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姊妹阋墙
“我是的,又如何?”高勇嗤之以鼻,“你别以为我在赶狗入穷巷,就会怕你反噬。尤婕,你凭什么?就算你是条疯狗,扑过来咬我,我也不怕,你知道我是免疫的。”
对,说得对,高勇的疯狗免疫症是得自于他的财富和权势。
他之所以提出离婚,理由只有一个,不要被牵累。
尤婕当机立断,维护残存的自尊,带了一笔赡养费离开了高家。这消息程羽很快知悉,立即约会她。
“别难过,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我们可以同心合力把百乐金融集团做起来,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是什么?”
“是你。一个拥有非常独特条件的人才,具有脱俗的思想,肯运用任何商场手腕,忘我牺牲达到商业目的为至上。”
“我真佩服你,把一项肮脏的交易描绘得如此委婉,你的计划是与我联手,合力去干各种金融投机,为了要开拓关系,达到目的,雄霸市场,我们男盗女娼,什么都干。”
程羽知道自己找对了对象。合作顺利开始,尤婕以她的赡养费入股百乐金融集团,与程羽成为新拍档。
这天,出乎意料之处,尤枫造访。
“姐姐,我想跟你讲一件事,”尤枫很诚恳很直接,“伟业公司的总经理陶子行是我们的朋友。”
“我们,是指你和什么人?”
“我和我的男朋友殷家宝。家宝任职于宝隆国际投资,陶子行原本属意把上市的事交给宝隆主理,但百乐开出来的条件,在伟业的老板陈伟业看来,是非常吸引人的。”
“于是,你上门来埋怨我,抢走了你男朋友的生意?”
“不是的,姐姐,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尤婕的咄咄逼人与尤枫的温文委婉永远是个对比。
“家宝向我分析,百乐提出可以把伟业上市后的股份炒高,让整个伟业的资产值提升,从而可以通过按揭和再投资等在市场内筹集更多的资金,供陈伟业使用。”
“可是,这种做法就是泡沫经济的形成,将集资上市变成聚赌游戏,主持炒卖的你们,要背负很大的风险。我怕再有类同尤氏集团的事件发生,所以我要说一说,请你留意。”
尤婕静待尤枫把话说完,才冷冷一笑:“尤枫,我劝你安分守己吧!外头的的凄风苦雨与你是无关的。父亲暗地留多少钱给你,我不知道,亦不想追究,我注资百乐的钱,是我断送一头婚姻的代价,不是姓尤的赐予,所以,这儿没你的事,你最好走!”
尤枫是哭着去找殷家宝的。
22、仇人相见
上午抵达曼谷,殷家宝下午就要去开联席会议。
主持会议的是曼谷宝隆的总经理顾永刚,参加的都是亚太区内各个宝隆国际投资分公司的代表。议案之中,最主要的一个问题就是讨论有关借贷策略。顾永刚总结说:
“相信实业家们都信心十足,开足马力,让自己的企业以更可观的业绩冲进二十一世纪,最关键的环节是资金周转问题,我们的银根如果宽松,贷款条件又优厚的话,相信能为集团带来十分丰富的盈利。今次召集各位到此,是为了集团已达成了一项对我们相当有利的协议,美国卡尔金融集团向我们提供的巨额美元贷款,条件相当优厚。我们以低息包销这个达一百亿美元的贷款,通过我们在亚太区的各个渠道,向工商界推销美元贷款,只要全数借出,就可以把利息差额袋袋平安。这种低息贷款应该受到欢迎。”
“借美元是否就得还美元?”台湾代表提出了疑问。
“这是自然的,有什么特别的疑虑没有?”
“有一个外汇的风险问题,”殷家宝接腔,“隐忧可大可小。”
“没有生意是完全无风无浪的。”顾永刚泰然,“只要风险能准确计算出,有备无患便成。”
“我同意。”印尼的霍基尔也接口说,“外汇风险不在于我们集团手上,既是将巨额美金分贷给工商业各户,是他们借美金就得偿还美金,我们连外汇风险都不必顾虑。”
“如果外汇起落太大,本地币值跌,美元起,那么贷款客户以低息借入美元,以高价买回美元偿还,就会得不偿失,引起财政危机。”殷家宝仍然有点忧心戚戚。
他之所以如此小心翼翼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美国金融大鳄会抬着巨额美元来登门求售,会不会不怀好意?
