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雪茉一觉醒来,就感觉天气异常地寒冷。
生性怕冷的她虽躲在暖暖的被窝里,还是忍不住直发抖。
“噢,”瑟缩着小身子,她轻颤地说着:“这是什么鬼天气?好冷!”
一旁的女仆闻言,立刻为方雪茉取来了绲着毛边、宽大而温暖的外套,轻轻为她披上。“你早呀,小姐,今天的天气是稍微寒冷了些。”
剪裁合身而不失流行的素雅外套,是卡尔命人连人夜制出来的衣物之一,隔壁房的更衣室内还有许多这类缝工精致的衣裳,不过卡尔此番无理的要求却也累坏了一大群裁缝师。
虽是略嫌霸气了些,却正可以看出卡尔对她用心体贴的一面。
方雪茉感激地朝女仆绽出一朵美丽的笑容。如此酷寒的气候实在令生长在亚热带地区的她百般不适,若不是墙角处的壁炉已经生起了旺盛的火堆,她很有可能会被冻死在这种鬼地方。
想想还真是汗颜,昨夜若是没有卡尔好言相劝,将她带回这座雄伟的美园,她大概没命活着感受这种令她颤抖不己的阴寒天气。
方雪茉打从心底感谢起卡尔,不仅仅是他,眼前这名憨厚可爱的女仆也是大好人一个。
“谢谢你!”拉紧肩上的外套,方雪茉轻声谢着她。
女仆顿时觉得受宠若惊,“不……小姐客气了。”
方雪茉微微一笑,趁着梳洗的空档,她热心地与眼前的女孩闲聊:“我叫方雪茉,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朵儿·吉德。”朵儿边回答边轻轻为她整理着一头玉般亮丽柔顺的长发。
“朵儿,”方雪茉露出耀眼灿烂的笑容,“好可爱的名字喔!你有姐妹吗?”
“嗯!有的。”朵儿点点头,熟练地替方雪茉编起麻花辫,再细细地将发辫盘挽成髻,系上墨绿色的丝缎带,“朵儿有两个乖巧的小妹妹。”
“哇,朵儿真好!不像我就只有两个不知道什么叫‘温柔体贴’的兄弟。”身为方家唯一的女儿,方雪茉每年的生日愿望就是希望母亲的肚皮能再争气一点,让家中多添个能与她谈心的可爱妹妹。
整个方家除了她与母亲之外,清一色全是男人,而母亲所有的时间又都让父亲一个人占了去,留下两个粗枝大叶的毛躁男孩给她,虽然享有无止境的疼爱,但一些女孩家的隐私和心事,教方雪茉怎好意思和那些男生说去?
直到升上“共和”大学部,认识了同班同学颜藜月,两人之间那种无所不谈、情同姐妹的亲密友谊,才稍稍弥补了方雪茉那种没有妹妹的遗憾:可是随之又因为方雪蒲常爱找人家麻烦、挑人家毛病的缘故,吓得颜藜月自动减少了拜访方家的次数。为此,方雪茉气得好些天都不跟弟弟说话。
她实在是搞不懂,雪蒲明明不讨厌阿月,却不知为什么老爱针对阿月说些言不由衷、外加冷嘲热讽的刻薄话。只能说,男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失神之间,尽职的朵儿己经为她换上一套与发上缓带同一色系的绒质居家服。
接着,朵儿小心翼翼地牵起她的手,带领她来到一张上头摆有一大堆食物的桌子前。
“因为今天小姐睡晚了,来不及赶上用餐时间,所以卡尔大人要朵儿替小姐张罗点吃的。朵儿不知道小姐爱吃什么,因此擅自作主,还希望小姐能够喜欢。”
“谢谢你,朵儿,这些就可以了。”方雪茉对吃的东西并不挑剔。
朵儿微微一笑,“小姐大概不方便用餐吧,让朵儿来帮你。”说完,她抢先拿起了搁置在桌上的汤匙,舀了一匙热汤就要往方雪茉的嘴边送去。
方雪茉急急将缠满雪白绷带的小手挡面前,婉转地拒绝朵儿,“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来。
闻言,朵儿面色慌张地问:“小姐是嫌朵儿伺候得不够好吗?朵儿会改,一定会改绫请小姐千万别生朵儿的气,不然……”
一律以逐出“穆夏里”的重责惩罚之!
