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女人的晚餐最后出自于唯一的男人──高守志之手。
由谁来掌厨对傅智真来说都无所谓;而赵谨儿「愧称」自己厨艺不如人;至于柳绪晰──她最拿手的,是烤吐司──那么理所当然的,掌厨者非高守志这个现任PUB老板莫属。
高守志的公寓非常宽敞,以黑白两色作为基调的空间,整体上来说相当俐落干脆,黑与白两色之间比例取得十分协调,搭配上线条简洁流畅的家具装潢,突显出很独特的格调,就跟高守志给人的感觉相去不远。
用完晚餐,高守志简单地为三位女士调了餐后酒。女士们选择坐到餐桌旁规划出来的小吧台前的高脚椅上。
「请。」高守志摆到女士面前的一概是鸡尾酒杯,自己则取了烈酒杯。
赵谨儿轻呷一口,蓦然挺身逼近,指着他鼻尖道:「嘿,你拿伏特加当基酒,要我们怎么开车回去?你──有企图喔!」
高守志凑近赵谨儿,以十分魅惑的声音道:「妳不笨。让我送妳回去。」
柳绪晰有意无意地朝赵谨儿轻咧出一笑,而傅智真却只是咯咯笑得轻松。赵谨儿没好气地一哼,伸手将高守志性格的脸庞一把推开。
「我对你没胃口。」她说,对他挑高了一道柳眉,很挑衅的,「你知道的。」
咦?柳绪晰真有点摸不清他们之间的关系了。正想着,只见高守志一掉头,伸手将傅智真微微凌乱的鬓发拂到她耳后,接着横了赵谨儿一眼。
赵谨儿与高守志之间顿时形成两只笑面虎的对峙场面。
「别这样。」傅智真笑笑地拨开他不规矩的大手,竟然也就云淡风轻地化解了三人间的僵持。
真奇妙!柳绪晰看得一楞一楞的,压根儿搞不清楚出了什么状况。看起来是高守志跟充满女人味的谨儿很有感觉,然而,相当中性化的智真又具有不可忽视的存在感。怪得很……
高守志收回的手拿起了酒杯,啜口烈酒,已经恢复为先前那副冷淡的神态,瞥了柳绪晰一眼,又勾起嘴角弧度,「妳们的小妹妹……」
他似乎是现在才注意到并正视她,狭长的双眼在柳绪晰身上停留了一两秒。呵!很有意思嘛,冷冰冰的模样下,却转着满脑子的想法。
柳绪晰跟不太上他们转移话题的速度,在不晓得发生什么情形的状况下,傅智真已经抢先扳过高守志的脸,对他温和地笑道:
「别动她。」
「谨遵圣意。」高守志承诺,但双眼里促狭的光芒扫过柳绪晰和赵谨儿。
赵谨儿只是着眼一径的笑,而柳绪晰则是一头雾水。
有没有人可以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对饭局的诡异气氛感到不解,什么状况都搞不懂,但柳绪晰至少很清楚有些事不要多问比较恰当。
离开高守志的公寓后,傅智真与赵谨儿同车回家,柳绪晰则独行。
晚上十点半,她的车驶进地下室的停车场。搭上电梯,才揿下十六楼的按键,手提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取出看了看屏幕,是支陌生的电话。
「幻象工作室,敝姓柳。」柳绪晰随时保持工作状态。
电话那端传来清朗的嗓声,是听起来让人感到很轻松的舒缓笑声。
「妳连周末夜也在工作吗?」
柳绪晰心头一跳!莫名其妙的愉悦分子突然渗在血管中流遍全身。「子……子儒。」
老天!一定是刚才那杯鸡尾酒在她身上起了化学作用──否则没道理她一听见卓子儒的声音,就觉得这么开心!她又不是没跟他讲过电话!
