑地看着她,「妳应该是要说『知识满分、教养零分』吧?」
「哦哦,没错,」岳霜影懊恼得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却还是努力维持着尊严说:「反正就是这个意思啦!」
秦寒涛却一副不屑地道:「妳连话都讲不清楚,还说什么教养啊?拜托妳,下次要跟我吵架,至少先打个草稿好吗?我不想再提示妳了!」
「谁希罕你的提示啊?」她又气又恼。
岳百贤欣慰地搂住倪春红的肩头说:「妳瞧瞧,两个年轻人感情真是好啊!我们越来越像一家人了。」
只见两人异口同声地反驳,「谁跟她(他)感情好啊!」
倪春红掩嘴娇笑,「哎呀,还真有默契呢。」
「不是啦!」
情况很明显,这个家以后一定会更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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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涛,你搬进那姓岳的家里已经一个星期了,有没有查出什么来?」
院长办公室里,秦伟雄忧心忡忡地问。
秦寒涛摇头,「还没有,那老头很会做表面功夫,完全看不出漏洞。不过日子久了,他总会露出狐狸尾巴的,不用急。」
其实说真的,要不是岳百贤娶的是他母亲,搞不好他也会很喜欢这位博学又幽默的长辈,只是,对他母亲出手的男人都是他的敌人,这是他根深柢固的观念,不可能轻易抛开。
「你不是还搬了一大堆的家电用品去他家吗?连刚买的新车也让给那个姓岳的开。」秦伟雄不满地说:「到时候你可得全部拿回来,千万别便宜了那对父女。」
秦寒涛笑而不答,心里却在叹息。叔叔也太小家子气了吧?他到底是在担心母亲,还是担心那些财物?
因为对他叔叔有着一份感激和亲情,加上他自认为很了解这个亲戚,所以有件事是他怎么也料想不到的——秦伟雄也是觊觎他家产业的人之一。
从小活在优秀的兄长阴影下,不管再怎么努力都无法超越他,久而久之秦伟雄就开始灰心丧志,只想待在兄长创办的医院里混口饭吃,对他既依赖又嫉妒,当秦伟清过世后,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出头,便开始把目标放在貌美的嫂子和兄长的庞大遗产上。
没想到倪春红虽然娇滴滴的很好骗,却就是不上他的当,而当时才十九岁的秦寒涛整天守在母亲身边,也让他很难出手,本想借着担任代理院长的机会侵吞了医院,偏偏又惹出一堆事让他忙着焦头烂额,所有的精心算计全成了一场空。
他计划了十年都不能得逞的野心,居然被那个岳百贤以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先驰得点,怎么不让他气结?因此他发下重誓,要不择手段地破坏这桩婚事。
照理说,侄儿应该是最有力的盟友,问题是他搬进岳家后,跟岳百贤父女朝夕相处,万一真的培养出感情,岂不是万事皆休?
秦伟雄打定主意,绝对不能让他跟岳家父女处得太融洽。
「我说寒涛,如果你真要拆散你母亲和岳百贤,可得积极点,他们现在才刚开始,就算分开了伤害也不会太大,要是等到他们真的稳定下来,你母亲一定更离不开他,情况也会更复杂的,所以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秦寒涛叹了口气。叔叔说得也没错,这件事还是早一点解决的好,不只为了母亲,也为他自己。
这一个星期以来,岳霜影天天跟在母亲身边「修行」,学习如何弹琵琶、煮菜和插花,而他就成了实验品跟受害者。
由于她们每天都要插两盆花,客厅、饭厅及书房很快就被放满了,多余的便全堆到卧室里,光是他的房间里就放了三盆花,各种不同的香气互相干扰,熏得他险些休克,满地的残枝落叶也让他举步维艰,有一次不小心踩到掉落的玫瑰剌,疼得他连眼泪都快飙出来。
而且岳霜影每天都要练弹两个小时的琵琶,练来练去却都是同一段,再加上初学者技术欠佳,把他的听觉神经磨得差点断线。
至于作菜,她倒是学得很快。很快就把母亲的拿手菜:辣子鸡丁、超辣咖哩、红油抄手和辣鱼卵拌面都学会了,以前家里有厨子,母亲只是偶尔下厨,他虽然不爱吃,还是会硬撑着吃下去让母亲高兴,现在却得天天吃两倍的辣椒,实在是苦不堪言。
奇怪的是,那女人几乎每次看到他就一定会撞翻东西,搞得家里人仰马翻,他原本以为她是故意的,但是着她事后那慌张歉疚的表情却又不像,让他反而有种错觉,好像一切全是他的错一样。
他暗自摇头。不行,非得早一点带母亲搬出那个家不可,不然他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最后他想出了一个主意,「这样吧,我到他们学校去打听一下岳百贤的风评,应该可以查出一点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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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霜影坐在桌前翻阅着她由图书馆里借出来的一大堆资料,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几乎每隔三分钟就叹一次气。
她真的快烦死了!
