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场甚大的晚宴,对阴琦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虽然她从不是受邀的宾客,但常常跟欧阳诀一起参加。
别误会,她不是他的女伴,而是用着与展立一样的身份来的。
带着隐藏式的耳机,她与展立分别站在不同位置,却可清清楚楚地看见全场,不过不同以往,今天的她一直没法专注于工作。
事实上,不只是今天而已,她已经连着一个多星期,都是如此了。
望着在大厅中央正翩翩起舞的男子,阴琦的心中熟悉的郁闷涌了出来从她自马来西亚回来后,已经有一个月了,这是他第三个女人了吧!
无声地苦笑一下,不是她刻意去注意他拥有多少女人,只不过这次的情形,让她无法控制自己去注视他。
这是他第一次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找了那么多女人,以往,甚至是上一次她回来的时候,都是一样的,起码要一个多月左右,他才会……不可否认,虽然三年来她一直学着不去在意,甚至不探究自己内心的感情,但突如其来的变化,像一把利箭似的直射入她的心,教她一时间措手不及。
这时,她才知晓,原来自己的努力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一把利箭便将她三年来战战兢兢维持的假象,给刺破了。
低垂螓首,心中充塞的全是不得不面对现实的苦涩,而这些涩味便是答案的本身。
对于一个没有心,且不知还恨不恨她的男人,她能期许、寄望些什么?
带着怀中的艳丽女伴,一个旋转,欧阳诀的视线落在舞池外,那个在休息区的人影上了。
论了执行自己的决定,改掉恶习,他自那天起便没再碰阴琦了,不过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欲望,只是他用周围的这些莺莺燕燕替代罢了。
这个女人,是这一个月当中的第三个了!即使如此,他却一直无法消除心里的躁闷。
而这些都还不打紧,最让他不舒服的,竟是她那努力想隐藏,想刻意假装没事的苍白小脸。
又是一个旋转,欧阳诀将下颚顶在女伴的颈肩,就近亲吻那粉嫩耳垂,打算来个眼不见为净。
梁温温丰盈的娇躯半挂在欧阳诀的身上磨蹭着。当她稍早前接到他的邀请时,她就已经够惊喜的了,这会他又在她耳畔诱撩着,看来他是准备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会认识欧阳诀,是在两个月前的一个颇有知名度的宴会上,当时她几乎是立即就被这个俊逸中带有邪气的男子所吸引了。
费了一番工夫,方知他是天保保全的执行董事。
她还记得她那时非常失望,心里直埋怨,一个小小保全公司的董事,干嘛来这打肿脸充胖子?毕竟她不能光因他那张吸引人的脸庞,就毁掉自己衣食无缺、大富大贵的愿望呀!
直到后来,她钓上一个年过半百的色老头,从他不经意的言谈中才知道,原来天保跟她想象的寒酸,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
当下,她二话不说地甩掉色老头,开始盛装打扮,出现在每一个有他的场合里,并不时地上前与他攀谈,甚至用眼神勾引他。
但很可恨的是,他的身边总是有女伴跟在他身边,这让她泄气了不少。
原本在挑逗勾引了两个月后,仍不见成效的她,打算另起炉灶的,可就在这时,她竟接到了他的来电邀约,她说什么也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诀……别这样,大家都在看了啦……”一阵颤栗贯穿全身,梁温温微侧头颅偎着他,便于他的薄唇吮吻自己的雪颈,但声音却又娇嗔地推拒着,真是做到十足地欲擒故纵。
“你不喜欢?”欧阳诀挑挑眉,狠狠吻住她红艳的唇。
她举起涂着蔻丹的纤指绕到他颈后,穿过他稍长的头发,然后不顾众人的目光,大胆地给予欧阳诀一记火辣辣的法国热吻。
刹那,两人的热情一触即发,看得一旁注意到的人一愣一愣的。
阴琦撇开视线,随手拿起服务生托盘上的烈酒,一饮而尽,让揪心疼痛,被浓呛的酒精给冲去。
她真怀疑,以前的她是如何有办法让自己眼不见为净的?