会议终结了,还是赞成厉行美元借贷的声音最响亮。是晚,顾永刚以宝隆投资的名义设晚宴,既为各代表洗尘,而且也欢宴促成这个交易的美国卡尔集团总裁。
顾永刚热情地拉着殷家宝的手,说:
“来,我给你引介卡尔集团的总裁。”
顾永刚一拍一位身材高大的美国人的肩膀,当他转过头来的一刻,殷家宝下意识地一皱眉,觉得忽然头痛欲裂,似见了张开血盆大口跟他微笑招呼的牛头马面。
“殷先生,你好,我叫约翰伟诺。”
殷家宝不知如何反应。他只有一个感觉,吸血僵尸复活了,看他又在进行什么把戏?要荼毒什么人?
殷家宝借了个机会,对约翰伟诺说:
“我能跟你单独谈一谈吗?”
“真难得,我以为你见了我的面,会吓得掉头就跑。”
23、旧仇新恨
“故人依旧,真正可喜可贺。”约翰伸出手来恭贺。
“我们谈正经事,”殷家宝没有握手,“你葫芦里卖什么药?”
“太简单了,东方神奇小子为嘉富道倒闭背上所有罪名,而又一辈子通缉不了他归案的话,嘉富道悬案便好像泰坦尼克号一样,永远沉冤海底。我们把你的个人资料作了一些改动,提供给警方,这样一辈子都不可能把你这个人翻出来。”
“你给宝隆安排的贷款是个陷阱?”
“你说呢?”
“我要把你的背景告诉李善舫,宝隆不可以冒这个险。”
“去吧!我认为这样做会令你舒服,不妨去做。想清楚你的母亲、你的女朋友、你的家人,知道了你就是害千千万万嘉富道存户倾家荡产的神奇小子,他们会怎样?你有本事洗脱你的罪名、有办法证明你的清白吗?还有,因为嘉富道连累到香港多少人家破人亡,这其中有没有你的朋友?你怎样面对他们、向他们解释、求他们原谅?”
伟诺忽然一把揪起家宝的衣襟,瞪圆了眼睛:“不要奢望你能在法庭上据理力争,你的罪证是我们创造的,你要真弄到对簿公堂的话,好小子,吃亏的是你!”
当晚,殷家宝把伟诺这番话翻来覆去地想,惊骇羞愧彷徨无助,终而至痛哭失声。面前几乎只有一条路是比较安全的,就是接受伟诺的劝告,忘记从前,放弃正义。这岂是殷家宝所甘心所安心的?
床头的电话铃声响起来,殷家宝伸手去接听。
“家宝吗?”
“嗯,尤枫,怎么还未睡?”
“睡不着,想念你。”
“我也是。”
“你的鼻音这么浓重,为什么呢?”
“我……有点感冒。”
“家宝,你独个儿在外要小心点,泰国天气是否太热了?”
“尤枫……”
“什么?”
“你这么善良,为什么不肯原谅那个神奇小子?”
“他这种大魔头,利用商业勾当去损人利己,杀人不见血,受害人岂止我父亲一个,唯其法律不可以整治他,我才有为民除害的冲动,家宝,我宁愿杀了他之后自杀。”
“尤枫……”家宝惊喊。
“嘻嘻!”电话里头响起银铃似的笑声,“你惊叫什么呢?
你又不是那大魔头。睡吧,睡醒了快做你该做的事情,然后尽快回到我的身边来。”
24、寻人不遇
第二天,殷家宝为了小杨的嘱托,去找他的妻子卡碧。出来给殷家宝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妇人,像是华裔人士。
“你找谁?”“卡碧,傅卡碧。”
对方听到找傅卡碧,神情有点紧张,把他打量一遍:“你是谁?为什么找卡碧?”
