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芸睡到一半想换个姿势,竟发现她的手拉不动;她大力的扯了一下,手是动了,但好像有个东西随着她的手放到了她身上……她迟疑了半晌才睁开眼睛。
不看还好,一看她立即瞠大眼,瞌睡虫被吓得逃窜无踪。
手铐?!她怎么会被铐住的?
而手铐的另一方……她的目光顺着手铐望了过去,是另一只手;她再随着那只手一直看上去,然后对上了一双带笑的迷人黑眸。
“我的眼睛很漂亮?”璥承了然地问。他的兄弟姊妹中,就属他的眼睛最美。
彤芸马上回过神来,她动作迅速的上前钳住璥承的脖子,寒着声质问:“你为什么要铐住我?”
“怕你逃走啊!”璥承理所当然的回答。他一派优闲,根本没把脖子上的那双手放在眼里。
彤芸闻言更加震惊,“谁派你来的?他们已经知道我的行踪了?”
“你别紧张,没人派我来,也没人知道你的行踪。是我救你回来的,你忘了吗?铐住你是怕你趁我睡觉时逃走;为了你的健康着想,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为了我着想?”彤芸冷笑,“我才不信这套。”
“我是说真的。”
“打开它。”她命令。
“除非你答应我不走。”
“笑话,我要去哪就去哪,谁敢阻止我,谁又阻止得了我?”
璥承低笑,“你对自己倒颇有信心的。”
彤芸加重了手劲,“听着,立刻松开我,否则我是会杀人的。”
璥承咳了数声,脸开始涨红,但仍坚持己见。
“快放开我!”这会儿换彤芸急了,她只是唬他,并不想杀人,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他竟如此固执。
璥承摇摇头,过了一会儿便一动也不动,仿佛已窒息而死。
彤芸傻了,她缓缓松开手,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她的力道控制得刚刚好,他不可能会死的呀!
“不可能,不可能……”她想退后,不料她一动,他便跟着她动,害她吓了一大跳,差点尖叫出声。
“该死!”她用力推开倒在她身上的璥承,可是她忘了自己仍和他铐在一起,这么一来一往,竟变成她整个人趴在璥承身上。
“真是的,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没想到居然撞上这种事,难道天真要亡我?”她沮丧的坐在璥承旁边,“或许当初我不该逃的……”
她静静地凝视着远方,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后叹了口气,“与其留着这个不堪的身体,我不如如她们所愿,一死百了……只要我死了,她们就会善罢干休,届时我就真正的解脱了。”
“你未免太胆小了吧!”突来的一句话打断了彤芸的自言自语,但她并没有反应。
璥承缓缓坐起身,“你看见我“活过来”似乎不怎么讶异。”
“我刚才倒在你身上时,已经听见了你的心跳声。”她淡淡的回答。
璥承扬扬眉,她挺细心的嘛!“你叫什么名字?”
“邵彤芸。”
“哪里人?”
“外国人。”
“华裔?”
“不是。”
“你从哪学到如此敏捷的身手?”
“老师教的。”
“看来你的家境很好。”
“或许吧!”
璥承心里开始暗骂,该死的,他最讨厌这么死闷的对话了,这女人非要惹火他才高兴吗?
“住下来,你受的枪伤,我要向警局报备。”他强硬的下了决定。
彤芸脸色丕变,“你绝不能这么做!”
璥承睇了她一眼,“是吗?”他的话向来被奉为圣旨,无人敢违逆。
趁着半夜,全屋子的人都熟睡后,彤芸悄悄的打开房门,拎着行李准备偷偷逃离这个地方。
在此之前,她已经想尽办法逃走,可是每次都被识破,所以这次她学乖了,先卸下他们的心防,让他们以为她不想逃了,而事实也证明她这么做是对的。
她顺利的溜到了楼下。
再走几步就到大门口了……
握到门把了!她深吸口气,平抚狂跃的心跳,唇边绽放出大大的笑容。
当她正要转动门把时,岂料门把竟自动转了起来,她骇然的退后数步。
在她讶异的目光下,门缓缓被推开,她面前的是一名陌生的年轻女子,那女人看见她后也显得很震惊。
“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
“这是你家?”
女人瞥到彤芸手中的行李,眯起眼沉声问道:“你是小偷?”
