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水……」
昏死多时的冷剑影,被如烈火灼身般的燠热与干渴给折磨着,意识模糊地嘟囔着他的需求。
不一会儿,一股清凉的液体由他干裂的唇流入他灼热的喉咙里,他尚来不及发出满足的叹息声,就被蚀人心脾骨子里的疼痛给刺得意识更为清醒。他愤而睁开双眼,却对上一双水汪汪的盈波眼眸,不由得愣住了。
「你醒了?再多喝一些吧!」
一说完,那女子继续把手中那色红如血、清凉如冰的东西让他喝下。
由于饥渴,冷剑影本能地喝下那碗似水非水、似血非血的东西,怎知才刚下肚,全身的刺痛便加剧。他万万没料到拥有如此绝俗丽颜的女子,竟有如此歹毒的心肠,不由得愤恨地咬牙切齿说:「妖女……」
说完这两个字,已费尽他全身的力气,加上愈来愈剧烈的刺痛,终令他痛昏了过去,再度陷入无意识的黑暗中。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从鬼门关抢救回来,没想到他醒来不但连个谢字也没有,还骂她是妖女,更是个不懂得感恩的家伙!早知道就让他去当阎王的女婿还来得省事多了,直一不知自己干嘛为这素昧平生的男子如此费尽心力。
「小师妹,你当寡妇了没?」
采野果回来充饥的风舞阳,一见到水芸嫣,便开心的以此当招呼语。
水芸嫣虽然气恼,倒也记起救这陌生男子所为何来。对这种无聊的问话,水芸嫣嫣根本就懒得搭理,只是悻悻然的白了风舞阳一眼,便将全部注意力放在那名男子身上。
对于水芸嫣的白眼,风舞阳早已十分习惯,所以并不在意。放下野果后,他径自探了探那男子的脉搏,讶然发觉那脉搏跳动得愈来愈强。但他并没将惊讶的表情形于色,反而露出讥诮的笑容说:
「这家伙的命还挺强韧的嘛,竟然撑到现在还没断气。」
「他没断气不是他的命韧性够,而是因为我不许。」
「是是是,师妹所言甚是。」
盯着那名男子愈来愈有生气的脸,水芸嫣忍不住提出憋在心中已久的疑问:
「师兄,这个人为什么会中了蚀魂香?」
「对此我也觉得纳闷。」
「蚀魂香是我娘的独门毒药,别人应该没有啊,他会中毒,是否代表我娘也下山来了?」
「应该没有。这几天我寻遍方圆百里,并没有找到姨娘或师父的踪迹。」他相信姨娘若下山来,师父一定紧紧伴随在她左右,防止她伤害人,更维护她不受任何伤害。师父对姨娘的情意他早已看得明白,但是十多年来,姨娘对师父似乎毫无所觉,令他不得不暗自为师父抱屈。
「如果不是我娘下的毒,那表示别人也有蚀魂香了。那会是谁呢?」
「不论是谁都要把他揪出来,也让他尝尝蚀魂香的滋味,以惩他窃用之过。」
「好,就这么办。」
在这事上,两师兄妹倒是难得看法一致,意见相同。
* * *
悠扬的笛声飘进冷剑影的耳里,逐渐唤醒他的意识,令他挣脱厚重的黑乡。
恢复意识的他,深吸口气,感觉到空气中淡淡的花粉香,及沁入心脾微微的清凉,而当春风拂过他的脸颊时,更令他感到无比的快意舒畅。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映入眼帘的蓝天白云,他不由得笑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有命看到这个世界。