自从秦寒涛搬进了家中以后,她每天神经都绷得老紧,不断提醒自己要保持冷静,总算才减少了突槌的机率,从第一天差点拆翻全家,到现在顶多一天打破一个茶杯。
现在她跟秦寒涛还是每天一见面就斗嘴,虽然她讲话流利多了,却仍然常常讲不赢他,这让她觉得非常气闷。
林君苓劝她要往好处想,要是她吵赢秦寒涛,反而让他讨厌她就糟了。但是她就是气不过,她自认不是个好强的人,却不知何故,就是不愿见到他得意扬扬的脸孔。
最气的还是两位长辈,每次她和秦寒涛唇枪舌战时,他们总是一脸悠哉地在旁看戏,还说些「年轻人真有活力」之类的风凉话,也不想想他们两位正是吵架的导火线,还表现得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年纪一把了,还这么不负责任!
除此之外,跟着倪春红修行也让她快发疯了。每天早上光是护肤跟弄头发就要花掉她半个多小时,另外再花半小时选择当天要穿的衣服,好不容易打点完毕走出家门,她却觉得脑筋已经瘫掉一半,更别提那些插花作菜的东西,不禁让她深深觉得,要当个淑女真是个艰巨的任务。
这也就算了,跟倪春红相处的时刻越多,她越觉得不自在。倪春红在父亲和秦寒涛面前总是轻声细语,温柔得不得了,但骨子里却非常强悍。有一次搭她的车出去,却差点被她的飙车速度吓死,而且跟别人发生擦撞的时候,倪春红更是扯开喉咙跟对方互骂,端庄的贵妇气质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让在旁边的她吓得眼珠都快掉出来了。
她真的觉得倪春红好虚伪,父亲和秦寒涛都被她给骗了。她试过向父亲揭发她的真面目,谁知父亲居然只是笑一笑,回答说:「这就是春红可爱的地方啊。」听得她差点吐血。
难道她也得变得跟倪春红一样,才能吸引秦寒涛的注意吗?
唉!
「嘿,霜影!」刘美妍兴匆匆地在她身旁坐下。「最近很多人都说妳变漂亮了耶,我刚刚还听到两个学弟在讲,霜影学姊忽然变得好辣……」
正在为情所困的人闻言,却忍不住皱眉,「拜托,别用这种字眼形容我。」好粗俗!
刘美妍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想,这家伙外表改变,内在却还是个老古板,真是没办法。
「不过说真的,妳的确变化很大耶,有什么特殊理由吗?」她好奇地问。
「这个,也不是啦……」岳霜影当然说不出口,只能支支吾吾。
此时背后又传来令人生厌的声音,「这还用说,不就是为了追男人吗?」
刘美妍啧了一声。「张奇,别人讲话你别老是动不动冒出来插嘴好不好?」简直像个背后灵!
