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胖得像一团肉球的人是薛维豪?
“是他吗?”
丁巧荷看了看身边的江民一眼,然后再努力的判别那个站在第三根电线杆下的人是不是薛维豪。
等了好几天,薛维豪终于采取行动,打电话给方琳要钱。好死不死的,电话刚好是胡以文接的;在薛维豪添油加醋的扯了一堆后,胡以文也知道了录影带的事;为了不让他跟薛维豪起冲突,丁巧荷决定由她跟着江民来赴约。
但是几年不见,薛维豪的长相她已经快要认不出来了。
“是他吗?”江民又问了一次。
“我下车看一下。”这是最简单的方法,她不问他直接就要打开车门,然后后脑勺就传来一阵痛楚。“啊!”
一只手抓住她的头发。
“你给我待在车上!”丑女人,不但丑还笨!下车找死吗?!江民粗声粗气的对阿峰说:“阿峰!帮我下车!”
阿峰应了声,动作俐落的从后车厢取出轮椅,拉开后再将江民抱出来让他坐上轮椅。
“喂!”
“我去会会他,我一个人过去。阿峰,你也不必跟。”
她看着他推着轮椅前进,一个只有一百公分高的身影却有很大的震撼力;他的行动虽然不便,却坚强得像个巨人,可是她却看过他的软弱,在郭乃慈无情离开他的时候。
“小心啊!”她不小心便流露出自己的感情。看他独自推着轮椅前进,她心中满是紧张,担心地上的小石头会不会绊倒他、担心地面上不平的缝隙是不是会卡住轮子、会不会……
她会不会想太多了?她应该担心的是他能不能摆平薛维豪,琳姐跟阿文的幸福就靠他了,她只要担心这个就好,他的安全输不到她来担心。
“丁小姐,你放心啦!我们大少爷虽然腿不方便,可他还是很有办法的,光靠他的眼神就可以吓死很多人了。”前座的阿峰用轻快的口吻回应她。
“你一点都不担心?”
阿峰笑着说:“我从来没看过大少爷怕过什么,他根本不用说话,气势就很吓人了。”
“我懂你的意思,他像一头狮子,很骄傲的那种。”她有同感,眼睛专注的盯着正在交涉的两人。
“没错啊!”
“你们出来都只有一辆车吗?万一有人要找你们麻烦怎么办?”
她看来看去,好像没有发现其它车队。
“那样太招摇了啦!而且没有什么人敢动海天盟的人,就算我们已经解散了也一样,对付这种“小卡”的角色不需要太多人伺候啦!”
她印象中有一回他来公司楼下堵她就出动了四辆车,难不成在他眼中,她比薛维豪“大卡”?
她挑挑眉,原来她也不能太妄自菲薄嘛。
“大少爷回来了!”阿峰打开车门下了车,抱他上车后收起轮椅。
“事情办得如何?五百万他收下了吗?母带呢?”他一坐上车,她便急着问。
“他不会再来惹你们了,至于母带,明天我会叫人过去拿,一卷也不会少。”他扬扬手上的支票,“当然,这五百万他也不敢收。”
她没漏掉他说的是不敢收,而不是不收。
“你对他说什么了?”
“我说,”他扬扬嘴角,“你是我保护的女人,这样他就不敢惹你了,自然也不敢找你朋友的麻烦。”
“我是你保护的女人?”这字眼听起来好暧昧。
“没错。”
“你能保护我多久?”她可没有他乐观。
“一辈子。”他不加思索的说。
听起来更暧昧了。
她揉揉眉心,“你的一辈子是多长?有我的一辈子长吗?”万一她比他多活上二十年,那么她还要担心二十年吗?如果是这样,她宁愿现在就把事情一次解决。
他也被她惹毛了,他好心替他解决麻烦,还要听她啰嗦一堆!真是不可爱的女人。
“你活多久,我就保护你多久!”行了吧?
