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斯揉着僵硬的颈项,感觉到头也隐隐泛疼。他微仰起头,闭起双眼,思绪再次飘向船靠岸那天的情景--
他忽然一拳捶向桌面,强劲的力道使得上头摆放的银具器皿立刻“哐啷”地回应主人的愤怒之情。
她到底在哪?!该死的!
“看样子你的心情似乎挺不好!”亚马一派优闲地走进来,“怎么,是谁令你不快了?”
“人呢?找到没!”一见是亚马,沃斯劈头就问,完全不若平常的冷静。都已经过两天了,他派出的人深入各个巴扎(即市集)、巷道,甚至是奴隶拍卖市场,依旧不见她的行踪,到底该怎样才能找到她?
“原来你心情不好是因那汉人女子。”其实毋需多问他也感觉得到沃斯与那名叫秦莞若的女子间关系颇为微妙。“看来你似乎很在乎她?”他单刀直入地问。
沃斯转而注视着亚马,脸上神情莫测高深。“你在逗我开心是吗?在乎她?”他会去在意那个毫不起眼的小丫头?不可能!他嗤之以鼻。
“可是你--”
“我为何要在乎她!”亚马原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沃斯开口打断,“别说贝莲娜、夏娃喜、塔莎琳,就是那些曾和我在一起过的任何一位女人都比她柔顺可人,而妖艳动人、身材惹火就更不用说了,哪像她?活该,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他愈想愈是懊悔自己当初的决定,不过,打死他也不会承认的!
“说这么多不过是更突显她的与众不同不是?毕竟没有倾倒在你魅力之下的女子本身就是特殊,不然你为何肯花如此人力、时间在她上头。我想你也明白一点,在这里,一个落单的异国女子会有什么遭遇,尤其像她那种楚楚动人会使人产生占有欲的温婉女子。”
“够了!愈说愈离题。”沃靳没好气地出言制止。“我会找她不过基于不希望自己的东西平白无故的不见。”他再次强调。
“既然如此就好解决了,随便找个理由说服自己,就当她是被人抓走如何?反正不就是个女人,再找就有--”
“亚马,你从何时开始变得如此罗唆?”沃斯拉长脸瞪着好友脸上那抹似是洞悉什么的笑容。突然之间,他就是觉得碍眼得很!
“我本来就是这样,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亚马乔装出诧异的夸张神情在沃斯转为阴郁的脸色下赶紧收起。“好吧!现在知道也不迟,重要的是,人还找不找?”
“找!”沃斯毫不犹豫的回答。“就算她是被抓走,要卖掉也得我允诺!”他不改初衷地说。
“明白!”亚马二话不说再次接下这个艰钜的任务。“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别抱太大的希望!”他撂下这么句笃定的话后就离开了。
沃斯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其实他的大副说得十分中肯。像秦莞若这种清丽脱俗的娴静女子,的确是每个男人想要占为已有的对象。
可是,她是他的,除非他不要,否则不准任何人觊觎!绝不!
