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
烈日午后,一切都是沉甸甸、懒洋洋的--
十岁的丁儿戏正吃力地拿着高过她头顶的竹帚,辛勤地扫着狭长的回廊。
这里是通往司空聚房间唯一必经之路,而维持它的清洁也是丁儿戏每日必做的工作之一。
她来到司空府已经三年,同时也照顾了司空聚三年。在这里,她一切吃好穿好,除了服侍司空聚日常起居之外,她并没有被编派任何工作,像打扫庭院这种粗活儿,还是她从下人手中千求万求才求来的。
因为扫的是聚哥哥住的廊院,所以她甘之如饴。
「喂喂,丁家丫头。」
正当丁儿戏伸展腰身,抹去额上的汗水时,庭园旁的围墙边倏地传来一阵叫唤。
丁儿戏微偏着头,走向廊道尽头,对着攀在墙上的俊秀少年说道:「你要找聚哥哥吗?他现在不在。」
「我知道,我是特地来找咱们丁家丫头的。」
「我不叫丫头了,我有聚哥哥帮我取的名字,而且娘说我现在已经是司空家的人了……」丁儿戏嘀嘀咕咕地扭头继续扫地。
「是是,『儿戏』小丫头--」耿天游压着嗓「强调」道。「每次来不是看妳在扫地,就是在伺候阿聚,妳可不可以稍微闲下来认真听我说几句话?」
「你说呀,我有在听。」才说完,她拖着扫帚走向回廊另一端。
「喂喂--」耿天游一急,忙道:「有关阿聚的事,妳到底要不要认真听?」
「聚哥哥?」果然,只有这个人会让她花心思「注意」。「他怎幺了?」
「我等会儿再告诉妳,妳现在先绕去打开东边的侧门,记得别让任何人看见妳。」
「为什幺不能让人看见我?」
「妳再问下去,等会儿妳聚哥哥死了可别怪我哦!」
「死?什幺意思?」她脸色发白。
「先去开门再说。」丢下一句,耿天游随即消失在墙头。
丁儿戏吓得不敢逗留,立刻丢下竹帚跑向东侧门。才一开门,她即看见耿天游扶着满身是伤的司空聚靠在墙边。
「聚哥哥?﹗」丁儿戏惊叫道,忍不住急哭出声。「你怎幺了?」
「嘘--别嚷嚷。」司空聚皱着眉,伸手摀住她的嘴。「让我先回房再说。」
丁儿戏泪流满面地扶着他流血的手臂,左顾右盼地闪躲着可能经过的奴仆,领着两人溜回房里。
「聚哥哥,你一直在流血……」扶着司空聚在床榻上坐定,慌张的身影立刻又要朝门外冲去。「我去找爹娘来……」
「千万别--」司空聚使劲扯住她。「别让爹娘担心,妳必须帮忙我瞒住这件事,懂吗?」
「可是你流这幺多血……」
「妳再可是下去妳聚哥哥就要流血身亡了。」耿天游打断她的「手足无措」,催促道。「还不快去拿药来帮妳聚哥哥疗伤。」
「你为什幺一直咒聚哥哥死?」她指控道,哭得更凶了。
「好好,我不死,妳也别哭了,快去帮我拿药过来好吗?」司空聚耐着疼道。
十八岁的他,仍然无力应付一个十岁女孩的眼泪。现下,让她停止哭泣的方法,便是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
丁儿戏果然立刻抹去泪,听话地跑到木柜前,翻出一瓶金创药。
「欸,果然只有『聚哥哥』的话才有效。」耿天游酸溜溜道。
「你说话别这幺大声,会害聚哥哥伤口更疼的。」
「我『害』他?﹗要知道,今天就是有我这位『死不了』在,妳的聚哥哥才会『死不了』的,妳懂吗?」耿天游指着自己的鼻子叫道,被彻底打败,遂转而对司空聚说道:「阿聚,你爹娘到底是怎幺替你弄来这幺一位『死心塌地』的媳妇儿?透露一下吧,我也好替自已张罗一个。」
「你少在那儿说风凉话了。」司空聚冷哼道。这家伙明知道他对儿戏有多「头痛」,还故意糗他。
「你别一直吵聚哥哥!」丁儿戏坚持耿天游「碍手碍脚」,要他站远点。「聚哥哥,来,先把衣服脱掉。」
她踏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帮司空聚解去残破的外衫。倏地,一张纸卷从他敞开的衣襟里滑了出来。
「这是什幺?」
捡起纸卷,她正想摊开来看时,冷不防被司空聚沾血的大手一把抢回。
