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天昊眸中怒焰狂窜,深攒浓眉讥嘲道:“想装清高就别入娼门,或许……”他轻蔑地扫她一眼,“或许你没得选择?这是你唯一的谋生能力?”
她的冷淡挑起他的脾气,让他恣意想伤害她,见她身子轻轻战栗着,他眸底的酷意愈发明显。
而他接二连三的攻击终于让康宁开口了。
“每个人的谋生能力都不只一项,像侯爷不也在黑夜里展现您与众不同的才能?”
“你──可恶!”
康宁没想到他的身手竟会如此敏捷,话音未落,就见他身形一闪,迅即掐住了她的手臂,她抬眸恰巧对上那双沉鸷的怒眸。
他眸中狂烧的火焰足以吞噬她硬撑出来的勇气,面对一脸杀气的雷天昊,带给康宁的却是心脏几乎停止的恐惧。
雷天昊生平第一次被人掐住了罩门,却无力扭转已发生的事实,心里的愤恨炽怒可想而知。
他大手一使劲将康宁扭到眼前,狠狠地瞪她。一种几乎无法呼吸的恐惧感瞬间掳获了她全部的神经,无言的怒气凝结在周遭,胶着得令人窒息。
康宁在心中暗斥自己的怯弱,逼自己的视线不能在他威迫十足的慑人目光中畏缩逃走。
视线纠缠中,他忽然松开手转身就走。
康宁诧见他怒唤内室里的丫鬟。
“菁儿。”他指着康宁向那丫鬟吩咐道:“让她今天在这里帮你,她不懂你教她。”
说完,袍袖一甩,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康宁有丝微愕,没想到他竟会放过她。
其实感到困惑的人不只她一个,雷天昊对自己纠结的复杂情绪,更是感到烦躁不安。
康宁的态度无疑让他震愕,但这股焦躁来源却不只如此,里头也涵盖了他对自己内心不解的反应。
她的不恭与桀骜让他气怒,可是她刻意与他保持距离的冷漠,却让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莫名失落感,而他显现出来的怒意大都是针对自己心里无可发泄但又不明所以的烦躁。
就连将她留在书房的矛盾心思也是一样。明明在生她的气,还是把她留在这里做轻松的活,因为知道她还病着。
深攒着怒眉,雷天昊出门去了,身后跟的是战战兢兢的伍阳。
菁儿见侯爷丢下话就走了,转头睥睨着康宁。
“你识字吗?”她不屑地问道。
不待康宁回话,她迳自走回内室,康宁知道她在下马威,不想多计较,跟在她身后走。
她发现内室原来是一间书库,没整理的书籍像小山似的叠成一堆。看来雷天昊真的很少来这间别馆。
“我正在将这些书本分门别类排放,你大概不识得字,这事你也做不来,我看你就替我倒倒茶、捶捶肩膀好了。”菁儿轻蔑地对她说。
康宁默不作声走到书架前,大致看了架上书籍的排列方式,开始动手整理起来。
她娴熟的归类动作看得菁儿大乐,干脆跷起二郎腿,坐在一旁休息,工作全让康宁一个人去做。
待到傍晚,菁儿听到雷天昊回来的声音,连忙抢过康宁手上的书本,做出要搁到架上的动作,恰巧雷天昊走了进来。
“啊?侯爷,您回来了。”
雷天昊看着手上拿著书的菁儿,再瞄了一眼垂手站在一旁的康宁,带着轻视的眸光扫过她身上。
“这工作做不来吗?”他的嗓音饱含着讥诮。
康宁蹙着眉还没回答,菁儿就抢在她前头说:“爷,这工作其实菁儿一个人就可以做了。”
“喔?”他抬眼看到架上摆得井然有序的书籍,点头夸道:“你今天做得不错。”
菁儿喜孜孜地说道:“多谢爷夸奖,其实……今天原本可以做得更快呢。”说着还特意瞄康宁一眼,好像在嫌她碍手碍脚似的。
“奴婢已经尽力教她了,可是她……”说着,她无奈地摇了下头。
雷天昊瞟了康宁一眼,然后对菁儿道:“你先下去休息吧。”
康宁从他瞟她的那一眼当中,捕捉到混着怜悯与嘲讽的眼神。
菁儿没移动脚步,只见她含羞地望着雷天昊道:“奴婢……不知奴婢今晚能不能伺候爷?”