彤芸顺着女人的目光看下来,知道她一定误会了,连忙解释:“我不是小偷,这行李是我的。”
“三更半夜提着一只皮箱要从我家离开,还说不是小偷?你居然敢跑到我家偷东西?!你跟老天借了胆吗?”女人毫不考虑的朝彤芸展开攻击。
彤芸一个后空翻避了开,“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小偷,我只是想离开你家罢了。”
女子的心头一惊,这小偷的身手真是了得!“以你这种身手,不觉得当小偷浪费了吗?”
“我说过我不是小偷!”黑暗中,她一个不留神被身后的桌子绊倒,整个人往后仰,眼见就要摔倒在地,幸好一只熟悉的手臂及时接住她,让她免去受伤之灾。
刹那间,屋内的灯全亮了,彤芸的眼睛因受不了突来的亮光而躲进手臂主人的胸膛。
“若嫚,你回来啦。”璥平向小妹打招呼。
“三哥、二哥?你们干嘛三更半夜不睡觉?”原来这名陌生的年轻女子即是斐家最小的女儿,斐若嫚。
“守株待兔呀!”璥平意有所指的瞟向兄长怀里的女人。
彤芸懊恼的呻吟了声,原来她的想法早被人识破了。
璥承低笑的在彤芸耳边低语:“我说过你是逃不出我手掌心的。”
彤芸不满的抬起头瞪他,“总有一天,我会躲得远远的,让你永远找不到我!”
璥承但笑不语。
“你们认识她?”若嫚到现在仍搞不懂状况,指着彤芸问:“她是谁?”
“邵彤芸,一个二哥捡回来的病人。”
若嫚略蹙着眉,“不是小偷?”
“不是。”璥平答道。
彤芸有些没好气,“这下你信了吧!况且我家的每样东西都比你们家贵重多了,我才没兴趣偷你们的东西。”这是实话,她所拥有的珠宝就足以买下一个小国家了,她干嘛去偷东西?
璥承挑眉,“我家可是全球排名前十名的富豪,家里全是价值连城的骨董、宝物,你家的东西会比我家的还贵重?”
彤芸听得出璥承话中的意思,她轻轻推开璥承,微笑道:“别套我的话了,我才没那么笨。”她提起行李往楼上去走。
璥承含笑注视着上楼的彤芸,叮咛道:“别再作怪了,病美人。”
彤芸转过身抛给他一朵灿烂的笑靥,“那是不可能的,大猩猩。”
璥平朗笑出声,“这小妮子真是不怕死。”
璥承睇向他,“她就是怕死才会逃离她家。”
“那她为何要逃离我们家?”璥平不懂,“她知道我们保护得了她。”
“她怕害了我们。”璥承转向妹妹,“若嫚,查出她的来历。”
“什么?”若嫚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我才刚回家,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会告诉你一切的。”璥平自告奋勇,“走吧!去你房里说,二哥还得看着病美人,没空呢。”
※ ※ ※
彤芸坐在沙发上,看着一早就盯着她不放的若嫚。
“你不累吗?”
“累,但没办法,我二哥的命令没人敢违抗。”天晓得她有多累,昨天半夜才完成任务回到家,今天一早就被二哥从被窝中挖起,要她看住彤芸。唉!幸好她受过特训,否则她现在怎么可能还杵在这,不送医急救就要偷笑了。
“你们……好像都很怕他。”
“事实上,我们是尊敬他、崇拜他。”从小璥承便是他们心目中的偶像;小时候若有人欺负他们,璥承便毫不犹豫的挺身保护他们,更会为他们讨回公道。
“他很疼你们?”彤芸轻问。
“他曾经为了救我而差点牺牲性命。他那时只说了一句话:谁也不能动我的家人半根寒毛,否则即使化为厉鬼,我也会追究到底。”若嫚回忆起璥承说那句话时脸上那坚毅的神情,至今仍震撼不已。
“他是会带给人们安全感的人,仿佛只要有他在,天塌下来他也会扛着。”彤芸说出她对璥承的感觉。虽然和他相处不久,但她轻易的就能感受到那种感觉。
“所以你根本不用逃。”若嫚乘机劝道。璥平已经告诉她一切,她晓得有人在追杀眼前这名长相平凡却身怀绝技的谜样女子。
彤芸睇了她一眼,“如果因为我待在他身边而害死他的话,你们会做何感想?”
