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艾瑞西娅,"潘多拉叫道,"猜猜这次我在健康食品商店找到什么好吃的……哦?"
潘多拉一眼看到了纳桑,吃了一惊,她看着艾瑞西娅的眼神充满疑问,"抱歉,我不知道你有客人在这儿。"
"你早到了一些。"艾瑞西娅说道。
"糟糕,需不需要我出去逛逛待会儿再回来?"
"当然不需要,潘多拉,我不是那个意思。这是纳桑·哈泽德。我的小姑——潘多拉·肯。"
潘多拉上下打量着纳桑,尖声叫道:"你就是纳桑·哈泽德?"
艾瑞西娅难堪地闭上了眼睛,纳桑体贴地递给她一个全然明了的眼神,愉快地说道:"是呀,"他告诉潘多拉,"我知道自己名声在外。我帮你提那个吧。"由于出其不意地吃了一惊,潘多拉买的东西都掉落在了地板上,纳桑及时地挽救了这些大大小小的购物袋。
"我是说你比我想象中的百万富翁年轻得多,事实上这也并不是很难接受的事实。"她若有所思地望着艾瑞西娅,"哦,真对不起,我想这个说法不太礼貌。"
"我并不介意,"纳桑笑容满面,和刚才相比,显然心情不坏,"我的年龄常常是低毁人们对我的信誉的不利因素,不过在这一点上,我从不感到惭愧。"
"我认为你做得更好。"对于他的自信,潘多拉更添一份惊讶。
"谢谢。"纳桑弯下腰提起鼓鼓囊囊的食品袋,"我认为你也不错。艾瑞西娅告诉我我会非常乐于见到你的,事实也是如此。"
"是吗?"潘多拉淡褐色的眼眸充满着疑问扫过艾瑞西娅,而后返回到纳桑身上,说道:"嘿,你别客气,我来拿吧。"她伸出手。
"不,我绝对不会让女士动手,你想把这些放在哪里?"
"厨房吧——你知道在哪儿吗?我带你过去。"
于是潘多拉带着纳桑离开了客厅,留下艾瑞西婭一人在那里傻傻发呆。潘多拉和纳桑在厨房呆了好久,她能听出他们相谈甚欢,不时地传出阵阵笑声。突然,潘多拉伸长脖子问,"艾瑞西娅,一会儿你能送我回家吗?我的车还在修理厂修理。我是好求歹求才能够搭校长的顺风车过来的。"
"我会的。今天校长陪你去采购吗?"艾瑞西娅早就见怪不怪了,她能想见那可怜的人儿被热情地拖进健康食品商店,接二连三地被灌输自然食品的价值观。
"当然不是,今天午餐时间我就溜了出来,买了这一大堆东西。算了,不和你啰嗦了,我得赶快去厨房准备晚餐,不然就没得吃了。顺便说一句,纳桑留下吃晚餐,好吗?他说他没有受到邀请,我跟他说你不会介意的,你是不会介意的,对不对?他帮我做饭。你呢,就去好好洗个热水澡,享受难得的休闲时光吧。"
艾瑞西娅进退两难,不知是沮丧、懊恼还是勉强地笑笑了事。艾瑞西妞回到卧室,通常当潘多拉做晚餐时,她都可以慢悠悠地洗个澡,然后换上一件宽松舒服的睡衣,轻松整个晚上。今时不同往日,她不能做如此轻松的打扮,除此之外,纳桑也在这儿,一切都将有所不同了。艾瑞西娅还是长时间洗了个舒服澡,换上了喇叭裙和棉质衬衣,将头发梳得乌黑亮泽,打上一点眼影,涂上唇彩,让娇嫩的唇瓣散发出诱人的光泽。
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伴随着欢声笑语从厨房飘散出来,艾瑞西娅走进厨房打算帮帮忙,却没有插手的份儿,纳桑在炉子上煎着什么,潘多拉正把洋葱什么的倒进盘里。
"想喝点什么吗?"
"再等两分钟,"潘多拉抬起胳膊擦去被洋葱辣出的眼泪,"我们就好了,纳桑,你煎的怎么样了?"