秦莞若沮丧极了。
再一次的事与愿违不但没能使她顺利地搭船返回长安,反而使她的处境更加坎坷。就她观察所得,那些个船员几乎清一色是皮肤黝黑、虎背熊腰、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加上月前沃斯恫吓她的话,令其只要一想到自己万一下小心曝露身份……她不由得打起阵阵寒颤。
一股绝望之情顿时翻涌上心头。她悲哀的领悟道,或许穷其一生是不可能有机会再回到温暖的家园、见下到慈蔼的老父。
接二连三的不如意令秦莞若的情况简直糟到极点,高热的温度热得她汗水淋漓,而累积多日的汗味浸渍更使她闻起来像是发酸的食物,而她脸上的乔装自然也变成名副其实的脏污,她简直与混杂脏乱巷道为家的流浪儿无异。
她完全不知此时自己是身在何处?每一条窄巷看起来都差不多,而且错综复杂。她发现,同样的路要走过两遍根本就是不太可能的事,她既累又渴,肚子也好饿,她渴望能有热水洗去一身的尘土并好好睡上一觉,然而曾几何时,这一切对她而言全变成一种奢望,她不禁悲从中来。
就在这惨淡的一刻,秦莞若想起不久前在波耽达号上的日子。虽然美中下足的是多了那个夺取她清白身子的霸道船长沃斯,但绝大多数时间他也算得上是半个好人。至少,他最低限度也提供了保护,使她不致在狂风暴雨的海上丧生。她倏地甩头,坚决地不让有关沃斯的人、事再影响到自己,她已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只是……
接下来她该怎么办?想到此刻的落魄街头又孑然一身,心中的无助、恐惧以及无边的沮丧,令她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深感前途茫然的秦莞若,对未来的一切充满无力戚,整个人恍恍惚惚地只能跟声音走,结果辗转来到一处市集。
这是个热闹的地方,四处挤满贩夫走卒以及搬运的驴子、鸡、狗,甚至是供杂耍任人观赏的小猴子;空气中充斥着各种香料及食物的味道,琳琅满目的商品货物,一时令秦莞若仿佛有身在长安市集的错觉,然而她人却是远在十万八千里外的异邦……
不远处飘来的香味致使秦莞若受饿多时的肚子老实不客气地作响,加上火热灼烧般的喉咙,出于自然的反应,她朝着香味来源走去--
在她前面不远,有头载满各式各样食物的驴子,而在它身旁几步距离处有对母子,很显然是这驴子的主人。她盯着食物不断地猛吞口水,没发现自己正举步接近中,只感觉到饿得隐隐抽疼的肚子。
就是这样的心情,她突然替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感到一股深深的悲哀,她别无他法,为了回长安,她得活下去!
她屏气凝神的观察着他们,并趁其不注意时快速的移向目标--驴子的另一侧。怀着志忑不安的心情,她伸手就要拿篮子里的食物,然根本还未触及,这头驴子却因陌生人的接近而不安的躁动起来。几乎是同时,它的异常立刻吸引它主人的注意。只见他们不约而同的转过头,视线就这么与秦莞若写满慌张失措的眸子遇上!
“你、小偷--”一声低吼,这毛男号已来到吓愣的秦莞若面前。“想偷东西啊!”他大刺剌地挡住她的逃走之路。
然而此时的秦莞若早在事迹败露之时就吓得魂不附体,她知道该逃,可是不知为何?她竟动不了!她的双脚像是突然生氓似地定住。
“怎么!吓呆了?没胆量还学人偷东西!”他冷笑道,忽然对她伸出手。
不!秦莞若以为他要打她,反射性地紧闭起双眼,晈紧牙根准备承受可能的一番一母打……
“别这样,安得利。”老妇人阻止儿子,然后迳自走向缩起身子,哆嗉不已的秦莞若轻触她。“你为什么偷东西?”当秦莞若再次望向她时,她问道。
完全不懂对方说了什么的秦莞若,只是张着惊惧又充满愧疚,浮上一层水气的眸子看着她,然后摇摇头。
“你不会说话吗?”
秦莞若更加茫然。
“别理他!我们干脆将他交--”
“可怜的孩子。”老妇人兀自说道,为眼前这位可怜的孩子动了恻隐之心。她并不觉得他坏,在他身上根本找不到一丝乖张、跋扈气息,他那双清澄中带着羞愧的眼神足以证明一切。
“可怜才怪!”安得利斜睇秦莞若一眼,旋即将他一把推开,“滚开,小子!再次让我看见绝不饶你!”
没有其他反应,当秦莞若看见他们牵着驴子就要离开时,她也不自觉地移动脚步跟在他们后头。
走了一段路,安得利火大了,他忿忿地转过身面对与他们始终保持一小段距离的小偷,“滚!我不会给你任何东西的,假如你再跟来就别怪我心狠了!”他挥动着粗壮的手臂吼道,“走吧!母亲,别理他!”
然而老妇人这次并没有依言离去,反而走到秦莞若面前拉起他的手,看着一脸惊惧的他,“你没地方去吗?孩子。”她的语气稍停顿了一下又说:“跟我们来吧!”
