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和袖儿她们谈好计划,杜芊苹连着好几日绞尽心思,努力想说服欧阳冷焰带她去参加武林大会。只是无论她编什么理由,他总会找到更好的理由来拒绝她,让她十分的丧气。
又是一个冷飕飕的清晨,杜芊苹独坐花园里,怔怔地望着枯零的树梢发呆。
算算日子,她到冷焰门也有一、两个月了,不晓得家里的人身体是否安康?
“唉!”她重重的叹口气,眼光绕着萧瑟的花园晃一圈,又盯回树梢上的枯枝。
“小姐!”袂儿拿着披风从杜芊苹背后围上,“这么冷的天气怎么不待在屋子里,反而坐在这儿吹风?万一受了风寒怎么办?”她柳眉倒竖地轻声斥责。
“不会啦!”杜芊苹拉了拉身上的披风,摇着有些僵硬的脖子。
“还说不会,你脸儿都冻红了。”袂儿用着温暖的双手,在杜芊苹冰冷的粉颊上轻搓,“袖儿呢?她跑去哪儿了,怎么没有陪在你身边?”
“我跟她说,我想吃她做的雪花糕,她便去厨房帮我做了。”杜芊苹有些撒娇的说。
“喔,是这样啊!”袂儿点点头,“但这儿又冷风又大,我们还是回房好了,袖儿做好了端来这儿见不到你,自会端回房里。”
杜芊苹想对袂儿说不要紧,但看袂儿一会儿帮她搓脸,一会儿帮她搓手,好像很怕她冻着了,只好顺从的点头,“好吧!我们先回房好了。”
她甫起身,便听到袖儿急急忙忙地叫:“小姐!小姐!”
“袖儿,你这么慌慌张张的做什么?”袂儿扶着杜芊苹,侧身看向袖儿。
“你回来了?”袖儿见袂儿在场,顺口问了一声,又朝着杜芊苹说道:“小姐,你方才可有听到经过这儿的奴仆说,欧阳门主的表妹,也就是那个叫古媚云的姑娘,现下人已经到冷焰门了?”
“真的?”杜芊苹惊讶不已。接着又觉得她对这事无权干预,只好垂头丧气地说:“来了便来了,关我们什么事?”
“是啊!”袂儿点头赞同。“好了啦!这儿冷飕飕的,万一小姐受了寒,我们又要多耽搁一些时日,还是先回房里再说。”
“你们……哎呀!你们怎么这么没有警觉心呢?”袖儿摇头瞪视她们两人,接着发觉自己手上还端着一盘雪花糕,难怪手会酸。她将雪花糕置放桌上,脸朝她们两人说道:“小姐,你想回房里避寒,袖儿当然不敢说什么,但是你可有想过,你现下住的是谁的房间?”
“我住的当然是……”杜芊苹回答到这儿,脑袋轰然一响,她目前住的是欧阳冷焰的房间,自从黑衣人事件后,她一直与他同房而宿,因为他怕她又重蹈受挟持的事件。
“小姐住那儿和古小姐来有什么关联呢?”袂儿尚未理解袖儿的意思。
“袂儿,怎么你今日也胡涂了?”袖儿不敢置信地望着袂儿,她看杜芊苹不想多说,径自开口解释,“我在厨房里听厨仆说,表小姐每次来,欧阳家的世交——司务大人的长公子曲孟平也会同行,通常是受欧阳大人之托,特地从京城护送表小姐来,这次也不例外。不过这回他们想和欧阳门主把这门亲事说好,所以连表小姐的娘,也就是欧阳门主的舅娘也来了。”
“真的?”这个消息连袂儿都感到惊讶。
反倒是杜芊苹听了之后,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不管谁来,我们过几日就要离开了,又何必担心呢?”
“小姐,你说的话是没错,但我们离去前,也还有四、五日的时间停留在冷焰门,你……你和欧阳门主同宿一房之事,难保不会被她们发现,万一道事传了出去,小姐你未嫁、欧阳门主尚未成亲,在世俗的道德标准下,你和欧阳门主的行为可说是毁德败俗,这事一旦传回襄城,你教老爷和夫人往后怎么抬得起头见人呢?”