张奇无辜地说:「我是说实话呀!岳同学上次不是还专程买书参考吗?真是用功啊。等一下!」他露出一副兴奋的表情,「霜影,妳该不会真的付钱去找那个丑女服务社吧?怪不得妳最近身材越来越好,莫非也塞了水球吗?」
「张奇!」刘美妍不禁勃然大怒。
「我只是好奇,我们学者要有探究真相的精神啊!」他仍在强辞夺理。
面对两个同窗之间一触即发的情势,岳霜影却不为所动,只是天真无邪地问:「什么水球?」
「妳……」刘美妍被她的「不知不觉」气得快要昏倒。「就是上次那篇『女情圣服务社』的文章啊,她们不是叫女孩子在衣服里塞水球?」
「哦。」她终于想起来了,不禁在心中暗自感谢林君虹她们没叫她也塞水球。「我都忘了呢。每天光是记注释、押韵跟修辞,脑子都塞爆了,哪还有空记那些东西?张同学,真羡慕你耶,那么久的东西还能记得这么清楚,脑子里空位一定很多哦?」
「什么叫脑子空位多?」简直就像在说他是白痴一样!张奇大声反驳,「我天生脑容量比妳大,记的东西当然比妳多啊!」
浑然不理会他怒气的岳霜影还认真地问:「那你为什么要把多的脑容量拿来注意『女情圣服务社』呢?莫非你希望她们盯上你,然后拿你当对象,还是希望她们扩大服务,也帮你改造一下呢?张同学整天抱怨追不到漂亮美眉,一定很需要恋爱服务的。」
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刘美妍拍手道:「原来是这样啊,早说嘛!」
「才不是!」张奇气急败坏地否认,「我才不需要那种东西……」
刘美妍歪着头说:「可是,就算去找『女情圣服务社』,她们要怎么改造张奇呢?」
岳霜影竟一本正经地答,「大概是在他脑袋里装水球吧?」
「哈哈哈哈!」这笑声并不是出自研究室里的人,而是来自门口。
一转头,看到门口的人,她马上吓得脑中一片空白,因为那个人正是秦寒涛。
为了打探军情,他专程跑到学校里拜会文学院的院长跟系主任,借口说要请他们到医院演讲,然后再跟办公室的职员聊天,最后甚至还出卖男色找女学生搭讪,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查明岳百贤的风评,想看看他有没有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很可惜,所有的辛苦都是徒劳无功。
正当他意兴阑珊地准备打道回府时,无意间经过一间大门敞开的研究室,瞄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忍不住便停下来多看了几眼,结果却听到这番搞笑的对话,把他郁卒的心情赶跑了一大半。
岳霜影一跃而起冲出门外,连忙将他拉到一旁。「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寒涛若无其事地说:「我来吸收文化气息呀。倒是妳,原来妳还挺伶牙俐齿的嘛,怎么在家里就整天语无伦次,活像舌头抽筋一样?」
还不都是你害的!她在心里大骂,嘴里却仍气势汹汹地问:「你说!你到底来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他眉一挑。「阴谋?大小姐,妳天天缠着我妈,我都没说妳有阴谋了,妳居然好意思说我?」
「……」她咬紧下唇,只得再度认输了。她接近倪春红的确别有目的,但这叫她怎么说得出口?
这时,刘美妍走出研究室出声唤她,「霜影,手机响了。」
从好友手中接过手机,她走到秦寒涛听不见的地方才接了起来,「喂?」
「霜影,我是君苓。」这是她每日的例行联络。「妳今天过得怎么样?有什么进展吗?」
「他来了!秦寒涛跑到学校来了!我该怎么办?」岳霜影慌了,这是她始料未及的情况。
林君苓却非常兴奋,「那很好啊,叫他载妳回家!」
「不要啦,好难为情!」她的心早已慌成一团,这种要求她哪说得出口啊?
「妳啊……」实在受不了她的龟毛,转念想出一个主意。「这样吧,妳在他面前假装晕倒,要是他有良心就会主动开口载妳了。」
「要……假装?」她的头真的有点晕了。「不行啦,君子不欺暗室,我怎么能在光天化日之下……」
不想搭理她即将出口的长篇大论,林君芩断然地大喝,「快去!不然他就要走了!」说完便毫不留情地挂上电话。
岳霜影欲哭无泪地走向秦寒涛,心里面思考着要怎么样才能假装晕倒。如果像电视里一样,嘤咛一声就瘫在地上,会不会太假了点?而且,一下小心可能会撞到头,变成脑震荡。
「那个……你要回去了吗?」
「怎么?这么想赶我走?妳要知道,我也是很忙的,可不是我喜欢在这里晃来晃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心中暗暗叫苦,忍不住在走廊围栏上拍了一下,不料围栏上的瓷砖破裂,在她手上割了道口子,顿时血流如注。「哎哟!」
