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居然睡着了,还是偎在他的身边睡着!?
花娇半起身,凝视着身边熟睡的西门洌。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花街著名四少中,唯有他西门洌是个不苟言笑、正直不阿的男人。
他的刚烈是四位西门少爷中仅见,不过冷冽的外表下,却隐藏一颗炽热的心。
花娇怔怔地看着他近乎出神,自从进入灯红酒绿的世界后,每天所见的男人目光无一不是带着异色,能有多少男人是真心相待?
几乎寻不到一个!
试问,前来红楼捧场的男人,哪个不是抱着花钱是大爷的心态?哪个猫儿不偷腥?
然而他——西门洌,不算是前来红楼寻春的客人,他是红楼老板西门沁的兄长,也是负责红楼保全的人,每当她的眼神不经意迎上他的剎那,她发现他凝视她的眼神不同一般男人,在他的目光里,她彷佛看到一丝真挚。
「嗯……嗯。」
西门洌突地逸出一声,花娇惊慌地抽了一口气,屏着气端视沉睡的他,他紧闭着的眼睑颤了一下,没张开的意思。
她安然地、悄悄地坐起身子,俯首笑看那张沉睡中的俊脸——
睡得很沉、很香,冷峻中隐现几分稚气,清俊的面颊留下浅浅的笑靥,可爱极了。
她抿着嘴微笑,纤纤手指轻轻戳戳赤裸的胸膛,柔声唤醒他:「三少,三少。」
沉睡中的西门洌愕然地火速醒来,眼前乍现的俪人让他心头先是一惊,很快地恢复过来。
怎么突然忘了她就在他身边?
乍地安然呼口气,「妳怎么醒了?是不是我让妳感到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花娇嫣然一笑,娇容有丝羞涩,「我是怕你着凉,所以才叫醒你。」
「着凉?」
大手摸摸自己的胸膛,面颊霎时一片彤红,慌忙跳起来,伸手抓起搁置一旁的衣眼匆匆套上,不经意瞄了一下时间,喃喃:「才五点。」抬头面带微笑注视那张惺忪妩媚的娇容,「时间还早,送妳回去,妳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他还挺会自作主张。
「你现在要送我回去?」她揶揄地挑动一下蛾眉。
「妳还不想回家吗?」
纵使感到讶异,心里却有丝丝欣喜。
「还不想回家。」她倒是坦白。
他沉沉地笑了笑,「那妳想去哪里?」
花娇双腿盘坐,手托着美丽下巴,诡异的眼神在他身上上下游走,微歪的小脑袋凝视着他,轻甩着头,朱唇绽放一朵娇美的笑容,「哪都不想去。」
笑容太可疑……他顿了一下,愕视那纯挚无邪的稚态,「妳该不会还想看我练功吧?」
「有何不可?」故意说道。
她只是想在他身边多留一会儿,哪怕只有几分钟也好,因为他是个令人看不腻的男人。
「我不想练。」回答挺干脆。
「唉」。
花娇失望地叹口气,随即露出可人的笑靥,「既然你不想练,我也不能勉强你。」敏捷地从榻榻米上跳起来,双手俏皮地拍拍屁股,「昨晚迷迷糊糊的,一定错失些许精采片段,现在清醒了,只想补足昨天的遗漏,既然你不愿意那就当我没说。」
西门洌怔怔且质疑地斜睨着她,「妳当真想看我练功?」
看他此刻脸上半信半疑的表情,她知道他会遂其所愿。
「嗯。」她用力点头。
「那……我再练一遍。」神色尴尬又无力拒绝。
花娇不亦乐乎席地而坐,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看着他,「开始吧!」
他拿她没辙,温温地笑。
穿上的衣服又褪了下来,走回练习场上,深深吸口气,双手扶正沙袋,然后一拳挥出,沙袋应着攻击力道开始晃动摇摆,西门洌屏气凝神专注于荡回的沙袋,一拳又一拳地出击,动作迅速敏捷如同闪电。
不可否认,专注认真的男人最帅。花娇微笑欣赏那轻巧移动的脚步。
不一会儿汗水浸湿了头发,他甩着头,汗水像泼洒的水珠四处飘落。
「你为什么要对我百依百顺?」
蓦地冲口而出的一句话,令西门洌登时傻愣一秒,荡回的沙袋不留情地撞上身体,他抚胸闷哼一声。
花娇惊慌地从榻榻米上弹起来,跑向他,「你怎么样?很痛吗?」
西门洌一手扶住沉重的沙袋,一手抚着胸,摇头。
「对不起,刚才那句话是我无心脱口而出,请你不要放在心上。」花娇歉疚地半敛眼睑。
花娇十分尴尬,也许是她会错意,此时她恨不得赶紧从他眼前逃开……
她才转身,倏忽一只大手攫住她的手臂,遏阻她。
「我喜欢妳。」
轰!