“什么?!不会吧!要这小偷跟我们走--”
秦莞若愕然注视着他们以一大堆她下懂的话争执着,虽然内容如何她不得而知,但肯定的是那妇人的善意相待。她无法解释自己尾随着他们的举动?或许是那位妇人眼中的温柔光芒吧!所以当她牵起她的手时,她自然地就跟着走,而事实上,她也真的无路可去了。
没有一丝风的夜晚懊热的犹如长安城的盛夏。
经过冗长的甬道,秦莞若辗转来到露天庭院。每每夜阑人静坐在喷水池畔透过树木的枝芽观望满天星子,是她放任心中思乡之情泛滥的时刻。
在这座大得出人意料的大宅邸中,秦羌若之所以偏爱露天庭院,下外乎这里花草扶疏,空气中飘着各种花朵香味,类似的景致在这充满异国风味建筑中最能唤起她思乡之情。她约略知道,围着露天庭院排列的各式建筑中,分别隐藏其中的奥妙,唯一相同的是,在这些大厅、接待室、各种居住区之前都有座型式不一的拱门。
在右侧,经过那道雕饰华丽的拱门就是主人妻妾所居住的场所。她曾不止一次看见里头有身着各式薄衫长袍、扮相华丽的年轻女子,或坐或躺在大理石椅上状似轻松惬意,犹如小型后宫,不事生产、劳动,只需装扮自己等待“君主临幸”,这同时也说明为何在波斯奴隶市场会如此兴盛下衰。
她庆幸自己遇到像席米拉这样的好人,才不至于有沦为奴隶之虞。来到这座大宅邸的日子以来,在席米拉的教导下,她不但会生火、挑菜,甚至一些简单的仆役工作也能做得来,而这是一向娇生惯养的她始料未及的,只不过,她忍不住要想,到底自己何时才能回到远在一方的温暖家园。
“唉--”她悠悠地吐出一声轻叹。
“谁?”
自另一侧乍然响起的声音令秦莞若畏然一震,旋即感到一阵冰凉沿着背脊往上蔓延。
“谁在那里?”和秦莞若一样,沃斯也被吓到,他没料到在此时竟会传出女人的叹息声。会是谁呢?他循声走去。
然而身处于树木阴影下的秦莞若可是结实地吓坏了。
惨了!如果被发现,她装哑的事不就会被揭穿了?听着逐渐走近的脚步声及影于,她的心跳骤然激烈,紧张得直冒冷汗,不敢大口喘气。她的目光瞟向不远处的下人房,突然起身,心一横就反方向地拔腿就跑--
沃斯愕然,瞠目结舌地看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迅速奔往下人房。他错愕地扬起一边眉毛,首次尝到被仆人漠视的滋味。这是藐视!该死!他才出航几个月家里就变得没规炬了吗?他火大地想道,看来他有必要将家里的纪律好好整顿一番。
秦莞若瘫坐在床沿,小手捣着卜通卜通猛烈跳动的胸口,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应该没被认出来吧?她担忧地回想自己当机立断拔腿就跑的举动,确定自己不至于被认出才如释重负不再那么紧张。
不过,方才那人到底是谁?会是与她一样睡不着出来闲逛的仆人吗?可是,那低沉有力的嗓音……令她觉得耳熟……好像……好像沃斯……
想起他,她的心一阵悸动,不!不会的!她摇头拒绝让他的形影跃上脑海,明天又有一堆事得忙,她根本没空再去想曾经产生交集的沃斯。她拉起棉被和衣而眠,然而在睡梦中,她又梦见高大俊挺的沃斯--
每天,曙光乍现时秦莞若就必须起床准备干活,不过,通常在天色微明之际,所有人都会朝同一方向跪拜诵经,然后再开始一天的工作。
一如以往,秦莞若走进忙碌的厨房,然令她惊讶地是,一向比她早起的席米拉竟然不在!奇怪?她转动着眼珠四下探寻不着后决定先动手做事。就在她将菜洗好、挑好后席米拉才出现。认真准备早膳的她并没有注意到席米拉投注到她身上的目光,努力做着自己的事。
就在早膳做好后,突然一只手轻拍着秦莞若,她转头,才发现是席米拉在叫她,她还来不及弄清楚状况,席米拉便将一个盛放精致餐点的铜盘交递给她。
秦莞若看着手中的盘子,满脸疑问地望向席米拉。
面对她无言的询问席米拉只是一副欲言又止,似乎有难言之隐的神情,然后手指向主人房方向催促她快去送早膳。
为什么这工作会突然落在她身上?在前往主人房的路上,秦莞若从没停止过疑问。不过,她的疑问在经过一道华丽的拱门后就遗忘了,她的注意力全被周遭的景物吸引。走在以细石镶嵌铺成的地面,她的目光一直停驻在左右两侧相连的石壁,上头的浮雕、壁画美轮美奂直叫人栘不开视线,她沿着走廊一直前进,仿佛身处于一处大型迷宫,在左转右弯到快头昏之际才抵达主人房。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秦莞若举步踏进房里,一进门,她的视线落在右侧一个身着一袭镶上金边的白袍,头上包着点缀有宝石的头巾,此时正背对着她的高大男人时,稍早被遗忘的紧张又再次浮现。
在听到餐具所发出的轻微碰撞声后,背对着她的人才转过身来。
秦莞若当场傻了眼!手中的铜盘突然变成干斤重担直往下掉,犹如她一颗陡然沉重的心。
沃斯,真的是他!昨晚出现在露天庭院的人就是他。耳边传来他冷凛不失威严的声音,“上前!”
