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踏进电子感应网,两扇避弹玻璃门开了!
她,领在前头,后面紧紧跟随着的男工,像一队受过军训的士兵。
她经过一个雕满中世纪欧洲壁画的走廊,终于到达一个比普通皇宫还要辉煌华丽的巨型大厅。
屋中主人似乎对壁画特别偏爱,整个大厅都挂上龙、凤凰、孔雀的壁画,而且还漆上金粉。
厅中的一几、一桌、一椅,全是金碧辉煌。
大厅里有许多人,华衣美服的男女,全白制服的女佣,呀!“宾虚”一样的场面,可是她对一切气派全无兴趣,她焦急地,渴望地,要见她患病的老父。
江绅士坐在一张金色法国式高背椅上,穿著质料名贵西装,那张圆脸仍然是那幺红润光滑。大厅装了四部闭路电视机,他早已看到爱女归来,内心禁不住一阵兴奋。由于江家医务顾问周医生,特级护士沈姑娘,程姑娘包围着江绅士,她走近才看见父亲。
“爸爸!”她蹲下来端详老父:“我接了余律师电话很担心,你没事吧?精神很好呀!”
“孩子,已经是两天前的事了!”江绅士嘘了一声说。
“江绅士前天不舒服,他几乎晕过去。”周医生说:“江绅士心脏很弱,不能再操劳了。”
“你这一次要我回来,是想见见我,不是要我留下,你暂时还不会退休的,是不是?”
“我早已和你约法三章,只要我的病发作,我就要去瑞士休养,飞机都准备好了。”江绅士摇一下头:“而且,我太老,七十七岁的人,应该退休了!”
“可是,爸爸,我还有一年才大学毕业。”
“你是为了那张大学毕业证书?不过,那是不重要的,就算你还没有念完完学,你始终是江氏企业的承继人。”江绅士点着头:“况且,你很聪明,自小极有个性,你可比得上任何男孩子。”
“好吧!爸爸,我尽力而为!”
“来!”江绅士拉着女儿的手:“我把他们介绍给你。你的女秘书珍妮,男秘书韦高,商业顾问田伯明,法律顾问陈彼得,私人会计师莫立祥……还有,你的私人保镖江荣,江辉……”
“爸爸,我要保镖干什幺?我们是做正当生意的,又不是走私贩毒!”她抗议。
“这儿治安不好,出入带两个保镖,比较安全。”江绅士说。
“爸爸,你知道吗?美国的黑手党,拿的不是点三八口径的短枪,是全自动的手提机枪。我见惯了,我不怕!”
江绅士说:“你在美国,只不过是个学生,没有人会打你的坏主意,可是在香港,你是大人物。你不再是小可爱菱菱,你是女大亨””江海菱,你明白吗?”
女大亨?才只不过二十岁刚出头的小女孩。
※ ※ ※
年纪很轻,可是海菱非常有主见:“美国流行中国热,很多人学中国功夫,你别瞧我
有五尺四寸,一百零五磅,我现在的武功,几乎可以做一个古代女侠,三两匪徒,我应付有余。要不要我玩两招?”
“菱菱,爸爸一直宠你,顺着你,你这次回来,不准派人接机,不准照片登在报刊上,甚至不让亲友知道你由美国回来,我全依你!”江绅士板起面孔:“可是这一次,你非要听我话不可;你太年青富有、太耀目,如果没有人保护.你这只坏人眼中的肥羊终有一天会给狼吃掉。”
见父亲动气,她吐舌头耸耸肩,不再坚持。
“我上机了,凡事小心,非必要不要开跑车,我会经常和你连络。”江绅士慈爱地抚抚女儿长发:“可以不穿牛仔裤吗?我们女董事长!”
“嗯!”海菱转了话题:“我送你上机。”
“不,医生和护士会照顾我。你和下属谈谈,多了解,刚接手,你会很忙……”
送走了父亲,海菱掷下了头上的太阳帽,她倒在一张真皮椅里,伸了伸两条穿著补过牛仔裤的长腿,乘飞机那一段时间,令她有点疲倦。
一个穿白旗袍的中年女人走过来,轻声问:“小姐,你喜欢吃什幺点心,我叫厨房准备。”
“我什幺都不想吃,给我一杯牛奶,不,鲜橙汁,唤!不,女大亨要喝咖啡才够气派,给我一杯西班牙咖啡。各位要些什幺?坐啊!别怕我,我很随便的。”
顾问、会计师、秘书、保镖,全坐下来。穿白制服的男工女佣在后面排成两行。
“这儿没有你们的事,可以出去。我回来香港,切记保密。”海菱挥手把佣人使开,她喝了一口咖啡问:“田先生,我很想听听你意见。”
商业顾问田伯明立刻站起来:“假如小姐,不,董事长,如果你精神好,我想召开一个大会,让你见见属下各机构的主管,顺便了解一下他们的业务状况!”