“我不认为这个时间你能喝酒。”
欧阳诀毫不留情的批判声,突地传进阴琦的耳里。她霍然回头,发现不知何时,他与他的女伴及展立,都已经站在她的面前了。
阴琦的视线落在那毫无忌惮、亲密缠绕在他手臂上的纤纤玉手上,一时间,她不知该如何回应,惟有噤声地垂低目光,不让刺目的景象在脑海中徘徊不去。
“是不是要等你发完呆?”
就是不想瞧见她越加苍白及脆弱的烦人模样,欧阳诀才会草草结束刚刚那一番热吻,打算提早离开。
可,当他来到她面前,一股像是从她身上隐隐发出的深沉伤痛,当下就教他连对身边的佳人都快失了兴趣了。
“哎呀!你别怪你的保镖嘛,毕竟人家再怎么说也是女人,保镖这种工作对她来说的确是太沉重了,有些闪神也是理所当然的啦,你呀,真不懂得怜香惜玉。”
梁温温故作和蔼地希眼前的女人说情,一方面是为了探究这个叫阴琦的女人,在欧阳诀的心里到底占有多少分量;另一方面,她则是为了替自己成为董事夫人这件事铺路。
毕竟她还需要多多拉拢她。原因无他,因为除了此时在他们身后的展立外,就属这名女保镖最常接近他,说不定,她还可以让她知道有关欧阳诀的一切情报呢!
“怜香惜玉?哼!对一个保镖,我看没那个必要吧!”
欧阳诀哪会瞧不出梁温温那点心思,这会他是连一点对她的兴致都消失无踪了,不过,他仍挂上一 抹暧昧笑容,伸出右手轻拍缠在他左臂的柔荑,“我只要对你怜香惜玉,不就够了。”随着轻佻的甜言,他俯下头给她一个轻柔的吻。
“喔——诀……”梁温温半眯起眼眸,整个人已迷醉在欧阳诀的勾引之下。
阴琦见他们肆无忌惮地相互调情,当下难受地闭了闭眼,迅速武装好自己,才又再度面对欧阳诀那双仿佛可以透悉一切的锐眼。
“诀爷,你找我有什么事?”
“只是告诉你我们要离开了,你去衣帽间帮梁小姐拿她的包包及大衣。”
对于阴琦突兀地打断地与梁温温的好事,欧阳诀仅是斜扬眉梢,便道出他的目的。
没把握此时自己的回答,能不暴露出自己纷乱的心绪,放在得到他的指示后,阴琦点头,马上转身快步地往衣帽间走去。
踉跄地走进衣帽间,背靠着墙,阴崎才在几次急促喘息间,缓和了可能崩溃的情绪。
须臾,她擦擦额上的冷汗,振作起精神,授着找出梁温温的包包后,没再耽搁地离开这个对她来说,一点也无法轻松的宴会。
一出房子,她便看见他们的身影,于是小跑步了起来,可就在自己快接近他们的时候,一件谁也料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诀……”一个颤抖的声音,在众人刚刚踏出宴会门口时突兀地响起,并成功地让他们停下脚步,而那抹从远处狂奔而来,停在离众人几步远的身影,更教人迷惑。
埋藏在记忆深处、有十年之久的温柔声音传进耳里,欧阳诀心脏怦然一跳,霍然地往声源方向望去。
这不会是真的吧!
他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她了,自从那年他们……她依然长发披肩、面颊白皙如玉,而且更美了!
这十年来,他以为他对她已无感觉了,但此时此刻,她就站在自己面前,过去的那份痛楚、无奈,及许多的不舍,却毫不留情地从四面八方朝他汹涌过来,他握紧拳头,默然不语。
“千千小姐!”
