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快点!」
滂沱大雨毫不留情地从天而降,城里各条大街的人潮早已散尽,只剩闻人遥拉着慕容决在大雨底下狂奔。
「老早就叫你快一点,你偏是不听。」慕容决没好气地道。
现不可好,全身都湿透了,而今已入秋,这雨势打得这么急,还怕不湿透了全身?还怕不让闻人遥沾染风寒?
这小子以为自个儿的身子骨强硬多了,便能如此肆无忌惮吗?
啧,害他也不得不像个老嬷嬷担心起他的身子。
「我哪知道这雨会不得这么嚣张?」闻人遥边跑边喊道。
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样的天候,闷得教人抓狂不说,下一会儿滂沱大雨打在人身,像是要打出一个一个窟窿似的。
痛耶!能不能别不得这么大?
「过来。」慕容决一把将他拉到某家店铺前。
「没时间躲雨了。」闻人遥抬眼睇着他,浑身早已湿透。「你在干么?,」
他有些傻眼地盯着慕容决着手脱去外袍,盖在自个儿的头顶上。
「走吧!」慕容决拉着他,又快步往外跑。
「等等,你这样会染上风寒的。」
这雨势又大又冷,慕容决只着薄衫,不病死他才怪。
「早就湿透了,穿不穿都一样。」他无所谓地道。
倘若闻人遥是姑娘家的话,他会选择一把将他抱起,一路疾奔回府,要不再这样瞎耗下去,怕不染上风寒都难。
慕容决不着痕迹地打量他略微削瘦的身形,考虑着要不要这么做。
「既然都一样,你穿上吧!」闻人遥把外袍丢回给他。
「得了,这湿透的外袍,我穿在身上不是更冷?给你披着,不过是想要替你多少挡去一点雨罢了,披上。」他半带命令的口吻。
「不要,咱们快步跑,意思都一样。」话落,闻人遥随即转身,身子隐没在阵阵雨帘之中。
「啧,这小子。」慕容决暗啐一口,快步跟上,自他背后,一把将他揽腰抱起。
「你干什么?」闻人遥惊呼道。
「既然你不披上,那我只好抱着你回府了。」他懒声道。
比脚程,他赢得绰绰有余,与其两人一道跑,倒不如他抱着他跑,这样还快一点。
「不要这样,你这么做,我很丢脸耶!」闻人遥涨红脸挣扎着。
他一个大男人就这样被另一个大男人给抱着,而且还在街上跑,他往后还要不要做人啊?
在府里任由哥哥们搂搂抱抱,已经是他容忍的最大限度,要他在街上被人抱着跑,他会羞得无脸见人的。
「两个大男人手牵手,你都不羞了,我有什么好羞的?」慕容决没好气地摇头,压根不理睬他的挣扎,硬是箝制住他的手脚,快步在街上跑着,引来在各家店铺前避雨的众人侧目。
「放我下来啦!」呜呜,他羞得无脸见人了,往后他还有什么脸在开封府的街上闲晃?
「听话。」慕容决懒懒哄着。「我也不愿意抱着一个男人在街上跑,但这是权宜之计,你就忍耐一下吧!」
「不要!」尽管双手摀着脸,但他依旧可以从指缝中瞧见街旁店铺前,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真真真是太丢人了。
想着,他不由挣扎着跳下慕容决暖暖的怀抱。
「你!」慕容决一时不察,竟教他给挣脱。「遥少,别玩了!」
「谁在玩?我很正经的。」闻人遥向前跑了几步才回头瞪着他,白玉般的俊脸羞得红透。「你说,你是不是故意报复我的?」
气他老爱牵着他的手走,对不?
「报复?」嗯,他还没想到那一点。「谁会无聊到找一个小孩子报复来着?我只是不希望你淋到太多的雨而伤了身子。」
届时,他相信闻人唯绝对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对付他,
「我已经长大了,不会像小时候那么随便就病倒。」闻人遥微恼道。
不要再把他当小孩子,他已经快要长大了!