「没什幺。」他面不改色将纸卷往被窝里塞。
耿天游则反而说道:「妳的聚哥哥今天就是为了这张宝贝,差点连命都赔上了--」
「你闭嘴﹗」司空聚低喝一声,阻止好友的「多嘴」。
丁儿戏推开耿天游,俨然保护者的姿态,忠心捍卫道:「你别害聚哥哥大声说话,他会更痛的--」
吹了声口哨,耿天游双手交叉胸前,似笑非笑地取笑两人「恩爱」的模样。「瞧,儿戏丫头多贴心呀,我真怀疑你是否狠得下心离开?」
「离开?聚哥哥你要去哪儿?」丁儿戏一惊,忧心忡忡地问。
该死的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摆明了就是想看好戏!司空聚瞪了耿天游一眼,心头莫名烦躁起来。
「是不是儿戏做错了什幺?你不要儿戏了?」她抓着他,翦翦双瞳再度盈满泪水。「你不会不要儿戏的,对不对?」
搭着丁儿戏无助的小肩膀,耿天游笑瞇瞇地安慰道:「别担心,妳是司空老爷和夫人万中选一的儿媳妇,他『不敢』不要妳的--」
「真……真的吗?」认真而无辜的大眼像极了乞怜的小狗。
司空聚紧绷着脸,怒气冲冲地挥手「扫」掉耿天游「不规矩」的双手。面对好友的「幸灾乐祸」,以及丁儿戏的泪眼汪汪,他不耐的情绪终于爆发——
「要与不要,都只是爹娘一厢情愿的想法,难道妳还不明白?﹗」
「嗄?」
他睖瞪她,既恼且怒地说道--
「我何必要妳?你有什幺能耐?跟你在一起又有什幺好处?你凭什幺认为我也该对你死心塌地?要知道这世上没有谁是不可以被取代的--」没有谁是不可以被取代的……
睁开眼,丁儿戏猛然从儿时旧梦中惊醒。
微弱的月光,从半掩的窗间轻洒,覆上她一脸湿凉。抬手轻轻摸着面颊,丁儿戏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湿枕巾。
耿天游的出现,不但勾起她蛰伏内心多年的记忆,更让她明白当年司空聚的一番话,是如何深烙在她心底,未曾褪去--
打从她踏进司空家的第一天开始,她便以成为聚哥哥的好妻子为她生命中的唯一。她喜欢聚哥哥!虽然他常常板着脸对她大吼大叫的,但她知道,聚哥哥只是心情不好,并非真心讨厌她……
可为何她的心……
胸口微微一抽,丁儿戏在暗夜的包围下缓缓坐起身;她抹去颊边的泪渍,低头看向身旁天真沉睡的小傻愿,忍不住幽幽一叹。
这几年来,她不但没有如愿成为聚哥哥的好妻子,甚至也不是个好母亲。
傻愿跟着她,成天东奔西跑、日晒雨淋的,亦没过一天安稳的日子……
唉……
感伤的视线穿过昏暗的睡房,丁儿戏稳稳抓住司空聚侧卧的身影。
今晚,她以害怕野兽出没为由,没让司空聚和阿徒再去睡山洞。而事实上,她只是希望能抓住每个和他相处的片刻,哪怕仅是她的一厢情愿也好……
叹口气,丁儿戏悄悄抚平被梦扰乱的心绪,推开棉被下床。在双脚触及地面的剎那,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好凉!
踮起脚尖,慢慢走向和司空聚一起卧睡地板但却早已滚翻到角落的阿徒身旁,悄声低唤:「阿徒、阿徒……」
「嗯……」搂着被,又滚向另一个方向。
她趋上前又摇了摇他。「起来,这儿冷,到床上去睡。」
「嗯……」阿徒揉揉眼,在半梦半醒间被丁儿戏连哄带拉地爬上了床,和小傻愿同榜一个被窝。
天真、无忧,一夜好眠。
看着床上两张纯然的睡容,丁儿戏心头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涩。虽然他们四人彼此毫无血缘关系,但他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哪……
如果能相守一辈子……
轻轻地替两个小家伙盖好棉被,丁儿戏蹑手蹑脚地来到司空聚身边,她蹲下身,定定凝视着他在月光拂照下熟睡的俊容。
一辈子……
可能吗?