眼前倏然出现的佳人,也许别人觉得陌生,但对于从十二岁就跟在主子身边的展立而言,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杨千千是个让主子曾经心动,且为之疯狂过的女子。
再没人发出声音,时间仿佛静止了下来,杨千千与欧阳诀面对面地站着,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很大,直勾勾地盯着他。
夜风中,杨千千喘着气,苍白的脸庞连丝血色都没有,如一片快要凋落的秋叶。
忽然,她扑向欧阳诀的怀里,而欧阳诀亦本能地搂住了她。
“诀……我好累……”杨千千在他的怀中不停的发抖,喃喃地说,神态是近乎绝望的悲凉。
欧阳诀看着她,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眼眸中虽含着一点点的幸灾乐祸,但却有更多的恼怒。
该死!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让她变成这副模样?眼前的她,憔悴又消瘦,勾出他对她过往的怜惜……身旁的男人突然离开,梁温温的心中乍然升起一丝警戒,她立即上前再次攀住他的臂膀,同时将丰腴的身子,倚在他身上。
“诀——”半仰着头,梁温温试着引回他的注意力。
欧阳诀果然微转俊颜,垂眸低望着梁温温。才要开口打发她离开,没想到怀中的千千竟整个人瘫软在他的身上,昏了过去。
他立即回身稳住杨千千下滑的娇躯,动作之大连梁温温都被他甩开,跌坐在地上。
“千千!”
显上的青筋暴凸,欧阳诀已无心思去理会梁温温,他迅速地将昏倒的人儿抱上身旁的轿车,接着自己要上车时,才瞧见站在几步远的阴琦。
看了她一眼,他随后丢下一句话,“送梁小姐回去。”
夜深人静,窗外传来阵阵雨声,像极了忧伤的音乐,仿佛是为她而哭泣似的……麻木地为自己换件舒适的家居服后,阴琦为自己冲了一壶花草茶,接着她打开电视,然后整个人便蜷缩在沙发上,让电视声伴随着自己,沉浸在寂寞的世界里。
今晚是难以入眠的一夜,明明已经累了一整天,但她的心就是不肯休息。
勉强自己合上眼的结果,脑中却是一再出现他担忧、细心呵护、温柔的神情——呵,这所有的表情,竟是这三年来她首次在他身上见到的,而它们却是属于另一个女人。
眼睛很不争气的起了薄雾,直到最近她才知道,那揪心之痛,原来有个很美的词,那就是——爱。
因为她早已经爱上了不该爱的人,难怪她再怎么压抑,再怎么忽视内心,它还是隐隐作痛着。
阴琦苦涩地笑了一笑,端起桌上的杯子,饮尽杯中的花草茶。
这时,台灯旁的手机响了起来——
随着声响,她接起了手机,还未出声,彼端的低沉男音马上说了一句话,然后便切掉电话。
放下电话,拿起茶壶,将还在冒烟的花茶倒在已经空了的杯子里,然后双手捧起杯子,让杯子的热度温暖她冰冷的十指,可是即使如此,刚刚那简短的一句话,依然如录音机一般,不断地在她耳边响着——你有新任务,就是担任杨千千的私人保镖。
呵!从明儿起,她将看护着一个让她既羡慕又妒嫉的女人。
放下手中已经不再感觉温暖的茶杯,阴琦关掉电视,关掉台灯,任黑暗包围着自己。
老天!她该如何是好?
谁……谁能给她答案啊?
收起行动电话,欧阳诀回到杨千千的病房,并坐在病床前。
杨千千双目紧紧合着,了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脸色和被单一样的白,但她依然如他的记忆一样,是美丽的。
经过医生详细诊断之后,发现千千几日前曾经小产,且还有些外伤,身体非常的虚弱,可能需住院两、三天。
当他听到“外伤”两字之时,脸上掠过震惊。直到现在都已过了一个多小时了,他的眉头还是紧锁着,一颗心不断往下沉——是谁伤害了她?
那个让她怀孕的男人,为什么没有好好的爱护她,竟让她受这种苦和委屈?她曾是他欧阳诀捧在手心里,百般呵护的恋人呀,而如今却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他不会放过那个家伙的,绝不会!
眼眸闪过一抹狠厉光芒,心思转到刚刚电话彼端的阴琦身上,然后脑中浮现在宴会门口,临上车前所瞧见的情景……阴琦那空洞无神的表情,欧阳诀是第一次从她的脸上看到,那仿佛是在控诉他的行为!
他不知该如何反应,遂本能的将她还走。
直到自己暂时放下千千,对着电话下达命令时,一个认知窜出,他才惊觉出自己的行为——他在闪避?
他竟在闪避!
这是为什么?
