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洲首府敦煌日正当中,炙热难当,大部分的人都躲在阴凉处或屋子里打盹,为待会儿的市集养精蓄锐。
一对年约七、八岁的娃儿,躲在街角的阴影下,两双一模一样的眼骨碌碌的转著,对周遭的沉寂似乎充满著好奇。
其中一个略为瘦小的小孩开口了:“凤姊,这样偷溜出来,娘找不到我们一定会著急的!”
另一个看起来稍微大一点,却有著一模一样面貌的娃儿,小大人般的摇摇头说:“放心!龙弟,奶娘说娘有喜了,所以整天几乎都在睡著呢,这会儿不可能醒过来的。好不容易今天有机会溜出来,待会儿一定要好好的逛逛,保证好玩喔!”
女娃儿想起奶娘带著她外出时,曾见过的各式奇怪货品、听到的充满活力的吆喝声,就巴不得这些见闻,立刻让从小体弱、几乎不曾出过门的弟弟亲眼目睹。
果真,太阳略微偏西、气温稍降之後,整个街道就像复苏一般,忽然热闹了起来。
两个娃儿手牵著手,从躲藏处走了出来,正预备往市集走去——
突然,一双毛茸茸的手捉住他俩的衣领,不怀好意的问道:“汉人娃儿,去哪儿玩呀?”捉人的胡人瞠大浓浊的双眼,看看周围,没有人注意,立刻拎了两个小孩往街角钻。
那胡人人高马大、金发蓬乱,浑身还散发浓浓的臭味,熏得两个娃儿几乎昏厥。
两个娃儿互看一眼,同时对准胡人的大腿狠咬一口,再抡起小拳头,对准胡人的下体狠狠送上一拳,痛得那胡人蹲在地上,站不起来。
两个娃儿一被松开,立刻没命的跑,一边大喊救命。谁知才跑几步,就撞上一堵墙,弹得两个娃儿一屁股跌到地上。正纳闷著哪来的墙,就听到头上传来低沉而熟悉的声音问道:“有没有伤著?”
两人同时在心底暗叫:糟!是爹!被发现不听话了!
女娃儿赶快捉起一把尘沙,胡乱抹在脸上,一面往後挪动小屁股,准备逃走,接著敏捷的往後一翻,却发觉到两脚悬空,原来已被人抱起。
一个愉快的声音问道:“怎麽,看到忠叔叔就吓跑了。哟!还弃弟潜逃呀!”女娃儿一抬头、正对上一张咧著大嘴笑著的脸,原来是爹的义弟兼同袍——张忠。
小女娃回头一看,弟弟已被爹——公孙磊抱起,而脸色发青的他,正抱著爹的脖子喘著。
小男孩一边喘著一边说:“爹,别怪姊,是我求她带我出来见见世面的,千万别怪她!”这对孪生子,正是公孙家的龙凤孪生子,女的名唤公孙凤,男的名唤公孙龙。
长年在外征战的公孙磊,心疼这一向病弱的儿子,他轻拍小男娃的胸口道:“别急,爹马上送你到大夫那里!”
“爹!刚刚有个金发的胡人要捉我们!”小女娃顾不得可能的惩罚,忙著诉说刚刚的遭遇。
公孙磊浓眉一抬,想起刚刚确实有个金发胡人,抱著肚子蹲在一旁,这会儿却不见人影。在这边城掳人贩卖的事,时有所闻,没想到竟真的碰上了!公孙磊一使眼色,身後两个护卫身形一闪,追捕刚才的胡人去了。
他回头交代:“凤儿,跟忠叔先回家,我送弟弟去给大夫瞧瞧。”公孙凤乖乖的点点头,看看被抱在爹怀里的弟弟,知道体弱的弟弟经过刚刚剧烈的挣扎,身体又不舒服了。
小女娃满脸愧色的跟著大胡子叔叔回家。
***
夜幕低垂。
洗去满脸的尘沙,换上乾净衣服的公孙磊,有张长年在沙漠奔波的黝黑脸庞,体形伟岸粗犷,目光深沉锐利,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他对著妻子露出在军队里难得一见的温和笑容,柔声道:“放心,龙儿没事,只是一时岔了气!吃药就没事了。在市集公然掳人的胡人也已经捉到了。”
少妇露出温婉的笑容,虽然脸色苍白,但是姿容清丽、仪态大方,一派大家闺秀的模样。
少妇略带愁容的望著夫婿道:“我知道他没事,但不能替他生得一副健康身体,为娘的总是愧疚啊!”
“没关系,这趟先赶回来,就是要安排你们回京城,京城里一定有高明的大夫能治好龙儿的病。刚刚在市集,凤儿的表现真是俐落、机警,可惜我很少在家,不然,有我好好教导,凤儿的武功铁定了得!不晓得将来谁能擒得我们家这只美丽的凤凰?”
“放心,他们才七岁,起码得再等个九年、十年,凤儿才会出嫁!”少妇笑著摇头,夫婿偏爱女儿,现在就在忧虑女儿的将来。
“说得也是。此次班师回朝,我准备迁回长安。此次获胜所得的封赏,应该够我们一家生活无虑了,我和张忠都打算辞去军职,作个平民百姓。”少妇双眼晶亮,一脸赞成的表情。
公孙磊笑著搂紧妻子,“只要皇上答应我辞官,我们一家就可以团聚了!倒是家里又要添小孩的事,怎麽我都不知道呢?”
少妇霎时羞红了脸,偎进丈夫怀里,闷著声问道:“谁告诉你的?写给你的信刚送出去,你应该还没收到吧!”
“带龙儿看大夫时,龙儿说的。”公孙磊看著妻子酡红的娇颜,轻抚她细致的脸蛋。“怎麽成亲八年了,还是羞人答答的?本以为你害怕再次怀胎,看来,你很高兴我们又要添孩子嘛!”
少妇偎紧丈夫的胸膛,轻声道:“只要能为你生养孩子,十个八个我都愿意!”公孙磊感动的抱紧妻子。
接著,屋里的灯熄了,窗外一个一直趴在窗下的小小影子,悄悄的离开了。
悄声走到院子的公孙凤,吁口气道:“还好龙弟没事。我们要回京城了?奶娘和忠叔要不要一起去?长安听说是很好玩的地方,不晓得是真是假?”她笑著摇摇头,甩掉满脑子的疑问,静静的回房里睡了。
睡梦中的她,可爱的小嘴弯成一个大大的弧形,呓语著:“长安!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