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用过晚膳,显得心事重重的于巽君便谦和的告退,回到赵骥另外让店家为她准备的上房。
赵骥想他定是还为十里坡上惨死的亲人感到心中难过,也不加以拦阻由他而去。
到了大半夜,赵骥躺在自己房中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屋顶木椽,久久不能入眼。
他试着分析十里坡上发生的一切,与他此次南行搜得的证据做了串连。
他更加肯定阴谋叛国的是极力在朝中巩固权力、收买人心的解家父子,而不是尹王。只是百般证据皆备,也还不足以定解家父子的罪。如果真能寻到那封密函、而那封密函也真的如他所料的是解单父子通敌叛国的罪证,还怕解单父子不认罪伏法?
睡不着!赵骥索性自床上跃起,自马房牵出他那匹精良的坐骑,策马驰骋。
他骑着马跑过白天繁华热闹,现在却冷清寂寥的街道。出了城,狂奔过树林、原野,不知不觉已来到十里坡上。
自从出了那大血案后,十里波已经很少有人敢去,更何况是晚上。尤其是埋葬那堆无名尸骨的山凹更被绘声绘影得鬼影幢幢、阴森恐怖。曾经有不信邪的樵夫取此短径过路,还被会飞天的厉鬼所伤,因此传言更是甚嚣尘上。赵骥不是没听过传闻,只是他认为君子坦荡荡,何须惧怕鬼神!
他下了马,将马系在一旁的树于上,独自往埋葬尹家尸首的山凹走去。
今夜乌云遮月,四周漆黑森然、处处泛着一股吊诡邪魅的氛围。
赵骥才走入那山凹,耳边突然断断续续传来女子悲戚哀绝的哭泣声。
“爹——娘——”
鬼?
若换了别人在这荒地野家听见鬼哭,不吓得魂飞魄散才怪!可是胆大的赵骥却任声源处寻去。
他正需要抓个鬼来澄清一些疑问呢!
夜幕笼罩下,山凹雾气飘渺。他远远地望见以石堆为记号的士家前,一个体态炯娜纤盈的白衣女子正在焚烧纸钱。
赵骥轻功了得,行动间无声无息的迅速投入那女子不远处的一颗巨石后静观其变。
“爹!娘!尹家众位亲朋、叔、伯,茵茵不孝迟至今日才来祭诸先坟,先人保佑我尹家冤屈早日昭雪,奸人解单,解不群父子早日伏法,以告慰我先有在天之灵……”
茵茵?她是尹茵茵?赵骥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正好可以问问这女鬼密函在何处。
他正要走出藏身的大石,忽然见到对面的山头飞来一团长宽丈余的黑色大怪物。
是传闻中的厉鬼?他心中一凛又往后退了回去。
尹茵茵哭跪在地,缓缓磕了几个头后站起身就要走,忽然天空的大鸟叫声让她止住了脚步。
“回儿?”尹茵茵喜出望外的抬头向天空四处寻找,直至见到那团黑色的怪物往她飞来,不禁又泪流满腮的朝它呼唤:“回儿——”
她喜极的呼唤在山凹中低回,不一会儿一只黑色在大雕飞了下来,像懂人语似的靠向尹茵茵。
原来这只大雕是尹王的宠物,平时颇通人性,尹王在此被杀收埋后它便盘踞在这山间护卫主人坟墓,不肯离去。
那日有个恶心的椎夫想破坏这士家,那时正值黄昏日落时,视线浑沌不明,这只大雕击退那人,使这里因此被冠上厉鬼横行的恐怖之地。
尹茵茵抱着回儿喜极而泣,哭了好一会儿,她放开回儿默默注视着士家,甚是感伤!
土家前的火光未灭,她淡雅的素衣裙随风轻飘。
到此时赵骥才真正看清她的长相。她真的与于巽君一模一样,只是更添婀娜柔媚,教人忍不住想去呵疼。
赵骥看得痴了!对她既是不舍又是怜惜。
直到她转身要离开这山凹,赵骥才回神急唤住她。
“姑娘请留步!”
尹茵苗忽闻人声惊吓得往后跌退了几步。
“你……你在这里做什么?”娇柔的声音轻颤,显然受惊不小。
他没事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别人都说这里是极阴之地,是鬼魅群聚的不祥之处,这么晚了,他胆子不小竟敢来?