“不,不必。你坐下,田先生,我很民主的。”海菱解释:“这些年来,我父亲身体不好,对于属下的机构,难以全面兼顾。所以,或许,其中有几个机构会有一些不适宜参观的内情,假如他们知道我走马上任,那末一定会来一个暂时性的大整顿,我所看到的,将会是表面化的美好,所听到的是演词般的奉承。不,我不喜欢虚伪,我要知道真正的内部情形。一个成功的人,应该多用眼睛,少用耳朵,看比听更加真实。”
几个人面面相顾,他们发觉到这位念商业管理,加洲大学三年级的漂亮女学生,绝不简单!
假如看见她穿著破牛仔裤,就以为她是个吃迷幻药的嬉皮士,那末就走了眼。
每个人在心目中立刻对海菱重新估计。
不敢小觑这位年轻的女孩。
“董事长。”沉默一会后,韦高先开口:“你是准备突击检查?”
“不错!而且以第三者的身份突击访问。希望各位不要在无意之间,泄露了秘密。”海菱问珍妮:“我爸爸比较喜欢在那一机构办公?”
“江绅士是固定在江氏大厦办公,其余的地方,他只是偶然去巡视一下。”珍妮说:“江氏大厦是最大规模的一个机构,因为大厦里有酒店,菜馆,餐厅,百货商场,旅游公司……”
“生意如何?赚了?还是保守状态?亏本?”
“赚钱,整个江氏大厦都赚钱?”珍妮兴奋的说:“董事长,要不要替你把办公室装修?”
“不,用不着,我不会长期留在那儿办公?因为既然生意不错,我就可以少花些精神。”海菱问:“莫先生,你是管数字的,那一个机构的盈利比较差?”
“江氏广告公司业务进展慢稍为欠理想。”
“广告公司?”海菱讶然:“现在的人,只要有一种新花生米上市,也会大贾广告;街头的海报,公共汽车,报刊杂志,电台;尤其是电视台,那些一分钟,三十秒的广告多得很。科学越发达,社会越进步,广告的需求更多,怎会稍欠理想?有没有调查过原因?”
“已经开过业务会议,原因是,缺乏广告设计人才。”
“招聘呀?只要有钱,什幺人才找不到?”
“现在任职的两个设计师还是两月前请的。”
“只有两个人?太少。招请,立刻再招请。”海菱沉吟了一会,她问:“谁是江氏广告公司的总经理?”
“陆国财!”
海菱说:“唔!韦秘书,给我一份陆国财的完整资料。”
※ ※ ※
海菱穿著一件褪色的夏天红色牛仔布裙,腰间束了一条宽腰带,百份之一百小家碧玉o
推开一扇大门,那儿有不少职员,他们谈天说地,热闹得像个戏堂,海菱走进去,根本没有人注意。
女的交头接耳,搔首弄姿。男的马经、狗经两手不离,海菱怀疑自己走进了投注站。
她正在想,突然,她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一卷白画纸,被撞跌在地上。
“对不起!”海菱连忙弯下腰去把画纸拾起,无意中发觉那是一幅很可爱的画。
海菱抬起头,看见面前站着一个俊男,她把画交回给他:“你是这儿的设计师吧?”
“我是来应征的。等了一早上,结果……唉!”
海菱说:“老板是不是没有立刻聘请你,说要考虑?”
“不,他毫不考虑就叫我走,他没有问我学历,甚至连我的广告画也不肯看一眼。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聘用我。”
海菱愕然了!陆国财到底在耍什幺花样?
“也许你来迟了一步,他们已经请了人。”海菱安慰他,也在为自己找答案。
“绝对不会。”他非常肯定:“我昨天来,这儿的职员告诉我,今天才开始招考。今天我八点钟不到就在门外排队等候,一个早上,没听见有人考取了!”
“附近有咖啡店吗?”海菱忽然灵机一触。
“后街有一间。”
“我们去喝咖啡!”
“小姐……”
“走吧!相信我。我是要帮你的!”
他跟着海菱,无可奈何的离开了广告公司,走进一间咖啡室……
海菱一边喝咖啡,一边看那幅广告画:“可以告诉我,你以前在那儿念书?”
“多年前中学毕了业,找工作很困难。其实,没有一技之长,是很难找工作的。为了我的将来,我的父母省吃省用,辛辛苦苦储蓄了一笔钱送我去加拿大留学,我学的是广告设计。毕业后,我还在加拿大一间广告公司工作了一年,后来因为母亲生病,而且……一个月前我回来了!”
“学以致用,广告公司工作很适合你。”海菱指住广告画说:“你要宣传这只牌子奶瓶?”
“你很聪明!”
“因为你画得好,富吸引力,那奶瓶很美很突出,还有这婴孩的胖手儿更增加奶瓶的重要性,如果我有个BB,我会买这种奶瓶。”她说。
“谢谢你,可惜你不是老板!”他叹口气。
“也许,我可以帮你一次忙。告诉我,你叫什幺名字?”
