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夏夜侬头一个感觉就是全身四肢百骸彷佛解体了似的,既酸又疼。
睁开惺忪睡眼,看见戚比翊大孩子般的香甜睡脸就在她眼,前她微愣了片刻,才想起他为何会她同床共枕。
棉被下的两人仍旧赤裸交缠着,他的手搁在她腰上;他的脚也大刺刺的跨在她腿上,只要她稍微挪动就会惊醒他,於是她只好继续保持不动,凝望着他沉沉入睡的模样。
一想到不久前她还在为了自己狠不下心杀他而怨责不已,昨夜却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最珍贵的童贞给了他,就不得不感慨起世事的变化无常了。
就像她根本无法预料,此刻这满满的幸福究竟还能维持多久?
「比翊,我真的好爱、好爱你……」
她轻叹一声,以指腹由他额间一路滑到他的唇,一颗心载着对他的深浓爱意。
「你说今生只爱我一个,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她好小声,好小声地问着熟睡中的,「你相信真有神鬼吗?如果有的话,我希望老天爷在你变心之前让我死去,我──」
「不会有那麽一天,傻丫头!」
从她开始自言自语便逐渐清醒的戚比翊,手、脚一缩,棉被下两个未着寸缕的身子立刻紧紧相贴。
戚心翊侧躺着搂紧她,在她光洁的额上献上一吻。
「我又发现你一个小秘密罗!」他露出诡异的笑容,「原来你刚睡醒时非但多话,还喜欢胡思乱想,这个习惯最好要改喔!」
她双颊抹上红霞,羞答答地说:「可恶,你装睡偷听人家说话!」
「我可是光明正大的当着你的面听,这哪算偷听?」
「强辞夺理。」
她嘴一嘟,他马上便凑上前亲上一口,瞧她羞怯地将眼光由他脸上移到枕上,他面露微笑,轻轻地抚摸着她光滑的背脊。
「你还好吗?手臂上的伤口还疼不疼?」
「完全不疼了,你让我吃的解毒药和外敷的疗伤药真的很有效。」
「你确定是药的功效吗?」戚比翊将她抱得更紧,让她贴近他的胸膛,感受他的心跳。「不是我的功效吗?」
心又开始狂跳了。
他勃发的慾望坚挺地顶着她的下体,温热又令人迷醉的男人气息弥漫在她周身,熟悉的悸动让她的身体记起他昨夜的温柔。
「待会儿我先去探听一下小四的消,息然後便进宫禀明二姊,让我们择日成亲。」他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我已经等不及要向众人宣布你就是戚王妃了。」
夏夜侬很高兴听见他这麽说,但心里总有朵乌云挥之不去。
「她会答应吗?」美丽的脸庞透着几许不安。「毕竟你我的身分是天差地别,我知道自己不上你──」
他吻住她的唇好一会儿,爱怜地在她唇畔说:「那我改个说法吧!我是进宫去知会二姊我要成亲了,她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总之,我就是非娶你不可,这世上配得上我的女子就只有你一人,配得上你的也只有我一人,我们是天生一对,谁也离不开谁,明白了吗?」
「嗯。」她揉揉眼睛,感动得好想哭。
「不准哭喔!夜侬。」
戚比翊拉下她的手,让她平躺在床上,温柔地替她吻去眼角的泪滴。
「往後的每一天你都得笑口常开,不能再伤心落泪了,否则你会让我好心疼,自责没让你过得快快乐乐喔!」
「我很快乐。」她忍着不掉泪,声音却微带沙哑。「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这一生都不想离你,请你一辈子都像现在这麽珍惜我、爱我,永远都不要後悔选择了我好吗?」
他慎重地点头允诺,「我发誓,我这一生至死只爱你一人,如有违誓,就罚我被万箭穿心、五马分屍、五雷轰顶、天打──」