袖儿停顿了一下,又将眼前的处境分析给她们听,“以前冷焰门里全是欧阳门主自个儿的人,他们了解小姐和欧阳门主之间的情形,就算不了解也不敢乱说什么。但表小姐、舅夫人和曲公子他们,以及他们的仆人身分完全不同,他们想怎么说,欧阳门主可就奈何不了了。”
袂儿听完袖儿的分析,也赞同袖儿的看法,无语地等着杜芊苹的决定。
杜芊苹左右为难的看着她们,她实在不想再缩减与欧阳冷焰相处的时间,可是袖儿又说得对,不管怎么样,她无法不顾那些礼教的约束,因而在她们两人通力合作的说服下,她点头答应回欧阳冷焰的房间整理自己的东西,立即移回原来的厢房。
“小姐,这件披风是否要先带回房里,或者要留下来还欧阳门主呢?”袂儿拿起白中带紫的披风问。
杜芊苹将注意力转向袂儿,她看着披风好一会儿,想起了欧阳冷焰第一次拿披风给她时,两人还争执着。那天他难得有个午后空间时间,陪她在花园弹琴、喝茶;没想到天气寒冷,两人不过逗留一会儿,她便开始打喷嚏,欧阳冷焰见状,立即将他的披风解下披在她身上。之后,他发现她带出来的披风全都太过单薄,临时要赶制一件质地良好的披风尚需一些时日,因而他将那件披风给了她,不过既然再过不久便要离开了,东西还是先还他好了。“袂儿,把它留下来吧!”
“不,袂儿,还是先拿回去好了。”袖儿紧接着杜芊苹的话说道,“小姐,这几天天气又转冷了,我们带出来的披风都单薄了些,小姐的身子骨怕冷,而我们若继续待在这儿,也不方便命人去买,依袖儿看,我们还是等要离去时,再把披风留下还给欧阳门主吧!”
“这……”杜芊苹犹豫着。
“小姐,袖儿说得有理,再过几日便是冬至,天气会变得更冷。小姐你最近的身子不好,可要多加保重才是!”袂儿边说,边把欧阳冷焰借给杜芊苹的披风收到小布包里。
“你们是谁?居然敢大胆的擅闯门主的房间?”一名陌生的丫环手指着杜芊苹她们三人质问。不待她们回答,她又径自开口,“小姐,你看……她们好大胆啊!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到门主的房里偷东西!”
“你……这位姊姊,你可别胡说,我们没偷欧阳门主的东西,我们只是在收拾自己的物品。”袂儿赶紧对陌生的两名女子解释她们的行为。
“收拾自己的物品?哟!你骗鬼啊!”穿着青衣的丫鬓尖酸刻薄的说。她急急地走到袂儿面前,将她手中的披风抢过,然后走回到她主子面前。“小姐,你看!这不是门主以前过冬时最常穿的披风吗?这件披风明明是门主的东西,但她们却把它放到那个小包袱里,这不是分明在偷吗?”
古媚云一到冷焰门,四处找不到欧阳冷焰的人。她想,或许他在房里,因此特地来此找人。不意一入房,便瞧见他的房里有女子在谈天。她直盯着杜芊苹看,因为在这三个姑娘里,杜芊苹是唯一穿着大袖原袍的人,由此可知杜芊苹是另外两人的主子。只是她不懂,表哥的房里除了固定的丫鬓可以进来整理外,一向禁止外人进入,怎么她们三人可以在房里待那么久,并且还可以随意拿取东西?
古媚云将视线转到丫鬓递来的披风,不觉一股妒意油然而生。回想起两年前,一个丫环受表哥指示,将它从书房拿回房里,当时她不过不经意拿来看了一下,适巧来到书房的表哥竟当场喝斥她的无礼,且严厉地对她说:“古姑娘,以后没有我的许可,请你不要随意动用我私人的东西,否则……我不会这样就算了。”
那一次之后,表哥连着好几天都不理她、不跟她说话,只因她拿了这件披风。
“你拿这件披风做什么?”古媚云拿着披风走到杜芊苹的面前质问。她见杜芊苹坐在欧阳冷焰的床上,心中妒火四处窜燃,声音更加的高亢,“你是什么人?为什么随便进到我表哥的房里,还私自拿他的披风?”
“我……我没有……没有私自拿他的披风。”杜芊苹被咄咄逼人的古媚云吓白了脸,吞吞吐吐的解释,“这件披风……这件披风是冷焰相公……冷焰相公自己说要借我……”
“啪!”一个火辣辣的巴掌落到杜芊苹左颊上,随着巴掌声后,还附加一句骂人的话,“不要脸的女人!”
