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 启
大清早,春日的阳光刚露了脸,驱散晨间的朝雾,带来温暖的气息。
由于是假日,即使是乡下地方,街上行人依然稀疏,只见一名大约五六十岁的老人沿着街,迈着稳健的步伐缓缓走向圣玛丽亚孤儿院。
大老远地,还没走进孤儿院,老人已经听到一串儿童的嬉笑玩闹声,转进孤儿院大门,他看见孤儿院前那一片碧绿如茵的草地上,正展开一场激烈的躲避球厮杀战。
此时,球正落人一名身穿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的女孩手中,她稳健地握着球,左右转移着目光,似是正在考虑要把球传出去,还是直接攻击。和她同一队的小朋友们则纷纷伸长了手,喊着--
"安琦姐姐!这边,这边……"
"安琦姐姐,把球传给我……"
这一幅欢乐的景象是足以吸引旁人目光的,老人也不例外,他停住脚步,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微笑。
安琦很快地作了决定,手臂一扬,大喊:"小健,接球。"黄色的躲避球飞向外场的一名小男孩,那小男孩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矫健地跃起,接了球就是一记快攻,"砰"的一声,一名闪躲不及的敌队球员应声倒地。
"耶--"小男孩兴奋地跳起来大喊,在同伴的欢呼下,得意洋洋地回到内场。
球赛继续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显而易见地,整个球赛的主控权其实是操纵在安琦身上,没一会儿,球又落回安琦手中,她一个转头正要传球,突然看到了站在场边的老人,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朝他挥了挥手,马上把球传了出去。
她大喊:"我不打了,你们自己玩。"也不管小朋友的抗议,便朝老人奔了过去,"黄伯伯,您的棋瘾又犯了,来找院长下棋啦?"
她笑容可掬地看着这个镇上颇具声望的中医师,阳光和运动为她的脸染上一层红晕,长长的马尾随着她的跑动摇晃出富有韵律的线条,洋溢着一身青春活泼气息。
"是啊!我的棋虫要是不按时喂喂它,它可是又要造反得令我全身难过。"黄医师望着安琦,忍不住在心里赞叹。即使是从小看到大的,可是这孩子实在长得好,她简直是上帝的恩赐,五官细致完美得不可思议,既有古典的柔媚,又带有现代的个性美,最难得的还是她那一身清灵的气质,纯净得简直不似人间所有,难怪院里的孩子总以为她是院长拿给他们看的图画书里的天使。
"你呢?放假怎么不和同学出去玩,净守着这群小朋友,你可别告诉我没有人追你。"
安琦夸张地叹了口气:"有老爹和黄伯伯您的标准在,那些男生看起来根本就像是还没长大的小男生,人家才不喜欢。"
黄医师不由得被她逗笑了:"你这张小嘴真够会哄人,不知道以后有哪个男人要为你伤透脑筋了。有你这样的女儿,也难怪老安要为你头痛!"
"嗳!黄伯伯,您这样说,好像我是什么麻烦似的。"安琦嘟起嘴,清亮的眼眸却泄露出笑意。
"难道不是?昨儿个老安还跟我抱怨,每天有接不完找你的电话,而且大多是男孩子。"
"老爹怎么连这个都告诉您。"安琦跺了一下脚,脸上微现尴尬的红晕。
"他啊!是又得意又烦恼。"
"不要净说我了。"安琦显然对这个话题感到不自在,忙转开话题,"对了,那件事怎么样了?"她口中的那件事,指的就是孤儿院目前面临最迫切的问题--土地将被收回。
圣玛丽亚孤儿院的土地是由一位善心人士提供的,可是,那位地主目前因生意失败而负债,财产将被拍卖,也包括这块土地,万一土地被收回,这群院童可就没有容身之处了;为此,孤儿院的人忙得一塌胡涂!每个人皆为了土地的事东奔西走。
黄医师就是为了这件事,才刚走了一趟T市,他今儿个来孤儿院下棋,固然是每周例行公事,可是女孩知道,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土地的事。
提及这件事,黄医师不禁蹙起眉,压低声音道:"事情进行得不怎么顺利,我正要跟院长说去。""我陪您去。"身为义工兼会计的安琦,急欲知道事情经过。
"你不打球了?"
"玩这么久,也够了。"虽然烦恼,她还是顽皮地压低声音,朝黄医师眨了眨眼,"您知道,要让两边势均力敌有多累,而且放水还得有技巧,要不我就头痛了。"
黄医师不由得笑了,这孩子既灵巧又善解人意,真不知将来谁有幸娶到她。
"对了,小安的脚才刚好,别让他玩太久,要不怕又伤到筋骨。"
黄医师口里的小安,一年前曾经受过严重车祸,他的一双脚差点就报废了,各大医院都说除非有奇迹,否则他的脚是没有希望了;不过,孤儿院的人并没有放弃,决定由黄医师亲自开药方,以中式的疗法,并教导安琦一套按摩方式,总算在一年后救回了小安的一双腿。
安琦从善如流,马上扭回头喊道:"小安,你只能再玩五分钟。"
"安琦姐姐!"场内的小安抗议地喊了起来,不住地跳着脚,"人家的脚早就好了,又没有什么事。"
"反正你只能再玩五分钟。"安琦从小就和这群孩子混在一起,她很明白小孩子的心态,在这个时候和他们讲道理根本就没有用,"小强,你帮我看着小安,别再让他玩下去。"
"是。"小强响亮地回答。
安琦不再理会小安的抗议,正待举步伴着黄医师走向后院,一个软软的童音唤住了她。
"安琦姐姐。"
安琦转过头去,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摇摇晃晃地奔了过来。
她在小女孩跌倒之前先抱住了她:"小宁,什么事?"
"你的信。"小宁递出了一只被她捏得皱巴巴的白色信封。
"信?"安琦怔了一下。院里的信件一向全部由守门的王伯接收,再分到收件人的手里,怎么会由小宁拿来,"是王伯要你拿来的吗?"
小宁摇了摇头:"是东东在门口捡的。"她说完,又摇摇晃晃地走了。
门口捡的?安琦怔了下,是谁连送个信都这么神秘?
"情书亲自送到这里来了?现在男孩子追女生的花招还真多!"黄医师调笑着。
"黄伯伯,"安琦娇嗔着,"您先去找院长吧!我一会儿就去。"她急着支开黄医师,万一真如黄伯伯所说,她不知要怎么被嘲笑呢!
"怕我偷看你的信,然后去告诉老安吗?"
"黄伯伯。"安琦跺了跺脚。
"好、好,我先走了。"黄医师大笑着走了开去。
握着信走到角落,安琦才低头看信。皱巴巴的标准信封上只有她的名字,并没有寄件人地址,而且还是电脑打字。
到底是谁寄来的?安琦一头雾水。
她好奇地打开信封,当电脑字体一字一字印到脑海时,她倒抽了口气,红晕从她脸颊上迅速退去,她震惊地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置信。
她茫然地抬起头来-----------,原本温暖的阳光在这一刻变得好刺眼,刺眼得让她几乎张不开眼睛来,碧绿如茵的草地似乎也在浮动,世界在她眼前不住转动着,连雪白的信笺跌到地面上,她也没有发觉;她的身子不住地颤抖着,无力地蹲下身,一颗心坠人冰冷黑暗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