秦寒涛快要受不了她随时随地都能突槌的状况,但又关心她的伤势,于是便藉由恶毒的消遣来掩饰自己心中的着急。「大小姐,妳还真不是普通的笨手笨脚钦!过来我看看。」
他用手帕帮她压住伤口止血,再带着她到医务室,谁知道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显然是校医偷溜出去喝茶去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径自打开急救箱,拿出针线便开始帮她缝起伤口。
「真是的,请问妳有哪天不打破东西的?不是打破花瓶就是打破杯子,再不然就是手上破一个大洞,再这样下去,我看妳连头都要打破了!」叨念了头天,一抬头却发现她脸色发青,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于是他才暂缓数落地问:「……妳怎么了?」
「我怕针……」还还未说完,她的身子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喂喂喂!」
二十分钟后,岳霜影已头昏眼花地坐在车上,听着他一面开车一面抱怨。
「针有什么好怕?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会看到针就昏倒?那妳打预防针怎么办?看牙医怎么办?将来生小孩要打止痛针怎么办?太不象话了!我医院里还有一堆事要忙,居然还得载妳回家,时间都浪费在这里了,我又不是司机……」他回头便看到她脸色还是很苍白,于是伸手探向她的额头,「有没有发烧?」
岳霜影感觉到他温暖的掌心贴着她的额头,顿时全身发烫,急忙坐正身子。
「没……没有,我很好,不用担心。」
秦寒涛收回手,一脸不屑地说:「谁在担心妳啊?」但过没两秒又补上一句,「我看妳有点贫血,回去记得多吃点猪肝。」
「嗯。」她低声应着。早在加拿大的时候,她就注意到这个男人是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对人讲话虽然毫不留情,其实却相当热心助人,所以不管他再怎么抱怨,她都不会放在心上,反而对他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关心加倍感动,忍不住有些庆幸自己的手被割伤。
她知道自己越来越喜欢他了,可是,她真的有办法得到他的心吗?
岳霜影忍不住在心中向天上的母亲祈祷。妈妈,妳一定要保佑——
想到母亲,她忽然猛地坐起身惊叫,「啊!」
秦寒涛的头差点吻上挡风玻璃,回头便是一阵咆哮,「妳干么乱叫啊!很危险欸!」
她慌张地说:「我忘了,今天要去给妈妈扫墓的……」
「今天是妳母亲的忌日?」
「不是。」
「那改天再去不就得了,紧张什么?」他又翻了个白眼,继续驶向岳家。
没想到却听闻她说:「麻烦你,在这里让我下车,我要去墓园。」
「拜托,妳不要这么死脑筋好不好?」秦寒涛不耐烦地道:「今天去跟明天去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她一脸严肃,「二十一年前的这一天。妈妈她拖着病重的身体,和爸爸一起带我出去玩,结果第二天她就住院了。她的遗言就是要我跟爸爸以后都要在这一天扫墓,因为这一天代表我们家最后的快乐回忆,尤其是今天,我非去不可。因为,」她的声音渐低。「我想爸爸是不会去的……」
秦寒涛一声不吭地在路旁把车停下,她惨白着一张脸下了车,却发现他也走出车外,将她拉往另一个方向。
「你……你要干么?」
「去买花,」他指指路边的花店,「扫墓总要带束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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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偏西,金色的余晖把寂静的墓园染得更加肃穆,岳霜影单膝跪在母亲的墓碑前,对着母亲温柔的遗照轻声地说话,而秦寒涛买的美丽花束就放在她脚边。
「妈,妳好吗?我来看妳了。我过得很好,大家都说我变漂亮了,妳觉得呢?对不起,今天只有我一个人来,爸爸他……很忙,可能要过几天才能来。他最近结婚了,他的新太太,呃……」小心地望了旁边的秦寒涛一眼,才接着说:「她人不错,跟爸相处得很好,可是我相信他心里最爱的人永远是妈妈,请妳不要难过。」
秦寒涛看着她的侧脸,只见她专注地看着墓碑,脸上没有悲伤或埋怨,只有对母亲的强烈思慕,显得无比的温柔纯洁,不知为何,在他心里引起了一阵疼痛。
他也跟她一样,同样怀念过世的父亲,还有以前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幸福时光啊!