循着笛声望去,看到一位佳人正坐在溪畔的大石头上,自得其乐地吹着玉笛。悠扬的笛声和着潺潺的流水声,为这方小天地带来祥和的气息。
望着她那清雅脱俗、不染纤尘的容颜,冷剑影突然觉得有些面善,继而想起他曾见过她,并唤她为--妖女……看来他是误解她了。
水芸嫣感受到有道目光正盯着她,她抬起低垂的双眸与那两道目光对个正着。见他醒了,她心里有丝喜悦,却是稍纵即逝,只是冷冷开口道:「你醒了,丑蛋。」
冷剑影自认自己虽无潘安般的容貌,但好歹也有无数佳丽对他青睐有加,他绝非是「无盐男」,那么为何眼前这名女子唤他丑蛋呢?是她眼光太高了吗?还是
「自己坐起来喝药吧。」
冷剑影挣扎着半起身,但毕竟身体尚未复元,只能无力地倚靠在身后粗大的树干上。在挪了挪身子寻获到舒适的倚姿后,他才瞥见自己不但一身褴褛,而且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敷上一层层青青、紫紫、黑黑的药草。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觉脸上也敷抹着药草,这时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名副其实的「丑蛋」。
喝完那碗翠绿如玉、清凉润喉的药汁后,他怔怔地望着留有残汁的碗底。他所中的并非寻常的毒,不然也不会在服了那么多随身携带的各式各样的解毒散、解毒丸后,还毒性发作,令他痛不欲生,更别说抵御那群武林人士的追杀。他连忙甩头闭眼,不想再忆起当时的凶险,继而想到眼前这名女子是谁?为何有这个能耐救活他?
「你是谁?」
「水芸嫣。」
水芸嫣?冷剑影不记得曾在江湖中听闻过这号人物。
「为何救我?」
水芸嫣突然冲着他笑,说:「因为不想你死。」
冷剑影惊艳于她的嫣然一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却猛然发觉他被她抓起往山上奔去,几个跃起飞落后,被抛入一畦冷潭中。
冰冷的泉水冻得他立刻冒出水面,但也只够深吸一口气,就被水芸嫣从头顶把他压入水中。他想挣脱她的桎梏,奈何内力尚未恢复,所以挣扎了老半天,还是摆脱不了她的压制。当他冻得全身发抖、牙齿打战、一口气快喘不过来时,不得不认为她之所以不想他死于别人的毒手中,乃是因为她想亲自淹死他!
当他憋气憋得意识快模糊时,头猛然被拉出水面,他深吸几口气后,意识才清明些,便以怨毒的目光射向水芸嫣,颤声说:「你……不是……妖女,而是……无人性的……女妖。」
「而你是狼狈的落水狗。」
水芸嫣气得一掌又要将他压入水中,不料他头一偏竟闪开了,还溅起无数水花,喷得蹲在水中石块上的她满头满脸都是水珠。
「你这死丑蛋,真不知好歹。」
再一次出掌,水芸嫣轻易将冷剑影掌控住;逃不开的冷剑影虽不死心的作最后挣扎,但也只是弄得水花四溅,最后整个头还是被压入水中。
「好一个鸳鸯戏水图!真是春色无边啊!」
做事不爱受干扰的水芸嫣,立刻送那出声的人一记掌风。不过这出声之人也不是泛泛之辈,马上闪躲开去,继续以看好戏的姿态站在岸边猛盯着他们俩瞧。
头顶的力道一失,冷剑影的头立刻浮出水面。那出声者瞧见冷剑影那张花花绿绿的脸,不禁叹道:「可惜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冷剑影这时才发觉有第三者在场,而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银丐叶不归。
