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花!」
终於被说服坐上马车的范青青一被抱入车厢内,立刻惊喜地大喊出声。
她扑入一团春日里正灿烂的野菊,小脸埋入那芳香的花束之中,深吸了一口气:
「好香哦——」
「花够吗?」他睨看著她,没有任何表情显示出他其实讨厌浓郁的花香。
「够了!好多花呢!」她开心地抱著花,整个人全陷入了花海之间。「但,为什麽要把花都摘下来呢?」
「摘下来的美丽有期限,你才会更加珍惜。」他漫不经心地说道,紧盯著她含笑的眼眸,他想全心宠爱她——
因为他想试试让她从披金戴玉跌落到被踩在泥沼下会是什麽感觉。
「不把花摘下来,我一样会珍惜啊。」自己的脸颊为什麽会发烫?大概是因为车厢内太闷了吧?
「不摘下它们,没法子表现我对你的心意。」他倾身抽出一朵粉色的小花,没有簪上她的耳朵,而是插在她的腰间。
手,也就顺势地把她往前一揽,让她置身在他的胸膛之上。
范青青仰起头,在他挡住她的所有光线时,有著些许心慌。
靠在魏无仪高大的身上,闻著他与她截然不同的男人气息——他的味道像浓甘的茶叶在小火上慢慢薰烤而出的醇郁。
她抿著笑容,小脸主动贴到他衣服上——软软、凉凉的,她喜欢这种触感,像早晨的露水一样。
魏无仪深邃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手臂横勾住她的纤腰,让她更贴紧他。
「身子好些了吗?」他的唇印在她的耳畔,轻柔地厮磨著。
「你和洛君大哥一样好。」她抚摸著腰间的花朵,剧烈的心跳让她微喘不过气。
「对你好,是因为你努力地在帮我疗伤,」魏无仪挑起她的下颚,黝亮的眼逼望著她。
「我还没治好你啊。」她害羞地低首撩起他的衣袖,看著上头略泛紫色的皮肤。
「在你心里,我只是个病人?」他的唇吮上她的手心,吸尽她肌上的香气。
「你是个好人。」她认真地回答。
「好人?」魏无仪仰头大笑起来,卷住她的发,让她的唇接近他的——
「好人不会对你做出这样逾矩的事。」一半诚实是让人更相信你的方法。
「我我还以为你们这里的人比较比较喜欢碰人。」她吞吞吐吐地说道。
「不——」他的气息吐到她的唇边。「我们只对喜欢的人才这样。」
她一赧颜,想抽回自己的手,又不好意思抽得太大力——抽回来是不是就代表她不喜欢他?他会不会生气?
「我爱看你这种样子。」他低语道。
范青青咽了口口水,觉得自己的喉咙好乾——想喝点水。
「啊!我的水瓶放在客栈房间了。」范青青突然低呼了一声。
「车上放了足够的花露水。」他不悦地板起脸,易怒的眼迸出冷光。
「那水瓶是洛君大哥送我的,不能丢。」她推著他的胸膛,想下车。
「他送的吗?」小丫头还舍不下她心爱的大哥!魏无仪拉回她横过他胸膛的纤腰,轻咬了下她的耳垂——
「我去拿,你坐在这等我。」
范青青捣著发痒的耳朵,仍然笑得甜美。沙红罗就爱骗人,人间的好人比坏人不知道多了多少倍呢。
「我先让马车载你到我在京城的别业,我突然想起还有笔帐要点。」他说道。
「你不来吗?」她咬著小指头失望地说道。那她一路上岂不是很无聊吗?
魏无仪眼神一闪——这麽容易就习惯他,那他还有什麽把戏好玩!
「我找个人陪你。」他状若无意地说道。
「好。」范青青立刻又笑靥如花,乖乖地坐回她的花朵之间。
他挑眉一笑,转身下了车,唇边的笑意转为一种冷诮——原来他仍不是最特殊的。
走入客栈之间,一名身著深色道衫的男子上前低声道:
「阁下,请留步。」
「你是什麽东西,敢要我留步。」魏无仪冷笑出声,并未停下脚步。眼尾一扫,看见此人手中的占卜器具。江湖术士之流!哼。
「我是什麽东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阁下若想今生富贵无虞,必定要留住车内那位女子。」男子的眼睛被深黑斗篷盖住,仅见得他说话的下颚应属於俊美之流。
「我的富贵不需要任何人。」魏无仪傲慢地说道,脚步未停,只觉此人罗嗦异常,「我不会因为你的胡乱说话而给你一个子儿。所谓花好月圆、富贵功名,都是由得你胡扯乱说的吗?命既是注定的,运就是人该用之以改变的——若我当初一味由著命,今天我就不会是魏无仪!」
「阁下如此愤世嫉俗,想必令堂在天之灵必定心伤。令堂该感谢她的悲惨造就了你,还是该痛苦她的儿子竟没有一刻原谅过她?」男子坐回桌前,倒了杯热腾腾的茶,只闻不喝。
魏无仪猛然回过身他娘的事,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其他的人知情!