「我好想妳,绪晰。妳一定不知道我多想见妳。」
卓子儒的嗓音绝对具有蛊惑人心的作用,因为她已开始觉得陶陶然了。
「你……不是在英国吗?那里天气怎么样?台湾,现在正在下一场夏天的夜雨。」柳绪晰轻声说着,也才恍然发现,原来她不只是「一点点」的想念他。
也许是刚好味道对了吧?其实她认识卓子儒只是几天的时间呀。
「呵,这里的天气呀……」他成熟的笑声里带着一丝顽皮:「我满脑子都是妳,眼前都是妳,看不太清楚天气怎么样了。」
「肉麻!」柳绪晰心情相当好,「反正……等你工作告一段落,回来时我到机场接你。」
「绪晰,妳想不想我?」他的声音含笑,十分温和,也十分令人心动。
「嗯……」柳绪晰孩子性起,故意吊吊他的胃口,久久,才刻意以轻描淡写的语气说:「想呀。」
「有多想?」显然卓子儒脾气相当好,从他的声音就可以听出他现在定是满脸的笑容。
「多想呀?」既然卓子儒愿意任她欺负,她也乐得为难他,「想你想到……希望你立刻出现在我面前。」
卓子儒爽朗的笑声持续了许久,才以很认真的语气道;「妳在哪里?我叫哆啦A梦借任意门给我,我立刻去找妳。」
柳绪晰被逗笑了。天哪,他真的很可爱!一个三十岁的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呢?
电梯门「叮」的一声滑开了,她边踏出电梯边道:「在我公寓门口。你叫哆啦A梦让我在一分钟内见到你啊!」
「这是一个魔法;」卓子儒朗笑,「妳闭起眼,诚心的话,我就会出现。」
「别闹了……OK、OK,我知道了……」柳绪晰笑了很久,最后还是闭上了双眼。「嗯,我似乎可以在脑中勾勒出你的模样。」
「不必这么克难吧?」
卓子儒失笑,柳绪晰蓦然感觉唇上一暖,睁开眼,卓子儒挺拔的昂藏身躯就立在她身前。
「锵锵!」卓子儒张开了双臂,薄衬衫加上牛仔裤,黑发并不是一丝不苟的上班样式,淋过小雨后的发丝微卷,让他看起来像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大男孩。「这是我的魔法,喜不喜欢?」
「老天!」柳绪晰惊喜地低喊:「你真的在!」
「我以为妳会冲进我的怀里。」卓子儒笑着将她抱进胸怀里,低头在她额上落下细碎的浅吻。「不过,这个笑容就够了。我喜欢妳的笑容,很适合妳。」
「嘴甜。」柳绪晰咬了咬唇,心底暖融融的,稍稍挣开他紧密的怀抱,取出钥匙开门。
卓子儒俯下头,在柳绪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明亮的黑眸直勾勾望着她。柳绪晰手中一串钥匙登时掉在地上,心脏乱跳,脑中忽然呈一片空白状态。
「妳尝尝看……是不是甜的?」卓子儒说,再度俯身,话语最后的几个字已经含在两人的唇瓣之间。
卓子儒的吻十分轻柔,但已足让柳绪晰膝盖发软。他是很绅士的,这个深吻只到柳绪晰可以接受的程度。
「怎么样?」卓子儒稍微退开,拇指抚摸着柳绪晰不见红霞的白皙脸颊,长吻过后依然一派从容儒雅,只有那双看着柳绪晰的眼中可以见到一丝迷乱。
「雨……的味道。」她几乎结巴了,不敢相信他们两人的进展这么快。
她不禁自问:选择卓子儒,当真单单是因为时候到了而已吗?
「我勉强接受这个回答。」卓子儒帮她拾起地上的钥匙,交还给她。「要不要请我喝杯咖啡?」
傅智真的问话忽然闯进她脑海里:
妳是真的喜欢他,还是觉得时候到了?