沃斯拧起眉头看着低头动也不动的仆人,再次在心中确定这个瘦小的生面孔就是昨晚胆敢藐视他的人。
完了!他在生气。秦莞若感觉自己的心跳动得大有破膛而出之势,背脊更是被冷汗濡湿一片。他……认出她了吗?胆战心惊地,她没发现自己正逐渐往后退。
沃斯见状怒火更盛,说话的语气也更加冷酷。“好个目中无人的小仆,看来我÷该将你卖掉才是。”
听不懂!秦莞若根本听不懂他说的波斯话,她只知他很生气、非常愤怒,心想一定是认出她而导致的,但又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他如果认出她应该不会以波斯话对她说话才是,但倘若不是,他为何愤怒?她偷偷地抬起低垂的头想窥视他的反应,但这一望,她的目光却直直对上一双冷凛无情的黑眸,他脸上冷硬的线条令她倒抽了口气,而更叫她骇然的是,他正朝她走来。
不……不……秦莞若摇头。他脸上阴郁的神情叫人害怕。她知道自己该解释,让他明白她之所以背弃他的信任是有苦衷的,但她的声音像被某种异物梗住发不出来,只能张嘴瞠眼地看着他走近。
沃斯自她清澄的大眼睛中看出赤裸裸的恐惧,他笑出来,一种毫无情感的笑声。“现在害怕不是太迟了。”他一把抓住不会说话的小仆直往外走。
秦莞若挣扎,不晓得他要对她做什么?不要!她不要再留在他身边,她突然朝抓着她的那只手咬下去。
“可恶的小子,你敢咬我--”沃斯大手一挥,立刻将秦莞若打得眼冒金星地滚到一边。
忍着被打的疼痛,秦莞若死命地瞪着他。
“你--”沃斯几乎杀人似的目光就这样迎上她不妥协的瞪视。沃斯微愕,不敢相信有人竟无惧他凶恶的眼神,而对象竟是一个小仆人……;
他脸上的怒潮逐渐褪去,换上的是一抹赞许的光芒。
“很好!小子。”沃斯眼睛一眯。“虽然行为态度极为恶劣,但勇气却十分可取……”他言至一半就停下来看着这个被席米拉捡回来的人。不知怎地?他突然对眼前的小个子产生一股熟悉感,尤其是那双大眼睛里所蕴含的倔强……
“把那些东西收拾干净退下。”他指了指散落一地的早膳。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他是要叫她整理引她纳闷地再度回视他,这次看见他催促她离去的下耐神情,毋需更明白的指示,她可说是仓皇地整理好就头也不回地跑走。
沃斯盯着他的背影露出一抹颇具深意的笑容。“很快的,你就会知道我打算怎么处置你了。”
顺着来时路,秦莞若气喘吁吁地跑回厨房,心中紧憋的一口气才敢吁出。
他没有认出她吗?她很确定一开始时他的怒气是针对她而来,只是后来却又改变了态度,这是为什么?她想不透。
不愿去理会心中那抹因他没认出她时所乍现的失落之情,她开始认真思索接下来该走的路。
此处是不宜再久留了。
再见到沃斯,并发现他就是这栋大宅的主人后,秦莞若原本平静的日子再度兴起波澜。她开始着手策画离开的办法,现在最重要的是盘缠,再好的计画若没钱也无济于事,该怎么办?