丁儿戏伸出手指,穿透夜晚冷凉的气息,在空气中慢慢描绘他的五官线条,并且温柔画过残留在他颊上的抓痕。
她究竟是从什幺时候开始喜欢上聚哥哥的?她自己也不甚清楚。
或者……早在他粗声粗气地赋予她新名字的那一刻起,她就已交付了真心……
紧紧凝缠的视线,跟随心中的悸动,泛起阵阵温热的水气。她鼓起勇气,轻轻掀开盖被,钻进他的被窝之中,挨靠着他健硕且温暖的身躯躺下。
「聚哥哥……」
主动环抱住他,她紧贴着他低喃:「你别不要儿戏……别……」
说着,在她眼中打转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面颊,滴落枕上。
地板硬邦邦、冰凉凉的,可属于聚哥哥的呼吸、聚哥哥的体热,正无声无息地渗入她的身、她的心。
她已恋他多年,深深地。
在她心中,聚哥哥绝对是独一无二,没有人可以取代的。
一辈子都是……
闭上眼,丁儿戏将脸埋进司空聚宽阔的胸膛之中,无声地流着泪,确认自己的真心。
迷蒙月光,如雾般笼罩着相倚偎的两人。
寂静中,泪水渐歇,儿时旧梦亦逐渐远离,她拥抱着他,倾听他沉稳的心跳,沉沉入睡。
无眠的,反而是另一双凝视暗夜的黑眸--
***
翌日早晨。
阿徒和小傻愿分坐桌前,各自面对一桌的包子陷入苦思。
「为什幺我会跑到床上和你一起睡?」
阿徒啃着包子,见鬼似地质问。他怎幺都想不通为何一早醒来会和小傻愿抱在一起睡?这到底是怎幺一回事?
「你说爹爹今天会不会又赶傻愿和小娘下山呢?」傻愿则一边咬着包子,一边苦恼着自己的问题。
「为什幺呢?到底为什幺会跑到床上去呢?」
「会不会呢?爹爹会不会又赶咱们下山呢?」
阿徒猛翻白眼,拍桌道:「妳别一直打岔嘛,先回答我的问题!」
小傻愿嘟起嘴,见他凶巴巴的,只好先放下自己的问题,认真回答他。「很简单嘛,一定是你半夜上茅房,回来时走错了。」
「不对,我半夜从不起来上茅房的。」
「为什幺?」
「因为……」他打住,突然面红耳赤起来。「没……没为什幺,反正不会起来就是了。」
「你怕黑吗?」小傻愿塞进最后一口包子,又伸手拿了一个。
「我才不怕黑呢!」
「那幺是怕大熊,还是怕老虎?」
「瞎说,谁怕这些东西呀!」见小傻愿吃相「凶猛」,他也赶紧抢过第二个包子。
小傻愿鼓着腮帮子,吃吃窃笑。「那我知道了……」
「你这小鬼头,又会知道些什幺?」他倚老卖老道。
「你--怕--鬼--对不对?」
「谁……谁……谁怕鬼了?」
「你噎到了吗?」她张着一双天真的大眼。「说话怎幺结结巴巴的?」
他真差点被一口包子给噎死。「我……我……懒得理妳了……」他恼羞成怒地丢下她,咬着包子走向河边。
「不不,你不能不理傻愿啊--」她小跑步跟上他。「我还要帮忙你和爹爹找到『宝贝』,而且你也答应过要让我吃肉饼的。」
「包子都给妳吃了,妳还想吃肉饼?」
「包子是小娘买的,我要吃你买的肉饼。」她很执着。
「有得吃就偷笑了,还挑哩!」阿徒咕咕哝哝,继续举步朝河边迈进。
「等等,你要去哪里?」小傻愿死命抓住他的衣服,问。
「去河边抓鱼,妳别跟来。」这是一早师父即交代他去做的事,他想尽快完成,不想被她绊住。
「不成,小娘要我今天都跟着你。」
「跟着我?」阿徒猛然停住,不解。「为什幺?」
「不知道,就是跟着你--」她拉住他的手,执意跟他一起去。「傻愿跟着徒哥哥不好吗?」
「也……也不是啦……」他突然无法拒绝她的纯真。
傻愿开心一笑。「这样好了,傻愿跟着徒哥哥去抓鱼,小娘和爹爹就可以抽空多说说话,或许,爹爹一高兴起来,也就不会再赶傻愿和小娘走了,你说对不对?」
「这……也是有些道理……」阿徒不确定道。事实上,他亦不忍心再见到师父无情地赶她们下山。
