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韩澈太谦虚,或是她太小看他了,即使花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她仍旧不敢相信一个大学生居然能有钱到这种地步!
他所谓的有一点小钱、一间小房子,可能是其他人终其一生都不敢奢望的资产。
一层在高级住宅区的楼中楼,一本逼近八位数的存折,还有一辆设备齐全的进口车,虽说不上是顶级,但坐起来还是舒适得教人赞叹。
他怎么可以年纪轻轻就得到一切?狠狠将她这个医生比了下去,真不晓得不景气中他去哪里生出这堆钱的!
摇摇头,卓伶决定放弃这个扰人的谜题,一抬眼却被对面的人吓了一跳。
意殊缓缓地给了她一个笑容,飘忽得不像个人。
“你什么时候来的?”卓伶的心跳还没回稳。
虽然早知道意殊会出其不意地从某个角落冒出来,并不表示她随时都有心理准备呀!
“有一会儿了,看你在沉思,就不叫你了。”她依然平和地喝着茶,浑然不觉自己的突兀。
“今天你也值夜班吗?”
“嗯。今天可以聊久一点了。”意殊轻点一下头,脸上挂着欣慰的微笑。
“是啊,真难得呀。”卓伶语气感叹的说。
毕业至今己过了两年,她跟意殊都回到台北工作,两人虽在同一家医院,却分属不同的科,平常各忙各的。意殊的老家又在医院附近,所以她们不能像从前一样住在一起、闹在一起,跟萸君的距离也是愈拉愈远。
虽然感情依旧,但见面的机会变少了,有时她还真怀念从前那段单纯的日子。
“你刚才在想韩澈吗?”
“你怎么知道?”卓伶不禁讶然,意殊什么时候会透视人心了?
“我猜的。认识你这么久,唯一让你伤脑筋的,只有韩澈。”
“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那小子居然瞒我们这么久,他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一想到自己不再了解韩澈,不禁起了一阵莫名的心慌。
“你不知道的事可多了。”意殊嘴凑着茶杯喃喃的说。
“有话就大声说,不要故作神秘,还是你知道一些故意瞒着我的事?”她的眼睛眯了起来,危险地看向意殊。
她这只闷葫芦铁定知道些什么!
“呵……”意殊摆出招牌的笑容装傻。
卓伶泄气地坐回椅子,她明白这表示意珠现在不想说,无论她威胁利诱,这一刻意殊绝对不透露。如果运气好的话,几个月后她或许愿意说出一点蛛丝马迹,不然这辈子她是不可能从她身上得到任何情报的。
“唉……现在我跟韩澈的关系是不是很不妥?毕竟孤男寡女住在一起,感觉还是怪怪的。”从前他年纪小,可以用姐弟蒙混过关,现在怎么看,他们都像一对同居的小情侣,害她连倒个垃圾都得应付邻居们暧昧的嘘寒问暖。
“去法院签一签字不就解决了吗?”意殊依然悠闲地喝着茶。
卓伶触电般地跳了起来。
“拜托!这怎么可以?!我跟韩澈?太离谙了吧!”
一想到要跟韩澈变成那种关系,她就浑身鸡皮疙瘩。
他可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儿子耶!即使现在姐弟恋很流行,她还是不能适应这样的转变。
“可是你们现在这样子,跟一般夫妻没什么差别呀。”
“差很多!我们是母子?”她特别强调。
意殊无邪地眨眨眼睛。
“韩澈从不承认,不是吗?”
“但我一直是这么想的。”她说得很用力,不只要说服意殊…也要压过心底那抹异样的感受。
“真的吗?”意殊别有深意地睇看她。
卓伶被她的目光逼得有点慌.最后没志气的说:“我干脆随便去找个男人谈一次恋爱算了,省得你们老将我跟韩澈送作堆,逼我做变态。”
“会这样以为的只有你。”
“可是……”
卓伶还想解释什么……却被一响暴力的开门声打断。
“你们还有空在那里泡茶聊天,急诊室里忙到要捉狂了,还不过去支援!”护士长吼过后…又急急冲向另一个休息室寻找更多入力。
搞不清楚状况对两人也只能愣愣地到急诊室报到,随便捉个人问明白。
“附近发生连环大车祸,伤患全送到这里来,快!没时间了,这个病人大腿有撕裂伤,股动脉破了,大量失血要马上动手术,你快去手术室准备。由你操刀,高医师在旁协助。”总医师一边说着,一边将病床推到他们面前,随即转往另一张病床。
“可是,学长,我是美容外科的……”卓伶追了过去。
“你认为我们还有多余的人手吗?别忘了你也是从外科训练出来的,这case还难不倒你,别罗嗦了,快去!”没耐心的总医师发狂似地大声说话,眼神恐怖得今人胆寒。
卓伶被吼得耳朵发胀,心情低落地走回床边。
“什么嘛!我待会还有日剧要看,今天是完结篇耶。”
“别抱怨了,搞不好这个患者会比日本帅哥俊俏也说不定喔,呵……”意殊又笑了。
“都什么年纪了,还在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我才不信有什么一见钟情咧……”她的话断在正揭开被单的刹那。
卓伶整个人全傻了,未合上的嘴巴第一次尝到结巴的味道。
“对不起,我收回前言,我想一见钟情应该是有的。”
* * *
“你回来了啊!”