纳桑扬起木勺儿,审视了一下锅里的东西,"还行,"他报告道,"两分钟就好!"
他并没有抬眼看艾瑞西娅。"有我可以帮上忙的吗?"艾瑞西婭问道。
"没了,谢谢。这男人在厨房是个圣手。"潘多拉说:"他似乎蛮像那么回事儿。"
"作为一位男性,我憎恶你的评价。"纳桑柔和地抗议道。
"我刚刚讲的是溢美之词。"潘多拉向他保证,"你必须承认多数男人对厨房知识完全是外行。你看着锅里了吗?别煎散了!"
"是,小姐。"他恭敬地答道,瞥了站在一旁的艾瑞西娅一眼,充满了笑意。艾瑞西娅立马转身离开了厨房,回到了客厅。
艾瑞西娅从未想过潘多拉和纳桑会一见如故,但现在她不得不相信。整个喝酒的过程中,他们都聊着政治和经济,在三人喝光了晚餐后开的另一瓶酒后,气氛有增无减,两人的论调都属辛辣讽刺一类,显然,他们都相当欣赏对方的思想。艾瑞西娅很少参与讨论,在听着他俩的讨论过程中,她发现了以前对纳桑未了解的事情。比如说,他在一份致联合国的公开信上签了名,支持保护南极的运动,呼吁将南极划为国际公共区域,以免被用于商业或军事目的;他隶属于一个致力于保护濒于灭绝的哺乳动物组织;他被任命为研究青年失业者问题的解决策略的委员;他还建立了一个书籍出版基金,出版关于讨论新西兰经济同一些世界上重要企业之间相互联系的书籍。他和潘多拉的观点远没有她曾认为的那样南辕北辙。
那晚,纳桑坚持要送潘多拉回家。他们离开后,艾瑞西娅非常不安,毫无疑问纳桑具有令女人著述的魔力,她想知道潘多拉——她的小姑是否也成为纳桑无可言语的男人魅力下的另一个牺牲品。纳桑会吗?潘多拉会吗?
艾瑞西娅总会习惯性地认为潘多拉比她小许多,但实际上她们之间只相差一岁。如果假定潘多拉和纳桑之间的关系真的被她不幸言中,这也不关她的事,轮不上她来着急。毕竟,他们都是成年人了,肯定会处理好彼此的关系的。
第二天艾瑞西娅正工作时,接到了纳桑的电话,"我想为昨晚向你致谢,"他说,"我很愉快。"
"你应该谢谢潘多拉。"她告诉他,"是她的健康食品款待了你。"
"我已经道过谢了,你的好客之情也款待了我。不过,很勉强吗?"
"不,当然不是。"她不快地说道。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很高兴能认识潘多拉。她和她的哥哥很像吗?"
"非常像。"
又是一阵短短的沉默,"她邀我参加下周三的聚会。我想你也会在那儿。"
"是的——"潘多拉早已说服她了,"但是,你知道吗?那个聚会你得带上自己的酒参加,席地而坐,品酒或是聊天。潘多拉和一些学生以及另一个老师住在格瑞林的老房子——"
"我知道,昨晚是我送她回家的,记得吗?"
她当然记得,这个念头使她的胃一阵刺痛,"这其实并不是适合你的场景,"她说。
"艾瑞西娅,别那么势利。"
"势利?我?"她倒吸一口凉气。
"是的。现在,我们是朋友了,下周三我接你去吧。"
艾瑞西娅本想婉言拒绝,话到嘴边却说道,"我也不认识什么人,我想我们一起去总比单独去好。"
纳桑并不是走进一间满是陌生人的房间就紧张得头晕目眩的人,但是毕竟潘多拉的朋友与他所熟悉的圈内人士不太一样,而且,有一些是相当激进的左翼分子,也许会给他一点苦头尝尝也说不定。"好吧,"她说道:"八点。"
艾瑞西娅挂断电话,非常惊讶自己到底是怎样被他说服的,难道是不战而降?
