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阳光和煦地轻拂着爱儿幼稚园。
欧筱崎将最后一批学生送上了娃娃车,转身将园内的六间教室简单的打扫一遍。
稍后,她检视了所有的房间,嘴角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伸手将垃圾袋提至垃圾集中处,放下了手中的垃圾袋,她扭开水龙头,洗净双手。
枝头上雀跃不已的云雀,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春天又到了。她伸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水。
徐徐春风,淡淡的花香,让她情不自禁地想到郊区那条小溪,现在,那清澈的溪水是否仍留有冬天的凉意?
她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
是因为春天吧!否则自己怎么有一股下水捉虾的冲动,怎么会突然想做这个五年来从没做过的事,怎么……
她甩甩头,不让往事侵扰自己此时的心情。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教室关好,便往园长宿舍方向走去。
爱儿幼稚园是由园长兼负责人吕秋桂主办的。
为了方便管理,她在园后建了一栋平房,以便处理一些突发状况。平常人口并不多,只有吕秋桂、负责伙食的周妈及周妈的丈夫——专门驾驶娃娃车的老周。偶尔吕秋桂那个在医院实习的儿子会在假日时回来,但,毕竟人口简单,所以每当放学后,幼稚园内便格外的宁诤,与上课时的喧哗,实在有天壤之别。
屋内静悄悄的,从半掩的纱门内可以清楚的看见整个客厅。在清亮的客厅中,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而一个穿着水军服的小男孩坐在她的身侧,正努力的与他手上的苹果缠斗着。
一抹笑容浮上了她的脸,她伸手推动纱门,纱门移动的声音惊扰了坐在客厅里的两人。吕秋桂放下手中的报纸,给她一个慈祥的笑容。小男孩则拎着手中那颗吃了一半的苹果,兴奋地从沙发上跳下来,朝她奔去。
“妈妈,”筱崎面露笑容,伸手抱起他。他则将手中那半个苹果拿到她嘴边,“妈妈,给你吃。”
她笑着抚了抚他,朝吕秋桂道:“姑妈,小安没吵到你吧!”
“吵?”吕秋桂摇摇头,“在我记忆中,他永远不及他那喧闹的母亲,既然他母亲都无法掀开我的屋顶了,他那点小功力——”
“姑妈!”她撒骄地嚷。
“你呀!”吕秋桂拍了身旁的沙发,示意她坐下,“忙里忙外的忙了一个上午,到现在还不肯坐下来休息,在我眼里,你比伊伊呀呀的小安更令我烦心。”
“我从不知道我有这种‘无声胜有声’的功力。”
“少跟我耍嘴皮子了。”吕秋桂爱怜地白她一眼,“我的大小姐呀!行行好吧,坐下来休息休息,我去给你切盘水果。”说着拉她坐在沙发上,起身往厨房走去。
“不用麻烦了,”筱崎赶忙拉住她,“我要带小安回去了。”
“什么话。”吕秋桂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反手握住她,“今儿个是星期六,难得空闲,多陪陪我这个老太婆!我看,今晚,你和小安便留在这吃晚饭!正好,周妈今晚能过来,回头我叫她烧几道好菜。”
这的确是一个很大的诱惑,更何况她一向很喜欢吕秋桂的,可是——筱崎咬了咬嘴唇。
“姑妈,我……”
“你不愿陪我这个老太婆?”吕秋桂打断她的话。
“当然不是。”
“那就这么说定了。”吕秋桂迅速地说,“咏杰今天也会回来,咱们一家人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那就是我不希望留下来的原因啊,她苦恼的想。
“姑妈,我——”
“别跟我客气啦!”吕秋桂不容她拒绝,“反正,今晚的餐费,我会由你薪水中扣除,放心好了。一个大人加上一个小孩,吃一顿饭大概多少钱,我不会弄错的。”
“哪有这种强迫中奖的方式。”她好笑的道。“你是认为晚餐应加收一成服务费?”