殷家宝一时不知应否据实回报,他不是完全没有顾忌的。想了一想,既来之则安之,如果连这个险都不能冒,那就未免太对不起小杨了。于是殷家宝答:
“我叫大卫,姓殷,是傅卡碧的朋友。”
“卡碧的朋友我全都认识,没有你,我是她的母亲。”
“嗯。”殷家宝不觉开心起来,证明找对了地方了。便说:
“傅伯母,对不起,我应该说得准确一点,我其实是小杨,杨保罗的朋友,是他托我来见卡碧的。”
他这么一说,那位傅太太吓得连连后退。她的这个反应,叫殷家宝想起自己犯了语病,慌忙解释:“是小杨生前嘱我来看卡碧的。”
傅太太盯着殷家宝好一阵子,才开腔:“她不会喜欢见你。”明显地,傅太太并不友善,她多加一句,“你走吧,卡碧不会见你的。”
殷家宝伸手到外衣口袋里,紧紧地握着那本小记事簿,心底有无穷的悲痛。在这一刻,站在傅卡碧的家门前,竟不可为亡友尽一点点心意,他实在既惭愧又难过。
“谢谢你,请代替我问候傅卡碧。”
才走了几步,家宝就觉得自己已在冒汗。
“殷先生!”有人追上前叫住了殷家宝。家宝回头,看到了一位衣着整齐的男士,头发有点花白,大概六十多岁的模样吧!
老先生把殷家宝追上了,才停下脚喘定了气。
“你是殷先生吗?我是傅卡碧的外祖父,我叫伍诚。对不起,刚才我女儿碧玉的心情不好,她看到女儿因为小杨忽然去世所受的刺激,很心痛,不愿触及往事,才对你无礼,请你见谅。”伍诚的态度一如他的名字,非常诚恳。
“伍先生,不必客气。我是专程来探望傅小姐的,她好吗?”
伍诚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叹一口气。
“卡碧的情况,你可能还不清楚。我们慢慢谈。”
伍诚带领殷家宝转了个弯。找到一间卖饮料的小店坐下来,叫了两瓶白兰氏鸡精,这提神补健的饮品,在泰国原来非常的流行,通街通巷都有得出售。
“卡碧刚为小杨生下了一个儿子,怕你并不知晓吧?”
“是吗?”殷家宝听了,心上不禁惊喜。
25、故人之妻
“一年前,卡碧到美国去探望小杨,本来要在美定居的,因为卡碧的母亲身体不好,卡碧便又赶回曼谷来,这才发觉有了身孕,小杨答应会拿假期赶回来看孩子出生,可是,孩子还未出生,他就发生交通意外了。”
“卡碧一定很伤心。”
“是的,卡碧把孩子刚生下来了,”就开始郁结得不言不语。
医生给她诊治,说她患上了产后忧郁症,不错,这症候是不少生产后的妇女都会患上的,但,卡碧另有前因。
“我们一家原居台湾,碧玉与卡碧的父亲傅江很早就结了婚,当年,我是反对这门亲事的,原因呢,就是我看傅江不是个好家伙。后来傅江开设的出入口公司负债累累,他是拍拍屁股就走个没影儿,遗下了碧玉和只几岁大的卡碧。到头来,家空物净,是碧玉千辛万苦,重建一个小康之家。现在我和碧玉合力经营出入口公司,赚的钱还算可以吧!那就是说,卡碧从童年到现在,生活上的缺憾不在于物质,而在于父爱。
“为此,卡碧一直有心理压力,她从小就怕会跟母亲有同等命运,她太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享有父爱,可惜,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小杨的遽然而逝,在于卡碧快要诞育孩子之时,她经年所忧虑的悲剧果然发生了。孩子未出生之前,卡碧就已伤心欲绝,两次企图自杀,孩子出生之后,她的精神已到崩溃的边缘,医治了好一段日子,卡碧仍然陷入不言不语,长期自闭的困境。”
殷家宝听了,浑身的血脉像闭塞了似的,那种不畅快的压力感影响到他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伍先生,让我见卡碧一面吧,或许对她会有帮助。”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才把你追回来,待我劝劝碧玉。”
殷家宝只等了一天,伍诚就摇电话约他去见卡碧。
伍诚引领着殷家宝到了一个房间,轻轻地推门进去。
“跟我来。”伍诚说,“你要有心理准备,不要失望。”
“卡碧,我来看你了!”
殷家宝看到一个女人背着他们站着。
“卡碧,我带了一位朋友来,他是小杨的同事。”
卡碧依然没有反应。
“傅小姐,我是小杨的同事,他嘱我来看你的。”
傅卡碧回转头来,正眼也没有看殷家宝。
“我累了。”
殷家宝看清楚了傅卡碧了。她的一张脸板得毫无表情,似见一张白纸,只不过白纸上草率地描画上五官。
“叫他走。”房中空洞洞的,响起了微微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