"你真是一匹黑马。"当晚潘多拉造访她时便对她审讯一番。艾瑞西婭井不想过多解释为什么她对潘多拉说起纳桑时故意隐瞒了一些事实。"怪不得你没有用手袋扔他的脑袋。谁舍得这么做?谁又有胆量这么做?"潘多拉继续马后炮似地说道,"他根本不像你说的那般下流,对吗?"
艾瑞西妞笑道,"阿潘,我还指望你站在我这边呢,你的那些女权主义原则上哪儿去了?"
"作为一名女权主义者并不意味着我不能去欣赏一个帅气的男人。"
"帅气?"
"别假装你没有注意到。"
"你为美好的外表所迷惑了,潘。"艾瑞西娅嘀咕道,"说真的他让你吃了一惊,对吗?你大概和其它所有的人的想法差不多。"
"其它所有的人?"
"现在看起来至少包括了所有女性。"
潘多拉那双精明的眼审视着艾瑞西娅,"包括你在内吗?"
艾瑞西娅耸耸肩,努力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当然我也知道他长得不赖,"她说道,"但是外表不能说明任何事情。"
"哦,当然不。但是如果他还有智能、风度呢?我喜欢他。"
"纳桑身上还有过度的自以为是和为所欲为。"
"或许吧。出身于所谓的特权阶级难免有些特质。让我们瞧瞧在我们的社会里,大多数思想开放的男人或多或少都有点残余的大男子主义思想。艾达是少有的例外,山姆也是,你喜欢他吗?"
"谁?山姆?"
"笨蛋!你喜欢纳桑吗?"
"有时候我非常喜欢他,但是与此同时我又想知道他是不是惯于让人们迷上他,于是他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他们?"
潘多拉蹙眉沉思了一会,"听起来蛮有预谋。"
"是啊。"
"但我想你错了。"
参加聚会那天,艾瑞西娅发现纳桑穿著很随便,虽然只是一条灰白色的裤子和酒红色的敞口衬衣随意地搭配在一起,却散发着无以言喻的优雅气息,她着实松了口气。纳桑为茶点配备的酒看上去也非常棒,还好并不算很贵。
艾瑞西娅穿了一条提花的天鹅绒质地的裤子配上一件宽松的衬衣,还戴上了她最喜欢的项链。潘多拉的聚会大多很随意,过去艾瑞西娅和艾达往往会玩得很开心。现在另一个男人的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腰间,她将和艾达以外的男人去参加潘多拉的聚会,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潘多拉接过纳桑手中的酒,一面仔细观察艾瑞西娅此刻的表情,"随意享用,不必客气。那边桌上有酒。花生和甜点。"
山姆走了过来,伸出一只胳膊搂着潘多拉。潘多拉把山姆介绍给纳桑,并把酒递给他让他打开。
"你们想喝点什么?"山姆领他们到桌前,桌上陈列着各种酒类,形状优美的水晶高脚杯和装有黄油花生的广口瓶之间摆放着闪亮的酒杯,看上去像是一幅版刻圆。
"嗨,艾瑞西娅!"
罗伊轻轻拍拍艾瑞西娅的胳膊打招呼,艾瑞西娅转过身来也向他问好,他的眼神充满着问号望着纳桑,艾瑞西娅于是为他俩做了介绍。"你好。"纳桑说道,艾瑞西娅感到他的手臂正环在她的腰间,就像刚才山姆对潘多拉一般。罗伊注意到纳桑占有性的动作,向艾瑞西娅微微一笑,点点头,便离开了。
"他也邀你做他的女伴了吗?"纳桑递给她一杯酒,伏在她耳边问道。"是的,当然。"艾瑞西娅有意离开了他的掌握,"那边有一些我的朋友,我得过去打招呼,请见谅。"
纳桑有礼貌地笑笑,难掩一丝忧郁,但他仍说道:"一会见。"他当然知道艾瑞西娅的意思。虽然他载她来赴聚会,但他们绝不会是一对,艾瑞西娅不想给他造成如此印象。
那边确实有几个艾瑞西娅认识的熟人,然而当她和别人交谈时,她却发现自己有意识地在寻找纳桑的身影,他在房间的什么地方?他在和谁说话?她还留意到他似乎并不少伴,尤其是女伴,好几个潘多拉的女朋友都无法抗拒纳桑成熟的男人魅力。这边的纳桑正懒洋洋地笑着听一个年轻女孩说话,她留着黑短发,穿著方格上衣和一条有点像旧行军帐篷的裙子,当她痛斥资本主义制度的罪恶和大声疾呼寻求新的世界秩序时,艾瑞西娅发现纳桑一副全神贯注的表情,禁不住笑了起来。纳桑闻声抬头看到了她,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盛满笑意响应着她,然后又一头扎进眼前那个认真的女孩激昂的言论中。
女孩结束演讲并找到另一个听众后,纳桑回到了艾瑞西娅身边。此时,艾瑞西娅正端着一杯酒站在通往旧走廊的敞开的法式窗前。
"你没有告诉他你是谁,对吗?"艾瑞西娅小声说道:"或者你另外做了些什么特别的事情?"