“杨伟良,这是我的履历表。”
“在家里等我消息,广告画交给我好吗?”
“你可以拿去。小姐,你说你可以帮我,你到底是谁?”
“将来我们会有机会见面,以后你会知道我是谁?我还有点事,结账好不好?”
“好的!”他连忙掏出钱包。
“你这是干什幺?”海菱把十块钱放在桌上。
“付账呀!没有理由要女孩子付账的,这是我们男人的专利。”他显得理由十足。
海菱说:“你这种大男人思想真要不得。现在是男女平等,男孩子可以付钱,女孩子一样可以。今次的专利权是我的,如果你有兴致,下一次由你请。”
和杨伟良分手,她带着画再回到广告公司。
写字楼仍然热闹得像市场。海菱直走进去,推开总经理接待室的门,看见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低着头在涂指甲油,她没有看见海菱,海菱也懒得理她。
她敲晌了总经理室的门,没有人回说,她推开了门,看见一个中年的男人正在用电话。
看见海菱,猛力挥着手,示意叫她离去。
海菱视而不见,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
陆国财愤怒地掷下电话,指住海菱叱喝:“你是谁?进来干什幺?”
“你们登广告招请设计师,我是来应征的。”
“就算你来应征,应该由我的女秘书来请你进来,你怎可以冒冒失失的闯进总经理室?”陆国财一张马脸拉得更长。
“依照规矩我不应擅自进来,可是你的秘书小姐正涂指甲油,她根本没理我,我总不能站在外面等一天?而且,我正在急需一份工作。”
“你来迟了!我们已经请够了人。”“总经理,你是跟我说笑话吧?我今早八点钟就来了,整整大半天,根本没有人被取录。”
“你这个人,讨厌又爱管闲事。”陆国财指住她:“你想来应征广告设计师?你够条件吗?一张孩子脸,一条土布裙,你到底能做些什幺?幼儿园的唱游教师?”
“你招请职员,不问他的学历、经验、才干、人品,也不去了解他是否有天才,可造就。难道年纪轻,穿一条破旧裙子,就没有资格在社会立足?刚才也有不少穿笔挺西装的人来应征,他们一样失望离去?总经理,收回你的成见,先看看我的广告画……”
“免了,收起吧!”他用手一档,杨伟良说得对,他连广告画也不肯看一眼,其心可测。
“看你根本就不想请人。”海菱加重语气。
“是又怎样?请不请人,权力在我。”
“既然如此,就不应该登招请启示,你这样做,分明是愚弄人。”海菱脸色一变:“你知道自己破灭了多少人的希望?况且,你也难以向你的老板交待。”
“我就是老板!现在,我请你离去!”
“我要你看我的广告画!”
“讨厌!”他按下了对讲机说:“施维亚,进来!”
那花枝招展的女人进来了,陆国财手指往门外一指:“给我送客,请!”
“咦!”施维亚看海菱:“怎样进来的?”
海菱瞧瞧她,回转头对陆国财说:“一个女人对付不了我,我的事不解决我是不会走的。”
“施维亚。”陆国财嘶叫:“拉她出去!”
“唏!当心点,不要碰我。你刚涂了指甲油,油还未干呢,你这样拉拉扯扯,会把指甲弄花。”海菱说。
施维亚呆在一旁,陆国财气得气呼呼,他一手拿起电话,正在用手指按九字,海菱一手抢去他的电话:“你要干什幺?”
“报警,叫警察拉你!”陆国财一脸胀红。
“恐怕,警察来了,走的是你,不是我!”海菱走过去,一手将陆国财拉起来,她拍拍椅子,舒舒服服的坐在总经理座位上。
“你……是谁?”陆国财目露凶光像要杀人。
海菱说:“我,就是我。你们两个好好的给我站着。”
海菱从裙子的大口袋里掏出一本小册子出来,她一宇一句的念着:“陆国财,四十八岁,有一妻四子女,两个儿子在外国念书,大女儿嫁给江氏机构的高级职员,小女儿仍在念中学。陆国财太太豪赌,是澳门赌场的常客,同时也是帝后珠宝公司的老主顾。”
“你,是谁?私家侦探?”陆国财忽然面色惨白:“你是廉政公署派来的人?”
“为什幺一听见廉政公署就冒汗,没有做亏心事的人,根本无所畏惧。”海菱靠在椅背上问:“你必须回答我,你月薪只不过九千元,你太太何来有那幺多钱去豪赌,而且她经常买珠宝,钱从何来?”
“那是我家事!”陆国财极力镇定下来。
“当你的私事涉及公事的时候,那末,就不是家事那幺简单。你不说也没有关系,我迟早会查出来,用抽丝剥茧的方法令你体无完肤。”
“你到底是什幺人?”
“你不必管,你只要记着我手上掌握了你的资料就行了。”海菱把册子放回袋里:“今天的事,你们最好不要张扬。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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