他回身用力一拍桌子。
「你究竟是谁?!」
黑衣人眼中的红色眸光一闪,马上又变回正常的深黑瞳仁。
「在下仅为一介江湖道士。」男子平心静气地看著他。
「你如何知得我的事!」
「天理运行,事事件件总有轨迹可循。」
「你告诉我那些话是想做什麽?你是她的什麽人?石洛君?」他想起她在梦中经常叫出的名字。
「我并不是她的什麽人。在下不过是一个与你有缘的江湖术士;因与阁下有缘,故特来告之你的姻缘——今生若想心圆满,佳人相属方得当,他日夫唱妇相随,子嗣传承累世长。」男子不愠不火地说道。
「知道我至今没有子嗣,所以串通了她,想让我娶她?!」魏无仪眼中闪过猜疑,瞪著眼前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我不必串通任何人。你肯娶,那位姑娘也未必肯嫁——她并非人间之女。」男子淡淡一笑,把冷掉的茶往地上一甩,重新倒了一杯新茶。
「不是人间之女,难道是鬼狐之流?」魏无仪冷笑回道。他肯娶,她不肯嫁?!笑话!只要他决心得到的,没有不成功的。
「人间之外,仙界异域何只鬼狐一族。」男子再度嗅闻了茶香,起身就要走人。
「把话说清楚,」魏无仪踢了一把椅凳,阻挡住男子的前路。
男子人潇洒地踱开步伐,脚步没有变快,却从容不迫地躲过他的每一次阻拦。
魏无仪火了,既然拦不住此人,他也就没必要听这人的胡言乱语——关於娘的事,这个江湖术士八成只是胡乱蒙到的。
他转身踏上台阶——去他的江湖术士!他这人天生反骨,背天逆道之事,他就愈是要试上一回——他绝不会迎娶范青青!
「她要找的鼎,就在城东的张富家中——你若以此告之,她会感激莫名的。那个鼎——等同於她的性命。」
男子的话清楚地传入了他的耳中,未转身的魏无仪并未瞧见男子此时并未开口——那些语句是直接传送至他耳中的。
在魏无仪跨上客栈二楼之际,男子的身影也遁入一道闇暗无光的窄巷之间,消失在砖壁之中,那双眼一如火炬般的鲜明。
魏无仪没说错——命既是注定的,运就是人该用之以改变的!
魏无仪的命运的确是会改变,而范青青的未来则会操弄在「某个人」手里。
※※※※※※※※※※
「怎麽会不见?我们才离开一下子啊。」
范青青巧笑倩兮的脸庞在听闻水瓶已遗失时,顿时难过地垮下睑——
那是洛君大哥送她的啊。
「我上楼後的确是不曾见到了。」魏无仪神色未变地说著谎言,漫不经心地问道:「花露水一定要装在那个水瓶吗?」
「花露水装哪里都一样,但是那是我很重要的东西。」她难受地咬著自己的小指,泄气地垂下双肩。
如今只剩身上的衣服和手上的青玉镯是属於列姑射山的唯一记忆了。
「别皱著眉,不好看。我交代过店小二,如若有人看到水瓶,便让他尽速拿来。」他挑起一朵鲜花,轻拂过她的额间,既而簪到她耳边。
收起她的水瓶,便是让她除了他之外,谁也不许记挂。
「都是我不小心。」她懊恼地自责,紧握著手上的玉镯。
「别难过了,看看这些吧。」魏无仪挥手让门外的婢女们送进一叠衣料。
「喜欢这些布吗?」他拿起一匹上好的青丝织金布料,走到她面前。
「很漂亮,像湖水的颜色,像我的水瓶。」她摸著布匹,难过地说道。
无聊!这些布匹不比那水瓶的价值逊色,魏无仪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朝几名女子低喝了一声:「还不过来替范姑娘量身,顺便把布料全拿来让她挑选。快动手啊!待在那做什麽?!」他的眼角才一蹙,她们就全都青白了脸色。
她们戒慎戒惧地捧著布,拿著量衣的布尺,小心翼翼地站在范青青身旁。
「范——范姑娘,您喜欢什麽样的衣料——」她们陪著笑睑问道。
「你们会冷吗?不然为什麽在发抖?」范青青不明白地碰了下其中一个的手臂,没想到受惊的女子却啪地一声把布匹丢落到了地上。
「对不——」范青青直觉弯腰想帮她捡起布料。
「对不起!范姑娘,您大人有大量!请原谅我的笨手笨脚!」女子被范青青的举动吓出了眼泪,拚命地鞠躬哈身。
「你不用这样啊!」范青青想扶起她,却被她发抖的情况惊吓到,而不敢再随便乱碰人。
自己长得很骇人吗?范青青咬著唇,偷偷回头瞥了一眼魏无仪——
