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许久,认定小冬已在他胸口睡死了,才要稍稍移动身子,没想到小冬突然弹跳而起,大喊说道:「糟糕!姊姊说要替小黑换衣服,竟然忘了!」
秦傲天保持病人应有的本分——不动、不睁眼。
等他的衣衫破得更彻底,忍耐也逼近临爆点时,小冬暖暖的掌心已捂在他的胸口处,令他的寒气逐渐消散。
「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声音破碎凄恻,今他好奇的微睁条眼缝偷观。
哦!他忘了,她手掌贴着的正是幼时爹送他的礼物,一条狰狞扭曲的长疤。
他已经没有感觉了,但小冬的泪烫着他的胸口,教他记起赚恶的过去……
「这个疤是好久好久以前留下的,可是,一定很痛……小黑,你好可怜喔!」
轻缓的摩挲他身上交错的伤痕,心头溢满对他的怜惜,更产生一股要保护他的决心。
「不怕,小冬保护你,不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他厌恶别人的怜悯、眼泪、可怜兮兮的表情,但伴着她越来越低微的啜泣声,他头一回觉得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不会再有噩梦纠缠……
哭够的她一骨碌地翻身坐起,对着秦傲天的脸上、身子又按又揉又搓的。「奇怪,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跟人家说话?小黑,你……你是不是人?别吓小冬啊!」
真是够了!一下当他是畜生,一下当他不是人,再来呢?还要搞啥把戏?
秦傲天瞬间令自己转变成无知无觉的木头人,不再与她有“任何对话」。
「咦?没感觉了!是那个……那个……走了吗?」松口气,小冬赶忙朝着四面八方膜拜。「一定是人家平时好事做很多,才会有好报。」
他没感觉……
她蓦地往他白皙的脸孔按了两把。「咦?以前是不是见过你?越看越觉得好眼熟……」
他牙关紧紧相扣……他没感觉……
「我有很多男的好友,也有很多人追我,但是,只要他们一靠近我,身上那股热热臭臭的男人味就会让我退避三舍——可是,你没有耶!」
嫌他「不是」男人?他的牙又咬紧些。
「奇怪?你身边为什么老是有怪里怪气的声音?」小冬颤一下,而后突发奇想的叫了起来,「对了,帮你洗澡去霉运!」
这是哪门子怪招?秦傲天在心底怪叫。
他的身子突然腾空,准确无误的落入大水缸……
天,水是冷的!她不是在「照顾」他,是在「蹂躏」他!
好在他自小耐寒、耐操、耐打,否则,哪禁得起她的摧残。
咦?那叽叽咕咕的笑声是啥意思?
裂开条眼缝偷觑,发现小冬伏在水面,目视水底下。
“这就是那痞子叫人看的东东?这种怪东西会给人爽快?骗人!娘那些压箱底的玩意儿太虚幻了,都没把实际上丑不拉几的样子画出来……小黑,你可别学那些下三滥喔!」
顿了顿,小冬的手竟滑入水底实际探索!吓得秦傲天脑袋一片空白。
一个男人的身体哪禁得起再三撩拨,渐渐地,下身主控权已经不在他身上,而他,又好死不死地记起小冬妖娆的动人曲线……
「不好了!」害怕巨大变化的小冬粗鲁地往下捶!
痛!痛毙了!他在脑海写下一长串精采绝伦的咒骂。
小冬还没「分享」他精湛的语言天分,就惊声欢呼,「终于恢复正常了!」
此刻不能动弹的秦傲天,只能任由她拿他当孩子似的沐浴盥洗。
如此不合礼教,在小冬做来却如此自然。
可他长这么大,头一次让别人替自己洗澡,大吃豆腐!
「嘻!你的皮肤好好摸,凉凉的……要是没这些疤就好了。不过,没关系,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小冬的指尖顺着他的身躯往下抚摸!她滑过的地方,都变得异常温暖、舒服。
「虽然瘦瘦的,可是摸起来很结实、很有弹性,我猜,你一定也爱劳动对不对?我也是耶!」小冬自然的又跟人家「闲话家常」。
「我哦!最讨厌煮饭洗衣做家事这些娘们的事,不过,替人跑腿、搬货这样劳动的事,我倒挺喜欢的,前些日子跟姊夫学做摇篮,不盖你,人家我还挺有天分。小黑,咱们打个商量。」
水盈盈的眼珠,顽皮地溜转,唇边也噙着贼贼笑意。
「要是你不反对,咱们一起生活以后,那些家里的事务都给你包办如何?那我就去卖家具赚钱养你好不好?」她已经立定主意要跟他一起生活了!