"我不认为这很重要。"
"胆小鬼。"她低头注视着快空了的酒杯。
"虽然在听她谈论时有那么一些感觉,"他不理会她刚刚的插言,继续说道,"如果我是胆小鬼,你又会怎样?"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的,艾瑞西娅。"他温柔地说道。他的眼睛挑战似地看着她的,直到她先移开目光。"再喝一杯怎么样?"
"好的,谢谢。"她递给他手中的酒杯。趁他转身拿酒时,艾瑞西娅悄悄穿过通往走廊的大门,大块的木地板在她的脚底咯吱作响,有一对夫妇正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台阶上谈心,艾瑞西娅经过他们身边后又下了四层台阶,前面就是凸凹不平的水泥路面。
屋里的灯光照不了那么远,很明显在黑暗中这条路不太好走,艾瑞西娅犹豫了一会儿,纳桑拿着两个酒杯赶了上来。
"很迅速嘛!"艾瑞西婭评价道。
"山姆的调酒技术就像是专业酒保。他似乎有一些调酒的经验。他和潘多拉认识很久了吗?"
"大约五个月。"艾瑞西娅很想知道为什么纳桑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想坐坐吗?"他指着脚下的台阶问道。
为何不呢?它们如此干净又不潮湿。艾瑞西娅在最高的一阶坐下,纳桑懒洋洋地靠着下面一阶,长腿肆意伸长。
高高的天空上有一些流云,飞快地掠过月亮,一只孤单的蟋蟀在附近的什么地方唱着歌,音乐声和嗡嗡的谈话声从房子敞开的窗间飘出,艾瑞西娅还能听见更远地方的汽车的轰隆声。
"今晚过的快乐吗?"
"是的。你呢?"
"很快乐。"
"因为看到了另外一半人的生活方式?"
纳桑呷了一口酒,将酒杯握在手中轻轻晃着其中的液体,"无论何处人都是一样的,不管他们是住在格瑞林还是芮缪那,不管他们是有钱还是没钱,都没有什么分别。"
"你不能说金钱不会使一个人的人生道路更为平坦。"
"当然,金钱有这方面的作用。"
"或者告诉我人们说起你的时候就像说起垃圾清洁工和苦力一样不会区别对待。"艾瑞西娅继续说道。
"如果他们确实不以同等的眼光看人,那也不是因为我要求特别的待遇。"他说道,"坦白说,我觉得这种事彻头彻尾地叫我讨厌。我喜欢潘多拉的原因之一是因为她非常清楚这一点而且直言不讳地问我:'你是百万富翁,是吗?'然后,继续表明她的立场,不会有任何的不同,无论是在哪种程度上,她都不像她这儿的一些朋友,对待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企图,我看得很明白。你的小姑并没有像她那些朋友那般待人处世。"
"是的。他们是非常能接纳他人的一帮人。"
"别动,你脚上有一只臭虫。"他的手指拂过她的皮肤,从脚踝到穿著轻便鞋的脚上,带起一片悸动。
"谢谢。"她道谢的声音颤抖不已,因为他的碰触,她的脉搏大力震动着,影响到她的喉间,她的额际。她的手指紧紧地握着酒杯就像抓着一只救生圈。蟋蟀的歌声隐人草丛,月亮躲进云彩里,世界寂静无声。
在陡然的黑暗中她听见纳桑唤起她的名字,"艾瑞西娅!"他的手轻轻合握住她的脚踝。
"我们该进去了。"她喘息地说道,"这儿变冷了。"然后,她站了起来,挪开了脚步。
他仍然站在她的身旁,"艾瑞西娅!"