他正以一双犀利的眼眸看著那些女人。
范青青咬了下唇,有些畏惧。从第一次见面後,是甚少再见到他这麽凶恶的表情了。她瑟缩了下身子,极缓极缓地向後退了一步。
「怎麽?我一不笑,你就吓傻了——」魏无仪几个跨步,就将她的身子带回了他的身侧。
他已经痊愈的右手环住她的纤腰,高大的身躯却压低气势地在她耳边低问:「喜欢哪几件布料?」
「都很喜欢,但是我的衣服够穿了,我不需要这麽多衣服。」他刚才一定是在想事情!范青青松了口气,紧绷的肩头再度松懈下来。
魏无仪暴戾的目光透过她的头顶,射向其他几个女人。
「范姑娘——您年轻又美丽,这些衣服最适合您不过了——」女子们全都变了脸色,害怕魏无仪怪罪下来的可怕後果。
「别辜负她们的‘好意’。」魏无仪眼中有著强烈的不满——连这种小事都要他开口吗?
「范姑娘喜欢何种样式的衣服?这块布料轻暖,最适合做春裳——」一块浅粉的绸衣披挂上范青青的手臂。
「这块适合当披风,早春的天气还是很凉爽的。」一匹草绿色的绒毯衣料拢上她的肩头。
「她的衣摆要刺绣上各式春天的花草,式样绝不可繁杂,清雅为宜。」魏无仪随口交代道。
范青青茫然地看著旁边的人忙得团团转,突然开心地扯扯他的衣袖,回头仰望著他。「不如给大家全都做一件吧!」
女子们闻言,倏地青白了脸色,没有一个敢抬起脸来——
「范姑娘,我们无福穿这样的衣服——」谁来救她们?魏爷向来厌恶逾矩之人。
「那我也不用做那麽多件啊!大家都是一样的!」范青青理所当然地说完後,马上又踮起脚尖,小手勾住他的颈子,让他低下头来听话:
「她们为什麽这麽害怕?」
「你希望她们没有饭吃吗?」他附耳在她耳边说道,大掌乾脆揽起她的腰,让她的身子与他同高。
「不希望啊。但是我拿不拿布料和她们有没有饭吃有什麽关系?」脚底踩空的她,乖乖地把重心挂在他身上,小手也如他所愿地抱著他的颈子。「我没有银子,田大嫂说过买衣裳、买食物都要银子的。」
「我说过衣服要你出钱了吗?」她身上有股天然的花香味,淡而不腻,不似她过分甜美的笑容,而是种少女的清香。
「我不能用你的银子。你一路上这麽地照顾我我都还没报答你。啊!我袋子里有几幅画,可以换成银两,不如我把画给她们,她们就不用浪费这些衣料了——杜大哥说那画很值钱的。」
范青青忘了自己正在低语,音量一点一点地放大,而一旁的女子们则是浑身泌出了冷汗。
魏爷的薪饷从来就比其他几家高上许多——因之,在魏府不得出现无用之人。
泡茶之茶叶不对,被罚之人在晒茶场硬生生被烈日烤晕;不愿劳动的丫头试图投怀送抱,试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却被魏爷甩上个巴掌後卖到了烟花之阁。
更甚者,在魏府求情几乎等同於替自己留下永世之恶名。魏爷,极之严苛。
「好吗?我把画给她们好吗?」范青青追问。
魏无仪没回应她乞求的眼神,猝地将她的身子放到地上,推开在一臂之外。
「你想让我生气?」他的姿态傲慢,薄唇不悦地抿起。
「不想。」她摇头摇得很认真。
「不想的话,就去挑布料!」他低喝了一声,十足的霸道。
「好吧。」范青青嘟著嘴,微微地耸了下肩——哪有人这样的!连个理由也不给她,就要她照著他的意见去做。
此时,惊讶的婢女们早已悄悄地抬起头预期中魏爷的怒气并未出闸,而他对范青青的忍耐看在她们眼里,只觉得全都是爱宠。魏爷一年来上两个月,然则每回的严厉都让人招架不住。幸亏有了范姑娘。
「那——你喜欢哪一件?」范青青抬起头,眼巴巴地望著他。
「问我做什麽?是你要穿的。」他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希望我做,我当然要穿给你看了。」范青青理所当然的回答让他满意地点头。
魏无仪勾起唇边一笑,指使著婢女们将布料再度披挂到她身上。
「米色的绸衫,下摆全绣上花鸟绣。」
「那块布做件浅青色的披风,襟口绣上茉莉图样。其它的,你们看著办!切记每一件的下摆都要有我魏府的古饕餮图腾。」他随口交代道。
「饕餮是什麽?」范青青好奇地问。
「一种传说中的兽。」性凶残、极贪馋——像我!