柳绪晰蓦然拉下卓子儒,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吻,卓子儒被吻了之后,神情显然是有些诧异的,但他笑了。
「我喜欢你。」她说。但是,其实她也不太明白自己是在回答傅智真的话成分多一点,还是真心话的成分多一点;也许,各占一半吧。
「真荣幸。」卓子儒亲吻她,没想到她脑里转这么多念头。
柳绪晰忽然有种奇特的感觉。她以为卓子儒也会说喜欢她的……但是这个念头只在柳绪晰脑中飞快掠过,立刻消逝了。启开大门,她朝卓子儒一笑:
「请进。」
柳绪晰的高级公寓也颇为宽敞,暖黄色系的屋子在她细心的布置与钟点佣人的整理下,呈现洁净整齐,并且相当女人的空间。
厨房尤其干净!因为不开伙。
围着一条浴巾,卓子儒发丝犹带水珠,伫立在厨房一系列现代科技的烹调厨具前打量着。
「你别看这么久……」这个光洁无垢的厨房,平日她并没有特殊感觉,但今天却让柳绪晰感到有些愧为女人身分,「到客厅坐。」
卓子儒转头看她,露出了笑容。在他冲澡期间,柳绪晰已经换下了套装,现在是一身居家味道的罩衫加上一件淡褐色的七分裤,长发随意披在肩后,丝毫不做作的打扮别有一番清新气息。
怦然心动……卓子儒不禁为自己感到好笑。真是莫名其妙,又不是青春期的少年了,这么保守的打扮也足以让他心动?
「哪,」柳绪晰将一件男用衬衫递到他面前,要他穿上。「绅士的身材再好,也该为女士着想。」
卓子儒接过衬衫,顺势在柳绪晰颊边一吻,才打量起衬衫。衬衫的设计风格稳重,质料高级,品味也还不算糟糕,而宽大的尺寸显示主人身高至少跟他有得比。从衣服的格调可以猜测主人是个有成就的男人。一眼评估完毕,卓子儒穿上衣服,笑道:
「妳以前男朋友的?」
柳绪晰帮他扣上扣子,「你吃醋?」
「对。」卓子儒双掌在她腰后交握,一下便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说话跟动作一样没半点拖泥带水。
「骗人。」柳绪晰轻笑。他的声音里一点醋意也没有,不过他的答案让她很满意。「我爸的,上回他出差在我这里过夜,没带走。」
「听见这个事实让我好受很多。」卓子儒说,「不然我会被一缸醋淹死。」
柳绪晰将扣子全扣上了,拍了拍他的胸膛,看向他,「你说话真讨人喜欢。」真的相当迷人──尤其是迷女人。一个男人的甜言蜜语可以信手拈来,又不会让人觉得太甜腻,实在不简单。
「妳吃醋?」但他在她话里闻不出酸味。
「对。」她奉送相同答案,让两人都笑了。
「我是个老男人,没有本钱勾引其它女人。」卓子儒乖乖坦露自己的报效投诚之心。
这可是真话。三十年来,柳绪晰给他的感觉最对味。他不爱玩,只是总有一堆女人老将他当作最佳情人,年轻时,他不免也流连过。虽然一度以为赵谨儿是他的终点,可惜两人更适合当朋友与学长妹。
「这是本世纪最风趣的笑话。」她目光上下扫描卓子儒一回。他有的是条件,英俊迷人与时达饭店行销经理的高身价之外,她这辈子还没想过三十岁的上班族男人会有一身精健的好身材。
「多谢恭维。」他嘻皮笑脸的。
柳绪晰摇摇头,他偶来的孩子气也会让所有女人心醉。「我帮你擦头发。」
卓子儒任由她将他当成小宠物,乖顺的在铺着棉麻毯的地上坐了下来;而柳绪晰坐在他身后的法式长沙发上,拿了条长毛巾覆在他一头柔软的黑发上擦将起来。
柳绪晰仔细而轻柔的手劲让卓子儒感到心情轻松愉悦,他大方地将身子向后一靠,将双臂搁在她柔软的大腿上。「嗯,我不知道多久没被当成孩子了。」
她没能看见背对她的卓子儒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但从慵懒的语调中可以听出他大概是一脸沉醉。
「你喜欢的话,我天天帮你擦头。」柳绪晰没想太多,话就脱口而出。
果然卓子儒转过头来,笑笑地望着她。「这句话听起来……好象有在暗示什么暧昧的关系。」
「暧昧?」柳绪晰趋近他,在他鼻尖轻轻吻了一下,并没有再退开。「在你这个行动派的身上,用这个字眼好象嫌太不干脆了一点。」
「那么,妳说应该用什么字眼才合适?」卓子儒很满意两人现在的距离,所以也没有退开。
柳绪晰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嗯……温存?」暗示温存的关系……这样也有点奇怪,不太顺。
「没有人说妳神经很粗吗?」卓子儒啼笑皆非地看着柳绪晰没有任何与男朋友共处一室的「忧患意识」。
「咦?喔,」怎么突然转话题了?「我妈说我有时候神经比钢筋还粗。真失礼,对不对?」
太有趣了!卓子儒直笑。「妳真是可爱。」她外表淡漠,可其实是个很有意思的女人。
嗯?听起来是在赞美她,但好象又不是这么单纯,那她该回答吗?
