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赶到一家小酒馆,柏绍谦稍一搜寻,便看到角落处的陈佑亮、吴筱韵。借着微弱灯光看过去只见陈佑亮紧盯着吴筱韵说话,而吴筱韵只是转过头去完全不理睬的样子。
“你们两个是怎么一回事?”柏绍谦婉拒服务生的点酒服务,直接询问这一对脸色奇坏的男女。
“是他发神经病,非得要你出来一道才肯罢休。”吴筱韵指了指男友陈佑亮说道。
“哦?那佑亮我人来了,你有话快说吧。”
陈佑亮活像仇人似的瞪着柏绍谦,半天不开口。
“佑亮,我在等你说句话。”柏绍谦皱眉道。他实在不喜欢介入朋友间的感情事。
“她不肯嫁给我。”陈佑亮气闷地回答。
一听,柏绍谦都快气昏了。
“拜托!这是你们俩的私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她刚刚不但拒绝我的求婚,还说是因为你的关系要跟我分手。”深爱吴筱韵的陈佑亮心痛地说道。
“因为我的关系?”柏绍谦纳闷道。
“对!因为她爱上你了,所以她决定跟我分手。”重重地说着,陈佑亮把怒气转到柏绍谦身上。
“我没想到你竟然抽我后腿,背着我追筱韵?你他妈的算什么朋友?!”
“喂!有话就好好说,干吗骂人?”吴筱韵立刻出声。
转头瞪视吴筱韵,陈佑亮是满腹说不出的苦楚和爱意。从大学时期他就等着她、守着她,本以为这些年来的付出已经感动了她,没想到最后她还是铁石心肠地拒绝了他。最令他痛心的是她的拒绝是因为爱上柏绍谦,这位他认识多年交情不错的朋友。可是面对吴筱韵,他就是恨不起来,于是那股怒气只能转嫁到柏绍谦身上。不这样,他又能如何平衡内心的痛?
而看着吴筱韵、陈佑亮的柏绍谦更是有满腔有理说不清的懊恼。当着吴筱韵的面,他若说得坦白,难免会伤到她的面子。不说清楚,陈佑亮肯定是不会谅解他的。夹在朋友中间,他有里外不是人的怨叹。
但事到如今,柏绍谦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佑亮,我没有背着你追求筱韵。我都认识她几年了,已经熟到不能再熟了,我怎么可能会爱上她呢?”
果不其然,一旁的吴筱韵整个人像被刺猬刺到似的瞪视柏绍谦。
好像感受到一道杀人的目光射到自己身上的柏绍谦转头朝吴筱韵抱歉地笑了笑,用一种哥儿们的语气说道:“筱韵,你看我们俩相处起来就像哥儿们,太了解对方的个性和全癖,根本没有男女交往的神秘感。你能想象我们俩卿卿我我谈恋爱的样子吗?”然后他浑身起鸡皮疙瘩似的颤抖了一下,摇头失笑道:“对你,我只有朋友之情。”
吴筱韵只觉自尊心被严重的伤害,她暗地爱慕、欣赏柏绍谦多年,她从来不知道他这么苛薄、这么不给人余地。好歹她也是间接表白了心声,他怎么可以这样的伤害她?何况又是在陈佑亮面前。再怎样她在陈佑亮心中也是高高在上有如女神般的位置,就算她拒绝了陈佑亮的感情,她也想维持那完美的形象。
“是不能想象,但我更想象不到你这么没品!”她气怒地说道。
遭吴筱韵这样一骂,柏绍谦有点错愕了。
“我没品?筱韵,我哪里没品了?”柏绍谦觉得自己被骂得莫名其妙。
“你不愿接受我的感情也就罢了,何必当众让我难堪呢?”
“我没有呀,筱韵。”柏绍谦冤枉地低嚷。难得他今天扮起故做无辜、不懂世事的痞子。
“好了,筱韵,柏绍谦他已经表明他的立场了,你还有什么借口要拒绝我?”苦等吴筱韵多年,他怎舍得放弃她?再怎样他也希望他们能有个完美的结局。
“我不爱你,这不是借口,是原因,你听懂了没?”她将怒气转向陈佑亮。
这一吼,伤害应该很重的,但陈佑亮实在太爱吴筱韵了,他仍是抛弃尊严,诚惶诚恐地伸手越过桌面握住吴筱韵的手。
“筱韵,柏绍谦已经表明他的态度了,为什么你就不能面对现实接受我的感情呢?我都等你多久了?难道你一点都不感动吗?”