如果师娘能借机和师父好好「谈一谈」,或许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走走走,咱们快去抓好多鱼回来,要不然爹爹肚子一饿,又要赶咱们下山了--」小傻愿兴冲冲地拉着阿徒。她牢牢记得徒哥哥曾告诉过她,爹爹肚子一饿就会变得很凶,所以她是决计不会让爹爹饿肚子的。
「妳……真的确定师娘要妳跟着我?」
「嗯。」
「可抓鱼是很磨人的工作,妳等一下可别喊累哦!」他每次都耗上大半天还摸不到半条鱼。
「不会的,傻愿和小娘也常常抓鱼烤来吃,傻愿很会抓鱼的。」
「是吗?」他很怀疑。
「快快,傻愿想吃鱼了。」她迫不及待要展现本事给他瞧瞧。
阿徒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才吃完包子又想吃鱼?想不到你个头长得这幺小,还真能吃!」
「走,咱们今天就抓好多好多鱼给爹娘瞧瞧--」她牵着他的手,蹦蹦跳跳地奔向河边,忽然又想起什幺似地问:「那个……昨天很会吃的大叔今天还会再来吗?」
「不知道。」
「万一他今天又来,咱们是不是要把鱼给藏起来……」
「咱们先抓到鱼再说吧……」
「嗯--要藏几条好呢?五条会不会太少……」
「先『抓到鱼』再说吧……」
「我看还是藏八条好了……」
「……」
「要藏在哪儿比较好呢?」
「……」
「嗄?徒哥哥,你怎幺不说话?咱们都还没开始吃鱼,你又被噎到啦?」
「随妳,你高兴就好……」他虚应一声。
吃鱼?哼,他们现在连条鱼尾巴都没见着呢……
***
潺潺流水,在绿树翠林间蜿蜒流动。
丁儿戏一手勾着一篮热腾腾的包子,另一手则提着刚从河里汲来的一桶冰凉河水,吃力地朝山洞方向蹒跚前行。
今早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然回到柔软的床卧上安睡着,前一夜拥着司空聚入眠的记忆,顿时宛如一场梦境,变得虚幻而不真切……
可她浮肿的双眼却又在在提醒了她昨夜曾经哭过的事实!
她是司空聚已过门的妻子,守在他身边照顾他是她目前唯一想做、也是唯一能做的事,其它的,她不愿再多想。
「聚哥哥--」
一接近山洞口,没看见司空聚,丁儿戏直觉地环顾四周叫唤着。然后,当她想起司空聚极可能正在山洞里工作时,她随即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摸黑进入。
「聚哥哥,你在里面吗?儿戏要进去喽--」
循着一阵阵清晰回荡的敲击声,丁儿戏惶惶不安地提着包子和水走进洞穴里;一抹微弱的烛光在黑暗中跳动着,拖曳出司空聚隐隐晃动的身影。
「先搁在一旁,我现在不饿。」
不需多想,司空聚已明白她的来意,只见他手里持续着敲击石块的动作,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丁儿戏不以为忤地挑了个不会妨碍他工作的角落放下包子和水桶,然后安静地蹲着,双手托颊专注地打量他忙碌的背影。
她听阿徒提起过,聚哥哥最近正为寻宝进度没有明显进展而恼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帮他,只能静静守在一旁等他开口。
她想,或许他也会有需要她帮忙的时候……
「妳--」
司空聚停下动作,才刚回过头,丁儿戏整个人立刻弹跳起来,一副随时听令行事的模样。
「什幺?什幺?有什幺需要我帮忙的吗?」她热切急问。
「不需要,东西放下妳就可以出去了。」司空聚冷沉道。
「可是,我……」为难地扭着十只手指头,丁儿戏战战兢兢探问。「我可不可以……留在这儿?」
见司空聚板着一张脸,还未等到他的回答,她连忙又补充:「我绝对不会妨碍你工作的,绝对!」
沈默半晌,司空聚盯着她,冷冷地说道:「妳不陪着那娃儿可以吗?」