但是她已经慌忙地沿着走廊大步离开了,向灯火。音乐和人群大步走去。
纳桑慢慢地跟随其后,当他到达门阶时,艾瑞西娅正和山姆在交谈,然而他没有加人谈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艾瑞西娅支支吾吾地说着刚才的话题,她的眼眸因为他的注视而变得大而黝黑,山姆奇怪地转身看看她在注意谁,但是纳桑已经走进了房间,离开了他们。
"怎么了?"山姆奇怪地问艾瑞西娅。
"哦,没什么。只是——音乐声太大了,我一时忘了该说什么。"艾瑞西娅坚决不再去想纳桑,努力使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山姆身上,继续刚才的话题。而纳桑只是看着她,他的目光有那么一会儿令艾瑞西娅感觉到自己像是某种将要被猎杀的小动物,而杀手是一个隐秘的难消仇恨的天敌。
午夜过后,艾瑞西娅看到纳桑向她走来,脊背不争气地因为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突然僵直起来,她努力强迫自己勇敢地面对他的目光。
"告诉我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以你的时间为准。"
"好吧。"他点点头就走开了。一小时后,他再次来到她身边建议他们该离开了。这时,很多人已经相继离去,音乐声也调低了,怕吵到邻居。
"好吧。"她说,"我和潘多拉还要向其它朋友们道晚安。"这期间她不停地拟定又否决了几个计划以避免纳桑载她回家,可是没有适当的借口,毕竟只是短短的一会,不会有事发生的,她向自己发誓。
确实没有事情发生,纳桑载她回家,送她到家门口并道晚安,根本就没有再碰她。她上床之前,告诉自己那种陡然而生的空虚的陌生感觉绝对不是失望。
次日清晨,她醒得出奇的早,即便是昨晚闹得很晚,她发现自己的精神相当振奋。吃过土司和橙汁作为早餐后,她驱车去了潘多拉家,帮助阿潘和其它人打扫聚会之后乱糟糟的房间。
"纳桑似乎玩得很快乐,"潘多拉说。潘多拉负责洗盘子,艾瑞西娅则一只一只擦干。"对于完全陌生的环境,他真的适应能力很强,不是吗?——他似乎属于那种在离开家的任何地方都能找到自我的人。"
"你为他著述了,是吗?"艾瑞西娅率直地问道。
"着迷?"潘多拉笑了。"当然。哦,不,你这个傻瓜,不是你说的那种。因为其一,很明显他对我感兴趣并不是出于我是个女人——他从来不用看着你的那种目光来看我;另外,我认为我和山姆之间逐渐认真起来,这些日子我们甚至考虑到要把这种关系稳定下来。"
是的,当潘多拉说道,他从来不像看着你那般看我,艾瑞西娅心中缠绕着难以言喻的陌生感觉。她刻意忽略了顿生的情感,说道,"你是否考虑结婚了?"还只是一年之前,潘多拉还死命反对这种社会惯例,虽然勉强承认了对于一些人来说结婚似乎意味着甜蜜的束缚。
"嗯哼,正在考虑当中,"潘多拉承认,"我的婚姻将会体现一种平等的伙伴关系,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男人的附属品。"
"我很高兴。我想山姆很适合你。家里知道了吗?"
"还没有。我们还没有明确的安排。艾瑞西亚……"
"嗯?"