她高举双手作投降状。
“再让你算下去,我大概得把小安留在这里洗上十年的碗盘了。”她看了看电视机旁的大钟,“我想趁着下午,带小安去看看咏济。”
“也好,早点回来。”
“遵命!”她将手放在额头,调皮的回答。蹲下身拍拍小安,“我们要去看爸爸了,去跟姑婆说再见。”
小安乖顺地钻进吕秋桂怀里,在她左右两侧的脸颊上,各留下一个讨人喜爱的亲吻,甜甜地道:“姑婆再见。”
吕秋桂乐得直笑,舍不得放下他。
筱崎笑着将他抱了下来。
“姑妈,我们走了。”
“别不小心走错了路,没到这里吃饭。”
“姑妈!”她笑着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放心吧!我会记得回来让你和周妈将我养成小母猪的。”说着,朝她摆了摆手,带着小安走出了园长宿舍。
吕秋桂爱怜的看着他们母子两人消失在转角处。小安可爱的笑声还隐约可闻。
五年了,笑容慢慢地消失在她脸上。时间可真不留情呀!五年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五年的时间带走了咏济,带来了小安,却带不走藏在筱崎内心深处的痛楚与爱意。偶尔,她会不小心流露出这两种感情,她那双灵秀的双眼,会因痛楚而夹杂阴郁愁苦的神色,也会因为爱意而化成暖暖的秋潭,增添她无数魅力。筱崎从不知道她常常泄漏自己的心情,也从不知道,有人为她这种神情痛心及爱怜……
吕秋桂叹了口气,年轻人的事她可是管不着,咏杰自己的事还得靠他去解决才行,可是——她抿了抿嘴唇,重新审视了手中的报纸。
“我到底该不该告诉她呢?”她合上报纸喃喃自问。
☆ ☆ ☆
整个墓园位于小镇的东郊,往南走大约三百公尺,可以看见一条晶亮的小溪,正在不停的涓流着。
察觉自己的心思在那条小溪而不在墓园内,筱崎不禁觉得好笑。
怎么搞的,今天老是胡乱地想些事情。
大概是因为春天吧!她给自己一个过于牵强的理由。
不容置疑的,那条小溪是吸引她驻留在这个小镇的原因,只是那时的动机——
都五年了,你还想它做什么?
五年了吗?她哀伤地想。五年前,她带着一具毫无生命力的躯体,一身无形的伤痕,逃到这个地方。要不是吕秋桂的怜宠及咏济,她大概早已不在这世上了。
想到咏济,她内心便浮上一股感激。对咏济,她只有深深的感谢。五年前,他救了一心想寻死的她,他教她重新认识生命的意义。他不断地用孱弱的身体与病魔对抗的精神更令筱崎感到惭愧,他在她最怯懦、最心灰意冷时,给她一份最需要的温情,给她一个家,给她小安。
她看了看小安。
小安正抱着花束,直直地探寻他的墓地。
“小安,”她弯着身子,抚着他那柔软的头发道:“把花放在爸爸的墓前,合起双手,告诉爸爸你最近做了什么事。”
小安依言将花摆好,合紧双手,朗声地报告起自己的日常生活琐事。
筱崎看着他正经八百的报告生活琐事,不禁对他的天真感到好笑。她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对刚报告完的小安道:“妈妈带你去溪边玩,好不好?”
“溪是什么?”小安一脸茫然的询问这个新名词。
“是一个水会流动的地方。”
“跟幼稚园前面的大水沟一样吗?”
“不一样。”她笑着道,“它比水沟大多了,有许多石子铺成河床,水清澈且冰凉,水里会有小螃蟹及小虾虾,我们可以下去玩水、捉虾,深一点的地方还可以游泳呢!”
“那是一个好玩的地方吗?”小安烂漫的问。毕竟在他小小的心灵中,好玩的地方才是好的地方。
“是一个很好玩的地方。”
是啊!尽管小溪曾留下悲凉的回忆,曾是她怨恨之处,但,不容置否,它也曾经给她欢笑,给她梦想,否则她怎会为了这条相似的溪流,跳下公车,留驻于此呢?
“妈妈,我们去玩吧!”小安在她身旁嚷道。
“先跟爸爸说再见!”
小安顺从地走到墓前,稚气地道:“爸爸,妈妈要带我去一个好玩的地方,下次我再告诉你哪里好不好玩,你要乖乖地喔!”
筱崎笑着牵起他的手。两人朝小溪方向走去。
春天的阳光柔柔地爱抚这对母子,照片上的咏济,似乎已感受到他们两人愉快的光芒,悄悄地加深了脸上的笑容。
☆ ☆ ☆
“我知道我不该开口,”他开口,眼中闪着藏不住的笑意,“可是我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你能不能停止残害这些可怜的幼苗了。”
“什么嘛!”她嘟着嘴不依,看着小桶内那些小的几乎呈透明状的小虾子,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笑,”她喷怒地将炮口转向他,“都是你啦!”
他怀疑的盯着她,一道浓眉挑得半天高。
“本来就是了,”她扮了一个鬼脸,强辩道,“如果不是你带我来这里,我就不会在这里出现;如果不是你提议捉虾子,我就不会捉虾子;如果你这个教人捉虾的师父,教的技术好一点,我当然不会残害这些幼苗了。”
“你这是哪门子逻辑?”