雷天昊慵懒地扯动唇角,“有何不可?你先去我屋子等我。”一抹邪气漾在他眸底,他放浪地一手揽过菁儿的纤腰,当着康宁的面,热烈地亲吻起菁儿。
令人血脉偾张的画面就在康宁眼前火热上演,一道尖锐的痛楚直直刺进脆弱的灵魂里。她涩然地将目光焦点定在前方半尺处,一道又一道的刺痛不因菁儿的离去而消失。
他在她面前搂吻女人,不在乎她的感受,也不在乎她的心会受伤,再次证实了那夜的亲密,对他而言根本不具任何意义。
她捂着涨痛的胸口,不懂自己为何爱上这个男人?她只是他无数风流夜里微不足道的一个女人而已,他自然不会将她放在眼里,可是她不懂,他为何会如此讨厌她?讨厌到可以恣意地伤害她。
她含悲地望着眼前浑身漾着无穷魅惑的男人,他可以温柔倜傥,放浪邪魅,也可以冷酷无情,但是为何她得到的永远是后者?他甚至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泣血般的酸楚像利刃划过胸口,她倔强地护着自尊,抬起晶灿的眸子直视他。
“架上的书都是我排的,今天的工作也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她的声音有着压抑住的情绪。
雷天昊感到好笑地睨她一眼,挑着眉道:“你是想证明什么?证明你也懂诗词歌赋?在我面前就不必装学问了,不是你的功劳也抢?真是可笑!”
他饱含讥刺的轻蔑眼神康宁看在眼里,心头像针刺般的难受。
她今天可是硬撑着孱弱的身子,辛勤整理了一整天,却被诬赖为抢功劳,还遭受到辱人的嘲讽,为何没做事的人拍拍屁股休息去了?为何抢功劳的人可以得到他的褒奖,而她却得饱受他的奚落与讽刺?
“我没说谎!”
悲愤交迸下,她满腹委屈地重申了一次。
却见雷天昊不理会她,迳自走回书房。
她独自在内室里站了一会儿,胸中受到冤屈的悸动被他不当一回事的轻藐态度搅得更深,难过与怨怼像水滴般不断在心头扩大。
没人理会的心酸直冲上脑门,她伸手抹去从眼角沁出来的泪珠,对自己低声说了句:“我没有说谎!”
她倔强地吸了下鼻子,梗着声气又对自己强调了一次,“说谎的人不是我!我没有!”
说着,她的眼泪竟像溃堤般一发不可收拾。
雷天昊当然听不到她的声音,她也不想说给他听。
被冤枉的人不能喊冤,她才不屑向他这种人解释,她抽噎了一下,将冲击与委屈收进心房,用衣袖抹去泪痕后,才走出内室。
雷天昊见她出来,像寒潭似的黑眸盯着她泛红的眼眶,他没有装作视而不见,反倒出声讪笑道:“怎么?哭啦?为了菁儿今晚要替我暖床?”
她脑际突然映上他与菁儿裸身交缠的亲匿画面,一抹受伤害的神情镌上她清澈眸里。
身子被掠夺,尊严也不存在了,她在他眼中犹如是只用过的破鞋子,没有任何价值,残存的只有鄙夷与蔑视。
他为什么要这么狠?摧残了她的身体还不够?难道一定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她的心?
悲愤让她努力想重拾残碎的自尊,“我很庆幸为你暖床的不是我!”她傲然地瞪视他。
她不怕死的挑衅立即得到了回应。
雷天昊闪电般抓住她的手,康宁尖叫一声,身子自然抗拒地向后撤,他一使手劲,她在毫无抵抗能力下,身子被紧紧箍在那双铁条般的臂膀里。
他炽烈的怒气透过层层衣料,慢慢沁进那颗恐惧得几乎无法跳动的心脏,而那双带着讥戾的邪气眸子,正用一种豺狼撕吞可口猎物般的邪恶眼神望着她。
“看来……”他压低的嗓音融着让人寒毛直竖的语气,“我今晚的床伴要换人了。”
他又邪又冷的眸子让人心悸到极点,“不,不要!”她惊恐地大力扭动被控制住的身子,用双手抵在胸前想拉开他俩的距离。
雷天昊冷哼一声,大手一格,轻易将她的手反扭到身后,他缓缓倾身向前,伸出炽热濡湿的舌头舔了下她的颈子。
一阵战栗划过心坎,她颤喊着:“不要!你明明有人在等你了,何苦还要找我?”