她的沉思倏地被席米拉打断,当她出现,秦莞若这才惊觉自己竞沉溺在思绪中那么久,几乎都快错过到厨房帮忙的时间,她急忙起身准备随席米拉一同前往。但出了下人房来到露天庭院,席米拉并非是往厨房的方向,秦莞若立刻拉拉她的手无言地询问。
“恭喜你,孩子,主人指名要你当他的近身小厮。”发现他不明白,席米拉索性拉起她加速地朝主人房走去,而秦莞若就这样不知发生何事地被拖着走。
这条路是……秦莞若猛地一惊,这是要到沃斯房间的路啊!为何席米拉要带她往这儿走?不!她下要再见到沃斯,她的反抗引来席米拉驻足投以询问的目光。
秦莞若朝沃斯房间方向一指,然后摇头不肯再往前定,此时最该避免的就是再见到他,她不认为自己能一再瞒过他。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席米拉不明白秦莞若的想法,单纯的以为她是害怕,接着拉着她就要继续往前,但秦莞若却在此时抽回手就往回头路走。
不理会身后席米拉的叫唤,秦莞若头也不回地就想往厨房走去,然而毫无预警地,她被人从后头拦腰腾空抱起,迎头就是一阵咆哮声罩下。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不来服侍主人!”
这个声音引秦莞若一转头立刻对上沃斯一张俊俏的脸孔,而他的双眼又喷着熊熊怒火。下意识的反应,她开始手脚乱踢地挣扎。
席米拉就在这时上前替秦莞若说情,她担心他会受到工人责罚。
“别说了,席米拉,这小子太目中无人了,我打算亲自教导他何为礼仪?”他就这样将他拎回寝殿。
老天爷啊!他到底想将她怎样?一路上秦莞若惊恐地想着,为什么她就是无法自沃靳身边逃离?
当走人大厅沃斯二话不说就松开他的手,结果秦莞若整个人重重地跌落在地,而他则是不加理睬地走向正恭敬地等候着的欧克兰总管。
“您说的就是他吗?主人。”当他看见主人拎着地上那个瘦小的黝黑男孩时,着实吃了一惊,但他将这份诧异隐藏的很好。只是他不明白主人为何将他收为近身小厮?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既不像天竺人,也非大食人,更甚者还是个哑巴?
一最快在明天,我就要看见他的转变。”沃斯命令道,双眼则是紧盯着坐在地上皱着脸正在揉着被撞疼之处的小子。“以后他就叫塔克兹!”
她绝对相信沃斯是个恶魔!她不过是自他面前溜走,然后不小心将他的早膳毁了,他竟然就命令人来训练她!举凡一个仆人该做的事,她全被盯着一一学习演练,稍有差池他手中的板子就落下,为免皮肉之苦,她自然咬紧牙关跟着照做。
只是,她觉得奇怪?为何他只带她在沃斯寝殿内绕?在他的比手画脚说明下,她约略明白,假如沃斯起床,她必须端着加有薄荷的水让他梳洗、服侍他用膳、整理床铺,甚至是清洁工作--就像是她在自家府邸时近身女侍照顾她时的工作。啊!难不成--
这样的联想令她为之一震,不会吧!沃斯不可能会叫她成为近身小厮的,不可能,秦莞若拚命地安慰并说服自己。
然而她的命运早为沃斯所左右,在这栋大宅邸中,她成功地隐瞒她会说话的事实,但她却变成塔克兹,唯一不变的是,她又成为他的近身小厮。
沃斯得意地让塔克兹服侍他用膳,其实他是故意的。这个有勇无谋的小子,他会让他明白,谁才是真正有资格颐指命令的人。
他好笑地看着他笨拙又紧张地认真剥水果,老实说,他真的笨拙的可以,端水让他洗脸,毛巾拧不干又溅湿一地;服侍更衣时更是手忙脚乱,因为他似乎很怕他。一直低垂着头,始终保持着距离,不太敢碰他,最后他实在是看不下去才派他去款备早膳。
他从未见过如此笨拙的小厮,沃斯突然觉得自己在自找罪受,但不知怎地,他却又想留他在身边。他笑自己活该,都什么时候了,他的早膳时间却因他而迟迟未结束。
“哟?原来是在用膳啊!”