若嫚一怔,没有说话。
彤芸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在明、敌在暗,我无法只求自身安全而害了身边无辜之人,我办不到。”
“你可以反击呀!没人要你一直处于挨打的地位,我们都会帮你的。”伸张正义之事找她准没错,她的正义感最重了。
“你若是我,你也不会这么做。”彤芸淡言。
“为什么?你怕他们?还是他们太厉害?”
彤芸摇摇头,眼底闪过一抹黯然,“因为我太爱她们了,我下不了手。”
若嫚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有些讶异。“你不是怕他们也不是因为他们太厉害无法对付,而是因为你根本下不了手?!”
“对。”
“所以你就任由他们来杀你而不反抗?!”若嫚忍不住激动起来。
彤芸苦笑,“很傻对不对?但我的确是如此。”
“天哪,人家都不管你死活了,你如此顾及他们做什么?”若嫚无法理解她的想法。
“她们可以如此无情,我不能。”
“你总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善良害死!”
或许吧!彤芸落寞的笑了笑。
“他们跟你是什么关系?”若嫚又问。
彤芸没有回答。
“你无法对付他们,但我们可以。你只要说出他们的身分,我们便可以将他们绳之以法。”
“你们动不了她们的,她们的身分非比寻常。”
“哼,你又知道了?”被人看扁是件很不爽的事,若嫚有些没好气。
“为了我,不值得。”
“值不值得是我们认为,不是你。”
“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她提醒道。
“执法人员有义务保护每一个人。”
彤芸叹了口气,“你说话怎么和你二哥如出一辙?真拿你们兄妹没办法。”
若嫚浅笑,“如你所说的,我们是兄妹呀!”
“好了,我们别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找点别的事做吧!”她试图转移话题。
“你不会想玩什么花招吧?”若嫚戒慎的打量着彤芸,“你有什么企图?”
“你别想歪了,我只是闲着无聊,想找点事做罢了。这样好了,我们来比剑如何?”彤芸兴致勃勃的提议。她好久没碰到剑了,好怀念那种感觉。
“剑?”若嫚秀眉紧锁,“哪种剑?西洋剑还是中国剑?”
“都行。”
若嫚不信的瞥着她,“只要是剑都行?”
“没错。”彤芸自信十足的点头。
“好吧!你跟我来,我记得我二哥收藏了一对中国剑。”
彤芸尾随着若嫚进入璥承的房间。若嫚在璥承的衣柜内找出一个长形盒,她把它抱到床上打开,里头放着一对剑。
彤芸随手拿起一把仔细审视,忍不住赞叹,“好剑!刀刃锐利,刀面闪着精光……这是把宝剑哪!”
“你也懂剑?”
“会弄剑之人,谁不懂剑?”她拿着剑挥了几下,适应剑的重量。
“这剑比我所拥有的那柄还棒,重量适中,耍起来得心应手……我真想舞一场剑,只可惜没场地。”
“谁说没有,你忘了我家前面有一大片草皮?”
“对哦!”彤芸的眼睛炯炯发亮,“走,我舞剑给你看,以前宫里的人最喜欢看我舞剑了。”她拉着若嫚往外跑,因为太过兴奋以至于没察觉自己的话已泄了底。
她说宫里?若嫚若有所思的跟着她。
一来到前院,彤芸便像脱了缰的马般,快乐的伸展手脚,尽情的挥舞着剑。
她闭着眼,任手脚带动身体,享受释放自己的感觉。她的动作优美又力道十足,在阳光的照射下,恍如一位翩翩起舞的仙子,美丽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璥承刚将车开进前院,就惊讶的看见舞得浑然忘我的彤芸。这年头会使剑的人不多了,能将剑舞得如此流畅的人更是少之又少,邵彤芸真是个奇葩。
他快速的将车停入车库,迫不及待的来到若嫚身边,和她一起欣赏。
“二哥,她的动作好漂亮!”若嫚几近迷恋的说。
“她哪来的剑?”
“你的啊!她说想比剑,我只好祭出你的收藏。”
璥承扬起眉,“比剑?”
“是啊!”
“你和她比了没?”
若嫚白了他一眼,“拜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什么运动都行,唯独败在古代兵器上。你问我这种问题,不是侮辱我吗?”
“这么说,到目前为止她都只是在玩剑阶段?”
“Yes。”
璥承抄起另一柄剑,“那我就和她较量较量好了。”
彤芸因他的加入而停下动作,不解的凝视着他。
“你不是要比剑?”璥承举起剑挥了一下,“我可以奉陪。”
彤芸眼睛一亮,“确定?”