不好!幸亏及时忍住,要是这时暴露他早已清醒的事实,苏小冬这麻烦精不知又有多少古怪念头,要强迫推销给他,此时保持缄默是最安全的。
要他做家务?把他当娘们?休想!
谈得起劲,小冬忘记了该收敛力气,重重一掌拍在他身上,随即听见她忏悔的声音,可是没多久!她又忘记……如此周而复始,终于洗完澡了。
她不费力的抱着秦傲天上床,没有水波的阻隔,在光线充足的情况下,小冬直接面对赤裸裸的男人躯体——
「啊!」脸孔火辣辣的酡红起来。
一直觉得他是个孩子,如今真真切切面对他,小冬才发现他是男人,而且是很有魅力的男人。
她震惊的往后倒退,踉跄地跌一跤,屁股着地,目光仍停留在他身上,无法移开。
「咕噜、咕噜!」重重咽下两团唾沫,小冬瞪大眼,嘿嘿傻笑,「没想到小黑长得这么好……这下捡到宝了!」
一股奇怪的念头闪过,她想独占他!
越盯着他的身子瞧,身子便越发燥热,于是,小冬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演出一场香艳火辣的沐浴记供秦傲天欣赏。
连他才受完重度伤害的部位都忍不住想探头偷看!
想想,昨夜迄今,他遭遇了多少事件?
苏小冬比他喋血的江湖生涯更刺激千百万倍,明明一夜未眠,他的精神去出奇的好。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令他如此失控,他非得快快想出脱身之道。
在他心念转动之际,小冬已沐浴完毕,只套了件薄丝内衣,便挤上床,要替他梳妆打扮。她正玩得起劲,丝毫没听见开门声。
「苏小冬,你又在干啥?」
见到如此猥亵的一幕,于婉娘一副快昏倒的表情。
「人家在……在玩家家酒。」小冬随便扔个理由给一群呆站在房门前的家人。
「现在流行家家酒不穿衣裳玩的?」留着山羊胡子,肩背药箱的黄太医硬是扒开人墙凑入脑袋说。
唐正熙用力地呻吟一下。
这位黄大医是有名的大嘴巴,事情经他渲染,通常会夸大不只百倍,不可讳言,他的医术精湛,所以,唐正熙才会硬着头皮,靠关系找他来治病。
没想到,一大早进客房就看见这一幕……该如何是好?
「小冬,就叫你别乱试旁门左道折腾你夫君,这样他的病如何能痊愈?」唐正熙急中生智,希望小冬明白他的「暗示」。
显然小冬听不懂,眨眨瞠瞠的眼珠。
「姊夫,小冬又没成亲,哪来的夫婿?」
「到这时候,你还在气娘先前阻止你跟……小黑成亲啊!瞧他都为你病成这样,娘再也不阻止你了,过两天,就让你们成亲冲喜。」于婉娘抛开宿怨,尽力维护女儿的形象。
后知后觉的小冬终于明白自己的处境,尴尬的看看众人,又看看自己和秦傲天……好丢脸喔!
这时,爱凑热闹的黄太医又说,「冲喜要快,我瞧这位小公子的气色……对了,我有个亲戚是专门包办红白喜事的,我立刻去找他来。」
他是来做什么的?众人对黄太医产生强烈的困扰。
但他们的困扰绝对比不上秦傲天!
小冬给他的冲击与矛盾是空前绝后的,他们未曾正式说过一句话,却强烈的感受到彼此的影响——
可这是不被允许的!
他不允许任伺人影响他!
他一定要离开此地,离开苏小冬!
屏气凝神,将所有的心思杂念全赶出体外,专心一志的运起玄冥内功,让周身百穴满阴寒真气。
这套功法一运转,将历时两日才能功成圆满。
初始,他的身子会呈现高热状,将他身内的暖意逼出,呼息控制到似有若无境界。
之后,他体内温度骤然降低,不知情的人摸着他冰寒的肌肤,又探不到微弱脉搏,会以为他已死去——
对,他就是要装死,用这个方法离开苏小冬。
渐渐地,他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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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醒之际,他就觉得不对劲。
温暖、明净、舒适和药草味……他还在翰林宅第的客房?他们不是该扔掉他了?? 且逐渐复温的肌肤上头,似乎有着柔软的物体……睁开眼一瞧,竟是苏小冬,穿着薄内衬,双腿双手全缠挂在他身上,她这是在替他取暖吗?