他顿了顿,看着她水汪汪的明眸,问:「喂!我发了一大堆毒誓,你都不阻止我吗?照理说,你应该会觉得舍不得而捂住我的口,阻止我继续往下说吧?」
「阻止你做什麽?」她伸手揽住他颈项,「如果真有那麽一天,不管你应了什麽誓,我都会陪你共赴黄泉的。」
「不会有那麽一天的,我一定会和你白首偕老。」
他的吻如柳絮般轻轻落在她白瓷般的细致面颊,继而触及了她的唇,将舌探进她的唇齿之间,含舔着她滑嫩温热的舌,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压上了她的。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两人再也不像昨夜那般手足无措了,戚比翊顺着她的颈项,一路细吻着她优美丽诱人的胴体,双手灵活地在她身上的敏感部位抚弄,使得她浑身酥麻,一再地轻吟出声。
当他的唇再度由她的胸吻向她的唇时,全身的重量已完全压覆在她身上,他开始极具挑逗在她身上缓缓移动、磨擦着,逗得她心如火焚,几乎无法承受,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请求与渴望。
再他也按捺不住自己火热的慾望,抓着她的手住自己的下腹摸去──
「叩、叩──」
正当戚比翊顶开她的大腿,打算一举攻陷城池时,却有个人不识相地敲起房门。
「谁呀?」他那不甘不愿的回应声和泄气的表情,逗得在他身下的夏夜侬忍不住发噱。
「王爷,罗总捕头来访,他已经在书房等您了。」
真不懂得挑时间!
「那就泡一大壶茶给他,让他慢慢等吧!」
「啊?」管家由门外发出的疑问声把床上的两人全逗笑了。
「我可没你那麽重色轻友!」夏夜侬淘气地捏捏他的背,「不是说好要帮我探听小四的消息吗?」
「唉……」
他夸张地长叹一声,然後才转头朝着门板喊:「知道了,你跟他说我马上到。」
管家领命离开後,戚比翊还在她身上舍不得离开,磨蹭了好久才在她的催促之下起身。
推开门,戚比翊表现得若无其事般地向他打招呼。
「干嘛?大清早的就跑来向我请安啊?」
这样不友善的招呼当然是得到罗森殿的白眼相待,而戚比翊随後便看出他的心情似乎十分恶劣。
「怎麽了,难道昨晚的行动不顺利吗?」他明知故问。
「功亏一篑!没想到那鸳鸯大盗还有一名同夥,只逮着一个,另两个给逃了。」他蹙起眉,「还好那两个逃了。」
咦?他是不是听错了什麽?
「你说还好那两个逃了?」戚比翊做了个掏耳朵的动作,「我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我的确是这麽说。」
罗森殿眨眨酸涩的眼皮,一夜没睡的他可累极了。
戚比翊有着不祥的预感,「这不太像是你会说的话喔?我知道你很感佩那两名『侠盗』行径,但是还不曾听说你因为同情谁而不捉拿归案的,你会这麽说难道是发生了什麽事吗?」
经他这麽一问,罗森殿脑海里立刻浮现一幕令他至今想来仍觉得残忍的画面,而自己来些的目的,便是想找个口风密实的人说话。
「唉!昨晚我们只逮捕到一个男盗,我派竹先将他带回衙门,自己又率领着其他手下继续去追捕逃走的那两个,结果忙了一晚还是被他们给逃了,只好回衙门看看能否从被逮的人犯口中问出一点线索,谁晓得……」
「怎麽样?」
戚比翊不敢露出焦急之色,心里却恨不得勒住他脖子叫他快说。
「唉!」他又叹了一声,「我回去才知道左丞相在大牢里动用私刑,想逼问出另外两人的下落,但是那人犯抵死不从,夹棍、铁烙、皮鞭全用上了,把人犯弄得皮开肉绽,只有惨不忍睹四个字可以形容──」
「你就这麽纵容他虐待人犯吗?」戚比翊听得义愤填膺,「你该不会是畏惧他的权势而由着他在牢里逞凶吧?」
「拜托!我罗森殿怕过谁讶?那里可是我的地盘,我当然二话不说就撵人出去,还被左丞相那小老头警告,叫我走着瞧呢!」他哼了一声,「谁怕谁?躺着瞧都没关系!」