双眼微眯,欧阳诀陷入了沉思——
三年来,阴琦的一些神情及行为,一幕接着一幕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该死的!
当时他对千千突然的出现感到意外,还对阴琦那双明显盛满秋心悲的瞳眸,内心感到一丝慌乱。
怒色从他的脸庞再度呈现。
不!他不该对她有这种反应,一定是千千的事情让他措手不及,加上他强要自己断掉恶习,才会弄得他有这种反常的情绪。
沉浸在自己的心绪中,欧阳诀没有留意到床上的人儿,已经有苏醒的迹象,直到一个细微的声音,将他唤回:“诀……”张开眼睛,杨千千发出模糊的声音。
“醒了,有没有哪不舒服?”欧阳诀靠过去,慢慢地扶起她。
“真的……是你?”
她轻眨着睫毛,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但下一秒像是不知忆起什么,倏地惊恐的抓紧棉被,双瞳更是不安地往四周瞧,像是怕有什么人会突然跳出来伤害她似的。
她那如惊弓之鸟的模样,再度加深他对她的怜悯。
“是我,别怕!没有人敢伤害你的。”将她搂在怀中,轻拍她的背,“告诉我,怎么回事?你怎么弄得全身都是伤?”对于现在的她,他有一卡车的疑问。
“孩子……是不是真的没有了?”她抬起泪眼间道。
欧阳诀僵硬的点了下头。
“真的没了……”杨千千悲痛的闭上眼,泪珠成串地从她眼眶中涌出来,“为什么?为什么要打我?平常也就算了,明知道我怀孕了,还……他杀了我们的孩子,为什么?我那么爱他……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她紧抱着欧阳诀,哭得不能自己,而欧阳诀从她之后断断续续的诉说中,知道了所有发生的事。
情绪较稳定之后,杨千千松开了欧阳诀,靠在床头。
“我很蠢,是不是?”她幽幽地低叹一声,然后浮起一抹自嘲的笑。
“千千……”欧阳诀蹙起眉心,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杨千千摇了摇头,忍住眼眶中的泪水,哽咽地开口:“是报应吧,当初不就是因为你黑道的家世,我才跟你……现在……真是报应……”“没这回事,别胡思乱想。”
她憔悴的模样,虽让欧阳诀不忍,可却也教他想起了另一个人,让他突然烦躁了起来,“你再躺下来休息一会,我去买些吃的东西回来。”
“不!你别走,别离开我。”杨千千恐惧地拉住他,一脸祈求,“我怕……我一个人好怕……”他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臂,给她一记安心的笑容,“好,你别紧张,我在这陪你,等展立买你的盥洗用具回来后,我再要他去买吃的回来。”
她安心的笑了,躺回床上、合上双眼,不过还是一直紧抓着他的手。
可不到几秒,她又张开眼睛望着他,然后小脸带着期盼,缓缓问道:“诀,你现在还恨我吗?”
闻言,欧阳诀沉默了几秒。
是的,当年分手后他是埋怨过她,也恨过她,但那仅仅只是初期,后来他便释怀了,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与她的一切,即是让自己决定不再让任何女人所羁绊的原因。
“都已经过去了。”他肯定的回答她。
“真的?”
“当然!”
听见他坚定的答案,杨千千消瘦的脸庞上,掠过一抹喜悦,她松开他的手,柔荑抚上他的面颊,“谢谢你!”
欧阳诀露出一抹浅笑,抓下她的手放回被军里。“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再睡一会,嗯?”
杨千千原想再说些什么,但见他不容她有异议,遂弯了弯唇角,听话的合上水汪汪的双眼,不久,呼吸便渐渐平稳:盯着杨千千已入眠的容颜一会,欧阳诀拿起电话,再次踏出病房。
虽然爱恨情仇皆已过,但他不想看到一个曾经百般呵护的人儿,似随时都有失去生命的可能,所以他要人查一查这整件事的始末,才能为她解决困难。
心思一直放在这上头的他,根本没有察觉出,杨千千刚刚那一瞬也不瞬地瞅着他的眼神中所隐含的情意,他更没有想到这件突发的事件,会带走他一直来不及发现的真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