“你想听真话?”他单手控制她两手,腾出一手来轻佻地揉着她高耸的前峰,隐着邪气的热唇,就贴在她唇边似有若无的徘徊。“那我告诉你,没有任何理由。”
“不!你放手……唔……”她还没叫完,小嘴就被噙在两片濡湿的唇瓣里,她连考虑都没有,牙齿一用力,咬住了他伸进她嘴里翻搅的舌头。
雷天昊闷咒一声,立刻放开了她。康宁在自己口中尝到血腥味,他的血。
她用手捂着嘴巴,胜利的滋味尚未来得及品尝,下一瞬,她已经被如同怒狮般的他再次攫住了手腕,猛力推向后方,直到她的背抵住冰冷的墙壁,前所未有的鸷怒风暴正在她咫尺前的眸中凝聚。
雷天昊紧绷的下颚抽搐着,他用手背抹去嘴角血渍,脸部线条硬如石刻,他阴戾地瞪视眼前这个女人。
他不会原谅这个噬血的女人!从来没有人敢对他做出这种事,他面露狰狞地盯着她,她是自找的!就算她颤得如秋风落叶也是一样!
就在这时,她被紧箍在头顶上的右手,衣袖滑了下来,露出了整只手臂。
康宁用左手捶打他,颤喊道:“你想做什么?放开我!放手!”
接着她看到表情变得有些古怪的雷天昊放开了她的右手,改抓住正在胡乱攻击的左手,迅速撩高衣袖,脸色在瞬间变得又阴又沉。
雷天昊直盯着她手背上深浅交错的青紫淤痕,纠结的眉宇隐着教人看不懂的情绪。
康宁惊骇莫名地望着他,不明白他的举动。她知道他放开了她,小心翼翼提着气,慢慢向后退了一步,又一步,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槛奔向自由时,他乍起的声音又让她全身一震。
只听到他阴沉地说道:“你去把纪大娘找来。”
他森冷的声音让她的心脏又吓得漏跳一拍,睁着警戒的眸子看他,而后见雷天昊没有下一步动作,她头也不回地飞奔出去,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幸运逃过这一劫。
※ ※ ※
那天夜里,康宁就知道为什么了。
他派了纪大娘来惩罚她了。
夜深时分,当康宁入睡时,房门无预警地被大力推开,门板撞击到墙壁上所发出的砰然巨响,让她从睡梦中突然惊醒。
“啊?谁?”
她睡眼惺忪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纪大娘,还有她带来的几个跟班,全都凶神恶煞地盯着她。
“你们──”她困惑地开口,纪大娘恶狠狠地截断她的话。
“好哇!死丫头!你竟然还安稳地在睡觉?”
随着话声起落,康宁惊恐地看着纪大娘庞大的身躯向床铺移近。
“什么?我……什么意思我不懂……”她几乎要蜷缩成一团了。
纪大娘怒气腾腾的脸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而后快,原本就不立体的五官像麻花似地全扭在一块。
“不懂?你还装蒜!”纪大娘愤怒的吼声在这小屋内回荡着。
“你这个小娼妇,竟然敢在侯爷面前做那种事!”她迅雷不及掩耳地扬手往康宁脸上挥去,一边狠狠骂道:“你胆子真不小啊,敢在侯爷面前耍嘴皮子?这么大胆不要脸的丫头,你还是头一个!”
“我没有,没有……”康宁双手掩着头,在床上缩成一团躲避她的拳头,哭喊得好不狼狈。
“没有?”纪大娘几乎要冲破耳膜的叫嚣,随着拳头直直落下。
她可是结结实实挨了雷天昊一顿厉斥,单是扣了她一顶虐待的大帽子,就让她的尝了雷天昊震雷般的怒火,这种罪她纪大娘可从没受过。
“你这死丫头片子,还敢嘴硬!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受这种窝囊气!要不给你点颜色瞧瞧,日后每个丫头都学你的样,我要怎么管理?”
只见纪大娘转头向那几个粗壮丫头道:“给我压着!”
丫头们应声上前将康宁紧紧压在床上。
“啊?你……你们要做什么?”她恐惧得脸色惨白,喉咙几乎挤不出声音。
当她睁大眼睛看到纪大娘手上拿的东西时,神情瞬时转为惊骇,开始大力挣扎起来。“放开我!我没有做错什么!”她哭嚷着,“是他……是他想欺负我!不是我的错!不是……”
纪大娘压根不理会她胡乱叫嚷些什么,手里握着一块钉满细钉的木板,命令道:“压住她的双脚!”