超级暧昧,她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见她一脸傻住了的呆表情,他大笑,“你知道这样代表什么吗?”
“什么?”
“我们一辈子都要纠缠不清了。”
不只鸡皮疙瘩,她简直冷到骨子里了。
— — —
我们一辈子都要纠缠不清了。
这些日子,偶尔想起江民说过的那句话,鸡皮疙瘩都要掉光了。
“干嘛?冷吗?”今天的新嫁娘——方琳,关心的问着丁巧荷。
她摇着头,“夏天都还没过完,怎么会冷。”
薛维豪的事被江民摆平,方琳跟胡以文决定尽早结婚,以免夜长梦多又再生事端;当然,那五百万的支票她还是塞给了江民,就当作是一场交易,谁也不欠谁。
“琳姐,在外面办桌结婚,你会不会觉得委屈?”阿文的父母找来了专门办喜筵的师傅在住家前的巷子搭起了塑胶棚,虽然简单又方便,但她想到江民替郭乃慈举办的盛大婚宴,相较之下,方琳的婚礼就显得寒酸多了。
“老人家喜欢热闹嘛!就随他们喽!何况嫁对人比形式更重要吧。”方琳笑说。
她想了一下。方琳说得有理,像江民替郭乃慈举办了盛大婚宴又怎样,郭乃慈还不是跑了。
“好啦!妹子,今天我结婚,你是总招待,可不能偷懒喔。”不想让丁丁当伴娘,她要让她多多接触人,也许她的真命天子就在此时出现。
“知道啦!”琳姐的心意她还不了解?
“阿琳、丁丁,有人送了一包好大的礼金过来,你们知道是谁吗?”新郎倌兴奋的跑进新娘休息室。
“跑成那样!你说什么啊?”方琳丢了面纸给老公。
胡以文笑得满脸通红,“就是那个江民……他送了礼金过来,你们知道他送多少吗?”他伸出五只手指头,“五百万元整。”
“五百万?他疯了啊!我们跟他的交情没有那么深吧?”方琳不约而同的跟老公一块将视线转到她身上。
“别看我,不是我。”她连忙否认,五百万不就是薛维豪开口勒索的价码吗?
她就怕一辈子会跟他纠缠不清才要他收下的。
“我们三人,你跟他最有交情,他不是冲着你来的,难道是为了我才包这么大的礼吗;”方琳点点她裸露的胸口。
不可能!她跟他才没什么交情,一点也没有!
“他在提醒我替他找郭乃慈的事。”他就非得要逼她逼得这么紧,连让她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
方琳歪头想了一下,她还是觉得是丁丁死脑筋,明明都有点暧昧的情愫出现了,还硬要撇清关系。
“他走了吗?”她不以为他会留下来吃喜酒。
“还没吧。”胡以文的话还没说完,她便跑了出去。“丁丁……”
“老公,你相不相信他们之间没有火花?”方琳戳戳老公的手臂。
“相信……我头给你。”明明都动了情,这两人还真会撑。
丁巧荷拉高裙摆,冲出去寻找江民的身影,当她看到那个坐在轮椅的身影,她向来坚定如石的心动了。
她不再向前走,停下脚步扬声喊着他的名字。
“江民!”
听到她的声音,他没有回头,扬扬手跟她打招呼,然后便离去了。
她看到他在阿峰的搀扶下坐上车子后座。
那抹独行的身影令她心头揪得紧紧的,愿替他推着轮椅到他想去的任何地方,不再让他独自对抗崎岖不平的路面。
她愿……却不是他的愿望,他希望在他身边陪着他的是郭乃慈,一直都是,就算她那么无情的离他而去,他对她的心始终没有变过。
一抹脸,发现泪沾湿了脸颊,她急忙回到新娘休息室补妆。
“人家胡老的儿子多厉害,认识一出手就送五百万礼金的大人物。”
“才不是!是送给胡老的媳妇的,听说胡老的媳妇无父无母,以前还在酒店上过班,又大新郎八岁,可是这有什么,她一嫁进来就替胡家带来了财气,娶到她算赚到了。”
边走边听到客人的谈论,她边笑边流眼泪的走进新娘休息室,幸好跟她交情够的方琳跟胡以文也不会驾她哭泣触霉头。
至少她会哭会笑了。
— — —
夕阳下,一个坐着轮椅的身影让她差点掉了手中的塑胶袋。
“你在这里干什么?”丁巧荷讶异的问着满脸不耐烦的男人,“江民,我不是跟你要了郭小姐的照片,我没忘记我该做的事,你不必盯我盯得这么紧吧?”