韩澈一进门就看见卓伶笑得很甜地从沙发上站起,甚至体贴地到厨房帮他倒了杯水,然后娇媚地在他身边坐定,盯着他的脸傻笑。他的心里立到飘过一朵乌云,猜想着这次谁又要倒霉了?
“发生什么好事了吗?你心情似乎很好。”
他有多久没见到她不怀好意的样子?依她现在忙碌的情况看来,她应该没时间玩弄人。
“好,当然好了!这辈子我从没像现在这么兴奋过。”她的眼睛闪闪发亮.透露出高亢的心情。
“恭喜你。”韩澈愈看心愈毛,决定闪人为妙,正要离开客厅时,手却被她紧紧捉住,危机警铃跟着大响。
“你还有什么事吗?”
“你不好奇是什么事情吗?”她笑嘻嘻地说。
“可以不要知道吗?”当她精神亢奋时他最好别牵涉太多,以免最后不幸都发生在他身上。
“不行,我一定要让你知道。”用力一扭,将他扯回沙发,双臂牢牢地锁住他的右手。
韩澈认命地做好心理准备,等着迎接厄运降临。
“前些日子我值夜班,本以为又会是无趣辛苦的一夜,谁知道那天晚上我居然遇上了我这辈子最浪漫的邂逅!”说着说着,卓伶仿佛又回到受到冲击的瞬间,一张脸亮了起来。
韩澈心中的不妙感随着她眼神的迷蒙,变成一种不安的焦躁。
“他叫唐烯月,是我的病人,是我帮他缝好伤口,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在古时候,这种情形他应该要以身相许吧!不过依他的个性,他可能会冷哼一声,不屑地瞥我一眼,但我就是喜欢他这种冷傲的个性。他不但长得像我理想中的原型,就连性格也是我最爱的冷漠闷骚。啊!这一定是命中注定的相遇!否则我也不会空白了二十多年就只为了等他。”她愈说愈陶醉,浑然不觉身旁的韩澈僵冷的脸色。
“你的意思是,你爱上他了?”他冷静的说,一字一句显得异常的硬寒。
“嗯,直到那天我才相信一见钟情。”相对于他的严冬,卓伶可说是春风满面。
“你说完了吗?没事我要去睡了。”他需要时间想想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
“不行,我还要跟你讨论一下进攻模式,怎样才能一举攻下你们这种冰男的心?”她的手钩住他的不肯让他走。
韩澈不耐的说:“那不关我事吧?”
“你就陪我演练一下嘛!看是要这样抱,还是这样搂,最能挑逗你们?”
她开始在他身上毛手毛脚,惹得韩澈更加不悦。
“你就非得这么主动不可吗?”
“当然喽!他可是我等了这么久的真命天子,我怎能轻易让他跑掉?再说,现在是什么时代了,女生主动追求真爱也没什么啊!”她不迂腐,一股世俗的观念对她不构成任何威胁,要就是要了,何必在乎旁人的眼光呢?
韩澈受不了了,猛一旋身,就将她压倒住沙发上。慢慢逼近。
卓伶来不及反应,只能呆呆地看着他愈来愈靠近的俊脸,任凭心脏狂乱地跳动。
就在她不能负荷过高的温度时,韩澈在她唇前一公分停住,冷冷的说:“你就这样对他吧,也许有效果。”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去,一步步那充满了怒气。
望着他的背影,卓伶轻抚烧烫的脸颊,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感觉。
他……是在生气吗?
* * *
“喂,你知道韩澈到底在气什么吗?”