“这叫天理。”
“看来真是我的错了。”他喃喃道。
“没错。”
他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不情愿地对着小桶道:“各位虾子虾孙虾娃娃,本人因一时不察,造成了这个大错,累得各位在此受苦受难,各位,活得活,死得死,各依天命,早死早超生,重新轮回,也许能投胎做人,千万别含恨而死,让本人绝子绝孙。”
他顺口胡说,她则开怀大笑,差点没笑岔气。
他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扬着眉毛道:“瞧你笑成这样,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做不成婆婆妈妈了,我这个公公爸爸倒真是多心了。”她呆愣了一下,旋及会意。红着脸啐道:“你美呀!”
他无赖地闪着醉人的柔情。
“美不美我倒不知道,可是这只蛤蟆,却只喜欢你这个美丽的天鹅。”
“你去死啦!”她羞怒地泼他一身水。
“我死了你会不会伤心?”他边躲边问。
她泼得更凶。
“谋杀亲夫呀!”他边叫边反击。
她尖叫的四处躲避,一颗心涨得满满地。
两人的笑声回荡在山谷之间……
☆ ☆ ☆
一股冰凉沁心的水泼上她的脸颊,小安咯咯的笑声也传入她耳朵,筱崎回过神来,发觉小安正蹲在她身旁,侧着小脸看她。
“你这小调皮鬼!”她怜爱地捏捏他的粉脸。
“是妈妈自己在发呆呀!”他坐在她身旁,学她将脚浸入冰凉的溪水中。
“妈妈在想事情呀!”
“想什么?”小安的眼睛因好奇而睁大。
“想一个人,以前他常常带我到溪边游玩。那时妈妈好笨,常常捉不到虾子,每次捉到虾子我都会很兴奋。”
“是跟爸爸吗?”
小安的问题让她的心微微一震。
“不,不是爸爸!”
“那他是谁?”
“他——”她的眼光飘得好远,“是一个只出现在梦里的人。”
是啊,都已经过了五年,你们之间的恩怨,早已随着这五年,沉淀心底,也只有在梦中才能细细品味了。
“那我作梦时会不会梦见他?”
小安天真的语气,让筱崎噗哧一笑,心中的惆怅顿然减少许多。她抚了抚他,心中盘算如何告诉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道理。
“梦只能梦到认识的人,小安又不认识他,怎么会梦到他?”
小安纠着眉头,努力思索这个答案。
“改天妈妈带你来捉虾虾。”她转移他的思绪。
小鬼头果真马上中计,闪着一脸好奇的光彩问:“捉虾虾好玩吗?”
“好玩!”
“那我们现在捉。”说着便欲往水里冲。
“现在不行。”她拉他回来。
“为什么?”小小的脸蛋写满失望。
“捉虾虾要有工具,像网子啦、水桶啦!而且,”她指了指金黄的天空,“你忘了我们要到姑婆家吃晚饭。”
“那明天呢?”
“明天不行,”她摇了摇头,“明天妈妈要把冬天的被被拿出来晒,小安还自愿要帮忙,忘了吗?”
小安死闭着嘴,晶亮的眼珠盛满不愿。
看到他那沮丧的表情,筱崎不禁有点于心不忍。
人生嘛!总要有点挫折,她安慰自己道。
“下星期六,好吗?”她问。
小安点点头。筱崎从他不情愿的眼神可以看出他的不愿,可是——哎!她叹了口气,不管多么不忍心,也不能让小安为所欲为,否则,他将来怎么去面对更大的打击?
“小安,我们回去了。
小安眷恋的看了溪水一眼。
筱崎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等会儿所用的方法实在不够光明,可是,她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
“你不想看咏杰叔叔给你带什么新玩具?”
这法子虽然没有像以前般能令小安雀跃不已,不过,至少它完成了一半的效用。
小安那对失望的眸子,闪着少许期盼的光芒,乖乖地跟着她离开河床。
哎,筱崎盯着他苦恼地想,难道喜欢溪流的个性也会遗传吗?
她不知道,更无从查起。
“小安安!”母子两人才刚踏上公路,就听到一个兴高采烈的呼唤声。
筱崎只觉得喉咙一紧,下意识的想要逃开。小安的反应则迥然不同,他挣脱了筱崎的手,兴奋地边跑边嚷:“叔叔,你回来了呀!”
他伸手抱起小安,在空中绕了一个圈,乐得小安咯咯直笑。
“哇!”他叹道。“小安安,你真该减肥了,怎么才两个星期不见,你就变成一只小猪猪了,叔叔都快抱不动你了。”
“我才不是小猪猪咧!”