叶不归虽仅而立之年,却已白发斑斑,据说是费尽心思为博得佳人一笑,一夕之间白了头,因此江湖上称他为「银丐」,但是更多人取其谐音,戏称他为「淫丐」。不过不论江湖人士称他的封号是雅或不雅,对他本人的敬重却未减分毫,因为不论是人品武略,他都是丐帮新一辈中的佼佼者,更是下任帮主的上上之选,惟一的缺点是好管闲事了点。
冷剑影本来担心他是来追杀他的,但是在细细端详后,发觉他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可见并未认出他来,因而暗自宽心。
「你很老了吗?」水芸嫣问,忘了刚刚受打扰的不悦。
这时,冷剑影才讶然发现水芸嫣杏眼中满是好奇地直视着叶不归,一点也没注意到自己濡湿的衣裳暴露了她的女态,而且还很不合宜的暴露在两个大男人的面前。她不但没加以遮掩,还公然对男人表示兴趣,真是一点也不知羞,令他不禁有些气恼。
虽然女人主动向他示好并不是新鲜事,但是被一位出水芙蓉样的美人大剌剌地盯着自己瞧倒还是头一遭,叶不归的黑眸中溢满了讶异与玩味。
「三十岁对你来说算不算老?」
「你才三十岁?」见叶不归点点头,水芸嫣的兴味更浓了。她听师兄说,人到五、六十岁才有白发,没想到这男子的年龄比她娘和师父还轻,却比他们先有白头发,真是奇特。「你的白发是真的吗?」
「你来摸摸看不就知道了。」
「好。」话声一落,水芸嫣的身影立刻从上中石块上拔高住山年边飞去,不旋身已立定于叶不归的身后,拉着他银白的头发仔细端详研究。
本只是一句玩笑性的调戏语,没想到佳人竟当了真,令叶不归惊讶得愣在那边一时反应不过来,才造成一头银发成了佳人的手中玩物。
「哇!是真的耶!真奇特!」
听到佳人像小孩拿到好玩的玩具似开心叫嚷着,叶不归才领悟到她的一切作为只是小孩子好玩的心性展露,并不是在卖弄风情,但是她那湿透的衣裳所勾勒出来的女体优美曲线,实在很难不令人心动神驰,更难将她视为小女孩。
基于非礼勿视的君子风度,叶不归不敢再把视线投射在她身上,任目光漫无目的的在天地间游移着,不意竟与冷潭中喷火的黑眸对个正着。略微思索,他才意识到自己与佳人的姿态看来挺暧昧的,难怪那个男人会吃味。但是,为何那双眼睛看来似曾相识,挺眼熟的呢?
「泡在冷潭中的那个男人是谁?」
「我未来的夫婿。」
冷剑影听了吓一大跳,想不出自己未曾与人有过婚约,为何会跑出个未婚妻来?而且还是个未曾谋面的女子。难道是姥姥新近帮他订的亲?
这样的答案同样令叶不归诧异,没想到真的是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不过水中那名男子目瞪口呆的样子更令他不解,似乎他被此事吓到的程度绝不下于他。难道这堆牛粪不知道自己有个如鲜花般娇美的未婚妻?
若真如此,那这事就好玩了。
「你双亲帮你订的婚约?」
「不是,我自己订的。」
「喔?你自己订的?那么,为什么会找个这么--奇特的人,当你的终生伴侣呢?」叶不归庆幸及时将那些轻蔑的语词吞回肚里,才没唐突了佳人。
「因为他是我下山后遇到的第一个人啊。」
不会吧?这么简单随意的择偶条件,岂不是将婚姻当儿戏了?