「连声音都还没变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他低声道,像是喃喃自语。
「我……」拐着弯笑他的声音又尖又细?
他也很想要有像他一样低沉又慵懒的嗓音,可时候未到,怪谁哩?
「过来吧!」雨打得他很痛,别再玩了。
「不要。」闻人遥想也不想地转头就走,岂料,一转身便撞在一堵肉墙上头,两造皆撞得人仰马翻。
「唉唷!」痛痛痛,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挡在他的前面啊?
「遥少,你没事吧?」慕容决无奈地走向前,轻轻地拉起他。
「有事。」他撞得鼻子很痛,跌在地上,屁股也很痛。
「谁要你走路不瞧前头的?」本来要阻止他的,谁知道他跑得那么猛,教他想阻止也无从阻止起。
「我……」还不都是他害的?
「算了、算了,咱们赶快走吧!」这下子,真是成了落汤鸡了。
「嗯,可你不准再抱着我,我要自个儿走。」
「是,一切由着遥少。」慕容决恭敬地往前指了指。
「哼!」
撢了撢双手的污水,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前走没两步,身后突地传来一道声音。
「你撞着人,甩甩手就想离开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头,才发觉身后有两三个人,而站在前头的那一个人,一身锦衣华服,看得出来出身不错,原本是撑着伞的,可教闻人遥一把给撞得四脚朝天,精美的袍子脏污了一大片。
「哦,抱歉抱歉。」闻人遥忙挥挥手示意,转身便想走。
「你打算就这样走了?」那人撑着伞,一个箭步冲向前,挡在两人面前。
「要不然呢?」拜托,雨下得这么大,他撑着伞是无所谓,但他可不同,他已经浑身湿透,甚至还觉得有点冷了。
「你好大的胆子,不知道我家少爷是谁吗?」一旁作下人打扮的男人恶声恶气地跳出来。
「不认识,容决,你认识吗?」
「不认识,可似乎在哪瞧过。」慕容决沉吟道。
「那就是不认识。」闻人遥自怀里取出一锭银子,丢给一旁的下人道:「这锭银子赔给你家少爷,总可以了吧?」
那男人难以置信地瞪着他。「闻人遥,你以为本大爷会希罕那么一点银子?」男人声音蓦然陡高。
「欸,你知道我是谁?」他甚少在外头走动,就这几个月走得较勤而已,不过也没识得什么人,他又是怎么知道他名字的?「既然知道我是谁,一切就好说了,反正该道歉的我也道歉了,该赔偿的我也赔偿了,若你还是心有不爽的话,那就到闻人府来找我吧!我先告辞了。容决,咱们走。」
话落,两人推开挡路的下人,随即消失在茫茫雨帘之中。
那人依旧在雨中,手中紧握着那一锭银子,恼声道:「闻人遥,你等着吧!我绝对会上闻人府拜访,到时候,绝对要你付出代价!」
*
闻人府 卷心阁
一回院落房里,慕容决压根不管自己浑身已湿透,开了衣柜,拉出一条干净的布巾就丢给闻人遥,随即又蹲下身子,点起一盆火,而后又到外头吩咐小厮替闻人遥准备大桶热洗澡水,还要厨房煮些热姜茶。
「你怎么还杵在这儿?」慕容决一回房,见闻人遥抓着布巾将自己裹紧,不禁翻了翻白眼。
「你先擦吧!」闻人遥赶忙将身上的布巾丢给浑身在滴水的他。
慕容决见状,不由闭了闭眼,不知道该恼还是该笑,无力道:「你该不会以为柜子里头只有一条布巾吧?」他要擦,难道就不会自己再拿一条吗?
