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有过许多女人,但从没有哪一个女人能如冷清夜这般让他悬心。
趁着处理公事的空档,卫宇衡和他的情妇通了个电话。
“在工作吗?”自从有了笔记型电脑后,冷清夜的写作情形常常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不管晨昏,只要有灵感时,她会不顾一切地冲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就打起字来。甚至有几次他在半夜醒来时,居然发现她没有乖乖躺在他身边,而是在书房工作。从那时起,他终于知道,写作对冷清夜而言,真的是相当重要的事。
“没有,白天我比较没有灵感。刚刚把屋子扫了一遍,等会儿可能出去走走。你今晚要回来吃饭吗?”问清楚卫宇衡回家的时间,她才能决定自己能在外头游荡多久。
“我还没试过你的手艺呢。”他突然兴起这个念头。
“我没告诉过你吗?我不会煮饭的。”因为排行老么的缘故,在家如果老妈不掌厨,绝对也是姊姊接手,家事通常是轮不到她的。她会的,顶多是擦擦橱柜、抹抹地而已。
卫宇衡怔愣了下,“方才你不是问我回不回来吃饭?”
“没错啊,如果你要回来吃的话,我可以先叫外卖。”她语调轻快的道。
卫宇衡摇摇头,决定弃守城池。“不了。还是你等我回去后,我们再找家餐厅吃吧。”
“听你的。”她很快地挂上电话。
纵使没有特别的话题,只要和冷清夜说上一段话,卫宇衡的心情就会很好;他原先希望能拥有一段轻松而无负担的关系,而她轻易地完成了他的希望。
卫宇衡不否认自己是个贪欢的情人;对于冷清夜,他自认了解她,也对她索求心灵上的契合,而由此引发对她身体的迷恋,更是强烈得令他感到不可思议。
放下手中的公文,卫宇衡居然有股冲动,想马上回家,回到有冷清夜在的地方,看她的笑颜,和她继续谈话……他摇摇头甩去脑海中的遐想,自嘲的想:这样算不算玩“物”丧志?
☆ ☆ ☆
没了经济的压力,生活是变得轻松许多,可是少了一股动力鞭策自己前进也是事实。
冷清夜蹲坐在诚品的一角翻书,这几天,她就是缩在这里看书打发时间的。
手机响起时,她正看书看得入迷,抬首发现所有人的目光皆投射在自己身上,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手机响了。
“喂?”她把书放回书柜,并举步往外走,以免打扰别人看书。
“怎么搬家了也不说一声?打了几通电话去都没人接,害我们担心得要命。”是大姊冷清华来电。
“抱歉。因为是借住在别人家里,有一点不方便,所以没想到要说。”这话称不上是谎言,她的的确确住在卫宇衡的屋子里。
“这太扯了,你忘了你还有亲人吗?告知亲人是最基本的义务吧!要问你的联络方式,居然还得打到出版杜去询问!”
“你的工作情形如何?”为求自保,冷清夜转移话题。
“你怎么知道我又开始工作了?”冷清华怀疑地问。
冷清夜轻敲自己一词;笨蛋,不打自招。
“猜的啰!你不是嫌弃当‘米虫’吗?算算你失业有一段日子了,应该也找到适合的工作,不可能赋闲在家的。”
“没错!不过我不是找到新工作,而是旧公司以更优渥的条件请我回去,冷清尧也是如此呢。”冷清华开心地说。
“哦?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事?随便把人给辞了,又用高薪请人回去,这老板是不是脑筋有问题啊?”
“很玄吧!我和冷清尧也觉得怪怪的:但后来想到在公司毕竟也待了不短的时间,回去后不用重新面对人事问题,所以还是回去啰。”
“那就恭喜你和大哥了。”
“谢谢。”
“你打电话来就为了听我一句恭喜吗?”冷清夜无聊地走到马路中间的树荫步道漫步。
“当然不。有没有空回来一趟?”