「好了吗?」范青青随著丫头的摆弄,时而举起左手,时而抬举右手,随之起舞了好一会後,她终於忍不住这样问道。
「小姐可以休息了。」婢女们微笑以对,忙著收拾布匹。
范青青松了一口气,马上左右张望了起来。
「在我这。」魏无仪在他为她新购的薄瓷瓶中倒满了花露水。
「你怎麽知道我渴了?」她惊喜地小跑步到他身边,在他的坚持下,就著他的手饮尽了瓶中水。
「味道为什麽有点不一样?比较甜。」她皱了下鼻子,闻著水瓶中的味道。
「前些天有人送了株西域奇花,我让人一并采了花露加入其中。」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西域奇花初服,精神舒缓;续服,百骸松懈;终者,一日未饮其汁,则会浑身虚软无力,甚者,此花有催情之效,能在逐日的浸饮间让任何女子化为绕指柔。
「喔。」范青青分心地和那群女子挥手告别,礼貌地微笑著:「谢谢你们。」
「领薪做事,理所当然,不必谢她们。」他傲慢的气势并不输皇族。
「那——谢谢你。」她天真地朝著他猛笑。
「这只瓷瓶是我买给你的。」魏无仪将手边绘了花草的瓷瓶放到她手里,并随之包握住她的小手。
「谢谢你,这个水瓶很漂亮。」她笑盈盈地依著他的手劲偎到他身边。「你为什麽喜欢拉我的手啊?」
「因为我喜欢抱你。」他毫不掩饰的眼神,露骨地表露著对她的占有。
范青青害羞地笑了——洛君大哥可从没说过这些话呢。
「对了,你要找的鼎长什麽样子?」他闲谈似地问道。那个江湖术士说的话是真是假?
「我也不知道它长什麽样子,只晓得那是大禹时期就留下来的东西了——那个鼎和我有缘呢。」她认真地说道,喜欢他的大手轻轻抚著她的发。
「靠缘分是最不实际的方法,我会在这几天帮你打听一下京城有几座鼎。」
「谢谢你。那座鼎‘似乎’在城东的一座巷子内,那是我今晨起床时,以冥想感应到的。」范青青感激地注视他,此时只把他当成世间最好之人。
「鼎」真的在城东!那个人说的话全都是真?魏无仪眼中精光一迸而出。
「你找鼎做什麽?」一座鼎如何攸关她的生命?
「如果没有那个鼎,我就得一直待在人间,回不了列姑射山。」她低头抱住他的手臂,可怜兮兮地红了眼眶。
不敢说出可能会魂飞魄散一事,就怕她自己会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胡扯!什麽人间、列姑射山?你是个和我一样的常人。」突如其来的烦躁让他挑起她的下颚,逡视著她纯真的眸——这双澄目,不会说谎。
「我和人间之人长得一模一样,但我实在不是人间的人,我住在另一个结界中的列姑射山。」娇小的头一再轻点著,正经得连眉心都微拧了起来。
「你以何为证?」这事,未免过分匪夷所思。他阅事已多的眼中,仍闪过怀疑。
「我的饮食习惯和正常人不同,这点你是知道的。但是在我们那里,人人皆只喝花露之水,人人都有治病的能力,大家每天都微笑相对、没有争吵、没有怒气。那里四季如春、气候温和、处处绿意、百花妍丽啊。」她的双眼因为回忆著那些美好而迷蒙地看向窗外——
多希望那片花圃就是自己的家园。
「你为何会到人间?」魏无仪握住她的手臂,掌下的细柔如丝是全然的夏实。
范青青将白芙蓉与黑啸天之事简单地说了一回。
「你恨那两个人吗?」他摔地问道。
范青青顿了顿,终於还是摇了头。
「没有人愿意事情变成这个样子,一定是有哪边误会了。」她说。
「你真的不懂何谓‘恨’!」她总是一再地让他想起娘那种愚蠢的善良——
为什麽被卖到妓院了,还要处处替别人设想?!她原谅别人千百万次,可曾想过她自己的儿子被人欺压在地,三天两头连口饭都吃不著?!