难得的星期天,她不用值班,天气也好得适合出游,她把自己关在家里,跟另一个愁眉苦脸的男人相看两相厌。
为的就是那个最近反常的韩澈。
“我要是知道,也用不着牺牲约会被你传唤到这里,跟着一起唉声叹气了。”展翼真是呕毙了!明明没有他的事,却被拖下水,不但要应付阴阳怪气的韩澈,就连尹大小姐的征召也推拒不得。
“他最近都混到三更半夜才进门,隔天一大早又不见人影,好像算准我的作息故意避开似的,那种被孤离的感觉很让人讨厌。”卓伶哀怨地停在落地窗前。心头沈甸甸的,有种被抛弃的凄凉。
闻言,展翼竟笑了出来。
“难得你也有忧郁的时候,你这样子真像个弃妇,眼巴巴地盼着丈夫回来。可惜望穿秋水,却只有一声叹息。”
“呵呵,真幽默!杜先生,如果你嫌自己的心情太high,我很乐意帮你冷静下来。”卓伶凶恶地瞪着他,话里、眼底的威胁不言而喻。
展翼立刻识相地收回笑脸。
“谢谢你的好意,我已经清醒多了。”
“谁管你脑袋清不清楚?我要的是韩澈!你懂吗?是韩澈!我只想知道他到底怎么了?”烦闷地耙过头发,她干脆在地板坐下,强迫自己冷静。
“韩澈是什么时候开始反常的?”
像个透明人的意殊说话了,一开口又让展翼吓出一窝冷汗。
到现在他还是不能适应意殊的来去无踪。
“让我想想……”
卓伶开始回想,扣掉彼此在外跟韩澈故意冷落的时间,最近一次的接触就在——
“啊!”她突然叫了声,神情愕然地望向意殊,“不会吧?他会在意这种事吗?”
“卓伶大姐,你想到了什么?是破案的关键吗?”展翼期待的追问,他想早日脱离苦海。
“上个礼拜我告诉他我喜欢上一个病人,从那之后他好像就变得怪怪的了。”
“什么?!你居然也有喜欢的人!”
这次换展翼惊呼,他以为她这一生就这样跟韩澈过了,没想到会杀出个程咬金,也难怪韩澈要捉狂了。
可是他怀疑卓伶是真心的吗?还是另有目的。
“你告他唐烯月的事吗?”意殊的嘴角上扬了几度,故事是愈来愈有趣了。
“我以为他会支持我,毕竟我们也算是多年的老友了,好朋友第一次恋爱,他也应该跟着高兴才是呀!我想不通他有什么好不满的?”轻轻摇晃脑袋,卓伶不懂韩澈的心情。
看得展翼忍不住要说话了:“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在装傻?这么多年来,你难道不明白韩澈的心意吗?”
“什么心意?“她脸上的表情是百分之百的无辜。
展翼本想把实情全盘托出,最后还是忍住了。他深吸口气咬牙的说:“算了,这种事交给当事人说比较妥当。”
“有话就直说,干嘛吞吞址吐的?”卓伶咕哝了一句,将心思转回韩澈冷战的原因。
“意殊,你觉得他是因为那件事在生气吗?”
“我觉得……”她先起了话头,等啜过一口茶后才幽幽的说:“唐烯月跟韩澈满像的,再过几年韩澈也该是那样子吧。”
“你在说什么啊?我们现在讨论的是韩澈突然转性的原因,跟长相没有关系!”她快疯了,有的候她真恨意殊这种温吞又漫想的个性。
“不只是长相,他们连气韵都很像。”她还是慢慢地喝着她的茶,不把卓伶的急躁看在眼里。
“高意殊,我不是请你来喝茶的!麻烦你花点心思,尽一下好朋友的义务,好吗?”卓伶下了最后通喋。
“呵呵……我尽力。”意殊无害地笑着,眯弯的眼里藏着许多深意。
展翼察觉到,搞清楚状况了。
原来,尹卓伶是个胆小鬼!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只好拼命找借口、找挡箭牌,回避即将爆发的恋情。
她的爱情很笨拙,也很有趣。
“你觉得日久生情跟一见钟情,哪个才是真爱的归宿呢?”他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爱情白痴。
“杜展翼,你也是来废话的吗?”卓伶不耐地看向沙发上的两人。
他们到底是为何而来?为什么尽扯些不相关的琐事呢?