袂儿和袖儿赶到杜芊苹身旁,却来不及阻止古媚云的动作。
杜芊苹左手捂住脸颊,心里莫名其妙地想,她又没有说错什么话,为什么这位姑娘不但打她,还说难听的话来侮辱她?
不过,她难过归难过,倒也震惊得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呆呆地坐在床上,一脸惊惶地看着张牙舞爪的古媚云。
“你到底是什么人?不但不要脸的擅闯我表哥的房间,还私自拿他的披风……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我……”杜芊苹一时说不出话来,直觉地将手中的金簪往背后藏。“这是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古媚云的丫环瞧见杜芊苹的动作,立刻将站在杜芊苹右手边的袂儿推开,然后抢走杜芊苹手上的东西,将它交到古媚云手上。“在这房里的东西,你敢说是你的?你好大胆喔!”
“这……这本来就是我们家小姐的啊!”袖儿不服气古媚云主仆的行为,但平日她们在府里很少与人冲突,突然面对这种场面,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付,以及该怎么样来保护杜芊苹。“哪有人说东西在欧阳门主房里,就一定是他的呢?”
“大胆的奴婢!这儿有你说话的余地吗?”古媚云怒眼瞪视袖儿,“不过,主子没有教养,也难怪她的丫鬓不懂得礼数。”
杜芊苹尽管还处于惊吓中,但她听到古媚云责骂袖儿,立即为袖儿说话,“你别欺人太甚了,袖儿才不是丫环呢!而且她再怎么不懂礼数,也强过你的丫鬓,至少她不会像强盗一样,强取人家手上的东西。”
“你……”听到杜芊苹的反驳,古媚云怒火沸腾地责问,“你说这东西是你的,那好!我问你,这东西怎么会在这儿?”
“我……要你管!”杜芊苹无法说明因为她住在这儿,东西当然就会在这里……只好摆出小姐的架子说道。
“你不说出个道理来,我就当你是偷我表哥的东西。”古媚云也不且示弱,“小青,去叫我娘来。”
“是!”小青趾高气扬地领着古媚云的指示,匆匆离开。
杜芊苹她们在小青离去后,互相交换一个眼神,不祥的预感在心里不断扩散。
“我不管你想叫谁来,但我的东西请你还给我。”杜芊苹有点被古媚云惹火了,毕竟在杜府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对她,就连来到冷焰门的这些日子,除了欧阳冷焰对她是恩威并施外,其他人好歹也当她是小姐,礼让她三分。
“你说这是你的东西,那你为什么说不出它在这里的理由?”古媚云拿着发簪在杜芊苹眼前比着,她见杜芊苹想说又忍住不说,便嘲讽道:“怎么?难道你想说……你住在这儿,所以东西才会在这儿吗?哈,你少不要脸了,我表哥怎么可能让你这种长相平淡无奇的女子住到这儿?你别自个儿往脸上贴金了!你若说出这样的话,只会让人家笑掉大牙!”
杜芊苹乍听古媚云前面的话,以为古媚云知道她和冷焰相公的事,等听到后面,才知道古媚云是在贬她长得丑。
“你……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把理由告诉你?总之……东西还来。”杜芊苹真的被惹恼了,她起身想拿回古媚云手中的东西。
古媚云不客气地举起发簪,用力朝杜芊苹的脸儿划去。
“不要!”一直站在两旁观战的袂儿和袖儿见古媚云的动作,连忙出声制止,袖儿还快速地伸手去拉开杜芊苹,却仍然来不及避开这种伤害。
“小姐!”袖儿在事情发生后,立刻将杜芊苹拉到自己怀里。
袂儿挡到杜芊苹面前,担心地问:“小姐,你要不要紧?”
“好痛喔!”杜芊苹等震惊过后,抬手抚摸脸上的痛处,惊觉手上竟然沾满了血,心里难过且惊慌地说:“袖儿,我……我的脸流血了!”