“不要!求你,不要啊……”
“哼!现在才求饶未免太慢了,我让你痛在别人瞧不见的地方!”
纪大娘将钉满钉子的木板毫不留情地往康宁脚底刺去。
“不……啊──”康宁登时痛彻心扉,几乎昏厥过去,哀号声却叫丫头们用被子给蒙住了。
她扭着、抽搐着、哀泣着,就是挣脱不了脚心上的酷刑,那是比椎心刺骨还要疼的锐痛,每一根细针都像直接插进心脏般的让人痉挛。
纪大娘一次又一次地虐待她,直到气出尽了,人也乏力了,方才心满意足地罢手。
她不屑地重哼一声,“给你点苦头吃,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哼,我们走!”
她领着帮凶走了,而康宁早已一身重汗,软绵绵地缩在床上,被方才的酷刑折磨得全身虚脱。
她小小的身子瑟缩成一团,不敢放声大哭,只能低低呜咽着。她脆弱而不解,雷天昊为什么这么狠?他真的那么憎厌她吗?只因她的不驯,就遭来这般凌虐?为什么?呜……呜……为什么他这么狠心,连一丝丝怜悯也不肯留给她……
天没亮,康宁拖着脚步,早早就进厨房干活。她被唤进唤出的支使着,脚底传来的刺痛慢慢地变得麻木了。
这天傍晚刚巧来了客人,厨房人手不够,康宁被吩咐帮忙端菜到前厅去。
别馆来的客人正是风清巽兄妹与嵇律三人。
当康宁走近前厅时,听到里头传出雷天昊等人的谈笑声。
“……芬丫头可是不好请啊,她原本兴匆匆地跟出来散心,一听到是来你这里,说什么也不肯来。”嵇律笑道。
“乱讲!”风清芬睁着美丽的眸子气瞪他,“别听嵇大哥乱嚼舌根,我人不就坐在这儿了吗?”
“那是我们已经走到半途了,也由不得你回去。”风清巽不给自己妹妹留面子。
“哥!”她嗔叫一声。“你再欺负我,我回去准跟嫂子打小报告。”
“我哪有欺负你,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欺负你的人可是你雷大哥,不是我。”
“我?我什么事都没做啊!”雷天昊嘴角浮现一抹苦笑,仍是一派的不经心与慵懒。
嵇律笑道:“是啊!问题就出在你什么事都没做。”他转头对风清芬说:“早叫你别爱上你雷大哥的。”
风清芬打小与混世太子一块厮混,养成毫不扭捏的个性,她大大方方的回嘴。
“哼!谁爱上他啦?爱上他的女人注定要伤心,我有这么傻吗?”
雷天昊一脸无辜的摊摊手,“女人爱上我又不是我的错,她们全都是自愿的,我可没强迫她们为我哭泣。”
走到门口的康宁刚巧听到这话,像被雷击中似地愣在原地。
是啊,她怎么会傻到爱上混世太子?
原来她所受的伤害,竟都是咎由自取。
怨不得别人的错误是最教人难堪的痛苦,而这种自作自受的苦楚却犹如泥沼,让人愈是挣扎愈是陷得深。
恍惚中,只听得嵇律笑道:“芬丫头,你瞧这人多无情。”
“说无情你也不遑多让,你们三个半斤八两。”风清芬哼声道。
“无情?奇了,女人都怪我太多情。”雷天昊一本正经地反驳。
风清巽没抗议,嵇律却翻了下白眼。
“别把我跟他们两个混在一块,我的感情只留给蒙贞一人,无情就是有情。”
“对女人好到底有什么不对?”雷天昊蹙着眉心问道。
“拜托,那叫滥情!”风清巽啐他。
“我只是在这过程中寻找真爱,跟你们没什么不同,只是每个人作法不一样罢了。”他耸耸肩道。
嵇律哼了一声,“芬丫头,你说,爱上这种男人有幸福可言吗?”
“所以啦,我全身而退。”风清芬得意道。
“你不退也没办法,你都把绣球往他怀里塞了。”
风清巽的讪笑,除了惹来他妹妹的抗议及雷天昊一脸阴沉外,站在门边的康宁是最感意外的。
原来那颗绣球是被她拨开的。她不禁多瞧了风清芬两眼。
两人的视线恰巧对个正着。
风清芬眸子觎着康宁,心头忍不住赞着:好美的姑娘!