“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她摆好架势,自信十足的挑衅着,“尽管来吧!鹿死谁手还不晓得呢。”
“是吗?”话音甫落,璥承便毫不留情的举剑朝彤芸刺去。
彤芸快速的挡开,迅疾的向璥承进攻,“信不信我三招内能取下你身上的一样东西?”
“信不信我三招内可以制伏你?”璥承不甘示弱的反击。
“凭你?”彤芸冷笑,“我的剑术可是得过全国冠军的。”
“真的?我没参加过比赛,不过至少未逢敌手。你想我若去比赛,会得第几名?”璥承嘴角微勾,举剑往彤芸的脸急速刺去。
彤芸一惊,连忙往后一仰,躲过这致命的一剑;但她这一躲却正中璥承设下的陷阱,他乘机将她搂进怀里。
他笑咪咪地道:“快回答,我会是第几名?”
“你……”彤芸恼羞的一把推开他,“登徒子!”
若嫚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她二哥什么都好,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好色!
上至八十岁的老婆婆,下至刚出生的小女娃,不论美丑,他来者不拒,简直好色到没品的阶段。
所以……她不禁要怀疑二哥硬留下彤芸的动机,他是真的想保护她,还是因为他那好色的本性?她愈想,后者的可能性愈大。
“你放手!”彤芸快气死了,不管她怎么挣扎,最后一定会跑到璥承的怀里去。
“你这么生气干嘛,我又不是故意要抱你,是你自动跑进我怀里的。”璥承无辜的道。
“胡说!”
“我说的全是实话。”
“少来,看剑!”
璥承侧身闪了开,同时举剑朝彤芸挥了一下,岂料一个不小心竟划到彤芸的脸;彤芸惨叫一声便抚着脸跌坐在地。
璥承傻住了,他怎么会失手的?
若嫚暗叫不妙,连忙冲上前去查看。
“彤芸,你没事吧?”她担心的问。
彤芸捂着脸,头都不敢抬。
“你抬起头,让我们看看伤势如何。”璥承也着急得很。
“不用了。”要命!璥承划破的是她的人皮面具而不是真正的皮肤,他们若看到没血流出来,一定会穿帮。
“若嫚,你立刻去把璥平叫回来!”璥承当机立断,“彤芸,我抱你回房。”
彤芸立刻大叫,“不用了,我没事,不用把璥平叫回来了。”
“我明明刺到你了,你不可能没事的。别孩子气了,女人脸上若留了个疤是嫁不出去的。”
“我真的没事。相信我,我回房间就行了。”
“不行,我有责任──”
“你没有任何责任。”彤芸打断他的话,“相信我,我没事。”
“你的缺点就是爱逞强。”璥承执意将她抱回房间。
天!彤芸在心中呻吟,谁能来解救她?
若嫚抓了医药箱也跟着上来,“三哥正在为病人动手术,赶不回来。”
“该死!算了,我自己动手就行。若嫚,把医药箱给我。”
“好的。”
“等一下,等一下,我想上厕所。”彤芸突然记起浴室里有张她昨天刚复制完成的人皮面具。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上厕所?”璥承怪叫。
彤芸捂着脸,语气无辜到了极点,“这是“大自然的呼唤”,我也没办法。”
若嫚偷笑着,“二哥,受伤的人是她,她都不急了,你急什么?”
“OK,OK!”璥承挫败的举起双手,“请。”
“感谢万分。”彤芸立刻冲进浴室并锁上门。
她靠着门大大的喘了口气,真是谢天谢地!
她照着镜子,看到镜中的自己,差点尖叫出声──脸上的人皮面具被划破了一道大口子,而且她一松手便掉了一角。
她赶紧卸下人皮面具,换上另一张完好的。
“你去个厕所怎么那么久?”璥承不耐的声音由外传来。
“快好了。”她在刚戴上的人皮面具上划了一道几可乱真的伤痕后,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走到璥承面前,“你看,我的脸根本没事。”
璥承皱起眉;他明明就划到了她的脸,怎么可能没事?
若嫚也凑上面,“是呀,只是不小心摩擦到而已。二哥,你果然太大惊小怪了。”
“是吗?”他若有所思的盯着彤芸的脸,半晌才道:“既然你没事,那我们就出去了。”
太好了!“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