朵儿脑中浮现卡尔的交代,不禁紧张万分。若是她真被逐出庄园,仰赖她这份薪资的过日子的家们该怎么办?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望着一脸惊慌失措的朵儿,方雪茉不晓得该怎么向她解释才好。
倏然,门上传来的轻敲声解除了她的困境。
方雪茉明显地松了口气,轻声说:“快去开门,朵儿。还有,我并没有生气,了解吗?”
她认真的态度有效地拂去了朵儿心中的恐惧。
朵儿点点头,随之前去应门。
来人正是卡尔与他同父异母的哥哥——科特。相貌斯文俊秀的科特是附近极具声望的医者,也是昨夜为方雪茉上药、包扎的人,和霸气的卡尔比较起来,科特是相当温柔且十分好脾气的男人。
“卡、卡尔大人!科特大人!”
卡尔连理都不理朵儿,率性地进入。
紧跟在后的科特则不然,只见他朝朵儿露齿一笑,宛若阳光般耀眼灿烂的笑容安定了朵儿惊惶的心,“你早!朵儿,麻烦你,我需要一盆热水和一些干净的纱布。”再不借故支开朵儿,向来害羞胆小的她极有可能会昏倒在他们跟前。
“是,朵儿马上去拿。”卡尔不怒而威的可怕表情吓得她飞也似地逃难去了。
“该死!”朵儿那副惧怕的模样让卡尔忍不住喷火,“我是长得像鬼吗?”
“我是不觉得啦!不过呢,你要是再成天板着一张活像是让人拐跑了老婆的可怕脸孔,小心……”科特打趣地说着:“若是一个不小心吓跑了自己心仪的小女人,一个人的冬天可是很不好受的喔。”
“科特!”卡尔脸色泛红,他表现得真有那么明显吗?
回给他一记心知肚明的眼神,科特微笑不语,缓缓来到方雪茉面前问:“早啊,小美女,昨夜你昨得可好?”
方雪茉轻轻点头,她记得眼前这名笑容满面的男人昨儿个夜里硬被卡尔拉来替她包扎伤口的医生——卡尔的异母哥哥科特·亚恩斯,那个时候,她还因为他必须接近自己以便包裹伤处,而吓得浑身战栗不己呢。
她徐徐绽放出一朵腼腆的微笑,回答说:“你也早!我昨夜睡得极好,谢谢你的关心。只是,”她高举一双被绷带缠得像粽子似的小手,“如果你能早点‘拆封’,也许我会觉得更快活一些。
“净说些傻话!”不经她同意,卡尔便径自往床沿一坐,拿起汤匙舀了口食物送到她嘴边,“既然你行动不方便,就由我来负责喂饱你。来,张口!”她什么人都可以怕,就是不能畏惧他;为了尽早根治她的男性恐惧症,他必须让她习惯身旁有自己的陪伴。
一下子与她所骇怕的男人拉近距离,方雪茉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我……我可以自己来,不……不用劳烦你了,真的!”
卡尔眼神微黯,不容她反抗地说:“听话!再不张口就没东西吃!”
多霸道的一个男人!方雪茉眼见拒绝无用,自己又处于饥肠辘辘的情况下,逼不得已,她只好努力克制住心中不断涌上来的惧意,乖乖地任由卡尔喂食。
皱紧的眉峰逐渐舒缓开来,卡尔满意地露出一抹微笑
直到瓷盘快见底,门上才又传来一记轻敲。
忙着喂食的卡尔头也不回地说:“进来吧!”
只见仆役长迈斯手托银盘,银盘上摆着一张烫金边的雪白信封,信封上头则纹印着一枚来自于辛吉尔·亚艾罗理的族徽。“爵爷,有您的信。”
卡尔停下了动作,似乎极不满被人打扰般地皱起了眉头,他示意去而复返的朵儿接替他的工作,微愠地说道:“拿来吧!”