她的迟疑让卓子儒笑得更加开心。
他今生的新娘看来非她莫属了。他忖着:这次一定要跌破智真的眼镜!
说到赵谨儿,她就像一汪水似的,无论是捧在手中,抑或以一只容器承接,都相当合适。她可以很女人,也可以很帅气;可以是百炼钢,也可以是绕指柔。所以,任何一个才俊站在她身边,都有着说不尽的匹配感。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卓子儒。
卓子儒与赵谨儿在中午休息时间来到劲捷商务大楼附近的一间小餐厅,自两人同桌落坐以来,两人引人注目的外表组合,不晓得已经被其它客人偷瞄了几眼。
「守志?」卓子儒听着赵谨儿闲聊近日的闲事,「嗯,说起来我也很久没去找他喝一杯了。怎么样?我印象中妳跟他不大对盘哪,怎么相安无事呢?」
「要不是智真在场,」赵谨儿哼了一声,「我铁定跟他打成一团。相安无事?再过一百年吧!」
他儒雅地轻笑。「守志这么绅士,我看打起来也是妳占便宜。」这两人吵了十年多,看来真要没完没了了。
「他绅士?哈!那家伙的座右铭是:人生好玩就行,麻烦滚一边去,道德天边去找吧!」赵谨儿说起高守志,比见到敌人还犹有过之,一点也不客气。
卓子儒颇具兴味地看着她,「其实妳很了解他。」
「呵呵,你少来了!」赵谨儿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你就是不愿意真正相信我跟他天生不融洽。我早说过了,我和他绝对跟欢喜冤家扯不上边。」
卓子儒对她耸了耸肩,不置可否,「智真她又怎么看?我看你们三个在一起一天,再五十年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没结果就没结果,即使再一千年,守志他八成也还是不痛不痒。」赵谨儿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我是还好啦,就不知道你的智真妹妹怎么想了。」
「那还真叫人头疼哪!」卓子儒笑着。改天,也许该去找老友谈谈了……
「说来,你最置身事外了。」赵谨儿手指缠上卓子儒额前微卷的刘海,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嗯,跟守志那个诡异的家伙比起来,你还比较让人欣赏呢!」
「真遗憾,」卓子儒淡淡一笑,轻轻拉下她的手,「我有女朋友了。」其实他知道,赵谨儿根本不可能吃他这株回头草,只是在开他玩笑。
赵谨儿耸耸肩,扬起一笑,率性随意却深具魅力。「智真跟我说了,她今天没空来陪你吃饭,特地要我问你是哪个可爱妹妹惨遭毒手呢!」
卓子儒微笑,「我没记错的话,幻象……她工作的地方,就是智真的工作室。她叫柳绪晰。」
「啊?」小绪!太巧了吧?
「妳认识?」卓子儒看出端倪。
「差不多……」还是好朋友呢!赵谨儿着眼警告:「你别又三分钟热度,你知道智真不喜欢人家碰她的人。想玩,别找她!」
「唉!」卓子儒一副无力状,「我不敢啦!」真是的,他有这么糟吗?赵谨儿还不见得跟她熟,就这么维护人家啊?