袖儿一听,立即放开杜芊苹,一看到杜芊苹右颊上的伤口,她和袂儿立即哭了出来,两人同声地喊:“小姐!”袖儿慌张之际,想到了二领主承宇,袂儿则拿出手帕帮杜芊苹止血。
古媚云也被自己突发的行为吓着,但她又觉得是杜芊苹惹恼她在先,所以杜芊苹会受伤很本不是她的错,于是她有点幸灾乐祸地说:“那么一点小伤,根本死不了人,你们有什么好哭的?”她走到杜芊苹身旁将袂儿推开,“反正你这张脸本来就不怎么样了,留点疤在脸上,说不定可以吸引更多人注意你,也许你还可以从中找到勉强愿意接受你这副丑样子的男子。”
“是吗?那我若在你脸上也留个大疤痕,你不就能吸引更多男子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了,我说……古媚云姑娘,你若想达成这个心愿,现下我就可以帮你。”
乍听到这个冷冽的声音,古媚云整个人都僵了,她瞪大眼不敢置信地转身看向门口。
欧阳冷焰一脸寒霜地走到杜芊苹身旁,眼睛直盯着她脸颊上约一寸半长的血痕,剑眉拢得更紧,冷冽的目光从杜芊苹的身上转到被吓住的袂儿。
“还不快去请华领主来,站在那儿等收尸吗?”
袂儿被欧阳冷焰一骂,急忙回神,“袂儿……奴婢这就去。”她话一说完,人便急急转身跑出去。
欧阳冷焰看着袂儿跑开,才将目光重新移回杜芊苹的的脸上。他不语地看了她一会儿,“袖儿,你去端一盆热水来。”
袖儿呆愣了一下才听懂他在说什么,她将止血的手帕交给杜芊苹,轻声细语地叮咛杜芊苹小心压住伤口止血,人才像袂儿那样地跑开。
袖儿一离开,欧阳冷焰立刻顶替她的位置,取过杜芊苹手上的绣帕,轻柔的为她止血,但贴近她耳边说的话,却冷硬得有如一把锐利的刀——
“笨丫头,你怎么这么笨呢?你难道没看到有个疯女人拿着兵器在跟你说话吗?你怎么还自动站到她眼前,想自找死路?还是你真的已经笨到‘敌我不分’了?”
“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冷血啊?我都受伤了,你还一直骂我笨。”杜芊苹觉得满腹委屈,更是欲哭无泪,只好哽咽地埋怨欧阳冷焰。
欧阳冷焰被反骂冷血,心里虽无怒气,口头上却没有就此算了,“我没骂你蠢已经算是很客气了,你还发什么牢骚?难道这伤口是我造成的吗?”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按压伤口上方的止血穴。
“当然不是你,可是……不要压,好痛喔!”杜芊苹哭丧着脸,闪着不让他弄。
“说你笨,你还不信?有伤口当然会痛……不要乱动,不然等一下血流光了,你就去地府当鬼姑娘。”欧阳冷焰恐吓地说。
“不要……不要啦!”杜芊苹本来还不这么想哭,被他一吓,眼泪扑簌簌地滑下来。她往欧阳冷焰的怀里贴去,“冷焰相公,人家还不想死,还不想这么快离开你……”
欧阳冷焰任她在怀里哭泣,手还是轻柔地压在她的脸上,他心里头埋怨古媚云伤了她,也气自己的大意和疏忽,因为他方才早已经站在门口,但他想看她如何应对古媚云这种女人,结果却让她遭到血光之灾,真是可恨。
“表哥……”古媚云打从欧阳冷焰入门后,便吓得不敢出声,见他不将怒气发在她身上,只顾着和那姑娘说话,现下又任那姑娘在怀里撒娇,心中的不满又高张了起来。“这是哪家的姑娘,怎么这般不懂得礼数,居——”
“她懂不懂礼数关古姑娘你什么事?在我这儿几时容你说话管事?我看你连眼前的情况都不会看,倒不是一个‘笨’字可以形容,说‘蠢’……勉强沾得上边。”
古媚云被他不屑的表情和语气惹得难过无比,却不知该怎么办,她怔怔地站在那儿,一时失了方寸。
杜芊苹先是被古媚云的怒气惊吓,接着脸颊受伤,然后又被欧阳冷焰的话吓着,她这一哭,便把积在内心里的委屈一古脑儿的宣泄出来,结果哭岔了气,边哭边咳个不停。
欧阳冷焰帮她止了血,在她咳嗽时不停地为她拍背顺气,见她无法停止下来,忍不住哄道:“好了,别哭了,你哭成这样,连鬼看了也吓得不敢靠近,又怎敢来迎你到地府呢?别哭了!不哭就不会咳个不停!”