「啊,对了,」她忽然伸手把他拉到墓前,「妈,这位是秦寒涛,是继母的儿子,这束花就是他买的。妈也跟他打个招呼吧?」语毕,转头对他说:「你要不要也跟我妈妈说句话?」
「……我要说什么?」
「随便。」
他感到有点头痛,因为他向来最怕这种真情流露的场合了。想了又想,于是他对着遗照说:「伯母,我想令千金应该是嫁得出去,请您不用担心。还有,希望您劝劝她,走路要专心看路,不要再动不动打破东西了……」
「你在讲什么啦!」岳霜影娇嗔地拍了他一下,被他大笑着躲开。
也许真是亡母的保佑,两人间的气氛蓦然轻松不少。
秦寒涛问道:「妳母亲过世的时候,妳不是还很小吗7应该不太记得吧?」
她点头。「对呀,只有一点点模糊的印象。不过呢,爸爸教我有烦恼的时候,都可以在心里跟妈妈说,这样就像她一直在我身边一样。」
他不禁苦笑一声,「我爸刚去世的时候,我妈也这样教过我,但我认为那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完全听不进去。」
看着他的侧脸,她小心地问起,「那么你总该记得你父亲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呀,非常能干,也很有威严,只要医院里或家里出了任何问题,总是他一出马就搞定。他过世的时候,我跟我妈根本就不晓得以后该怎么办才好,尤其是我妈,我爸向来把她照顾得好好的,什么事都不让她操心,所以她根本就不知人间险恶,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骗。」
岳霜影实在很想告诉他,他母亲绝对不像他想的那般柔弱,却又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得回答,「所以你必须加倍努力,代替他保护你们家。」
「是啊!」他耸耸肩。「其实也没什么啦,男子汉大丈夫,这些小事算不了什么。」
看着他伟岸的身影,岳霜影忽然觉得有些心酸。虽然他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讨人厌德行,但一路走来,一定也承受了不少压力吧?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想来想去就是找不到合适的字句,绞尽脑汁后终于挤出一句,「辛苦你了,你爸爸一定会很高兴的。」
秦寒涛有些惊讶,回头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脸孔,忽然不由自主地大笑起来。
没想到他会有这种反应,岳霜影涨红了脸气呼呼地说:「笑什么啦!」
「我说……哈……妳干么那么严肃啊?好好笑……」
「我……我……我……我是很真心地在鼓励你耶!」她气得直跳脚。
鼓励?她当他是三岁小孩吗?最后好不容易止住笑,他才得以继续说话,「是是,我了解了,谢谢妳的鼓励……哈哈……」这时他才发现,他已经很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
直到刚才,只要一想到父亲的忽然离世,他还是会觉得非常难受,甚至有些怨恨,父亲怎么可以丢下他和母亲自己走掉。
然而此刻,他忽然觉得这些负面的想法都不见了,想起父亲时,心中只有满腔的思念和崇拜。
见到她仍然嘟着嘴,他一时玩心大起,伸手拉扯她的脸颊。
「哎哟!干么啦,会痛欸!」她抗议。
「别再嘟嘴了,妳的嘴都可以吊猪肉了!」那柔软的嘴唇,好像很适合接吻。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轻抚她的唇,这个举动让她大吃一惊,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有如巨大的磁铁,将她的心思牢牢吸住,仿佛下一秒整个人就会被他那双深幽的眸子吸进一般。两人就这样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相对无言,忘了周遭的一切。
忽然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贤!快过来!」出声的正是倪春红。
两人同时一震,飞快地分开。
看着松了口气的她,秦寒涛只觉一阵迷惘。他刚才到底在干什么?
岳霜影心口兀自怦怦地跳,觉得有些失望,却又觉得松了口气。要是事情再发展下去,她可能会真的昏倒吧!
看到岳百贤和倪春红并肩朝他们走来,两人同时都感到相当不悦。岳霜影不满父亲居然连扫墓也把倪春红带来,秦寒涛则是受不了母亲跟岳百贤那么亲热,方才愉快轻松的气氛,顿时全消失得无影无踪。
岳百贤没注意到两人脸上的乌云,开心地说:「霜影,妳果然来了,我就想应该可以在这里碰到妳。不过,真没想到连秦医生也在呢。」
秦寒涛冷冷地说:「别误会,我只是太闲,当一次免费司机兼散心而已,你们家的扫墓,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倪春红笑着说:「有什么关系?来了就是来了嘛,姊姊看到这么热闹,一定会很高兴的。」
今天明明是我们一家三口相聚的日子,妳硬是跑来插花,妈妈才不会高兴呢!还有,谁是「姊姊」啊?真肉麻!岳霜影在心中咕哝着。
秦寒涛哼了声,转头便对她说:「妳跟妳爸一起回去就行了吧?我先走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他那孤傲的背影,她感到一阵寂寥。刚才明明气氛还那么好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