「如果你下山遇见的第一人是我呢?」
「那你就是我的夫婿了。唉!可惜你不是。」言下之意,似乎有无限惋惜。
叶不归确定她的可惜只对他的头发,而非他的人,因为从头到尾,她只对他的一头银发爱不释手,却不曾正眼瞧过他的长相,所以他不会自作多情的误以为她看上了他。
「他答应娶你为妻了吗?」
以那丑男对此事目瞪口呆的反应,叶不归心里早有答案了。
水芸嫣这时才想到尚未问过丑蛋的意愿。转身寻他踪影时,讶然发现他已被冰寒的潭水冻得脸色发白了。
「糟了!」水芸嫣立刻飞身向前将他救上岸。见他身子冻得直打颤,立刻将真气注入他体内,待他身体回温、脸上恢复血色才停止。
叶不归十分好奇这么美丽的女子所要托付终身的对象是个什么样的男子,便仔细打量着这个丑男。幸好丑蛋脸上身上红红绿绿、青青紫紫的药渍痕迹已因泡水过久而淡去不少,因此看起来还不会太碍眼。不过丑蛋的脸孔和身形却愈看愈觉得眼熟,应该是他熟识的人……
叶不归猛然认出丑蛋是谁,他看了看丑蛋,又瞧了瞧水芸嫣,不禁露出蕴含深意的微笑。
「原来他的命是你救的,那么他理所当然该以身相许,娶你为妻,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水芸嫣觉得此话十分有理。「好,就这么决定。还有,丑蛋,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你轻易死去。记得了!」
冷剑影可不想自己的终身大事就被别人这样随意决定,正要出声抗议,却听见叶不归在耳畔低声说:「影子,恭喜你有个娇美的未婚妻。哈哈哈……」
被认出的冷剑影顿时全身冰冷僵硬,目瞪日呆地望着叶不归狂笑着扬长而去。
* * *
「还是没有冷剑影的消息?」
「还没有,不过孩儿已令各商行堂会的探子继续找寻,一有消息立刻呈报给爹知道。」花杰雨立刻回答说。
花无尘听了虽点点头,但满腹的无奈还是忍不住化作一声叹息。「不早了,你下去歇息吧。」
「是。爹也请早点休息,别再为冷剑影的事伤神了,以免累坏身子。」
花无尘只是点点头,便挥手要他下去。花杰雨知道多说无益,只好告退了。
望着无边无际的黑夜,花无尘不禁再次自问:一个人为什么会完全失了踪影呢?就算是死了,也总有个尸首可寻吧?那么为何他手下们寻了许久,却一直未能找到任何有关冷剑影的蛛丝马迹呢?他不自觉的又叹口气。
步出书房,踏入夜色,满怀心事的他丝毫未察觉到春夜的凉意。待日过神,他才发觉自己无意间又来到了「逸兰轩」,而不是他所居住的「莫尘阁」。
唉!惯性使然,又是心之所向,岂是他一向理智的大脑所能掌控的!
对于逸兰轩里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他都十分熟悉,了若指掌,因为刚落成时,他就与他的爱妾居住于此,这儿的一切摆设,都是出于他们俩亲手精心布置的。可惜如今景物依旧,却是人事全非了。
在逸兰轩里最能吸引住他目光的,就是小院子里疏落有致地排在竹架上的兰花了。那是他为爱妾特地从大江南北、东洋西土去搜集来的。如此用心费力,只为她一句闲语:「若有各色兰花的点缀,必能让逸兰轩更为雅致。」他听进耳里,搁在心上,花尽心思去做,只为讨她欢心。
他以为她要什么他都会给她,因为她是他想倾尽生命所爱的人啊!直到那件事情发生,他才知道,有些东西是他想给也给不起的,纵然他是那么的爱她……
对她发怒是他从未想过、也极不愿意做的事,但是看到自己的独子中了毒,命在旦夕,哪个为人父亲者能不心急如焚呢?而她这罪魁祸首不但毫无悔意,连解药都迟迟不肯给,教他怎能不急得怒火攻心,口无遮拦地说出决裂的话呢?但是天地明鉴呀,他绝对不是有心要对她说那些话的,为何她不明了呢?
最后虽然她给了解药,儿子的命也救回来了,但是,她也带着九个多月的身孕离开他了。从此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出动众多人马打听、找寻,还是找不到她,仿佛她已从这世上消失了,就像冷剑影一样……
下毒之事,他会不会误会她了?就像他误以为冷剑影是采花贼?
想到这里,他心里陡然一惊,随之摇头否认,因为蚀魂香是她的独门毒药,别人不可能有的。但是,她虽不曾否认,却也始终不曾承认是她下的毒,这与她直率坦然、敢做敢当的个性不合。难道--他真的误会她了?
这个意念,令他在凉意渐深的春夜里,惊出一身冷汗。
是不是因为这样,她走时的眼神才那么空洞冷绝,因为他伤透她的心?