沃斯和秦莞若两人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一看见来人,后者立刻在心中倒抽口气,旋即低垂下头继续忙着剥水果,怎么会是他?!突如其来的震惊促使她的手抖得好厉害。
“你这么早来做什么?”
“还早?不早了!想你是昨晚“辛劳”过度,所以才日上三竿还不见人影。”亚马打趣道。他在沃斯面前盘腿坐定,随手拿起左手边的葡萄就丢进口中。
“看来你今天是闲着没事,来要嘴皮子消磨时间是不是?”
“多没良心的一句话啊,兄弟!”亚马笑骂道,接着又丢了两、三颗葡萄到口中。
沃斯见状立刻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在秦莞若面前轻敲几下,她一震,急忙将剥好皮的葡萄送至他口中。
“阿拉真主!”亚马笑着低呼一声。“不会吧!现在的小厮需要服侍到这种地步吗?你那些宠妾呢?怎么不来服侍你?还是说你的嗜好已改?”他打趣道。
“这只是处罚手段之一罢了。”沃斯手一挥,不想再多谈。“你还是直道来意。”他的话打断亚马对秦莞若的打量目光。
“找不到人。”他突然正色道。“很抱歉,我尽力了。”
“这怎么可能?!”沃斯不敢置信地低叫道。
他强烈的反应惹来不懂他们谈话内容的秦莞若纳闷的注视。亚马注意到了。
“我们需不需要私下谈?”直觉地不想在那位黑人小厮面前谈话。对他,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觉。
“没必要,他是个哑巴。”沃斯心不在焉地回答。一心只挂意秦莞若的下落,那个该死的女人,究竟会跑哪去?
“是吗?”亚马的眼光一直紧瞅着沃斯的新小厮。
倏地,小厮朝他望来,在发现他正在打量时,神色闪过一丝惊慌,在亚马来不及探索的情况下又迅速低下头。他的举动让亚马觉得怪异。
惨!秦莞若的心莫名地紧张起来,这个人是波耽达号的大副,也是知道她的人之一。看来,她的离去已是迫在眉睫,再待下去,身份曝露是迟早的事。
“奴隶市场呢?找过没有?”沃斯心烦意乱的语气拉回亚马分散的注意力。
“找过了,我也派人到港口找过--”
“不可能!她身无分文且语言又不通。”沃斯当场反驳。“她也不可能偷溜上其他船只,因为她没那么笨。”他极端确信地说道。
“那就难了。”亚马露出困扰的神情。“时间过得愈久,人也就愈难找……”
随着亚马的话,沃斯的脸色益发阴郁。
他们到底在讨论什么?为什么沃斯的脸色会变得这般凝重?而且气氛也变得窒人的沉默。
“我在想,她会不会死了?”亚马毫无预警地转向左手边的秦莞若沉声一暍。
对于亚马突然迫近的举动,秦莞若一时不防当场被吓得整个人往后跌坐在地。她捣着撼动如雷的胸口,浑身虚软,而那个始作俑者却正大剌刺地咧唇而笑。
“哈哈哈!你这个小厮还真是胆小。”
秦莞若闻言骤时一肚子火,她咬着下唇,压抑着满心下悦地收拾着矮几上的食物,不管沃斯会做何反应转身愤愤地离去。
“哈!生气了,真是坦白的家伙。”亚马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秦莞若而去。
“你还有兴致戏弄我的小厮!”沃斯的怒气当场爆发。
面对沃斯盛怒的注视,亚马下以为然的摇头。“为了一个女人这样沉不住气,这不像你喔,沃斯。”
“亚马!”沃斯寒声暍道。“我说过对她并不是……”
“你注意到我方才对他说了什么吗?”亚马立刻戳断沃斯的解释之词问道。
“你笑他胆小。”沃斯倏地住口,当场错愕地瞪大双眼。因为亚马那句话不是以波斯语说的,而是汉语,但是这能表示什么吗?
“我只是怀疑。”亚马一副没事地耸了个肩。“不跟你多说这些了,未免让你认为我办事不力,我要快去找人了。”说完,他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她没死!因为正如他所言,她并不笨,可是,他还是会找到她,因为她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