他喜欢她!?
脑子被这句突如其来的告白震得呆住。
怎么可能?花街三少会喜欢上一个烟花女郎……
「洌少爷,你别耍我,你怎么可能会喜欢……」
「我是真的喜欢妳!」不等她说完,强悍地截断她的疑惑。
花娇不能置信地直视伫立眼前一脸诚恳的男人,那双黑亮的眸子闪烁着不容置喙的坚定光芒。
天啊,她快晕了!
「花娇,我是真心的,我喜欢妳。」
这是什么意思?
重申一遍,她就能深信不移吗?
花娇拨开手臂上的大手,玩味地嗤笑,「洌少爷,你是位正人君子,你怎能开我的玩笑?」
「我是认真,不是开玩笑。」西门洌执着地加重语气。
花娇以为自己还在睡梦中没醒,拍拍自己的脸,会痛!
既然是醒着,就别作白日梦。
「洌少爷,我俩身分、背景简直是天差地别,请你不要再拿我开玩笑。」
「我从来没想过这些,我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
他的固执比茅坑的石头还臭、还硬,真不知道是该乐还是该恼。
花娇伸出食指在他面前像钟摆左右摆动,为了掩饰内心的紊乱,而刻意挤出俏皮的娇笑,「玩笑只能到此为止,再说下去就过分喽!」
坦然对她表明心意,她居然说他过分?
西门洌气愤地伸手握住眼前摇晃的手指,「我不是开玩笑!」
倔强中带着一丝愤怒的声音朝她咆哮,花娇感到一股冷意从脚底直窜脑门,全身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剎那间她宛如受惊的兔子,试图从猎人的手中挣脱逃命。
花娇抽回手指,「够了!这种游戏不是我这种人玩得起,而且我也不想玩。」
转身欲逃离之际,高大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来到她面前,俨如一座坚定稳固的大山,挡住她的去路。
「妳不想玩,也玩不起,我更不想玩,更玩不起!」
他这番言论,逼得花娇几乎无法喘息,不得不重新面对他。她发现那双乌亮清澈的眸子里,正跳动一团诚挚热烈的火焰。
她非常清楚,一个不小心碰上那团火焰,她便永远无法忘怀……
花娇突然的默不作声,令他乙发隘。
西门洌握住花娇的柔荑,溢满深情的眸子凝视着她,但愿一片真情能打动那颗坚硬的心。他压低嗓子,尽可能的放柔音调:「我不会表达对妳的感情,我只希望妳能了解,我对妳的一片真心意。」
暖暖的情意在眸底潺潺流动,缓缓地熨烫着她的心……
花娇傻傻地望着他,「可是……」
瞬间纷乱的脑子闪进一道理智,她的脸色丕变,从温暖的大手中抽回手,「不行,不管你说什么,我花娇只想说,我根本配不上你!」
西门洌忿忿地用力抿一抿嘴,强硬的眸光直射着她,「妳要我说几遍才听得懂?我、喜、欢、妳!」咬着牙怒吼。
他的倔强早有所闻,只是没想到他的脾气是这么硬。
花娇直勾勾地瞪着他看,好一会儿,掩嘴哂笑,抚媚的眼角一瞥——
「别生气,我们不要再在这话题上打转好吗?」
尽管那双晶亮眸中的嘲弄扎痛了他,但他强迫自己不去在意,继续为自己的爱辩白,「有一天妳会明白。」
这是威胁,还是承诺……
花娇惊愕地睁大双眼,先前的害怕、紊乱又回来了。
西门家算得上大富大贵之家,不必等人家掂她的分量,她也知道自己有几两重。
她不想再争辩,别开头望着阳光触角探进的窗户,「天已经亮,我该回家了。
西门洌直直地凝视刻意躲避的花娇,眼中有着不舍与失落,「我送妳回去。」
「谢谢。」花娇冒险地看他一眼,惊异地发现他脸上一闪而逝的怅然若失。
西门洌回头抓起衣服往身上一套,「走吧。」