方雪茉见状,终于放松了原木绷得老紧的神经。
卡尔起身移至落地窗前,科特立刻跟进。
他飞快将信上内浏览过一遍后,视线落在窗外某一点的景物上,“科特,我想知道她的伤势要到何时才能够复原?”
“最快也要等上个几天。怎么了?”
“我要带她出席辛吉尔·亚艾罗理的宴会。”辛吉尔·亚艾罗理一族与卡尔家是世交,爵位的继承人亦是卡尔的童年好友,如今汉米敦·辛吉尔·亚艾罗理即将归国,他说什么也要带着自己心仪的小人儿出席这场盛宴。
言下之意,科特得赶在宴会前治好方雪茉的手伤。
一抹精光迅速闪过科特眼底,快得让卡尔完全察觉不到,“那……乔妮她该怎么办?”
卡尔斜睨了他一眼,“你觉得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乔妮只是他一时无聊下的消遣,他根本就不在乎她,他只要那株绽放在雪地之中的清新茉莉花。
“一朵小茉莉花值得让你放弃大片美丽的花丛吗?”科特若有深意地问。
卡尔猛地一震,惊觉自己流露出太多内心狂炽骚动的情绪。他神色一敛,换上平日惯有的冷凝态度,不悦地说:“你逾矩了!值不值得也该由我来决定,根本就没有你多嘴的余地。我不需要你来做我的爱情顾问,我只要你告诉我,宴会当天能否让她痊愈出席就够了。”
科特丝毫不以他狂妄无礼的态度为忤,只是微勾唇角,带着莫测高深的神色说:“你可以相信我,卡尔·兰奥·罗齐格亚侯爵,我永远只效忠于你!”
☆☆☆ ☆☆☆ ☆☆☆
一辆绘上兰奥·罗齐格亚家族族徽的华美马车在朦胧月色中徐徐朝“浮罗别馆”——隶属于辛吉尔·亚艾罗理家的产业前进。
马车里,方雪茉身穿一套由金银丝线交织而成、剪裁素雅大方的精致华服,一脸扭捏的端坐在卡尔面前;神色极为不自然的她,不时用一双柔嫩的小手拼命拉扯着同大半片雪白酥胸的暴露衣襟。
可恶!若不是卡尔以不帮她寻回银镯相胁,她说什么也不会穿上这套让她感到不自在的衣裳。
她孩子气的动作勾起卡尔唇边一抹怜爱纵容的笑意。
褪去了一身奇装异服,换上正式服饰、梳着美丽发卷的她,简直娇艳得令他屏息;若不是自制力极好的缘故,欲潮泛滥的他早一口气吞了她。
“别再拉了!小心衣服都让你给拉坏了!”他轻声制止。
“你还敢说!都怪你,是你逼我穿上这件伤风败俗的衣裳,我又何需如此大费周章来着?哼?你最讨厌了。”方雪茉生怕她一放手,胸前两抹薄似蝉翼般轻柔的布料,便会很不尽责地掉了下来。
卡尔从她不会说谎的神情读出她的隐忧。“别担心,你这个害羞的小东西,它不会那么简单就掉下来的。再说,你这样穿很漂亮啊。”这是他的真心话,也是他生平第一次赞美女人。
“哼!”方雪茉噘起小嘴,小女孩的娇憨表露无遗,“又不是叫你穿,你当然会这么说。”
卡尔恍若未闻,失神地盯着那两片娇艳欲滴的红唇,等到他发觉自己逾礼的举动时,方雪茉娇小软柔的身躯己被他紧紧搂拥在怀中。
“你在做什么——”方雪茉搞不清状况,才抬头轻斥,红艳樱唇已被他捕获。
卡尔一手放在她的背上,一手轻抚着她的头发,她慌张地挣扎着,却根本敌不过他的力气,不论她多少使劲地推他,他都没有松手;他的吻变得更加深入,邪肆的舌尖更是突破了她的牙关,在她口中彻底翻覆,直到她发出了阵阵娇吟。
卡尔的手就像他的唇一样粗鲁、野蛮,牢牢地托住她的臀部、挤压着她,使两人的身躯更加贴近;当卡尔的另一只手移向她胸前时,过往的记忆蓦然涌现,她吓坏了似地又开始挣扎起来。
“不!不要!放开我!你放开我——”
明显感受到她的抗拒,卡尔明白自己骇着了她,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
方雪茉一得到自由,立刻就将他推得老远,自己半俯在窗边哽咽地喘息着。她的头发凌乱,呼吸急促不堪,脸上苍白神色更是突显出她的脆弱。
“你……你这个邪恶的男人,我不准你……不准你再吻我了。”
“我可不能保证喔!谁教你看起来是如此地诱人。”
“你要是再敢碰我的话,可别说我没警告过你,我……
我会想吐的。”
卡尔神情危险地一个挑眉,“你是说……我的碰触会令你觉得恶心、想吐吗?”