“回台中?不要,光是坐车就整死我了。”还没问原因,冷清夜就先拒绝。
“太狠了吧!你也有半年多没回来了;要不是妈念得紧,爸都要登报作废你这个女儿了。”
“那就作废吧,以后都不用坐长途车赶回家,想到就很棒。”
“你好像愈来愈对了。”冷清华的声音有点山雨欲来的味道。
“开玩笑的,这个星期就回去。”冷清夜立刻声明,她相当清楚惹怒姊姊的下场。
“算你聪明。别让大家久等了。”
“我知道了。”
☆ ☆ ☆
“回台中?”卫宇衡望向他的女人。
“上有爹娘,总该回去尽尽孝道。”冷清夜将剥好的橘瓣塞进他嘴里。对于回台中的事,她其实有点惶恐;身分的转变,让她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准备待几天?”他希望她能早点回来陪他。
“没个准儿,看我爸妈几时放人。”
“不会一去不回吧?”他烟眉。
她耸耸肩,“应该不至于那么惨,我会尽可能说服他们。”
“我送你回去如何?”他地想看看她的家人。
“你疯了?不怕被扁的话尽管来吧。”她都已经在烦恼能不能保住“卖身”
的秘密了,他居然还想来搅局。
“就谎称我是你的男朋友。”
“带回家的男朋友?”她摇摇头。“老一辈的会以为咱们要进礼堂呢,你别陷害我了。”
他眉心紧锁,还是舍不得放她离开。
冷清夜拿了纸巾拭拭卫宇衡的嘴角;此刻他倚躺在沙发上,而她坐在他怀里,如果布景变成阿拉伯后宫的话,那就像帝王在拥揽后妃了。冷清夜不由得为自己的想像笑了出来。
“什么时候出发?”帝王开口问。
“明早九点。”她恭顺地回答。
“我送你到车站吧。”
她轻笑出声,“天啊,你的表现好像无尾熊,而我则成了尤加利树。”
“紧抱着不放吗?”他也笑了。
“你说呢?”她睇他一眼。
“那就抱得更紧一点吧!”他低头啃咬她的肩头。
☆ ☆ ☆
还是台中好。
吃过早餐之后,冷清夜就骑着脚踏车四处闲逛。台中的马路很宽,比起台北拥挤的大楼,她还是喜爱台中这样的环境。不过不能否认的是,台北的资讯流通较快,要查资料比较方便。
回来五天了,她没在家人面前露出一丁点的破绽,所有人都以为她仍是那个乖乖写作的小说家。除此之外,她不管卫宇衡的吩咐,连手机都没带回来——和他联系得太勤,一样会有泄底的可能性啊。
和煦的微风吹扬她的长发,冷清夜轻笑着骑车回家,心情愉快得只差没有哼哼歌来助兴了。
将买好的鸡蛋取下,正要进门的她被隔壁的邻居喊住了。
“清夜,什么时候回来的?”憨厚的笑容相当熟来亲切,那是大她三岁的陆威海。
“回来第五天了,今天才遇到你。”冷清夜笑了笑,对他挥挥手就进了家“蛋买回来了吗?”冷母从厨房采出头,冷清夜立刻将手中那袋鸡蛋送到母亲面前。
这会儿其他家人都出门上班了,只余她一个小女儿陪着母亲。
看着母亲俐落地准备煮饭的材料,冷清夜有一搭没一搭地陪在一旁聊天。
“这次回来就不要再上去了啦!你爸爸那边我有跟他说,他再赶你离开的话,我就要他好看。”冷母叨念着。
冷清夜点点头,却不给予承诺。
冷母又继续道:“要写书,在台中也可以写嘛,没必要跑那么远对不对?你爸爸表面上没说,其实还是很担心你。”
“我过得很好啊,既没变瘦,也没有不开心。而且到远一点的地方,才不会想要依赖家里嘛。”冷清夜笑容淡淡的,一股委屈涌上心头,而罪魁祸首就是那个花钱买下她的男人。
冷母瞟了她一眼,“依赖家里有什么不对?你们三个小孩都是这样,长大了就成天往外跑,留下我一个老太婆在家没人理。”冷母的脸上露出一抹哀伤。
“妈!”冷清夜连忙上前揽住母亲的肩头。
就是怕母亲来这一招,他们三个小孩才会尽可能的往外跑。
冷母拉着她坐在餐桌旁,“其实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找个婆家了。”
看吧,这就是她最害怕面临的。老一辈的人似乎都知道怎么激起子女的愧疚感,再以此逼人去做不愿意的事,恐怖得要命。
冷母继续唠叨着,“像隔壁的阿海就不错啊,从小就很疼你。我打听过了,人家似乎也对你有意思……不如晚上我找阿海过来吃顿饭好了。”
冷清夜翻翻白眼;完了,待不下去了。她原想回来住上半个月的,这会儿根本是痴人说梦。
她敢肯定再多住个几天,可能连怎么被母亲卖掉的都不知道;怪不得冷清尧、冷清华也整天念着想搬出去住。
☆ ☆ ☆
提着台中名产回到台北的当晚,只不过一个星期没见,卫宇衡却似初次结合一样,渴求的程度吓了她一大跳;不知道能不能用“小别胜新婚”这句话来形容他们之间的状况?