不需等他开口,花娇早已迫不及待站在门边等候他。
她眷恋地环顾这里的一切,不是不喜欢这里、不喜欢他,只是……她了解自己的身分,也只能默默的、深深的将这里和他收藏在内心深处,永远牢牢深印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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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洌驾着车,在花娇的带领下,远离繁乱的街道,驶过了高级地段的住宅区。
一路上两人静默不语,沉闷的空气在车内凝聚。
「我家就在前面。」终于有人打破僵凝的空气。
专心驾车的西门洌问:「前面!?」
前方根本找不到一间足以匹配花娇的住宅……
「前面那间有着红色木门的就是我家。」
西门洌无法接受也无法置信地拧起双眉。
怎么可能?
那是一间怀旧的日式平房。
西门洌有点不敢确定的将车子停靠房子前,花娇却毫不思索地推开车门,跳下车,站在木门前,双手轻轻往里一推,木门轻松地推开。
西门洌傻眼地看着她,她家大门不上锁!?
花娇微笑,回眸瞅住车内的西门洌,「既然来了,要不要进来坐坐?我可是从不邀朋友到家里。」
他带她到练习场时,对她曾经说出相同的话。
西门洌不自觉地笑了笑,「妳窃用我的话。」
对于她的邀请,他自然乐于从命,不假思索拔下车钥匙,跨出车外。
花娇又一次失算,没想到他会爽快回应,她只不过是基于礼貌随口问问,心里可是千百个不愿意,她不想做一只扑火找死的飞蛾,躲避都唯恐不及了,怎么会好心相邀?怪只怪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请进。」花娇紧绷着神经,挤出一抹莫可奈何的笑。
西门洌昂首阔步跨进木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小块勉强称得上花园的院子,花园里种有娇艳动人的红玫瑰,和娇柔惹人怜爱的白色小雏菊,花园一隅有个小小池塘,池塘里有几条唤不出名称的鱼。
「这里的环境很清幽、典雅。」
他猛然转身面对她,令她霎时间来不及防备,急急跳开,「别讽刺我。」信步来到池塘边,伸手探进搁在架上的铁罐里,抓了一把饲料撒入池中,鱼儿瞬间涌上争食。
花娇吃吃的笑,专注凝视池中争食的鱼儿,迷蒙的眼神彷佛在勾勒一个奇妙美丽属于她的世界。
西门洌径自环视四下,花园虽小,却整理得井然有序。
「平时请人整理?」
「都是我一手整理。」不知何时她已站在他身旁。
「妳……」很讶异。
她看穿他的质疑,捺不住噗哧一笑,「你一定想说,通常我们这种女人睡觉、逛街的时间都不够,哪有时间和精神整理?我没说错吧!」
西门洌颇感惊讶地看着能一眼洞穿他心思的花娇,「我确实是这么想。」不想扯谎,也没这必要。
花娇低声轻笑,露出一口漂亮的贝齿,然后两手交抱在胸前,「你心里的好奇不只这片花园,还有许多疑惑,以四少给我的薪水,足以住华屋,为什么我会住在一个不起眼又简陋的平房?」
「不否认,妳说中我的疑惑。」他实话实说。
他的坦然令她激赏,心里更加了几分好感,「进屋里坐。」
这可是她头一次邀请朋友进屋里,而且还是一个男人。
领着他踏进屋内,西门洌伫立略显黑暗的客厅中,花娇敏捷地打开客厅里每一扇窗户,让屋外温暖的阳光顺畅无阻地射进来。