“呜……呜呜……”杜芊苹对于他这种刻薄的安慰话,十分不悦,她在他怀里说:“都是你害我的。”结果话传到他的耳朵,成为一串哀号。
“好了,不要哭了,承宇快来了,你哭成这样子,他看了会不敢靠过来为你疗伤,我想……你不想如那个蠢女人所说的,带着这个伤口丑一辈子吧!”他故意加长“丑”这个字的语音,边说边小心地吹气,希望帮她减轻脸上的灼痛。
古媚云见他们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嫉妒得恨不得杀杜芊苹而后快。最后她实在看不下去,正想转身离开,却被赶来的华承宇挡了去路,而她娘也在华承宇之后出现。
“娘!”她哭着投进古夫人的怀里。
“门主,让属下看看苹儿姑娘的伤口吧!”华承宇在欧阳冷焰面前躬身说道。
“嗯。”欧阳冷焰点了点头,扶着杜芊苹走回床边。“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的目光扫过床上的东西,冷声询问。
杜芊苹不必抬头也知道他在问她,但她只是更加地低头不语。
“门主,这事等会儿再问,还是先让属下为苹儿小姐疗伤,免得伤口过久,日后真要留下疤痕。”华承宇出声打圆场。
欧阳冷焰气归气,还是接受他的建议,让她先治疗伤口,自己则走到舅娘和古媚云眼前。
“冷焰,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不知羞耻的野丫头,让媚云伤心呢?”古夫人双眉倒竖,怒气腾腾地责问。
欧阳冷焰目光一冷地扫过她们母女两人,不开口走到桌旁坐下,径自倒了两杯茶水,唤着随华承宇回来而在一旁帮忙的袂儿,“袂儿,过来把这茶端去给小姐喝。”
“是。”袂儿接到指示,立即将工作交到端热水回来的袖儿手上。她接过茶水时,感觉到有好几道杀气从背后砍杀而来。她当然不敢回头去看,只能匆匆地走回杜芊苹身旁。
“冷焰,舅娘在跟你说话,你可有把话听进去?”古夫人拉着女儿走到欧阳冷焰面前。
欧阳冷焰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茶后,才冷冷地抬起头来面对古夫人,“就算是一只疯狗在我冷焰门的门前乱叫,我也不得不听,更何况是在我的眼前呢?”
“你……太目无尊长了,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舅娘,媚云是你的未婚妻,再过不久便是你的妻子,你怎么可以对我说这种话呢?”古夫人气得面红耳赤。
“早在我娘被古家扫出门时,我就和古家河水不犯井水,更别说成亲这回事。那古老头儿听不懂拒绝的话,不关我的事,不过今天你们既然来我这儿闹事,我就早点把话说清楚。”欧阳冷焰冷眼一瞪,口气不悦地又说:“我每年容你们来这儿,是看在欧阳钦的面子上,不想让他太为难,并不表示我真的欢迎你们。不过……我想往后我的娘子是不可能欢迎欺负她的人来此做客,你们识相的话,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表哥!你说的话……不可能,你不可能……不可能的!”古媚云不敢置信地摇头。
“冷焰,你真的和那姑娘成亲了?”古夫人也讶然的问。
“我和她成不成亲是我欧阳冷焰个人的事,有必要同你说吗?”
“冷焰,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和媚云的婚事从小就说定的,更何况你爹他也同意——”
“欧阳钦算得了什么?他同意这事?人是他要娶的吗?”欧阳冷焰不但表情不悦,更提高声量问古夫人。
“呃……公公问他时,他没开口拒绝。”古夫人见他不高兴,倒退一步的说。
“哼!你们姓古的人也未免太自作多情了吧!”欧阳冷焰冷笑一声。“还有,这事我再说一次,婚事没有我本人同意,谁做主都没有用,若你们坚持古德天、欧阳钦答应在先,那你们去找他们负责好了,看古姑娘打算嫁哪一个都行,别再出现在我欧阳冷焰眼前就行。”
“你……不要太过分了,这事我会找你爹说个清楚,看他怎么跟公公交代!”古夫人怒气冲天地拉着古媚云离开。
“娘……我不要离开,我要留下跟表哥说清楚,娘……”古媚云边走边哭。
欧阳冷焰哼了一声,转身看杜芊苹的情形。他等华承宇医治完离开后,才走到杜芊苹面前。
“现在可以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吗?”他拿起布包里的一件衣服问道。
杜芊苹被吓得缩了缩身子,袂儿和袖儿不知道该怎么说,彼此交换了一下目光,又将视线移到杜芊苹身上。
杜芊苹被三人强大的热气压得受不得,只好大声喘气道:“因为我想要换个房间嘛,所以……所以当然要整理包袱。”
“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次。”欧阳冷焰用着比刚才冷十倍的声音吼道。
杜芊苹吓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聚集的勇气,在她一声哽咽后,全都泄光光了。
袂儿和袖儿被杜芊苹这一哭,手足无措又气愤地转向欧阳冷焰,只见欧阳冷焰依然不语地站在那儿,不动如山。最后袖儿忍不住这口气,坦白招认在花园讨论的事。
欧阳冷焰听完后,冷煞的目光扫向袖儿,“下次你们胆敢再教她做这种事,就别怪我不顾情面,把你们两人赶出冷焰门。出去!”