“你会害我三天下不了床。”冷清夜抱怨。
他的大手仍在她裸背上缓慢游移,温柔的抚触同时让他俩满足地喟叹一声。
“谁教你这么过分,回家一个星期都没有和我联络,想到就该打。”他轻拍她的臀部一词。
“就当放假不行吗?有哪个员工会在休假时,还拚命打电话回公司的?自虐啊!”她啃咬他的手指。
他回啃她的眉头,显然不赞同她的言论。
“好痛!”她低喊,挣扎着自他身下爬开。
“你这身肌肤还真是不中用,细细软软的,经不起疼惜。”
“你确定这是疼惜?”她起身下床,随意披了件晨褛蔽体。
他侧躺着欣赏她的背影,“只不过是种调情的手段,你太没见识了。”
“难不成你还期望我经验丰富、开放大胆?”她睨他一眼,“找错对象了吧!”
“无妨,咱们有得是时间教学相长。”他微笑地朝她伸手,显然对她期望很高。
“我该准备束修以感谢你的指导吗?”她问,接着倾身吻住他。
☆ ☆ ☆
某一天吃过晚饭后,冷清夜和卫宇衡一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冷清夜很无聊地翻出他的皮夹,跟着把里头的证件看了一遍。
“未婚?真好。”她说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他轻抚她的长发。
“知道自己不是破坏别人婚姻的第三者,我的罪恶感可以降低一点。”
“就算我结了婚,你也不会是造成我婚姻破裂的凶手。”
“为什么?我不够格吗?”
“不是。我未必能娶自己心爱的女人,而目前我找到了你,断然不可能再为别的女人心动。”这是他的真心话。
“好像电影中的情人告白。”她笑道,不怎么把他的话当真。
突然,她翻到一张少女的照片,气质和她有几分相似。
“这是……”
“读高中时,初恋的女生。”他扳过她的脸面向他,“你跟她有一点像,那干净舒服的气质我很喜欢。”
“我是替代品吗?”
他笑了。“不。认识久了才发现你们不同的地方。她有些柔弱,而你强悍多了。”
“真可惜不能达到她的标准。你要退货吗?”她扬扬眉。
“放开你?也许永远都不可能了。”他低叹,双手拥紧她。“你不需要像她,她已经是过去式了,而你,才是目前我最在乎的。”
“既然已经是过去式,照片还放在皮夹里?”她不怎么相信。
“可以改放你的。”他笑道。
“我不喜欢照相,没有什么照片可以让你放哦。”她也不太想把自己的照片给他,他们之间明明就不是那种关系。
“真可惜。”说着,他抽掉皮夹里的照片扔掉。
“没必要扔吧。”她拾了回来,重新放回他的皮夹内。
“你不吃醋?”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她摇头。
“我宁愿你对我的占有欲强烈一点。”他有点不高兴。
她立刻把皮夹内的照片抽出撕个粉碎。“这样如何?”
“好多了。”他大笑不已。
这就是他们相处的模式,聊天、吃饭、上床。同居的生活虽然不算趣味十足,可是自有其耐人寻味的地方。
“有点想把你要回家……”他又开始毛手毛脚。
“开玩笑!”她这类的期望早就被他毁掉了。
“你不期望婚姻?”