沉思之间,他的神色已变,自小蕴积在心头的怨,正一点一滴地跃上他眉头。
「我为什麽要懂?那并不会让我的日子好过一点。人间之所以有这麽多的纷纷扰扰,正是因为人们互相怨恼而导致。为什麽不想想能活著就是幸福,能相处更是得之不易的缘分。我真正不懂的是这一点。」范青青轻轻地说完话,却被他眼中的阴鸷吓得说不出话。
他是在笑,却是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笑。
「你倒是挺懂得说大道理。」他没让她遁逃,快手抵住她两侧的墙面,让她只能局限在他的手臂间。
来到人间,就得食人间烟火,他会让她懂得爱恨嗔痴!
谁让她幸运地出生在无忧无虑的仙人之地!谁让她不幸地落到他手里!
「你——你怎麽了——」近距离内看著他的眼神,她想到书中的噬人野兽,不禁打了个冷颤。「你在生气吗?」
「没错。」他的手指扣住她雪白的咽喉——多脆弱的仙人之命啊。
她挪开视线,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实在想不出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他。拚命地回想著刚才她的行为,也只能做出一个结论——
「我不是故意要违逆你的好意,我不做那些衣裳,纯粹是因为我的衣裳是不会脏污的——只要有花草的灵气,衣服可以自动清理乾净的。」她柔声地说道。
「是吗?」若不是还想在脸上挂著一层假象,他恐怕会嗤笑出声。
「是。」她肯定地点头。
「我不信。」他放开手掌下跳动的脉动,下榻拿起桌上一只仍有馀墨的砚台。
「你要写字啊?」范青青话未说完,随即惊呼出声:「你——做什麽!」
魏无仪把整个砚台上的黑墨全倾倒在她身上!
范青青想也不想地褪下外衣,拿著衣服就往外冲——外头有一个小花圃。
「这是我娘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她泪眼汪汪地看著衣裳上的那片深色黑墨。
「你当真以为那些墨汁会自动消失?」可笑!
「会!一定会!以前染上泥土时,都是这样处理的!」
在范青青的叫声中,魏无仪看到那件衣裳上的墨痕渐渐淡去,而衣裳底下的花丛则像吸了过多的墨水一般,全都变成一团团的紫黑色。
范青青用力固定自己的脚,不让自己被拖著走,「我要看著那件衣服!」
「衣服放在那里没人敢动!」他的双臂揽住她仅著白色单衣的身子,直扯向屋内。「你喜欢这样在外头跑来跑去,是你的事!但我可不想看到一个不合体统的人在魏府乱来!」
他更讨厌看到任何她不属於人间的证明!
「啥?不合体统?」她不明所以地愣了一下,一进温暖的房内却打了个喷嚏。
她瞪著自己光裸的臂膀,这才想到自己衣衫不整。
「你你别这样看我。」她嗫嚅地说道,脸红地把自己缩成一团。
「怎麽看你?」他的眸光一黯,目光从她的粉臂挪到她薄衣下的娇俏身段。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很奇怪。洛君大哥从不曹这样看我。」她声如蚊鸣,小手捧住发烫的粉嫩小脸,不肯多看他。
「男人看女人,就该是这样。」
魏无仪猛地揽住她的腰,不费力地将她拉近,在她还不及开口前封住了她的唇。在她的呼吸因他而柔弱无力时,他迳自喝了一口掺了西域奇花的花露水,再度吻住她。
「不要了。」头好晕。他为什麽总要这麽吻她?好像想把她给吞进肚子一样。
「那日在街上欺负你的那两个兄弟,今天被砍了头。」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心中早已笃定她必然会有的著急反应。
「为什麽?!」果然,她从他怀里猛坐起身,手臂却奇怪地使不出力。
「以免他们危害人间。」他低眸盯著她迷蒙的双眼,知道西域奇花的药力正在发挥。
「人都会犯错,他们可以改啊——」她无力地靠在他身上,香肩微露。
「相信我吗?」大掌滑上她的肩背,沿著纤细的线条抚遍她大半滑腻的背。
「相信。」但那两个人不该死啊。她想说话,却只能感受到他灼热的手——
「那就该相信我的所有决定。」她这种单纯的信任——很蠢,但是他并不讨厌。
「嘘,喝点水。」见她仍想开口,他拿起掺了西域奇花的花露水送到她唇边。
范青青被堵住了唇,在连喝了三口花露水之後,她忘了那对兄弟的被处死,只感受到他宽厚的胸膛,舒服得让人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