"我知道你和艾达曾经非常幸福……至少,我们其它人都这么认为……"
"是的,我们很幸福。"
"好的……但这并不意味着艾达不想你和其它人再度拥有幸福的生活。"
"我知道,"艾瑞西娅轻声说道:"问题是艾达占据了我全部身心,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潘多拉咬着嘴唇,"我明白了。但是总有一天……"
"或许吧,"艾瑞西娅赞同,"总有一天。"
几天后,艾瑞西娅在街上巧遇纳桑,两人一块吃了午饭。艾瑞西娅糊里糊涂地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随他一同走进附近的小餐厅;也不记得怎样接受了他的邀请,一切仿佛着了魔一般。之后她回到办公室时却感到全身像被注满了活力,一切是那样美好。这力量是从哪里来的呢?晚上她接到纳桑的电话,纳桑问她这个星期天是否愿意和他一块去参加一个小型城市画展试演,她毫不犹豫地就接受了。
"谁的画展?"她问。
名字没什么印象。他告诉她画家本没什么名气,但最近正在崛起,他想她或许会喜欢那个女人的作品吧。
"我都不知道现在艺术界的情况,失去接触好久了,自从……"她说。
"是的,我知道,"纳桑平静地说道:"我四点来接你,好吗?画展可能六点结束,不过人们也许会逗留到七点。不管怎样,我们在晚餐时间之前得看完画展。"
太好了,她告诉他,她十分期待。
电话线那端出现一阵沉默,然后纳桑温柔低沉的声音响起,"谢谢,艾瑞西娅,我也一样期待着。"
艾瑞西娅的确非常喜欢那位女画家的作品,也喜欢和纳桑这种知识渊博的人一边看画一边交换彼此的看法。吉尔·西蒙兹作为评论家也在那儿,艾瑞西娅把他介绍给纳桑,然后笑意盈盈地享受般地看着他听闻纳桑某些精辟的见解时努力隐藏着万分惊讶的神情。
吉尔离开后,纳桑转身对她说道:"好吧,告诉我什么笑话这么好笑?"
艾瑞西娅并不认为他已经洞悉了她心里快乐的小秘密,但她终于大声笑了出来,她告诉他哈泽德商业大厦开幕那天,吉尔对他"有限"的艺术知识尖酸的讽刺。
"无耻的家伙。"纳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猜你当时打心底里赞同。"
"那时我还不认识你呢,"她说道:"对于他那'有趣'的观点我可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哦,不过后来你那篇报道倒是补上了,不是吗?"纳桑平静地说道。
"你是罪有应得!"
"是的,是的,我同意。"他向她缴械投降,防卫似地抱臂在胸前,"看完了吗?"
"哦,是的,你可以送我回家了。"
"这可不是我的意愿。我想我们得先吃晚餐吧。你不知道吗?"
"你说过吗?"
"我想至少暗示过吧。"
"好吧,不过既不去薛莱顿酒店也不去瑞金特。"
他点点头,"既不去薛莱顿酒店也不去瑞金特。"他保证道。
纳桑带着艾瑞西妞去了城市中心的一家小而环境幽静的餐厅,那里服务热情周到,菜的味道也很棒。用餐时,他们随意聊着艺术、电影和一些书籍。"你自己曾画过画吗?"她问纳桑。
"现在没有了,自从离开学校之后就再也没画过。我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没有天分。你呢?"