「可你湿得比我还要彻底。」他扁了扁嘴,非常坚持。
方才回来的路上,他还是逼不得已地披上他的外袍,虽说浑身都湿了,但好歹没像他湿得浑身滴水。
「那不重要!」慕容决不耐地低吼,拿着布巾走向闻人遥,解开他的束发,大力地替他拭去发上的水。「我不像你,身子骨那么薄弱,我撑得住寒跟冻,而你呢?要是因此病倒的话,我的麻烦就大了。」
「放心,我不会让二哥有机会责骂你。」
「那可不是你所能决定的。」慕容决用力地替他拭发,突地听到外头有人喊叫,他忙将布巾丢给闻人遥,走到外头,一会儿又走进来。「遥少,热水已经好了,你先去,我替你准备好衣衫就过去。」
「哦。」闻人遥低着头,披着布巾往隔壁走去。
准备好换穿的衣衫,慕容决多抓了两条干净布巾,随即走到隔壁,将干净的衣衫和布巾全都披在屏风上头,随即褪去身上湿濡的衣衫,自己也抓了一条布巾抹去一身湿意,而后赤裸着上身走到屏风后头。
「遥少,水够热吗?」他随口问着。
仿若没料到他会突地走到屏风后头,闻人遥下意识地将身子缩进浴桶里,下巴抵着水面。
「你没事跑过来做什么?」闻人遥没好气地道。
慕容决敛眼睇着他透着红晕的迷人脸庞。「怎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对了,和他相处这么久的时间,他似乎还没见过他不着衣衫的身体。
如今,闻人遥一头檀木似的发如瀑披在桶缘,白玉俊脸教热水烘得白里透红,看似吹弹可破,再瞧那纤细的肩头,若以此模样,说他是姑娘家,确实很像,只要他不开口,这景致确实像极了美人入浴图。
虽说他的身形骨架较像是个男孩子,但实际上,他的五官太过精致而俊美,实在不像是男孩子的脸。
也许,这时候方巧是他确定闻人遥性别的时候,是老天给他机会,好让自己别老是胡乱猜想。
「我没让人这么亲近过。」闻人遥扁嘴道。
慕容决瞧得目不转睛,黑眸紧瞅着他脸上每一抹鲜明的神情。府里除了厨娘,根本没有其他女眷或丫鬟,他这呛模样是向谁学的?
难道,是与生俱来的?
「你同你兄长那么亲近,从未与他们一道共浴?」慕容决不着痕迹地一步步走近他,只差几步的距离,便能够窥尽浴桶底下的身段。
「没,他们很忙的。」他舒服地更沉进浴桶,全身都泡在热烘烘的水里头。
「所以,你才会黏我黏得这么紧?」慕容决戏谑笑道,目光一步步地窥探他,贪婪而大胆。
初见他时,他像株含苞的花,一眨眼,过了几个月,眼前的他更加赏心悦目了,有种花儿初绽的风情,尽管嗅不到香气,但已经可见诱人轮廓,猜测他是姑娘家,绝对不是他胡思乱想。
「谁黏你?我不过是少个聊天的伴罢了。」他哪里黏人来着?他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大的院落只有他一个人待着,而平常二哥又不准他上街,管这院落的景致有多美,瞧久了,总是会腻的。
「原来如此。」距离只剩两步,他的喉头微微紧缩,不懂突来乍生的异样情愫是为哪桩。
可,他已经清楚地瞧见闻人遥的胸口上有块玉佩,只要再往前一步--
「对了,你冷不冷,要不要一道泡?」
闻言,他蓦地停下脚步,有种突然自浑沌魔障里跳出的可笑感觉;说好了不胡思乱想,而他现下究竟在做什么?
眼前的人是男孩子,是个很快就会变成男人的男孩子!
没有一个姑娘家会邀他一道入浴的,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不用了。」慕容决索性解开一头湿发,发上的水滴点点绽落在他赤裸的上身,沿着厚实的胸膛缓缓滑落在肌理分明的腹部。
「不冷吗?」
「不冷。」慕容决没好气地道,随手抓了把椅子,就坐在离浴桶约莫几步远的地方。
啧,明明就是个男孩子,压根不需要再应证的事,他没事这么认真想要窥探做什么?
真是忍不住嫌恶自己的举动,竟然会想要瞧一个男孩子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