这男人时时刻刻都想着地的郭乃慈,她该给他一个情圣的封号。
“吃饭。”江民看了她一眼。
“吃饭在你家吃就好了,跑到我家来干嘛?”他家厨子的手艺可好得没话说呢。
要不,几星级饭店他都吃得起……“等一下,你是要到谁家吃饭?”
“如果没记错,是方琳跟胡以文请我到他们家吃饭的。”现在他可不敢保证了。
她有种被推入火坑的感觉。
为了公司业务,琳姐跟阿文没有去度蜜月,昨天他们才跟她说干脆到她住的地方大吃一顿,顺便提前帮方琳过生日;超过三十岁,方琳已经不爱吃生日蛋糕过生日,所以这个提议她也没反对,连为什么不去他们家而要到她家来也没问一声。
“饭到底还要不要吃?!我叫阿峰四个小时后再来接我……”
“对不起对不起,绕路去买其它东西,来晚了。”方琳拉着提了一堆东西的胡以文跑了过来。
“琳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那小小的伪装早教方琳看透了,她担心方琳会将她的秘密说出来。
方琳眨眨眼,“喔,是这样的,我跟阿文能顺利结婚,你们两个是大功臣,江先生不但替我们解决了麻烦,还送了五百万的大礼,为了表达我们夫妇的谢意,想请江先生吃一顿粗茶淡饭,幸亏江先生不嫌弃肯赏脸,所以就选在你这里了。”
“为什么要来我这里?”琳姐太精了,一定还有其它用意。
“你这里进出方便啊,我们家没电梯。”方琳从她手上持走钥匙取走塑料袋,“丁丁,推江先生上楼。老公,我们先进去。”
真是败给她了,丁巧荷摇头叹气,却不能对方琳生气。
“在他们面前,你可爱多了。”江民看着他们的背影说。
“装可爱要看对象的。”她重重的推着轮椅把手往前推,“在你面前装可爱也没用吧?”
“那可不一定。”
他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她盯着他的脑门顶,可是从脑门顶是看不出他的心意的。
“不想推我就说一声吧!”他有点生气,也有点后悔干嘛那么快就答应方琳的邀约。原本他只是想认识一下这两个让她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人,现在反而弄得像来赴鸿门宴似的。
她用动作表达她的想法。
轮椅像辆失速的火车冲进方琳跟胡以文正等着的电梯。
— — —
“丁丁,那是酸,我要的是酱油。”
“丁丁,你加错了,那是糖不是盐巴。”
“丁丁,你蕃茄酱加太多了,会酸死人的。”
被连续纠正几次,丁巧荷满脸挫败的打开水龙头猛洗手,她手上沾了喷溅出来的蕃茄酱,她刷着红通通的手臂。
“亲爱的丁丁,我是不是要先下楼买胃散?”厨房外,跟江民聊开来的胡以文高声喊着。
“不必,我房里头有。”她没好气的回答。
“那些听起来挺可怕的东西想必是她准备让我吞下的。”江民竟然跟着胡以文糗她。
听到两个男人笑得可开心了,她的火气更旺了。
“只知道吃的人还敢笑!”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住她的声音,关好水龙头,拿起菜刀剁着鸡肉。
拿着菜刀的手一起一落,狠劲全部反应在被剁得快烂成一团的鸡肉上。
“丁丁,鸡肉我已经切好了,别再虐待这些鸡肉了。”方琳取走她手上的菜刀。太危险了,“乖,去淋沙拉酱。”找了一个最简单的工作让她做,方琳塞了一个铺满生菜水果的沙拉碗给她。
她乖乖的拿过沙拉碗,从冰箱里拿出沙拉酱。
“丁丁,你很在乎他对吧?”方琳凑过来在她耳边说。
拿着沙拉酱的手不动了,她闷闷的说:“说什么啦!”