“在下赵骥、请问姑娘何以深夜在此焚香祭拜?”赵骥被她满含哀伤且具有强大吸引力的水眸,在两人眼神相接的瞬间,引爆了初见于巽君时相同的震撼,甚有过之。
莫非懂邪了!
他几个箭步上前欲扶起茵茵。但一旁的回儿戒心不小的对空鸣叫几声,拍着翅膀就要攻向赵骥。
“回儿,不可伤人!”茵茵急喊。羞怯的避开赵骥的搀扶,站起来朝他福了福身子说:“不瞒公子,茵苗无法白日现身,只好深夜来祭父母亲族的坟。”
她表明自己是尹茵茵,无非是希望他心起惧意速速离去。可是他的表现竟出乎她意外的镇定。
“原来如此。”赵骥虽然失望,但仍若无其事的敲着折扇,在她身旁绕了两圈仔细打量,心底不觉泛痛。
她是鬼!是枉死断魂崖下的鬼。
站在她身边也只感觉到深夜山风吹拂的凉气。
“城里酒肆、歌舞之地想必不少,公子何必来此打扰先人?”茵茵被他瞧得不自在,又怕露出破绽,于是嗔道。
人鬼殊途,难道他不怕她?
“先人?”他凝视她在火光映衬下更显晶莹剔透的雪白朱颜,打趣道:“这里除了郡主之外,我可见不到什么先人。”
当然,除了清灵绝美的尹茵茵外,还有一只被人误为厉鬼,对他虎视耽耽的灵性大雕。
“公子,难道不怕我幻化成各种可憎的面貌来吓你吗?”
吓吓他!只希望他知难而退,快些回城里去。
“吓我?”赵骥笃定的摇摇头。”我从不做亏心事,任何东西自然是吓不倒我的。只是……”
只是她若不是鬼该多好!
“你……既然公子执意逗留,那么茵茵先告退!”她心慌的朝他福了福婉娜的身子,提着轻盈的脚步就要走。却叫赵骥拿着折扇的右手拦阻去路。
“郡主请留步!赵骥今日打扰不过是想请教郡主几个问题。”
“赵公子既知是打扰就请回吧!茵茵不便待客。”茵茵为难的绕过他的阻挡,执意不愿与骥醒有过多的牵扯。
话都还没说清楚呢,赵骥哪里肯让她走!眼见她就要离去,情急之下飞跃上前挡住她的去路,却被来不及止步急着脱身的茵茵撞个满怀。
“公子,请……请你放开我!”茵茵挣扎却摆脱不了他的束缚。
“只要你答应不消失,我就放了你。”
她柔软的身子是温热的!她竟是温热的?
赵骥从来就不是个轻薄之人,向来只有女人巴着他不放,从未有过抱着茵茵这样舍不得放手的奇妙感受。
放开她?天晓得他有多么不愿意。
“我……我答应你便是。”茵茵面对两人间的暧昧桃腮泛红,一颗心狂跳得几乎要蹦离胸口。可奇怪的是被他这么抱着,她非但无轻挑、嫌恶的感觉,反而安于这初识不久,温暖的男人怀抱。
她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十七年的生命里从未有过的迷惘啊!
赵骥缓缓的放开她,可是一双大掌仍握着她纤细的肩头。
“第一个问题,你可曾许了婆家?”这么唐突的问题甫出口,连他自己都吓一跳。
反正她是鬼,别人抢她不走。有没有婆家他何须在意?
她倏地抬起疑惑的灿眸,摇摇头。他为什么这么问?
他安心的扬起笑。既然问完私人问题,可得问正事了。
“尹王府可有何冤屈?”他神情一敛,正色的问。
“有何冤屈?几百条人命因莫须有的叛国罪而一夕亡故,恨比天高、冤似海深。你说我尹王府有何冤屈?”赵骥的问题触动了茵茵悲惨的记忆。顷刻间她已热泪盈匡。
“莫须有?”