赵谨儿轻哼,「算我给你机会,不会去跟她密告你过去的辉煌历史。」
唉唉唉!「真是怕了妳了。」
柳绪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离开那间餐厅──但是在看见卓子儒与赵谨儿同桌共餐时,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支撑自己走进餐厅。
天哪!她竟然落荒而逃!其实他们可能没什么的。
但是谨儿!她是这么的完美……
柳绪晰轻易地被自己心底对好友的无限崇拜给击溃。
「绪晰,怎么了?」傅智真甫从茶水间泡了一杯茶出来,经过柳绪晰办公室旁,颇意外她没有出门用餐,「妳还在忙吗?」
也许真的有点忙,傅智真想着。今天她也是让人包个便当回来,没出门吃饭。
「不……」柳绪晰勉强撑出一笑,「今天没有胃口。」是的,在看见那一幕之后……
傅智真走了进来,摸了摸她的头,体贴地道:「别太累了,这一季的企划案进度很理想,我还想让妳去日本走走呢。」
日本……她知道了,是劲捷集团日本分部的一个广告企划。「我不会耽误工作的。」柳绪晰保证,不希望因为傅智真对自己向来宽容就纵容自己。
傅智真笑着摇头。「真是拿妳没办法。」其实她就是刻意要她借着出差之便,顺便放松一下自己。
「我知道。」她说,「妳也很累了,快回办公室吧。」
傅智真应了一声,返回办公室。才打开办公室大门,就看见赵谨儿坐在办公桌旁的小沙发上。
「爱的便当!」赵谨儿晃了晃拎在手上的纸袋。
「是妳的爱呢,还是子儒大哥的爱?」傅智真好笑地关上办公室门板。
「妳希望是谁的?」赵谨儿挑眉,要笑不笑的。
怕了她了!傅智真在她身旁坐下,揭开纸袋,三明治和沙拉各一份。「喔,原来是他买的。」
「光看妳也猜得出来?」稀奇!
「只有他才会以为一七○的我吃一份三明治就饱了!」傅智真好笑又好气。
「OK、OK,还好我帮妳想到了。」赵谨儿从身后拎来两个热狗面包。「补充热量应该很够,足以胖死妳。」
「真是多谢金言!」傅智真就是拿她没辙。「怎样?聊了些什么?」
「嗯……」赵谨儿卖个关子,「我觉得妳不会想知道。」
「是吗?」她不以为然,「要说就说,不说嘛……反正我也无所谓呀!」
赵谨儿气短。智真这个没好奇心的人实在很讨厌耶!「好吧,妳听好了,妳子儒大哥最新的女朋友名单出炉啦。」
「奇怪,这也好吊我胃口?我认识的?」她一心放在午餐上面,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赵谨儿凑近她,压低了声音:「是──小──绪。」
「绪晰!」傅智真低叫,猛然抬头看她,「他在搞什么鬼!」
「妳反应干嘛这么大?」相较之下,赵谨儿反而一反适才对卓子儒的泼辣样,显得相当冷静。「妳哥一年到头没一天不跌进爱河,妳又不是不知道。」
想到异母大哥的行径,傅智真就满脸愁色,「怎么会这样……」只好祈祷老哥能定下来了,否则她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柳绪晰。
「木已成舟,妳说又能怎么样?」赵谨儿口气凉得很──反正卓子儒又不是她哥。
「我看还是先别告诉她好了。」傅智真还记得自己跟柳绪晰说过「她哥」──也就是卓子儒,是有多花心又多花心。他们刚谈恋爱,还是乖乖别搞破坏了。
「妳很护着她嘛!」赵谨儿戳了戳好友的脸颊。
「大概吧。」傅智真随口说着,觉得头痛起来了。
下班后的晚上六点,劲捷商务大楼地下室停车场。
柳绪晰在看到自己车前的男人时,情绪蓦然复杂起来。愉悦,却没有丝毫想笑的心情;难过,但没有任何道理。
一身剪裁合宜的亚曼尼让他看起来与她所知的那个揉合成熟男人与年轻男孩的卓子儒大大不同;自然而整齐的黑发、西装领带,一副青年才俊的模样──是的,今天中午,他这身打扮,看起来就跟自信的赵谨儿匹配到不行。
「天哪,天哪……」卓子儒轻轻揽着她,口吻是充满疼惜与体贴的,「我做错什么了吗?竟然让妳一脸不开心。是不是我的扮相让妳觉得不体面?」