「兰儿,真的是这样吗?我真的误会你吗?……兰儿……」
抚着那一株株自她走后未曾再含苞的兰花,他黯然失魂地喃喃自问着。
* * *
骤雨方歇,本来闷热的天气终于透着微凉,清风从莲花池上轻轻拂过,将莲花淡淡的幽香四处飘送。
花杰雨来到「醉莲居」。远远就听到天籁般的琴音悠悠传来,令他一扫多日来的阴霾。因为能起身抚琴,就表示蝶衣已从多日前的惊吓恢复了。
醉莲居是效花山庄中惟一建立在池塘之上、居水之中的院落,原因是大小姐花蝶衣在念过「爱莲说」一文后,就莫名其妙的恋上莲花,想要有一大池莲花为伴,而对花蝶衣万分宠爱的傲花山庄庄主花无尘,当然立即改建院落,让宝贝女儿如愿以偿。
傲花山庄上上下下都知道大小姐是庄主最宠爱的人,除了大小姐长得花容月貌、个性温柔婉约外,精湛的琴艺更是得宠的最大因素,因为她高超的琴艺、弹奏时的神韵像极了二夫人。虽然二夫人离家已十多年,生死未卜,但是大家都知道庄主常借着聆听大小姐的琴声来追念她。庄主如此痴恋二夫人,真教大夫人情何以堪,无怪乎大夫人近年来已渐专心向佛,并在其居住的「濂竹庭」设立佛堂,让佛法相伴,以求心神平静,不惹尘埃。
一进醉莲居,见到娇弱的妹子脸上已有些许红润色泽,花杰雨就更为宽心了。
一曲弹毕,花蝶衣立刻起身开心叫道:「大哥,你来了!」
「嗯,来看看我美丽的妹子身子好些没?」
「好多了,夜里不再作恶梦了。」
「那就好。不过你受惊的病体初愈,可别太劳累。」
自从那事件发生后,花蝶衣惊吓得夜里常被恶梦所扰,以致白天精神不济,脸色发白,幸好一切都过去了。
对于大哥的关怀,花蝶衣乖巧地点头心领。接过丫环盛好的莲子木耳汤,低头缓缓啜饮。迟疑再三,还是开口问:「大哥,可有冷公子的消息?」
花杰雨摇摇头,叹了口气,说:「你别担心,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
「都怪我不好,要是当时我立刻解释清楚,就不会害得冷公子蒙上不白之冤,惹上杀身之祸。」自责的珠泪立刻滑下花蝶衣发白的脸颊。
「这事不能怪你,当时场面那么混乱,就算你声嘶力竭的解释,大家也未必听得到,结果还是跟你惊呆了说不出话来一样,所以你就别再自责了。」
事发当天是庄主花无尘的生日,一向不爱热闹的花无尘当然不愿、也不会为了此等小事大肆声张庆祝。奈何傲花山庄不但是江湖上有名的武林世家,更因历代庄主善经商而拥有无数的商行银号,使得傲花山庄在江湖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拥有如此雄厚背景的人,当然是许多喜欢攀权附贵者的结交对象,平时就访客不断,更何况是如此重要的日子。因此,在花无尘生日那天,不论与效花山庄有无交情的江湖人士或有无生意往来的商行老板,都备了份厚礼上门来贺寿。在不失礼的考量下,花无尘只好立即摆宴款待众宾客,力求宾主尽欢。
热闹滚滚的寿宴直至深夜才结束,许多远道而来的宾客都留在傲花山庄打扰一宿。怎知众人才刚要更衣就寝,就听到值夜的守卫大喊:「捉采花贼啊!」在一阵错愕后,大家立刻起身冲出来,准备捉拿那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无知恶贼。
大家一到后院,便见着从高墙上跃下的采花贼怀里正抱着花无尘的宝贝闺女,不禁讶然得倒抽口气。及至看清楚那采花贼是何许人也时,更是惊愕得目瞪口呆,因为大伙儿万万没想到,素来冷颜对待任何女人的冷剑影,竟然会迷恋花家大小姐到不惜唐突佳人,卑劣的当起采花贼来!