“刑部所搜罗的罪证全是捏造不实的。尹王府千不该万不该的是得罪当朝宠臣解单,而惹出满门抄斩、九族诛连的灭门之祸。”
茵茵哽咽得泣不成声,他的心则因她的泪水而隐隐作痛。
他先是以手替她拭泪,后来干脆将她拥入怀中呵疼。
意外的是她没有反抗,只是觉得自己好累,而他安全的怀抱让她卸下了心防,成了她渴盼泊靠的港湾,在他怀中只有温暖和依恋,不再有杀戮、不再有伤心和悲哀。
“如果不是因为我,尹王府也不会招来灭门的祸端。”赵骥原不忍见她痛苦,不打算再问,可茵茵记忆的钥匙一开启,便主动的倾吐心事。
“你?”赵骥讶异。
“两年前解不群到杭州借宿于王府,那日茵茵于后花园的水榭旁弹琴,不巧引米解不群种下祸因。他屡次借放轻薄不说,更有甚者淫心乍起的趁夜潜入茵茵闺房,企图非礼强占,幸被茵茵避开,呼声引来家将解围。解不群见事迹败露,愤怒的打伤两名王府家将,恃其父声威蛮横跋扈坚不认错。爹爹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放他回去,对于解家父子屡次派人登门求婚,都以茵茵年纪还轻为由拒绝。解家父子自此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解不群!”赵骥自齿缝中挤出这个名宇,因愤怒而收紧了抱住茵茵的力道。
茵茵不适的在他怀中蠕动了一下,却引来赵骥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尹家世代忠良,对朝忠心耿耿怎么会叛国?意图通融叛国的是解家父子才是!叹只叹皇上不察、世道不明。”茵茵语多怨忽,却使得赵骥自责万分。说来她被抄家还是父皇下的圣旨,是皇家有愧于尹王府。
他警告自己千万不能透露自己身分,否则她是不会原谅他的,定要永远离他而去。
天!他竟这么在乎她!
“怎么说是解家父子叛国?”他试探的问,手抚着她如丝缎般光滑的长发。
实情是有天尹王的部属缉获一个乔装的胡人,自这胡人身上搜出一封解家父子通敌叛国的密函,无奈风声走漏。新仇加上旧恨,于是解单先下手为强的诬指尹王意图谋反,系她全家。
听他这么一问,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住口不语,只是定定的凝着他俊逸不见的脸孔。
未免太放肆!她几乎不认识这个男人,却有与他认识一辈子的相熟,交浅言深不说,还赖在人家怀中悲泣。
“对不起!”她倏地放开环在他腰上的手,急着挣脱他的怀抱。
“为什么道歉?”赵骥不动如山的圈住她盈握的纤腰不放。
“我……”茵茵抬起一双娇媚含羞的眼望进赵骥深勘迷人的黑眸中,一时竟忘了言语,朱唇轻启的失了心魂。。
她自小到大谨守男女分际从不逾礼,也未曾与男人如此亲密的贴近过。理智告诉她该反抗,可她就是身不由己的动弹不得,慑眼于赵骥强大的呼吸力,忘了呼吸、忘了心跳、忘了一切。
直到他吻上她的唇,她也只能摊软身子便他更紧。
“你到底是人?还是鬼?”赵骥恋恋不舍的轻触她甜蜜的樱唇,震撼于自己对她那种挖心掏肺,恨不能将她禁锢于自己内心深处的疯狂心思。
他是当朝太子,什么女人没见过?可也从没荒唐成这样,竟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子如此失控的想拥有她。
真是见鬼了!
对!她还是个鬼!但为什么她真实得像个活人?
他舍不得放开她,望进她温柔的眸中喘息不已。
“你不怕我吗?”
“人心比鬼魅不知可怕多少倍,我为何要怕?”
纵使她是个鬼,也只是个温柔无害的鬼,他怎会伯她?