戚比翊总算稍微放心,也赞许地拍拍他的肩。
「你果然是好样儿的!」
罗森殿咧嘴一笑,「当然!也不去打听看看我师兄是谁,他若敢动我,我师兄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我的後台可是很硬的!对吧,师兄?」
「是啊,是啊!你最好在家中摆个长生牌位,保佑我长命百岁,好一辈子当你的後台。」
「嗯!我回去考虑、考虑。」
说笑归说笑,戚比翊的心里可一点都不轻松,尤其是在听说府尹打算在近日内将小四绑在城楼上当饵诱出其同夥时,他的心情便更加沉重了。
总之,他得先瞒着夏夜侬,不让她知道小四的遭遇,只将他还活着的消息告诉她,否则她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去劫狱。
唉!看来他得绞尽脑汁尽快想出个妙计救小四,否则就难以阻止夏夜侬去「自投罗网」了。
***
在书房外偷听到门内两人对话的夏夜侬,一整天都装作毫不知情,乖乖地待在他房里哪儿不去,早、午、晚他还亲自端着饭菜回房里陪她一起吃,小心翼翼地不让任何人发现他房里还藏了个女人的秘密。
虽然明知道只要待在他身边就安全无虞,但是在知道小四的处境之後,她就是不忍心放他一个人在大牢里等。
深夜,一条黑影由南阳王府中飞窜而,出如雷电急驰般往衙府的方向飞奔而去。
她悄悄潜进衙门,在无人防守的情况下顺利找到大牢,使出以前跟寨里的人学的开锁技术,轻易地便打开了第一道牢门。
门一开,楼梯下便传来划酒拳的声音,她一面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并分办出在楼下饮酒作乐的只有两个人,推测他们应该就是仅有的守卫,便小心谨慎地蹑着脚步下楼,果然在转角处看见两个喝得酒酣耳热的衙役。
「抱歉了!」
她摊开手掌,看看手中方才在外头捡拾的两颗石头,狠下心地以她射飞镖的功夫往那两颗脑袋上砸,当场便把毫无防备的两名守卫砸昏。
「小四?」她一边忙着絪绑那两名守卫,一边朝成排的牢房低声喊着,「小四,你在哪里?」
「姑娘,放我出吧!」
「妞儿,别理小四了,放我出去保证给你意想不到的好处!」
「姑娘……」
牢房里的人犯鼓噪起来,情急之下,她只好拔剑喝止了。
「罗嗦!哪一个再叫我就把他的舌头割下来,一剑送他去见閰王!」
这招果然有效,讨不到好处的犯人们连忙闭上嘴,几个发出嘘声的被她怒目一瞪,也都自讨没趣地摸摸鼻子回角落蹲着,而她则一间间地认人,终於在最角落的牢房里认出了面墙而睡的小四。
「小四、小四……」
连续叫了几声都没得到反应,她猜想他或许是被刑求疼昏了过去,一股辛酸不由得浮上心头。
「小四,你等着,我马上就救你出来!」
她由狱卒身上拿来钥匙,不费吹灰力便开了铁门。
「小四──」
就在她往小四肩上拍下的同时,身後的铁门竟猛然被关上。
「笨贼,你已经中了丞相大人的『请君入瓮』之计了!」
牢房外传来了数人的嘲笑声,但她彷若未闻,滚烫的泪水无声地自她眼眶滑落双颊,悄然地滴落於地。
「小四……」
她咬着唇,两手紧握着他的手臂,缓缓地屈跪於地,终於忍不住地垂首痛哭失声。
以往听见她哭,小四总会说笑逗她开心的,但是,如今,虽然小四就在她眼,前却再也不会说话逗她开心了。
***
在阴暗黝黑的地牢里,夏夜侬守在小四的屍体旁,动也不动的坐着。
没人敢动她,也没人敢进来把屍体搬走,她的手一直握在剑柄上,像只刺蝟般让人不敢接近。
地牢外除了原有的狱卒,还多了左丞相派来的两个人守着,没人送饭、送水,存心想耗尽她的体力再做处置,而府尹受制於左丞相的权势不敢违逆,还特地把「碍事」的罗森殿调派到外地出差,让他短期内无法回衙管「闲事」。
但他俩谁也没料到,戚比翊竟然会「杀」来了!