“对不起,”她也很想让心爱的男人搂在怀中,柔声呵护着,但幼时可怕的印象逼使她根本无法忍受异性的亲近,“我真的没有办法,我——”
“嘘……我明白的。”怒火消弭,卡尔不顾她的抗拒,硬是把她揽在怀里,“别怕!我会给你时间来着适应我的存在,不过我可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不会碰你。我想要你,只想要你!假如你真的不能忍受,那么我可以允许你尽情地往我怀里倾吐,前提是……千万别把我摒弃在你的心门之外,好吗?让我爱你。”
“你……爱你?”方雪茉惊讶地仰起小嘴,圆睁着眼说:“为什么想爱……我?”
“傻瓜!爱都爱了,哪还有什么为什么?”其实卡尔自己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这个时候,他们己经抵达了“浮罗别馆”。
卡尔放开她,搀扶着她下马车。
“我……我不行的!我已经……已经……”方雪茉的思绪还在他的话中打转。
卡尔用食指点住她的唇,“我说过,给我一个机会,别急着拒绝我,好吗?”
“好。”方雪茉眼眶微红,感动得都快哭了。
“瞧你,”卡尔煞有介事地说:“待在我怀中那么久,都还没见你觉得排斥不适过,想必你注定是我的人,逃都逃不掉了。”
方雪茉噗哧一笑,浑然未觉自己己经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胡说!我偏要逃给你看看。”
“听你这么说,我的一颗心全碎成一片片了。”
“没关系,我会叫人用浆糊帮你一片片黏好的,你尽管放心好了。”
“噢!我的心己经痛得淌出血来,就算你用多么好的浆糊也没有用了。”
“是真的吗?既然都没救了,不妨让它来个大出血如何?”
“你好狠的心,居然如此地践踏我的心,我——”
“你别闹了。”方雪茉被他唱作俱佳的绝妙反应逗得连嘴都合不拢,她笑得花枝乱颤,什么形象全都没了。“瞧!有很多人正看着呢。”
“他们无聊!我们别去理会他们就行了。”其实,打从他们一下马车,卡尔便注意到这种情况了:仪表出众的他们根本就是人群中的发光体,尤其以他身旁的方雪茉更为吸引人,而且其中还包括不少愕然的目光。
他很明白他们之所以会觉得不可思议的原因何在。
答案在于她,他可人的茉莉花儿。
卡尔不着痕迹地看一着他身旁艳冠群芳的方雪茉,她是第一个让她觉得女人也是种可爱生物的女人,亦是引发众人异常骚动的主要原因——一向以厌恶女人而闻名全伦敦社交界的兰奥·罗齐格亚侯爵,居然在好友辛占尔·亚艾罗理伯爵所举办的宴会上带着名女人公开露脸,而且还呵护有加,如此极端的改变,岂不教所有人震惊不己?
瞬间,华丽的大厅上,窃窃私语的声音连绵不断。
“不理会他们?全当他们是一颗颗大西瓜吗?”方雪茉问。
卡尔朝她眨眨眼,“那又有何不可呢?”
方雪茉闻肯言,笑得更加开怀了。
卡尔爱怜地望着他,“你饿了吗?要不要我过去拿些食物给你?”
“嗯!我是饿了,可以给我一些烧乳鸽和鹅肝酱吗?”
听说烤乳鸽与鹅肝酱是人间极品,不晓得是不是真的?
“荣幸之至!我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