“你是个好人吗?”她幽幽的痴问。怕自己对他知道得太少,怕他对她尹王府的好奇。
赵骥闻言纵声大笑,他轻轻放开她,拉了她在一旁的大石上坐下。
“我应该算是好人吧,至少我相信正义公理而且奉行不脖。”
正义公理?他信!她可不信!想想尹王府为国尽忠还不是被奸人所害。而现在是非颠倒,杀光她全家倒显得正义公理了。
两人投契的聊到四更天。
“我该走了。”
“我可以再见你吗?”赵骥随她站起身不安的问,就怕她一缕幽魂就此消失。
“有缘的话我们会再见的。”她扬着一摸甜笑主动偎向赵骥的胸膛。小手在他胸前不定的游移。
瞒!如果这是挑逗,那么她成功了。然而赵骥还未及有任何动作,他的狮吼声已随之冲霄而起。
“不——”
她缓缓推开已被她点了胸前穴道而动弹不得的赵骥,慢慢往后退。
“不,你别走!”眼见她逐渐消失在山岗明渺的黑夜里,赵骥恼恨于自己无力阻止。“你知道我是非走不可的。”
“明晚三更我在这里等你!”他急喊着订下再见的约会,却没有把握她是否会再现身。
茵茵只是一退朝他甜柔的笑着,直到消失在黑暗中。
☆☆☆ ☆☆☆ ☆☆☆
天刚蒙蒙亮,司晨的公鸡啼叫声自远处传来。于巽君忍住笑站在门口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伸伸懒腰,一副睡得大好精神饱满的样子,睁着一只眼睛偷睨向赵骥的表情。
“赵公子,早!”还不知死活的朝他打了声招呼。
“早。”赵骥像只斗败的公鸡淡淡的回了他一句,瞧也不瞧他一眼便走回自己房间。
哈!心情不太好,遭人暗算了喔!
于巽君又溜回房,掩上门板暗自窃笑。
早膳桌上只有于巽君和洪钟两人,赵骥并没有下楼用膳。
用完早膳,洪钟便赶着出门安排昨儿个赵骥吩咐,替尹王府冤魂在十里坡超渡的法事。
而于巽君向店小二要了一份简单且可以消降火气的早膳,莲藕清粥、凉拌三革丝,再加冬瓜婉肉和莲子甜汤。
担心赵骥饿着了,端上楼到他房门口敲了门。敲了许久不见里头回应,她便直接推门入内。
“赵公子、我替你送早膳来了!”见赵骥和衣躺在床上盯着屋顶一动也不动,她急了!怯怯的走过去推推他,他仍无反应。
昨夜他被点的穴道应该无碍才对,可他怎么好像受伤极重的样子?难道点错位置,点到死穴了?
尹氏一族以武传家,尤以剑术名闻江湖。尹王爷、夫人和茵茵两个哥哥使的都是长剑。
只有茵茵不爱武剑,而喜欢弄墨。
茵茵的文采风华、学识过人;而武术方面除轻功和点穴两样防身绝技学得七八成足以防身,对其它武功却是一窍不通。
当日在尹王府差点被解不群那淫贼欺侮,靠的就是她的轻功和点穴的功夫,点得服装不整的色魔淫贼动弹不得,再喊人来个人赃俱获、不得狡赖。
可是她这两样防身绝技偶尔也会有失灵的。
会不会是昨天被他吻得神智不清,点错位置了?
见他动也不动,于巽君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先搁下吧。”好半晌他才出声。
“你身体不舒服吗?”听他终于开口说话,于巽君才稍稍宽心,但仍不敢大意的拉过他的手腕替他把脉。
“赵公子脉象平稳、气血顺畅,身体无恙。”于巽君松了一口气。
“于兄弟也会峻黄之术?”他颇意外的瞥了于巽君一眼,又恢复原来不动的姿势。
“只是略通医理,小病看得,大病可就没有把握了。”知道他一夜没睡,于巽君也不打扰他,拉床上的软被替他盖上就要走。“你只是虚火旺些无大碍的!睡一会儿吧,肚子饿了就吃些东西好吗?”
虽然于巽君尽力压低声调。体态也尽量学得男子气概些,可是那婆婆妈妈的说话方式还是不像个男人。
“于兄弟,你拿把椅子到床边坐下。”他拍拍床沿道。
于巽君不明白他想做什么,只得乖乖搬了张圆凳到床边坐下。
“你……可不可以多告诉我一些你表姐的事?”赵骥仍盯着屋顶,脑子里尽充满了茵茵的形貌。
他不想看于巽君的脸,就怕两人太像了,一时迷惑错认了人,那可就大大的失礼了。
“为什么突然问起她?”于巽君警觉的挺直腰望着他。
“唉!很多事你是不会明白的。”赵骥叹了一口气。他向来处事果决明快,从来不曾这么困扰。
又怎能承认自己爱上了只见一次面的女鬼?