她本来就属于心直口快的个性,望着康宁,不假思索的说:“你们都怪我多事,如果康宁生得像那位姑娘美丽,我看雷大哥不仅不会怨我,还会对我感激涕零咧。”
她一指门口,屋里三个男人全转头瞧去,只见康宁捧着大盘子站在门边。
雷天昊眉头蹙了起来。
嵇律与风清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抹纤巧人影。
这个有一面之缘的女孩,装束与成亲那天截然不同,娇小身躯套着洗得泛白的靛青粗布衣,却依旧显得清灵脱尘,美貌不因外在穿着而稍减一分。
但是让他们真正错愕的,不是站在门边的美人,而是雷天昊。
风清巽与嵇律迅速交换个目光。
凭着彼此的默契,他们警觉到这个叫小雨的假新娘一出现,雷天昊全身立即散发出一股紧绷气息,与前一刻的闲适从容截然不同。
他的反应太不寻常了。
这个不寻常的转变,引起两人高度的敏感与兴趣。
风清芬自然察觉不出,她不明就里,还道她哥与嵇律看傻眼了。
“雷大哥,你上哪儿找到这么标致的丫头?”
雷天昊双唇抿成一线,不作声。
“拜你的绣球所赐。”风清巽笑道。
“咦?”风清芬眨着大眼睛。
雷天昊脸色更是沉了几分。
“她是康宁吗?”她压低嗓子,好奇地瞧着康宁走上前。
“不是。”
雷天昊的声音像吞了枣子似地又艰又涩,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冷觑着康宁,脑子里转着他们探查的结果。
怎么可能连清巽与嵇律也查不到那顶花轿的去向?那丫头为何会连轿子一块神秘的消失?她跟康大为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看到雷天昊不悦的反应,风清巽扬起一道耐人寻味的笑容,开口回答一头雾水的妹妹。
“她不是康宁,虽然不是钦赐的新娘,但是追根究柢还是要感谢你。”
嵇律则是对康宁特别感兴趣似地,笑意十足地盯着她看。
风清芬转眸瞧着神色各异的三人,蹙着眉头,研究一下雷天昊的脸色,再顺着他的视线瞧向康宁,接着她聪明地决定换个话题。
“对了,你们有没有听说蒲山发生山崩的事?”
“山崩?”雷天昊皱下眉。
“就是你成亲那天嘛。”风清巽伸手夹了一箸菜入口。“听说山上崩下来的大树石块压死好多人。蒲山离我们那时休憩的柳城府很近,就在我们……”
走近他们的康宁突然唇色全无,全身重颤了一下。
蒲山?山崩?
那不正是伞儿前往的地方吗?
她摇晃着身子,微颤着手,准备把手上那道荷叶清蒸黄鱼放到桌上。
依本来的计画,她们换了花轿后,就是要藏匿在蒲山的一个村落里,如果伞儿刚好遇上那天的山崩,那……
不……天啊!
就在她思绪乱成一团时,众人只听见一声匡啷巨响,随着这声巨响,那条黄鱼与冒着热气的荷叶从盘里滑落,又大又重的瓷盘同时摔在地上跌得粉碎。
“啊!”
首当其冲的是距离最近的嵇律。
只见他敏捷地往旁一移,脚尖一勾,人随椅子带开,怕热汁烫伤康宁,跳开的同时顺势拉了她一把。
“啊!”康宁娇呼一声,小巧脸庞顿时羞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雷天昊两道浓眉不自觉地锁了起来。
“你有没有怎样?”嵇律松开她,低头关切地问。
“我……还好。”她声如蚊蚋的回道。
虽仅是瞬间的接触,但是陌生男人的体温还是让她羞窘地低下头,“啊,你的衣裳……”
她瞧见嵇律那件上好的鼠灰色宁绸长袍被油渍溅污了一角。
“对不起,对不……”
“小事。”嵇律不在乎地瞧了袍子一眼,嘴角绽出一抹爽朗的笑容。
康宁过意不去,手忙脚乱想替他擦拭。“我帮你擦一擦。”她不安地说道。
“不用了,我自己来。”他本想接过康宁的手巾,斜眼觑见雷天昊整张脸都铁青了起来,嘴角不由得抿起一道笑痕。
“呃,还是你替我擦吧。”他笑得不怀好意。
“好。”康宁弯腰擦拭油渍,红着脸道:“不好意思,都怪我笨手笨脚。”
“你?”嵇律仔细盯她一眼,“不会吧?我瞧你倒挺伶俐的。”
雷天昊冷觑他们有说有笑,心底的怒焰不住往上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