“我们这样有差别吗?”在他以“买卖”的方式要了她之后,再来谈论婚姻就显得亵渎了。
“还是有的。”他大手抚上她的胸。“和你在一起很轻松,如果再生几个小萝卜头一定更有趣。”
她却蹙起了眉,“我不喜欢小孩。”
“可以由我来带。”他真的这么想。
“不成!光是看到孩子我就头痛,你别想我会替你生小孩。”她推开他的抚触。
“说不定已经有了。”他留恋地望向她的小腹。
“不可能。我有按时吃药。”
“你偏要打碎我的梦想吗?”他瞪她。
“不可能的事还是不要让你有梦想比较好。”她起身为他倒了杯绿茶。
“真狠心。”
“是你太奢求了。”她笑着把茶杯递给他。
不该谈到这么深入的话题的。冷清夜暗自叹息;她的身体或许属于卫宇衡,灵魂却无法相信他。
这是保护自己最好的方法;基本上,她不愿意委屈自己到连心都拿出来贩卖。
卫宇衡突然将她打横抱起往卧房走,意图不言而喻。
“现在才九点多……”冷清夜吓了一跳,双手直觉地揽住他的颈项以防自己摔落。
“这表示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满足彼此。”他笑着吻住她的小嘴,关上房门阻绝了其余的对话。
☆ ☆ ☆
因为自己的“身分”,冷清夜特地跑到书店翻找许多关于“情妇”的书籍阅读。
她一直不能接受自己的身分,所以她想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说不定她能从书里找到一些平衡心态的方法。
可惜,她找不到。
每个人的际遇不同,她找不到可以遵循的模式,就连许多描写情妇生活的言情小说,也没能给她一个正确答案。
看多了关于“情妇”的著作,她只知道一件事如果按照小说里的情节安排,她应该要逐渐爱上卫宇衡才对。
她承认和他在一起不算是件太糟糕的事;在生活上,卫宇衡很尊重她,而除去床上的结合,她承认,和他相处如同和朋友一样轻松愉悦。
可是下意识里,她不容许自己爱上他。
也因此,她会在想起两人的关系时,兴起不舒服的感觉和沮丧。
相反的,卫宇衡就没有冷清夜这般挣扎。白日繁忙的公事让他无从了解冷清夜的心情起伏,而共处时,他则忙着沉溺在她温暖的怀抱里,和她厮磨纠缠。
他以为这样就够了,比起一般的夫妻情侣,谁能如他和冷清夜相处得这般融洽?她窝心地不会拿杂事来烦他,这证明他的眼光精确,不是吗?
他全然没发现,这一切全是冷清夜的安排。
她不让他靠近她的内心世界,只要话题一超过安全范围,她只消一个亲吻或拥抱,就能让卫宇衡立即对她兴起欲望,然后谈话的场所就从客厅移转到卧房,从说变成做。
这样的生活当然不算正常。
冷清夜知道得一清二楚,她竭力忍住心头不时冒起的道德压力,害怕在未来的某一天,情绪会因长久的压抑而不受控制的爆发出来。
只希望到时候卫宇衡已经对她心生倦怠,他能放开她,还她自由……
坐在书店的角落,冷清夜叹息地放下手中的闲书。时值星期六下午,整个书店充斥不少学生的身影,几句交谈流进她的耳里。
“喂,你看,又有人写情妇的故事了ㄝ。”一名高中女学生拿着小说道。
“说真的,看了这么多结局完美的故事,我也好想‘卖了’自己喔。”另一名女学生满脸羡慕的说。
待两名少女走远,原本立在一旁的成熟女性就发出不认同的话语“真是,这种话也说得出来,不晓得父母怎么教的。”
另一名上班族女性回了话,“别这么说嘛,现在是个拜金的年代,她们会出这种话也没什么稀奇的。”
“这很扯啊!不尊重自己,也该尊重别人吧,连身体都拿来买卖,这不是太不入流了?”
“小孩子嘛,说说而已,又不一定会做。”
“那可不一定,现在的人道德感愈来愈低落。我最讨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自己犯贱也就算了,还带坏社会风气,真是不可原谅。”
冷清夜将书本放回书柜,原本的好心情已经荡然无存。尽管明白别人不是在攻击她,但心虚的感觉却不断地浮上来。
对于这样的买卖关系,她还能忍耐多久?
☆ ☆ ☆
不想让方才听见的批评影响心情,回到与卫宇衡同居的屋子后,冷清夜拿了块抹布开始抹地;这是她平静思绪的方法。
卫宇衡一进门,入眼的就是这美妙的景象。
短短的苏格兰裙掩不住太多春光,而跪伏在地上抹地的冷清夜正好有双引人遐思的修长美腿,从背后看来,有哪个男人会不心动才有鬼。
“真性感。”他出声称赞。
冷清夜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家伙说要到英国视察业务,预计会待上半个月的,算算时间,也才过了十天而已。
“赶着回来看你。”他笑着走向情人。
“我宁愿你不要这么热情。”她咕哝着。
“少废话了,要不要陪我?”他笑着拉起她的身子。
“做什么?”除了星期假日外,她不习惯在大白天和他共处。
“你说呢?”他带着她往卧室走去。
“我饿了,一起吃个饭吧。”知道他的意图,她转身往大门走。
“先满足我,待会儿再请你吃大餐。”他笑着搂回她的身子。
“你很讨厌ㄝ!”她还在挣扎;老是被他制得死死的,感觉真不好。
“保证等会儿你就会改变这个想法了。”他大手甩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