于巽君没有再追问。既然赵骥对茵茵好奇,她也就开始认真的告诉他有关于茵茵的许多事。
无可否认的,茵茵是个极讨人喜爱的女子。尽管于巽君已经尽量将她叙述得淡然无奇,仍无法减低赵骥对她的渴慕。
一夜无眠的于巽君抵不住倦意、说着说着竟趴在床沿睡着了。
赵骥见他睡得熟,心下不忍,将他抱起平躺上床、自己则在他身边躺下,不久后也跟着沉沉睡去。
于巽君在历经多次劫难后本就缺乏安全感,习惯拥着草枕入眠。睡意朦胧中,她蜷缩着身子本能的往身边温暖安全的泉源依偎了去,而赵骥也本能的将她纳入羽翼中保护着。
这一觉睡到午后,于巽君才迷迷糊糊的醒来,闭着眼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意会发生了什么状况。
她慵懒的伸着葱白的柔美,轻轻触摸面前温暖结实的草枕、渐渐感觉事情不对劲,她愈摸愈用力也愈心慌,倏地睁开眼一看清事实,赶忙捂住自己嘴巴差点没有惊叫出声。
她的清白这么就毁了?
她烧烫了脸颊推开他下了床,赶紧的扶正帽子转过身,不敢面对与她同样愕然的赵骥。
幸好帽子设掉,否则露出她一头乌亮如云瀑的长发,她的身分一被拆穿可就糟了!
赵骥有一会儿的愕然,但也仅只有一会儿便无所谓的笑道:“大家都是男人,于兄弟不会介意吧?”
介意?她当然介意,而且还介意得很!
谁跟他大家都是男人了?
于巽君深吸了几口气整理情绪后,转回头面对赵骥。
“介意?我怎么会介意呢?”她皮笑肉不笑的耸耸肩故作轻松状的说。
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吻也让他给吻了,睡也让他给睡了,教她以后怎么做人哪!
“很好!于兄弟果然是光明磊落、心胸豁达!”赵骥赞赏的拍拍他纤弱的肩便开门出去。
于巽君苦着脸揉捏她差点没被他拍散的肩骨,咕哝了句:“鬼才是!”便回自己房间去。
其实赵骥在于巽君醒来前早就醒了。只是看着他纯真甜美的睡容让他又想起尹茵茵。
于巽君的容貌和身形与茵茵相似,拥着他的感觉就跟昨晚拥着茵茵的感觉一样美好。
他知道自己该早些放开他,可就是贪恋那份美好的感觉舍不得放手。
不过这种失误,赵骥也准许自己发生这么一次。于巽君是个谦和的君子,他可不允许自己再次冒犯。
他快步往城中办要事,同时惦着今晚三更与茵茵在十里坡山凹的约会。
她会来吗?
*** ☆☆☆ ☆☆☆
赵骥至城中办完事回到客栈已是二更天。即刻召来洪钟在他房中密商并交代一些事情后,便匆匆赶往十里坡赴约。
“茵茵——”一进山凹,赵骥便圈起手掌呼唤伊人名字,引得山凹回音阵阵。
他寻遍山凹各处和断魂崖上,就是见不到茵茵的鬼影。只有回儿在空中盘旋哀呜,似乎也因为找不到茵茵而焦急!
那一夜,茵茵没有来!
赵骥自三更等到天亮,一双深沉的眼盯着荒家立脚点那白天道士、和尚到此做法超渡所遗留祭把过后残乱的痕迹。脑中映着的是那日初见茵茵的影像,她的一颦一笑莫不牵动着他的心弦。
次夜、再次夜,接连几夜赵骥仍不死心的往山凹等她可是她始终未曾再现身。
直到他必须启程回京,离开扬州的前一夜,他又来到十里坡。
他站在断魂崖上一想到自己连日到崖底遍寻不着她的尸骨,怕是早已被野兽所吞噬,就教他揪心痛着。此次回京再下扬州更待何时?只怕从此见不到她徒留憾恨!
他入得山凹倚在那日躲藏的大石上等待。
一会儿回儿也飞了下来,乖乖跟在赵骥身旁。
这只大鹏果然通人性,几夜下来也认得他了!