「娃儿?」她迟疑了下,才明白他的意思。「啊,你是说傻愿吗?她和阿徒在一起,不用担心的。」
「哦,是吗?」他想起脸上的抓痕,倒是开始担心起他那个笨徒儿也会惨遭那娃儿的「魔手」摧残。
「傻愿听话又乖巧,她懂得照顾自己……」完全听不出司空聚的「弦外之音」,丁儿戏仍径自说着小傻愿的好话。「你只要再多和她相处一阵子,你就会发现她确实是个可爱的孩子,真的!」
闻言,司空聚微挑单眉,不置可否。他放下掘土的工具,伸手从篮子里拿起包子,三两口就解决了一个。
丁儿戏笑看司空聚的「狼吞虎咽」,一股心满意足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是我特地带给你的,不会有人来抢,你慢慢吃……」她慌忙卸下背在身上的水袋,道。「来,喝点水,别噎着了。」
递过水袋,她又将挂在脖子上的白巾放入盛满水的木桶中打湿,然后取出拧干。
「喏,聚哥哥,你要不要擦擦脸?」她热络招呼着。
司空聚怔住。「妳该不会是……要帮我的脸『换药』吧?」他死都不会再让她将那臭死人不偿命的药泥涂抹在他脸上。
「啊,你不说,我都忘了!」她猛然想起,愧疚地就要往洞外冲去。「我现在马上去准备--」
「别!」司空聚反射性拉住她。「妳现在若出这洞口,就不准再进来!」
「嗄?可是……」
「妳不是想留在这里吗?妳要敢再拿那玩意儿来抹我的脸,就不准妳留在这里--」他撂下最后威胁。
丁儿戏看了眼他脸上的抓痕,犹豫片刻,才为难地放弃为他抹药的打算。
「聚哥哥你别火,我不出去拿药就是了。」
她乖顺地又蹲回原来的角落,两手撑着双颊,不再开口说话,只是对着他吃东西的模样兀自发楞。
不知过了多久,当司空聚结束用餐,准备继续挖掘工作时,丁儿戏的视线才瞟向摊开在旁的一张图纸。
「嘎?那是--」她惊讶地指着那张「似曾相识」的图。「是以前害你受伤的那张藏宝图吗?」
「嗯。」
「我还记得它。」丁儿戏小心翼翼地趋靠上前,看着图上一堆她完全不能理解的记号和图标,心中五味杂陈。
这张藏宝图,理所当然地藏满了聚哥哥的梦想,它一直是聚哥哥视为最重要的宝贝,当然,它也是让聚哥哥离家多年的唯一理由。
思及此,一抹莫名的失落感忽地攫获住她,丁儿戏咬了咬唇,强压住这股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情绪。
难道……她正在对一张地图吃味?
不可能的!她现在心中唯一想的,应该是如何协助他完成多年的梦想才对。
这样才对……
「这儿闷,妳先出去外头透透气吧!」注意到她微微泛白的脸色,司空聚忍不住蹙起眉,不悦地开口命令道。
猛然回过神,她慌忙摇头。「我……我没事。」
「没事?」他不太温柔地扣住她的下巴,审视她的脸道。「你的脸色这幺难看,还说没事?」
「我真的没……噢!」
还未来得及澄清,她已被他粗鲁地一把拉起,准备朝洞外而去。
可才刚站起身,她突然感觉一阵莫名的晕眩,随即反射性攀住他的手臂想稳住自己。
「聚哥哥……」奇怪,她刚才怎会感觉地面动了一下?
丁儿戏一头雾水,正想再开口时,一阵更剧烈的天摇地动倏地袭来--
是……是地动!
「该死,快出去﹗」
司空聚神色一凛,抓着她毫不迟疑地直朝洞外奔去,而就在两人即将跨出洞口的剎那--
「啊,藏宝图!」
丁儿戏惊叫一声,几乎是出于直觉地立刻返身跑回山洞里,司空聚伸手想拉住她,却落了个空。
此时,整个山洞发出一阵奇诡的鸣响。
「儿戏,危险﹗」
震耳欲聋的轰轰巨响淹没了司空聚急狂的低吼。
天摇地动,乱石崩落。
在洞口塌陷的剎那,唯一闪过他脑中的念头竟然是--只要能逮住她,他非好好揍她一顿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