“你的反应太怪了,我从来没看过你这样魂不守舍过。”
“琳姐,我想避开他,但是又避不了,我们有个约定。”反正也瞒不过方琳,她干脆先全盘说出,也许这样心情会好一点。
“傻瓜,干嘛避啊!如果他心中也有你,你想避,他也未必肯。”方琳将抹匀盐巴的鸡肉拿到炉子上蒸,转中火后打开抽油烟机,轰隆隆的声响替她们的谈话做了掩盖。
“刚好我就知道他心中只有郭乃慈。”她算什么东西?她连想都不敢想。
“但是郭乃慈不要他啦!否则她不会在结婚当天跑掉。”
“我会替他把她找回来。”
“丁丁,你怎么这么笨!就说找不到就好了,就算你把她找回来,她还想跟他结婚吗?如果她想,她早就是江太太了。”方琳劝着她。“有些时候为了自己的幸福是该要一些小手段的。你记不记得,阿文刚到满天星上班时,他都叫我什么?阿姨!记起来了没有?!”
记起那件事,她笑了起来。
“后来阿文跟我说,他那样叫我是为了让我印象深刻,好接近我。”方琳又无奈又甜蜜的笑说:“我果然中计了。”
“琳姐,我跟你们的情形不同,他爱郭乃慈爱到快疯了,我夹在中间,怎样也只能算是个点缀,不痛不痒的,起不了作用。”她神色黯然,她悄悄的为了一个男人心动,却担心自己演的是一出独脚戏。
方琳抬起她的脸,“如果你认为他值得,把他抢过来。”
抢过来……她愣了一下,摇着头推翻这个可能性。
“不行,那种男朋友被人夺走的心痛我有过,我不会当那个掠夺者。”因为那种痛她晓得,她又何苦为难另一个女人?
“如果郭乃慈一直没有回来呢?”
“他会一直等下去,直到找到她为止。”
“而你也会一直陪他等下去。”如果郭乃慈永远不出现,她岂不是要一直找她?—岂不是一辈子都得跟他有所牵连?
有所牵连却毫无关系,是他们之间那股朦胧不明的暧昧的最佳注解。
“你们喔!一个痴一个傻。”方琳摇摇头,转身顾着她的葱油鸡蒸熟了没有。
一个痴一个傻,但哪一个是痴哪一个是傻呢?
这个问题等到他们一顿饭都吃完了,她还没想出答案来。
“丁丁,我们先走了。”
丁巧荷听到方琳开口道别,她才从恍神中清醒。
“才九点……”她拉着方琳的手,她怕跟江民独处一室,她的心情没有人能替她做掩饰了。
“不好意思,丁丁,阿文的妈妈,也就是我婆婆要我们回去一趟,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我一定得回去一趟。”方琳说的一半是实话,她婆婆是要他们回去一趟,但不见得一定得今天赶回去;他们早离开也才能替他们制造机会。
既然是这样,她也不好意思再耍赖,琳姐的婚姻得来不易啊。
“那你……”她转身问好整以暇靠在沙发上的江民。
“再五十分钟,阿峰才会来接我。”他的意思很明显了。
“叫丁丁煮咖啡给你喝,绝对比她的煮菜功好多了。”胡以文边穿鞋子边说。
她将鞋子穿了一半的胡以文推出门。谁叫他要出卖她,这是惩罚。
瞄瞄他,她不吭声的转进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