她恼火地抽回手,嗤之以鼻地骂了粗话:“感动?我感动个屁!原来你的爱是需要回报的?那我可要不起,你收回去吧。”
“你不要曲解我的话,筱韵,你明知道我爱你,我等了你几年……”
“够了!我不想再谈下去了。”吴筱韵猛地站起身子,她朝柏绍谦说道:“这几天我要陪天恰她们下南部,你的稿子最好赶上进度,不然严先生又要找我麻烦。”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半跑出小酒馆。
望着消失在门外的背影,陈佑亮郁卒地饮尽杯里的酒。
“柏绍谦,刚才你讲话需要讲得这么白吗?你不知道真话多伤人心吗?”放下酒杯,陈佑亮埋怨起柏绍谦了。
“不讲白,换你要伤心了。佑亮,你不觉得你的爱太小心、太唯唯诺诺了?你愈这样,筱韵她愈不会珍惜的。”
“是吗?可是我真的很在乎筱韵,我舍不得凶她……”陈佑亮招手又叫来一瓶酒。
“那你就认命让她糟蹋、守在她身边一辈子好了。”
一边帮柏绍谦倒酒,陈佑亮沮丧地说道:“来,是朋友就陪我喝几杯吧。”
“这根本是要挟嘛。”尽管嘀咕,柏绍谦还是拿起酒杯。
借着酒意,陈佑亮不放心地追问道:“说真的,你真的没对筱韵动过心?或者有一丁点遐想?”
“没有。”柏绍谦用力地摇头。“我一认识你就知道你对筱韵用情很深,我怎么可能介入!我没那么不上道。”
听完,陈佑亮心情更坏、更郁结……他原想若是柏绍谦搞了小动作介入他和吴筱韵之间,那吴筱韵算是被诱惑了,才会拒绝他的感情,如此一来他还有点面子,甚至于他也可以把怒气发到柏绍谦这个第三者身上。可是……柏绍谦是明白而肯定地表明立场,他根本不爱吴筱韵,又怎会去介入呢?他——陈佑亮根本就是个没用的男人,努力了这么多年,还是无法让筱韵爱上他……
“我不爱你,这不是借口,是原因,你听懂了吗?”耳边再次回荡起吴筱韵的叫声,然后他忽地趴在桌上大哭。
这突来的嚎啕一哭倒吓坏了柏绍谦和酒馆里的客人。
“陈佑亮,你……”柏绍谦放弃劝慰为情所困的朋友。他知道陈佑亮是个专情又感情丰富的男人,偏偏他爱上的吴筱韵是个事业心重又独立的大女人。多年来他是默默地守在吴筱韵背后,无怨无悔地付出他的关心和支持,如今求婚被拒,怎不教他伤心欲绝?何况她又是这么残忍的以不爱他为拒绝的理由。现在柏绍谦能做的就是安静地坐在一旁陪他买醉,善尽他朋友的责任,等他喝得差不多时再送他回家。
“我真没用……呜呜……我真的没用!为什么我就是不能让筱韵爱上我,为什么?呜呜……”
看着趴在桌上啜泣的陈佑亮,柏绍谦若有所思地忖想了起来。
一个大男人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当众痛哭,想必他是爱得很深、也被伤得很深。身为男人,柏绍谦生平感受到爱情的力量。莫名的那深沉低哑的哭声竟触动他内心的某个脆弱处。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不期然的,他脑海里浮现李安绮的影子……
想起临出门前,他含蓄地用肢体动作表达了自己的感情,不知李安绮会不会接受?假如她拒绝了,他是不是也会这么伤心难过?想到这个可能性,柏绍谦心不禁紧抽了一下,而这微弱的一下教他整个人为之震动,突然间,他竟有种无法接受、面对李安绮拒绝的害怕心情……原来他不止爱上李安绮,而且还爱到不能自拔的程度。
想到这里,他微颤地拿起酒杯,仰头一口喝干杯中物,辛辣的酒味充斥嘴里,他紧抿着嘴角,愣望着仍在伤心痛哭的陈佑亮。
“佑亮,来——”他推了下趴在桌上痛哭的陈佑亮肩头一下。“谢谢你,你这嚎啕大哭,才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来,cheers。”
陈佑亮抬头,用肿胀的眼睛瞄了柏绍谦一眼,微哽咽地问:“没事cheers什么?”虽然有疑问,他还是拿起酒杯和柏绍谦碰了一下。
“刚才你和筱韵的感情很可能会吹了,但我要谢谢你让我解开了我多日来的混沌心情。”柏绍谦又一口喝干酒。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鬼话,但我很慎重地告诉你……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直到筱韵点头……我一定做到……我爱筱韵……爱筱韵……”陈佑亮已经有点大舌头了。
“好,精诚所致,金石为开,我祝你成功。”
“好,成功……cheers!”