这丫头不要命了!虽说玄冥内功运行时不会主动伤人,但一个没内功的三脚猫,长时间抱着像冰块的冰人,准会冻出事来,她会不会已经——
他焦急不安地转按她颈侧的脉搏……吁,还在跳动。
「嗯……小黑,你的身体冰冰的,好舒服喔!」小冬喃喃发出呓语。
「哼!」秦傲天不屑的冷哼一声。
「是谁在吵?」往秦傲天的方向挥舞双手,半梦半醒间,她好像觉得小黑在乱动,而且,他有一双好黑好深的眼眸……咦?他的眼睛?
「小黑,真的是你的眼睛,你醒了——哇!冲喜真的有效,我的小黑真的醒来了,哇!」她兴奋的尖叫,抱着秦傲天又晃又摇,没个姑娘家应有的含蓄样。
疯丫头!
小冬倏然停止疯狂的举动,捧起秦傲天的脑袋,瞪着他含罩冰霜的面孔,狐疑的扬眉,「是你在骂我?」
对!笨蛋!
用力想扳开他的嘴,他硬是紧紧咬合,不肯松口。
半晌,小冬没力了,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松开手说道:「应该不是你在骂人,你的嘴巴根本打不开,而且,咱们已经成亲了,你该乖乖听人家的话才对。」
眉毛一扬,秦傲天困惑的瞪着她,以为她被冻疯了,老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已经很习惯小黑沉默的小冬,主动说起他们的成亲,还有她辛苦看顾病人的劳累——虽然大部分时间她都在睡,不!是抱着他取暖,但还是很劳苦。
每个人都叫她放弃,一股倔强脾气让她咬牙硬撑了下来,终于——
「我的小黑醒了,我的‘新娘子’醒了!」
在照顾秦傲天的同时,小冬产生个傻念头——
她觉得他苍白而脆弱,需要人怜爱疼惜,再加上这年头当女子比当男人卑微,她决定「诓」新婚的小夫婿,让他以为自己是娘子,必须听从她这个做相公的话。
那些被她叫唤来的家人可没有小冬那么昏头。
没错!他昏迷之际是苍白俊秀、惹人生怜的脆弱少年,但当他的黑眸满盛着锐利光芒与众人相对时,他们可是打从脚底板冷到头顶上。
小冬兴高采烈,根本没汪意他人的诡异,更没发现与秦傲天的不雅姿势,菱形小嘴还是不停地呱呱叫。
「姊夫在婚书上给你取名‘唐囿君’,是他的族亲,不过,人家还是喜欢小黑,所以,你应该也喜欢小黑这个名字。」
「小冬别说了,让小……」「黑」字在秦傲天的冷眸凝视中赶忙吞回腹内,但忧心不已的苏小春,仍然要提醒糊涂妹子注意人家的反应。
只是生性胆小羞怯的她,一紧张就没法把话说清楚,讲不清楚,她就更加激动,让还有个把月才该出生的胎儿提前报到。
「哎哟!我的肚子好疼……」
「破水了,快请产婆,快,快!」唐正熙忙着吩咐管家,并一把将老婆拦腰抱起,面无血色的赶回自己的屋子。
「姊……」小冬跳下床赤足追上前去,却被于婉娘猛力推回。
「把衣服穿好!」她怒斥莽撞的二女儿。
「姊——姊——”手忙脚乱的扔了堆衣物给秦傲天,自己也慌慌张张的套上衣衫,泪眼汪汪地对着他说:「小黑,姊会不会怎样?」
他的胸口狠狠地揪了一下,他就这样离开苏小冬是不是太没义气了?
天晓得,他从不跟任何人讲义气!
好吧!就这一次,当作还苏小冬的「救命之恩」,等苏小春没事,他就走人,再也不让苏小冬进入他的生命!