她摇摇头,"我的英艾念得很棒,但艺术和数学都不行,我猜你在数学方面是天才。"
"当然是。不过我的英艾成绩总是很狼狈地刚刚够及格。你在语言方面的才能远胜于我。"
纳桑是个温艾有礼的人,他的声音像大海般平静深沉,给她的酒杯添酒的手臂也是平稳的,她想知道是不是餐桌上那两支小蜡烛忽闪忽闪地在恶作剧,怎么她无时无刻都觉得纳桑注视着她的眼里有着超乎平静的激情。
"来点咖啡吗?"纳桑最后问道。
她本可以在家里请他喝杯咖啡,但是警觉心顿起,"谢谢,来一点儿吧。"她说道。他俩在小餐馆又呆了二十分钟,便起身离去。
纳桑把车停在艾瑞西娅的家门前,下车陪她走在门前的小径上,他从她手中接过钥匙帮她打开家门,当她正准备进屋里打开灯时,纳桑握住她的手臂将她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他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即便是他温暖的唇温柔地轻刷过她的,竟释放了她积蓄在内心里的所有热情。
"介意吗?"他抬起头看着她,在临街的微弱的灯光下,她的脸显得格外沉静。艾瑞西娅默默地站着,感受着他的指尖带给她的热热的温度。
"不。"她的声音在夜色里像是从远处传来的缥缈的歌声。
仿佛永远也看不够似的,在如此微弱的灯光下,他仍然凝视着她的容颜,他再次缓缓地慢慢地低下头,他的唇寻找着她的,顿时,她的身上泛起轻如鸿毛般的温柔。
艾瑞西娅闭上了双眼,一片浊黑中她听见他急促的喘息声。他的唇有力地吸吮着她娇嫩的唇瓣,他强健的手臂将她因得更近更紧,她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肩头刚硬的曲线上,她的唇继而被他的分开,吻得更深入吻得更温暖,慢慢的加深,排山倒海而来的暖意,更多更多的满足感,哦,不,似乎永远不会得到满足。
纳桑不舍地抬起头,将她抱人屋里,她听见门在他们身后"眶"的一声关掉了,他们便堕人无边的令人身心悸动的黑暗中。纳桑再度如饥似渴地吻上艾瑞西娅,将她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柔软的身体揉人他的身体里,而她拱起身体响应着他,这样深的夜这样静的门厅里徒留两人急促的呼吸声相互纠缠。
她的手臂紧紧地环着他的脖子,在他无休止的人侵下她的唇瓣分得更开渴望更多更深的激情,他的手抚摸着她的背部,甚至伸进衣里去探寻她美妙的身体,霎时,她感觉身体像是着了一把火。在纳桑的怀抱中,她颤抖不已,任他的另一只手穿越发间,扯得她的脑袋后仰,于是他的唇离开了她的,在她光裸的颈部留下一路吻痕。"我应该耐心一点,"纳桑的声音因为激情而颤抖不已,"可是我做不到,如果是你,我做不到!"
他的手指有力地扯着她的头发,显现出他内心无可遁逃的情感,他再度寻找到她的唇开启另一个冗长深人的吻。"我如此的想要你,"他呢哝着,感受着她头发丝般的触感,"我似乎用一生的时间在等待着你。"
她的内心激荡起相同的感受,被渴望他的欲望冲得天昏地暗,她渴望他的那双大手如同探寻宝藏一样在她的身体上逡巡,她渴望他像呵护珍宝一样倾情的亲吻。纳桑将她的小脸推至喉间,紧紧地拥抱着她。艾瑞西娅的唇无意间吻上了他的脖颈,她喜欢纳桑皮肤上那种微咸的味道,她觉察到了他因此而来的激动,邀请似地一路吻下去,一如他曾经对她做过的一般,害羞和矜持被人类最原始最至高无上的欲望所掩盖了。
纳桑再也无法忍受甜蜜的折磨,他颤抖的双手拉起她的头,拂去纠结在她脸庞的发丝,以同等的热情回吻着她的唇,他们的身体深深地纠缠着,仿佛永远都无法分开,"艾瑞西娅,"他嘶哑的嗓音呼唤着她的名字,"我要你。"
他将她横抱起向客厅方向走去,此时,艾瑞西娅察觉到他心中略微的犹豫。她仍旧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有些明白了他为何不把她直接抱到起居室的床上,因为那是她和艾达曾经一同分享的地方。
然而,沙发就没有属于她和艾达的甜蜜回忆吗?艾瑞西娅努力想将这些念头从脑海里连根拔起,于是她紧紧的攀附着他,将他的脸拉向她的,温顺地让他用要多漫长有多漫长、要多亲密有多亲密的吻安稳她不安的灵魂。她的腿与他的纠结在一起,她的身体与他的纠缠在一起,但是慢慢的、慢慢的,爱的激情终于从心底退去。当他进一步解开她的衬衣,在她的身体里搜寻更温暖更甘淳的地方时,艾瑞西娅睁开了眼睛,透过百叶窗渗进室内的光线,她看到了墙壁上的画,都是艾达的画。突然,她痛苦地大声喊道:"我不能!纳桑,请别,不!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