就这样,两个心情迥异的男人在小酒馆里豪气地喝了一夜的酒,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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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酒馆消磨了一夜,柏绍谦直到天亮才回到家。浑身带着酒意经过李安绮家门口时,他蹒跚地靠坐了下来。不是他喝醉酒,而是他想再看一眼李安绮。但他又怕扰她清梦,只得坐在门口等待。
他想着,如果不是陈佑亮和吴筱韵这对欢喜冤家,他也不能察觉到自己恐惧李安绮拒绝的心情。现在他担心的何止是李安绮不能接受他,他更惶恐自己是否有做好李小路继父的心理准备?他没结婚、没生过孩子,他不知自己是否能胜任这个现成父亲的角色?尽管他和李小路相处得很融洽、很亲密,一旦从隔壁叔叔转变为继父,不如李小路能不能接受及适应?唉!身为母亲的李安绮都不知要不要接受他,他就担心这些有的没的,实在是杞人忧天了点。
细细地回想着在李家客厅的那一下拥抱与偷来的吻,一股愉悦、亢奋的情绪便涌上心头。
兴奋、满足和愉快,原来这就是爱情的感觉。直到今天他才真正领受体会到。
原来以前他曾有过的恋爱都不算什么。那些曾在生命中出现过的女孩子他已经记不起面孔,此时此刻,只有李安绮……李安绮而已……
想着想着,困意来了,他闭上酸涩的眼睛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喀嗒一声,大门打开及一阵催促声响起——
“来不及,娃娃车来了,小路快穿鞋,动作快一点,老师在楼下等了。”
首先走出来的李小路发现新大陆地喊:“妈咪,披萨叔叔在我们家门口睡觉。”
拿着儿子的书包匆匆冲到门口的李安绮一愣。“他怎么了?”
李小路蹲到柏绍谦跟前,伸手摸了下他的鼻头,然后跟母亲报告:“妈咪,叔叔是热的,他还没有死。”
愣了下,李安绮猛地想起地拉起儿子李小路。
“先别管了,妈咪先送你下楼上学去。老师和娃娃车已经等得够久了。”
匆匆把儿子送上娃娃车后,再上楼来的李安绮缓缓蹲到闭眼靠坐在地上的柏绍谦面前。
唉!究竟她该拿这位热心又照顾她们母子的人怎么办呢?李安绮若有所感地暗叹道。
昨晚她可是在客厅坐了一夜,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下意识地摸摸脸颊,仿佛昨晚被他偷吻的余温犹在,凝视着俊美的脸庞,她不禁自问是不是被他吸引了?紧闭多年的感情心锁是不是被他打开了?她是不是喜欢上他了?否则她怎会意乱情迷地呆坐一整个夜晚?不过就是一个拥抱、一个有如问候般的亲吻,为什么她却心思震荡、不知所措呢?
如今的她已渐渐失去年华,她的青春也已随着孩子的成长而消逝,像地这样带着小孩的单亲妈妈可以再拥有爱情吗?她有资格再爱呜?经过楚云带给她的刨伤,她爱人的能力已经痊愈了吗?无论如何,眼前这个男人已彻底搅动她沉寂多年的感情世界了,她的心因他的闯入而再次震颤、翻腾。
“什么事让你这么烦恼?可以说来听听吗?”蓦地,柏绍谦低问。
“噢!”未防他出声,李安绮吓一跳地往后跌坐在地。“干吗吓我?”她惊惶未定地娇嗔道。
“对不起。”见到她如出水芙蓉般的容颜,他只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朝四周嗅了嗅,李安绮细眉微皱地说道:“你是不是喝酒了?”
“喝了点。”
“才喝一点会醉倒在我家门口?你骗谁呀?”
“我没喝醉,拿你家门口当床睡,只为了看你一眼。”
“我有什么好看的?”才说完,望进一双炮烫的眼神,她的心猛然一紧,微促地笑了笑。“不跟你聊了,我还有事要忙。”
心慌意乱的李安绮准备站起身子,却被柏绍谦一把拉进怀里。
“喂!不要,放开我。”她仓皇地挣扎。
紧紧将她抱在怀中,柏绍谦低声问道:“昨晚我出去前的问题,你准备好答复我了吗?”