袖儿和袂儿什么话也不敢再说,低着头领命离去。
等她们离开后,欧阳冷焰坐到杜芊苹身旁,见她低着头哭个不停,双眉一蹙,叹口气的抬起她的下颚,“不许哭,做错事的人还敢哭这么大声。”
他这一警告,杜芊苹的泪水反而落得更多,她不顾他的怒气,偎进他的怀里哭诉:“我也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你怎么反而骂我?”
“我的名声?”欧阳冷焰温和的反问,“什么时候我的名声受到危害,需要你来为我担心?”他又抬起她的脸,为她擦去泪水。“别对我说是因为那个蠢女人来了,你才开始担心。”明知她一定会点头,他依旧设个陷阱来给她跳。“傻丫头,你这个笨脑袋,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咱们是不是可以打个商量?下次你想离开我或做其他危险的举动之前,请先来找我商量,我若同意了,自会派人送你离去或陪你去做,我若不同意,你最好乖乖待在我身边,别再做一些便事来惹我生气,知道吗?”
杜芊苹静静地看着他一会儿,又偎进他的怀里点头,轻声地说“知道”和“对不起”,接着她缓缓地闭起眼睛休养精神。
“还有,再过些日子,等我把阎罗殿的事处理完后,我就带你回襄城。在这之前,你可要好好地将身子养好,听到了吗?”欧阳冷焰等了好一会儿迟迟得不到答复,气得俯首看她,见她抱着自己睡着了,无奈地叹气摇头。
他将她在床上放好,打算离开去办事情,心想:他什么姑娘看不上眼,偏偏对这个胆小、体弱的人儿牵肠挂肚,真是加人所说的——“自寻苦恼”!
■ ■ ■
“欧阳冷焰,明年的今天绝对会是你的忌日。”
“是吗?”欧阳冷焰扬起一抹冷笑,他手持银白光亮的长剑,刀峰与地面呈垂直的角度。
“哼!今天之后,你不可能再有第二次的机会说这样的话了。”
“是吗?”同样不屑的声音再次从欧阳冷焰的嘴逸出。
“受死吧!”黑衣人高喊一声,数十位围住欧阳冷焰的黑衣人立即出手。
欧阳冷焰的身子有如飞龙腾云般挪动。另外一方面,冷焰门参与这次行动的领主也带领属下展开反击,不一会儿,多数的黑衣人受伤而亡,其余两、三位的黑衣人负伤逃逸。
“门主,要追吗?”秋曜请示。
“不必了,后天我们就要参加武林大会,届时他们一定会在那里刺杀尚未成功的对象,我们只要守株待兔即可。”欧阳冷焰语毕,转身朝冷焰门的方向行去。
冷焰门的人立即跟在他身后。
“冷焰相公,一早你去哪儿了?”
欧阳冷焰一脚甫踏进冷焰门,立即接到杜芊苹飞奔而来的身子,他尚未将她抱稳,她已经仰着冻红的小脸,开启嫣红小口朝他问话。
“没去哪儿。我只是到外头的林子和秋曜练练手脚。”欧阳冷焰边说,边将杜芊苹扶好,同时检查她脸上伤口的复元情形。“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啊!我听……”杜芊苹话讲了一半,因为欧阳冷焰触摸她脸上的伤而顿了顿,“不要碰,好痛喔!”