「不是的。」柳绪晰放任自己在公共场合靠在他怀里。「你真的很帅,世界上没有比你更帅的男人了……」就是因为他太出色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因为男朋友的出色而感到不安。
他听出她语气里的异样,捧起她的脸,让她正视自己,「绪晰,妳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没事。」柳绪晰口是心非。
「我们进车里谈。」卓子儒虽然带着笑脸,但不由分说地拿过她手中的钥匙开了车门,发动引擎后两人一同坐进车后座。
「你……」柳绪晰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坦白,「唉!你知道吗?赵经理真的是个好人。」她只有在私底下会叫赵谨儿的名字,平常还是以职称相称。
卓子儒哑然失笑,抚了抚她的脸颊,「她跟妳说过什么吗?」
「不……」柳绪晰可不希望卓子儒以为好友是个背后说他坏话的小人。「我在餐厅看见你们。」
「她是我学妹。大学时代,我们恰好同在国外念书,过去交往过一阵子,后来觉得我们当学长学妹比较合适,于是就分手了。现在我的好朋友跟她倒是比较有意思呢!」卓子儒将两人的过去作简单扼要的说明,点了点她鼻尖,笑道:「我啊,一次只能属于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妳。」
「对不起……」柳绪晰有意无意地拨弄着他额前的刘海,朝他歉然一笑,「我一直很崇拜她,忍不住就会在意这种事。」
卓子儒大致上明白了:她看见了赵谨儿对他亲昵的那一幕。于是他在她唇上轻轻落下几个小吻,「我喜欢妳吃醋的样子,很可爱。」
柳绪晰呻吟一声,难堪地以双掌摀起脸。「我觉得我很蠢。」
卓子儒拉下她的手,包握在自己掌中,直勾勾地瞧着她,颇具深意。
柳绪晰被看得有点不自在,「怎……怎么了?」
「虽然有点唐突……」卓子儒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柳绪晰长发,彷若一阵春风,舒缓而温存,「我们才认识不到半个月,但是我依然希望妳可以考虑……让我成为妳唯一的归宿。我们先订婚吧。」
柳绪晰登时呆了。他……他刚刚说了什么?
「不要担心,」卓子儒知道她一时难以消化,「妳可以慢慢考虑。我是有点操之过急了,过两天我要到英国,也许要半个月左右,所以我很自私地希望能抢先将妳订下来。」
他接着自西装口袋取出一只小盒,里面躺着一条项练,上头并不是首饰,而是一只设计高雅的白金钻戒。卓子儒替她挂上颈项,看着戒指静静悬在胸前,显得很满意地露出笑容。
柳绪晰从头到尾没有阻止他一连串的举动。是震惊还是惊喜……她完全无法分辨哪个成份多些,只知道有股激流在胸口里波涛汹涌。
「等妳考虑清楚后,如果愿意,再戴上戒指。」他极有风度地对她释出一抹笑,然后像个孩子般地告解:「绪晰,我以前有过很多女朋友,分手的原因不少,但大部分有一点很一致,那就是,我虽然很温柔,但是缺乏真心。我不是很明白她们的意思,我试图猜测,也许是因为我从来不说那三个字。关于这一点,我真的很难妥协,只有祈求妳的谅解了。」
柳绪晰的神志不晓得被惊到九重天外的哪一处了,只能傻傻地听着。
卓子儒继续侃侃而谈:「我不是热情的男人,在我身上找不到太浓烈的爱情;我很粗心,摸不清暗示,可能很多事得要求妳对我说清楚。还有,我嘴也很笨,不会说好听话。虽然,好象有很多缺点,而且……我是个缺乏真心的人,或许我永远没办法说爱妳,可是我愿意承诺一辈子只对妳一个人忠诚。」
柳绪晰无言地看着他很久很久,脑子里瞬间闪过许多纷乱的思绪,但并没能抓到任何重点。等她回过神来,她听到自己这么说:
「……即使你永远无法真心说爱我,那也无所谓,因为我现在决定无条件爱你了。我等你回来。」
Wait!老天!她这张嘴刚才究竟说了什么?她竟然觉得单方面付出爱意也没关系?!她怎么会说这种话呢?太可怕了!
然而更加可怕的是,她说完这番话之后,竟然发现自己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