他抚了抚鸟头,止不住内心万般惆怅。直到三更过后——
“赵公子。”
忽地,一阵轻柔的呼唤自黑暗中传来。
“茵茵?”赵骥站直身子望向声源,一颗心狂跳不止。往前跨得几步才见她娉婷的身子又是一身白色素衣装扮,正自黑暗中飘袂而来。
赵骥喜于几夜的守候终究没有落空。
“对不起!茵茵来晚了。”她螓首低垂的朝他福了福身子表示歉意。
晚?她来得岂止是晚了而已,而是让赵骥失落的空等她几天几夜,等得向来沉稳内敛的他几乎要失控。
赵骥向前扶起她,紧握着她的手不愿放开。
“公子一一”她仰起小脸望进他满含思念的深情眸子,揪了心的不知如何开口。
若不是他明天即将离开扬州、若不是不忍心辜负他执意见她的情意,尹茵茵该是已死去的鬼魂,该自此消失无踪,怎么可以再出现?
“为什么迟迟不肯现身见我?”赵骥压抑了几天的相思之情渐转为苛责,不由分说的将她拥入怀中,藉由身体的贴合来感受她的真实。
她温热的身子柔若无骨,还泛着令人痴迷的香气。这么真实、令人眷恋的女子,直教赵骥忘了她是鬼的事实。
“公子,请自重!”茵茵轻轻推开他,羞极了!皖首低垂,始终不敢抬头看他。
“你让我等得好苦!”赵骥以食指抬起她的脸,霸道的要她看着自己。“明天一早我便得回京,你再不现身岂不教我遗憾。”
她要他自重?他也想啊!只是执行上有些困难罢了!更何况他本非轻薄之徒,向来只有女人主动巴结讨好他,现她要他自重,倒教他啼笑皆非。
“我这不是来了吗?”她郝笑着避开他的碰触,走到回儿身旁轻抚它头上的羽毛。继之幽幽的说:“既然公子明日离此回京,茵茵诚挚的祝福公子一路顺风。”
“我倒有个想法。”赵骥打断她的话,修长的手指轻抚上她娇俏的脸庞。
茵茵深吸一口气、闭眼感受他的抚触、直到他说出他的想法,她才倏然清醒。
“跟我一起回京!”
“公子……你!”茵茵脸色一敛,走至土冢前收拾接连几日他雇人替她家人超渡、做法事时所留下的残乱。
他拉住她的纤纤素手、正色的说:“回京后我可请全国最好的法师为你超渡、为你……”
不等他把话说完,她便急着含泪打断他:“为我怎么样?又能怎么样?公子何必多费心思!茵茵早就不存于世,几次与公子会面也不过因缘巧合罢了。你放心的回京去吧,此后别过请公子不必再挂念!”
“茵茵!”赵骥只觉得心如刀割,而无法反驳她的话。
她说得没错。她死了!他为她做再多的法事,她也只是个鬼,人鬼殊途他又能如何?
如果他能早些时候认识她,而不是在她变成鬼的此时,那么茵茵的命运一定会有所转折,也不至于造成今日这种无法扭转的局面。
赵骥愈想愈不甘心也愈恨!
“你保重!”茵茵泪如泉涌的嘎哺着。她不想他这样的,可又无能为力改变事实。
赵骥拉近她,两人脉脉相视无言。
“你今晚陪我说说话,可好?”好半晌,赵骥认清了事实才沉痛的再开口。“也许过了今晚,你我永不得见。”
茵茵顺从的点点头,随他坐到一棵大树下,背靠着树干仰望满天繁星。
赵骥哪里知道那日跃下断魂崖的尹茵茵,就是即将随他进京的于巽君!
断魂崖深且险,若不是茵茵有着不弱的轻功,以崖壁突出的尖石和壁缝中生长的小树为助力做了缓冲,她早真成了断瑰崖底的冤魂。
在她大难不死被老王救起后,她就是重生的于巽君,又意外的穿上男装那一刻,从此于巽君便是个男人。
如此颠鸾倒凤、隐姓埋名就是希望能掩人耳目,无论如何,她也要想办法将解单父子勾结胡人,嫁祸给尹王府的密函送进京面圣、替她尹王府几百口任死的人命中冤。
就当尹茵茵死了吧!
国仇家恨重于儿女情长!
那一夜,就要永远消失的茵茵偎在赵骥怀中,陪他说了一整夜的话。
最后,赵骥又大意的被茵茵点了睡穴,茵茵才得以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