一觉醒来不见枕边人,他像发了疯似地翻遍了王府,连府外数里内他都派周武带人找了一圈,在遍寻不着之後,他几乎不必猜想就能笃定她绝对是跑去劫狱,而她滞留未归的唯一可能便是──
她被逮了。
心急如焚的他未经报便直闯衙府,一路上没人敢拦他,也没人拦得住他,於是他如入无人之地一路直闯地牢。
「戚王爷,您身分尊贵,为什麽要屈驾到这地牢来呢?」
府尹冷汗直冒地跟着戚比翊走进地牢,但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仔细在一个又一个的牢宠中寻找着夏夜侬的身影。
「放了她!」戚比翊朝着府尹咆哮,「你凭什麽把我的王妃关在牢中?!立刻放了她,不然我不会跟你善罢甘休!」
府尹听得张口结舌,「王妃?戚王爷,您不是尚未娶妻吗?里头关的可是个犯案累累的女强盗,您──」
「没错!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夏夜侬在被囚後头一次说话,只为了不牵连他。
「你现在否认也来不及了,如果救不了你,我就跟你死在一起!」
他狂乱的眼神凝视住她,当着众人前说出的痴心话逼得她心一揪,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掉。
「放她出来!」他再度对府尹下命令。
府尹露出为难之色,「不行哪!不是下官不给王爷面子,而是这个女犯是朝廷悬赏捉拿多时的要犯,逮住她的消息已经──」
「唰!」地一声,戚比翊已然抽出宝剑架在那胆小府尹的脖子上。
他冷冷地说:「放了她,否则我就割下你的项上人头!」
「不要这样!」夏夜侬哭喊着,「你这做是想逼我一头撞死在你前吗?!」
她的话让戚比翊不得不放手中长剑,而府尹早已他吓得只腿发软,得靠旁人撑扶才能站稳。
「出去……你们全都给我滚出去!」他举剑指向地牢大门,「我要和她单独谈谈,在我离开之前,谁也不准进来!」
任谁都看得出他情绪极为不稳,连左丞相派来的人也深知「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乖乖地跟着府尹及衙役们退出去。
「为什麽这麽沉不住气?!」她又气又心疼,「在众人面前认个女犯为妻很光荣吗?既然猜到我被捕,又何苦来找我呢!我已经把自己全给了你,再也没有什麽值得你追求的了,你就忘了我,快点远离这是非之地吧!」
他用力地握拳往铁栏上捶下,「我永远也忘不了你,你以为我得到你的身子就满足了吗?你错了,我要你实践诺言陪我到白头,我要每天清晨醒来都能看见你的笑容,我要……」
「对不起……」夏夜侬从铁栏空隙伸出手拭去他的泪痕,噙着泪微笑告诉他,「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还见你,我永远都会爱着你,可这一生我恐怕是无法跟你长相厮守了,但是我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当你妻的、还你的情,而这辈子,你就另觅佳侣吧!」
「你想让我遭万箭穿心、五雷顶吗?」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放,「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如果救不了你,我就陪你一起去见阎王!」
「不可以!」他坚决的眼神说明他是认真的,让夏夜侬担忧不已。「我们谈过的,你答应要把朔儿带进府中扶养,何况你还有个年幼的弟弟要照顾,传承戚家香火之事你也尚未办到,你怎麽可以为了我──」
「如果你真的逃不过死劫,我会将答应你的事全处理好,再找人收我俩的屍,合葬在一起。」
「你……」
她回头看看小四的屍体,再回头看他,心里又自责、又难受。
「我真是没用!非但救不了小四,还连累了你,如果你不曾认识我就好了。」
「如果不曾认识你,我这一生就白过了。」他伸手进栏,捧着她泪湿的双颊,「等着,我现在立刻进宫求二姊向皇上求情,赦你死罪,答应我,绝对不会做傻事。」
「嗯!」
夏夜侬感动地望着他飞奔离去的背影,纵使最终仍旧难逃一死,然她此生有夫如此,已了无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