阳光照亮了屋内,西门洌惊叹地欣赏屋内的陈设,几张桂枝太师椅,简单且思古的家具,墙上的几幅泼墨山水增添几分雅致,透出屋主文艺典雅的气质。
西门洌暗喜能有机会窥探花娇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花娇沏了一壶茶,端至走廊上的一个矮茶几上,「坐这里吧!一方面可以享受微风,一方面可以欣赏花园里的花。」随性地盘腿席地而坐。
西门洌不在意地学着她盘起腿坐下来,看着她执起茶壶慢条斯理斟了两杯茶,优雅的举止让他眷恋的目光锁在一个定点上。
花娇将一杯斟满了茶的茶杯,轻轻推到他面前,「请用。」
西门洌端起面前的茶杯,一股清香淡雅香气袭人鼻中,「这是什么茶?好香。」
「是我自亲手腌渍的茉莉花。」花娇笑了笑。
又是另一个赞叹,「妳腌渍?」
「嗯。」点头,算是回答。
眼前这个女人身上有着太多等着被发掘的奇迹,她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惊叹?
「妳是个很奇怪的女人。」
「会吗?」一记缓慢悠闲的微笑挂上她的唇,更添她的抚媚,「其实我是一个很简单的女人,我只想做一个平凡知足的女人。」
「好一个平凡知足的女人。」绝不是讽刺,而是由衷赞赏。
花娇偷偷地打量他。
英武中透着儒雅,端重中含着俊逸,总之那是一种说不出,却能从他内在气质中感觉得出的高贵气息。
「妳想从我身上发掘什么?」
啊!被发现了。
她慌张地敛回目光移向屋外的花园,「我不想从你身上发掘任何东西,你是你,我是我。」矢口否认。
好倔强的女人,她的倔强绝不亚于他。
西门洌淡淡地嗤笑,「花娇,妳怕我吗?」
「怕……」花娇觉得好笑,在风尘中打滚三年,她早已忘记什么叫怕,「我为什么会怕你?再说,我没必要怕你。」
西门洌轻笑,「可是我感觉到妳似乎有意躲我。」
之前没有,但是今天他有深切的感受。
「躲你?更没那种必要!」
她的反应很突兀,而且那一派防御的口气,让西门洌感觉好像无意间又触及不该谈的话题,「妳在花街已经有段时间,相信妳应该了解我的为人。」他顿了一下,睿智的眸底可窥探一丝柔情,「我虽狂狷,但绝不是轻浮无实的登徒子。」
花娇微微一愣,抬头看着他。
他反常的不断暗示她,难道他真的有意与她交往?
不!
她不想研究他话里的含义,「洌少爷,我累了想休息,你请回吧,谢谢你陪了我一晚又送我回家。」
西门洌很识趣地起身,「既然妳累了,我就不再打搅妳。」
「我送你到门口。」身为主人,理应尽主人之责。
花娇从地上爬起来,正当她与他擦身而过,西门洌出其不意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在她惊愕末回神之际,温热的唇瓣已袭上她的唇,封住她的愕然,夺去她的呼吸。
双手抵着他的胸前,试着想忽略手掌下怦怦的心跳、炙热的身体和坚硬的肌肉,但一切都是枉然。
唇上的温热柔软,让她彷佛置身梦境中,整个人飘飘然,四肢无力,像被勾去了魂魄,所有的感觉汇聚到唇瓣上,其它的全部掏空了。
他缓缓松开双臂,双手轻柔地捧住她的脸,望进那双迷乱无法回神的眸子,他突然了解那股渴望碰她、抱她的需要,已经直达内心最深处,就像水或空气一样的重要,没有了就活不下去。
他眼睛晶亮的俯视她,「我认定妳是我的,这辈子休想从我眼前逃开。」拇指轻抚细嫩的脸颊,随即收回手,毅然转身离去。
花娇五脏六腑揪紧,猛喘着气望着坚定的背影,呆呆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