他是如此告诉自己,不过,被小冬紧紧纠结交握的长指,却不自觉地反握起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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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难产,小孩的脚卡在产道,孕妇失血过多,母子俩都有危险!」率先从产房落跑的是面色如土的胖产婆。
半个时辰后,留着山羊胡的黄大医也要跑人了。
「你敢跑?不把我姊救活,我就宰了你!」小冬揪着老太医的衣襟怒吼。
「得用帝王切割术才能救他们,可这里又没有麻沸散、外科刀具……而且,这方法我也只在竹简册上瞧过……”
「你也不行,是不是?」小冬一副要把黄太医当场生吞活剥的狠样。
「太医,你快想想办法……小春,你一定要撑下去!」
房外,一片争吵喧哗,房内,则是一阵比一阵微弱的凄厉呼声。
秦傲天从不认为自己是善心人士,所以,他很确定接下来发生的冲动,肯定是苏小冬搅乱他的脑子所导致的结果。
只见他排开众人,以简洁冰冷的字眼命令一干人去拿取工具和消毒,并推了黄太医和唐正熙进房帮忙。
他的从容和魄力,使一群焦急的苍蝇有了可以依靠的对象。
前后不过一刻钟,房内已传出微弱的孩儿啼声。
瞪着掌内小不隆冬丑陋的青黑东西,秦傲天的胸口像是给什麽东西刺了一下……厌恶家庭、小孩的他,竟然替这个家接生新生命?
「我听见哭声了,是孩子吗?姊呢?要不要紧?」急躁的小冬已冲动的破门而入。
后头鱼贯跟进同样焦心不已的众家人们。
秦傲天不发一语,仍专心的替苏小春及小生命渡入真气。
见危机解除,黄太医又发挥长舌公的本事,夸张的说起秦傲天的功夫。
「我就觉得这小子不是平常人,你们瞧,他多厉害!手不抖、心不慌,要他开三分口,眼都没眨一下,开口就完成了,而且不差二毫一厘就是三分口……」
在黄太医的渲染下,秦傲天简直成了神。
不多久,秦傲天运功完成,将稍有血色的母子还给众人。碍于他拒人于千里外的冰冷态度,正直粗犷的唐正熙不知该如何表达他的谢意,其他人也一样。
小冬的方式就直接多了。
她跳上他的怀抱,热络好的在他颊边拚命涂口水,开开心心的嚷着,「小黑,你好棒!谢谢你、谢谢你!你救了姊姊,也救了小婴儿,人家好爱你喔!」
爱?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身形高挑的小冬站在他身前,眼睛恰好对上他的俊颜,更舍不得放开双手。
「你真的好好看,比睡觉的时候更好看——连皱眉头都那么好看,哇!卯死了,这下我赚翻了。」
这丫头是怎么了?居然死皮赖脸的巴着男人猛流口水,是没羞耻心?还是根本就是个花痴?
「你是我的人,人家当然可以赖着你,要是别的姑娘想跟你这样,你一定要拒绝,懂不懂?」小冬一向不大懂得察言观色,所以才会处处惹麻烦。
不过说也奇怪,秦傲天平板的脸上并未流露太多想法,小冬反而能理解他的思绪,且回答他的问题。
只是,她的回答似乎将秦傲天当成了傻子。
「你到底懂不懂?还要我说第二次吗?」小冬是个没耐性的教书先生。
「小冬别教了,我瞧,这位公子应该很聪明。」而且很厉害。唐正熙看不下去了,赶忙出声阻止小冬。
「真的吗?你真的很聪明?」小冬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仔仔细细观察秦傲天,小嘴一扬,跟着便扫射出连环炮似的问号。
「你是大夫吗?为什么懂得开刀术?你将双手贴在姊的背上,没多久就冒白烟,是在做什么?你晓得自己先前病得很重,差一点就死翘翘,是人家救了你,是不是很感动?所以,让你以身相许嫁给我,是你的荣幸。”
秦傲天冷然以对。
「那你喜欢小黑还是唐囿君?小黑是我取的,很亲切吧?我叫小冬,你叫小黑,比起姊夫取的唐囿君顺耳多了……喂!别走啊!对了,这里人太多,咱们到清静的地方说话。你知道吗……」
喋喋不休的小冬,尾随着秦傲天往外走去。
留下一脸愕然的家人无言相望。不久,于婉娘忽然爆出一句呻吟——
「完了!那傻丫头喜欢上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