“还会痛?不是两天了吗?伤口都结痂了,还会痛吗?”欧阳冷焰不信的问。
“我说会痛就是会痛,肉是我的……我会不知道吗?”杜芊苹红着眼眶噙着泪水嗔道。
“好了,我知道你还会痛,不要哭了。”他一手搂着她的柳腰,将她拉靠在胸前,一手温柔地为她拭泪,“找我有什么事?”
“嗯……”她偷瞄一眼他身后的人,螓首抵在他怀里不好意思说。欧阳冷焰见状,指示属下先行离去,她看大家都走开了才开口,“我听说你过两天要去参加武林大会了?”
“是,不过——”
“你真的不能带我去看看吗?人家难得有机会行走江湖,求求你好吗?”杜芊苹截断欧阳冷焰拒绝的话,不知第几次地请求他答应。
她知道他这次外出回来后,便打算送她回襄城,但她不想回去和罗二公子成亲,所以峨嵋是势在必行。只是她现在还不想和他分开,眼前求他答应携她同行,是唯一能与他多相处的机会。
“你这个样子也想跟人家行走江湖?”欧阳冷焰讥笑她,但看她伤心欲绝的模样,反将她紧搂入怀,“真的这么想跟我一起去?”
“嗯。”杜芊苹觉得她已求到无话可说了,十分委屈地点头。
“好吧!”欧阳冷焰忽然慷慨地答应。
“真的?”她讶然地离开他的怀抱,抬起头、瞪着眼,口气有些不敢置信。
“当然是真的,看在你也求我这么多次的份上,我再不答应,恐怕你以后会对我怀恨在心吧!”他用着取笑的眼光和口吻回应。
“人家的度量才不会这么小呢!”杜芊苹对于这种不当的批评,嘟着小嘴娇嗔反驳。“不过,你真的是因为我求这么多次,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吗?”
“当然……那是一部分原因,另一原因是担心你这个笨丫头在我离开的那几天,不但不会保护自己,反而连头都自动伸去让人家剁下来当椅子坐,所以……我想我还是辛苦一点好了。”
“你……既然怕累,那还是算了吧!”被欧阳冷焰这么一说,她忍不住小姐脾气,呕气地说。
“算了?好啊,既然你又不想去了,待在这里也行!反正我不过去一个月而已,到时候你——”
“一个月?!不要啦!我……真的很想去……可是看你说得这么为难……所以……哎呀!人家真的想跟你在一起嘛!”杜芊苹看他说得这么不在乎,眼眶不觉又红了起来,话也说得杂乱无章。
别哭,你怎么这么爱哭呢?那天承宇对我说,你的身子不好,缠足让你身体的气血更加不顺畅,在这种情况下,身体怎么调养也好不到哪儿去,所以他想将你的缠脚布拿掉,不过……听说初期治疗脚会很痛,可能让人有痛不欲生的感觉,而你这么爱哭,到时候怎么办?”欧阳冷焰轻拭她脸上的泪水。
“如果……如果是这样,那就不一定要治疗嘛!反正……我这样地日子不也经过好些年了吗?”杜芊苹一想到痛的感觉,心里直发毛,她颤抖了下,人更偎近欧阳冷焰,眼泪从眼眶溢了出来。“冷焰相公,人家现在要说的不是这件事,这事我们可以以后再说嘛,人家想说的事……我真的不想和你分开这么久……我……”她说不到几句话,就想起分离后再也儿不到欧阳冷焰的情景,眼泪愈掉愈多。
欧阳冷焰不明白她今天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哭得这么凄惨。但他舍不得这么难过,爱怜地轻拍她的背数下,一手轻轻抬起她的下颚,“好了,别哭了!我既然都说要带你去了,就不会把你留在门堂里。现在我只不过说说话逗你,你就哭成这样,改天若真不顺你的心,门堂里不就要淹大水了?”
“你……”明白他故意捉弄她,害她哭得这么伤心,人在他怀里气得说不出话来,她胡乱地轻捶他数下,以示泄恨。
欧阳冷焰对于她的花拳绣腿,哈哈大笑以对。
而相较于他们两情相悦的欢乐,躲在一旁的人双眼更加充满了怨恨,古媚云在心里不断诅咒杜芊苹,更想杀了她以绝后患。她绝对不轻言放弃欧阳冷焰,更绝对不会让杜芊苹得到原是该属于她的——欧阳冷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