“没什么.做个市场调查罢了,当个花花公子得时时做功课,以免被时代陶汰。”展翼风流的笑着。总算能体会意殊时常古怪地笑的原因了。
“我觉得一见钟情虽然浪漫,可是日久生情却很难得,尤其要单方面长久的持续下去,更是感人。如果有一方还刻意回避的话,那个坚持的人就堪称伟大了。”意殊很配合地回答。
“你们别闹了,你们看不出来我很值,很想杀人吗?韩澈突然的疏离,让我非常难过!如果再找不出原因,我要不是打击太大变得躁郁,就得找个人砍几刀发泄,你们有自愿者愿意牺牲吗?”异常烦躁的卓伶没了平日的从容,张牙舞爪的样子很像精神科的病患。
刻意忽略卓伶的叫嚣,展翼满意的笑着。
“谢谢意殊的高见,我会好好参考的。卓伶大姐,你的想法呢?”
“我没那心情跟你们风花雪月!”头一甩,她没好气地低吼。
“这样不行喔!要喜欢一个人就得从了解爱开始,如果你连基不的常识都不足,想攻占唐先生的心,我看是难上加难喔!”他一步一步逼近她的心防。
“我只知道喜次就是喜欢,没必要分什么一见钟情或日久生情!”
“我记得韩澈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你们还真有默契啊!真不傀是多年的好朋友。”他得意地笑咧了嘴。
“你们到底在跟我打什么哑谜?想说什么就直接讲出来啊!有必要拐弯抹角地故作神秘吗?”
今天如果她不被韩澈的冷淡逼疯,也会让他们的卖弄玄虚搞到捉狂!
“是你一直在玩捉述藏吧?”展翼不客气地反攻。
“呵呵……玩很久了喔。”意殊跟着帮腔。
瞬间,卓伶的眼底悄悄滑过一丝异样,随即又武装起来。
“我真的听不懂你们的话,如果你们不想帮我的话,就请走吧,我没多余的力气应付两个想象力丰富的诗人。”语气虽然冷硬,却带着一丝无力。
她真的很累!原本平静无波的生活因为韩澈的态度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让她措手不及,一颗心也跟着茫然失落。
是她太依赖韩澈了吗?而这种依赖代表着什么呢?
她不敢深想,只求韩澈能恢复正常,继续陪在她身边。
“别生气嘛,我们又没说不帮忙。”眼看卓伶的情绪就要崩溃,展翼赶紧讨好的说。
“对啊。”意殊点头应和。
“那结论呢?”
“其实,事情很好解决,”明白来龙去脉后,展冀早有一套处理的方法:“如果你只想暂时休战,保持表面上的和谐,你只要对韩澈撒撒娇、装可怜,绝口不提唐先生的事,韩澈绝对会心软,然后一切太平;如果要保证韩澈永远体贴不变脸,手续就复杂多了……”他突然停下,卖着关子。
性急的卓伶哪容得他拿乔,一拳就往他胸膛挥去,看他说是不说!
“咳咳……卓伶大姐你非要这么残忍吗?这一下铁定内伤了。”展翼痛苦地捂着胸口。
认识她等于跟灾星打上交道,绝不会有好下场。
“谁叫你爱摆谱,对这种做事拖拉的人我最看不顺眼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的。”她下手可真狠,无论他怎么揉,依旧痛得想挂急诊。
“你还有废话要说吗?”抡起的拳头正蓄势待发。
吓得他马上立正站好,诚惶诚恐的说:“要确保韩澈不反常,就要了解他为什么会在意你喜欢别人,然后坦白自己的心,做对决定,幸福美满的未来就展现在面前了。”
“为什么我听不懂你这番话的含意?是我国语能力太差了?还是你故意耍我?”眯着危险的杏眼,卓伶的暴力细胞蠢蠹欲动。
“我说的都是实在话,不信你问意殊。”展翼戒慎地远离暴风半径,他可不想再死一次。
“噢,他说得很客观,就看你听不听得进去了。”
“我总觉得你们在暗示我什么?”
“因为你躲太久了,要是没人出面把你抓出来,你固执的脑袋可能会做出奇怪的抉择。”意殊正经的说。
“你不觉得你们管太多了吗?”卓伶有点了解他们的废话,但她依旧厘不清头绪,也没有勇气去戳破事实。
“不是我们多事,而是要防患未然,我们怕最后倒霉的是我们。”展翼心有戚戚焉的说。
要是她跟韩澈的事没搞定,不仅当事人伤心,连带他们这群好友也会扫到台风尾呀!
经过这场夹攻后,卓伶明白自己再这躲不久了。
是该想想怎样做才正确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