“什么问题?我不知道啦,你赶快放开我,等会儿有人出来撞见了不好看。”
“我问你是不是察觉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不放弃地追问。
“发生了什么?什么也没有啊。”李安绮急急否认。“你放开我啦,隔壁的陈太太快出来买菜了,要是被撞见可就麻烦了。”
柏绍谦仍是紧紧钳抱住李安绮。“你知道我昨晚去哪里了吗?”
“我管你去哪里,我只要你放开我,有话到屋子里说也行,不要在门口这样拉拉扯扯的。”
“昨晚,我一位好朋友跟我工作伙伴求婚被拒,他守在她身边好几年、也爱了她好几年。看到他在小酒馆痛哭、买醉,还不停地责怪自己是个没用的男人。看着他的伤心模样,我也被感染了,然后我自问如果你拒绝我的追求、我的感情,我会怎么样?”不顾李安绮的净动,柏绍谦娓娓说着。
而听到这里的李安绮也停止扭动、挣扎,倚在柏绍谦怀里微仰着头傻愣楞地望著那满是情感的脸孔。
“你知道吗?我竟然有害怕的感觉,我甚至不敢想象。”低声诉说着,他下巴摩挲着她的秀发,嗅着她身上特有的馨香。“想想真是不可思议,我才认识你多久?竟然会有这样的心情?你说,这是不是……”
“是变态啦,你放开我。”用力地挣脱柏绍谦,李安绮微喘地站起身来,她的脸涨红了、头发也散乱了。天知道她一颗心都快蹦出胸口来了。“就像你说的,我们认识不久,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呢?我还没跟你算昨晚的账呢。”
从地上站了起来,柏绍谦皱眉道:“你真会破坏气氛。”他往前一步……
“慢着!你不要靠近我。”她低喝一声制止柏绍谦的靠近,身子慢慢移动地踏进家门。“拜托你,请不要玩弄我,我只是个安分守己的单亲妈妈,OK?”说著,她飞快地拉上铁门。
“安绮……你当我是怪物,还是什么花花大少?”看着李安绮一副如临大敌般的夸张神色,柏绍谦有点啼笑皆非。“我只是一个想追求你的男人而已。我在跟你表白我的心情哪!”
隔着铁门,李安绮才觉安全一点地促答:“我不知道、我没有心理准备,我不知道我自己还能不能再爱、再谈感情……总之,你太突然了,我……我们以后再谈吧。”话说完,碰地一声,她关上了大门。
望着紧闭的门,柏绍谦懊恼地耙了下头发。
果然“呷快弄破碗”,她真的被自己贸然的表白吓到了。或者是酒精的刺激才让他如此心急,也不设身处地为她想想,毕竟她在情感上曾受过创伤,何况又认识不久,面对他突如其来的热情表白,佳人当然是拔腿遁逃。
不管了,反正话都说出去了,再懊悔也没有用,不管她怎么想,他都决定追求她了。
带着愉快、雀跃的心情,柏绍谦转身走向自己的家门,他得先好好地休息一下,然后想想该怎么展开追求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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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忙碌一上午的都会上班族纷纷走出办公大楼出外用餐。就在一个大楼的转角巷口处停了辆出口助快餐车。只见上班族三三两两地围在快餐车四周等着买便当。
这时拿着设计图从纺拓会回来的李安琳经过快餐车边,她临时起意地想买个便当带回公司解决午餐。正当她小心地挤进人群时,竟发现到——
“姐,你怎么在这里卖便当?”看到手忙脚乱的老板,李安琳惊呼。
一脸狼狈的李安绮抬眼一瞧是自己的小么妹时,立刻绽放出得救的笑容促道:“太好了!安琳,快来帮我,我来不及夹菜、包便当。”
“我不会呀。”
“就跟在我们餐馆上菜一样啦!”她满头大汗地说。
“可是那不一样呀,我……”
“要不你帮我收钱、找钱。快来,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好。姐,你不是在便利商店打工?怎么跑来这里卖便当?这个快餐货车哪来的?”李安琳边包便当边问。
“我被炒鱿鱼了。这车和便当材料都是爸妈捐助我的,其它的等忙完再聊。”已经忙到有点披头散发的李安绮急促地回答。
“好吧,忙完后你要请我喝咖啡。”
“没问题。”
莫名其妙的,李安琳就这么被姐姐捉公差,在自己上班的公司大楼外卖起便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