不过以花蝶衣那比花朵更娇美的国色,连修罗神仙见了都不免心动神摇,更阿况只是一介凡人的冷剑影呢?毕竟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纵然冷剑影的恶行令人发指,但是大伙慑于冷家堡的威名和冷剑影「索命阎王冷影子」的名号,全都不敢轻举妄动,以免救美英雄没当成,反而成了枉死城里的一抹冤魂,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乍见自己宝贝女儿在恶贼怀中的花无尘,既惊又气的立刻上前抢救,却又忌惮于伤到花蝶衣,因此不但出招处处受到掣肘,连掌风的力道都自行加以减弱。斗到最后,对方似乎觉得怀中有人闪躲不易,便将花蝶衣抛下而跳墙离去。
忙着抢救女儿的花无尘,倒不急着去追恶贼,而是先关心女儿是否安然无恙。但是家中的那群借宿宾客,有的不好意思置身事外,有的想借此建功博得名声,因此一伙人便在各怀鬼胎下纷纷追杀冷剑影去了。
确定女儿安然无恙的花无尘,想去追杀那恶贼以泄愤,不意却被受惊吓而哭泣不止的女儿紧紧拉住。受惊吓的花蝶衣,发白的脸庞上梨花带泪,令不识者见了都要怜到心发疼,更别说视她为心肝宝贝的花无尘了,所以花无尘急着想将那恶贼碎尸万段的心情,更是可想而知的。但是花蝶衣却紧拉着不放手,问为何这么做,她却又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泪流如泉猛摇头,令花无尘慌了心、乱了分寸,只好将追杀恶贼之事暂且搁下。
第二天清晨,天色微亮时,宾客与护卫才疲惫归来,回报采花贼冷剑影已身负重伤坠落悬崖,花无尘听了,却因未亲自将那恶贼碎尸万段而懊恼不已。
但当他意识到采花贼是何人时,不禁也为之一愕:不会吧?!那冷剑影虽冷血寡情,却不是好渔色之人,怎么可能沦为采花贼呢?就算他心仪于蝶衣,以他的家世背景,只须上门提亲成就好姻缘,根本无须用此下下策啊,难道--这之间有误会?
想到此,花无尘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及至向稍稍定神的女儿求证,花无尘更是惊得六神无主。原来,那晚花蝶衣至高墙上赏月,一个不留神,从高墙上掉落,幸而冷剑影见了伸出援手搭救,花蝶衣才得以毫发无伤,怎知这段乌龙误会,却替冷剑影引来了杀身之祸,唉!
该不该向大家说明真相呢?
花无尘思量再三,最后还是决定先隐而不说,只是放话要江湖中人一起找寻冷剑影,并且一定要生擒,理由是他要亲自帮女儿讨回公道,所以不许任何人夺走他的权利。只是身受重伤又坠落悬崖的冷剑影,生还的机会可是微乎其微,而这也是花无尘不敢将更相公开的原因之一。
因为若是冷剑影还活着,自当公开真相,并向他道歉,接受他的责难与索赔;但若是冷剑影已死,公开真相对冷剑影已无实际的益处,隐瞒真相却对傲花山庄及那夜帮忙的宾客有绝大的好处。毕竟冷剑影是采花贼,冷家堡来兴师问罪时,他们才能在理字上站得住脚,江湖中人才会基于江湖道义帮他们一起对抗冷家堡,否则他们都难逃冷家堡复仇的无情剑。为避免引起江湖中的腥风血雨,花家只有选择隐瞒真相,纵然这样做会令他们的良心深感不安……
「希望冷公子能安然无恙,希望能早日找到他,好向他赔礼致歉……」花蝶衣无限愧疚的声音,轻轻打破这片沉默。
「嗯。」对于花蝶衣的话,花杰雨只是轻哼回应。
虽然他竭力帮忙找寻冷剑影,但是在他心里深处,却衷心希望冷剑影已死,不然他将替傲花山庄带来大灾难!冷家堡上上下下都不是眉慈心善的人,对此事是绝不会善了的……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