“那你是什么?”
“我是小安安。”
“好聪明哟!”他称赞道,将小安高举过肩,让他坐在他的肩膀上。“坐稳了,火车要开了。”说完,在原地跑了两圈。小安的小手紧捉着他的下巴,开心地笑着。
他跑了一会儿,又带着小安跑到筱崎身旁,喘气道:“好久不见了,筱崎。”
“你两个礼拜前不是才回来过?”她冷冷地道。
咏杰早已习惯她的冷漠,笑着道:“我从不知道你竟会留意我何时曾回来。”
筱崎恨不得赏自己一巴掌。
“那是因为每次你回来我都得修屋顶。”
“为什么?”
“每次你回来,小安都会吵得把屋顶给掀了,你能不能带一些比较安静的玩具回来,或者直接看紧你的荷包,以免以后你儿子只能玩手指游戏。”
“与其担心我以后拿什么给孩子玩,还不如担心我以后会不会有孩子。”
“敢情你有隐疾?”
“呸!呸!呸!少咒我了,我可是一个健康的男性。”
“那你犯不着担心你会没有孩子。”
“我是担心没有女孩子愿意嫁给我。”
筱崎狐疑的盯着他那俊俏的外表。
“别这样看我,”他举手横在胸前,“本来嘛!我也自认自己条件不差,讨个老婆并不是难事,可是最近我越来越没信心了。”他柔情地看着她,“如果我的条件真的不差,为什么你对我如此冷淡,避之唯恐不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假装不懂他的弦外之音,岔开话题。
“你在避开我的问题。”
“是你没回答我的问题,”她略微不安的避开那双盛满柔情的眼眸。
“是吗?”咏杰干哑的一笑,眼底有股藏不住的失望,“我到咏济那里找过你们,可是除了风呀、草呀,再加上一些竖立的墓碑外,什么都没瞧见,我猜想,也许你会带小安来这里,毕竟……”他的声音略带愤恨,“这里是你们相识的地方,是他在这儿发现你的。”
筱崎暗暗的叹口气。
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了解,即使先认识他,即使真的是他救了我,我还是会嫁给咏济,天啊!我对这种刻意装出的讽刺及攻击真的已经疲惫了呀!
她看了看那纠结的眉宇,黯淡的瞳孔,内心不禁一痛。五年前,它曾那么的明亮,像是天边的寒星般地闪烁动人。但现在呢?她撇过头,拒绝承认自己是那残忍的刽子手,拒绝承认自己夺走他的欢笑。但,你真是呀!
不,我不是,我只是不想伤害他,我真的不值得他在我身上浪费太多的感情,我的心早已容不下任何一个人了,我怎么能欺骗他呢?
“对不起。”这是她仅能对他说的话。
“这不公平。”咏杰悲戚地道。
筱崎惊讶地瞅着他。
“难道不是吗?”他突然捉住她的手,“五年了,我知道我不该,不该在咏济死后就急着向你剖白我的感情,可是,我真的喜欢你,真的爱你,我只希望能保护你、照顾你,我并不认为我错了。”
“可是,你呢?你的确有资格拒绝我的感情,但是你不要刻意拉远我们之间的距离好不好?我可以假装毫不知情,假装没被你的冷嘲热讽给刺伤,假装自己的心没有在滴血,筱崎,”他放开她的手,凄凉地道:“你说我根本不了解你,对你只是一种盲目的崇拜,但是你从不给我机会去了解你呀!就如你根本不了解我,就一味的拒绝我、躲避我,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你至少要让我放弃得心服口服,让我真正的对你死心。”
“你要我怎么做,给你一块蛋糕,再给你一把刀吗?”
“告诉我,你要如何放弃自己的深情?”
筱崎哑然了。
是啊!感情的事怎么可能由自己控制,收放自如?咏杰喜欢她,罪并不在彼此两人身上,咏杰的执着,也不是他的错,怪也只能怪爱情实在太难理解了,否则她和咏杰又何必为情所苦,为爱所恼呢?“给我一次机会,好吗?”他祈求道。
筱崎发觉自己冰冻的心正在溶解。
“什么机会?”口吻已经不若先前地冷漠。
“公平的机会。”他看见一丝细细的光芒。“不要再刻意攻击我或躲避我,让我们就像普通朋友一般,这样我能多了解你,也许可将自己的幻梦从你身上移开,解脱我对你的痴情,不是吗?”
也许你也会爱上我,他在心里附加道。
有何不可呢?既然冷漠只会使他更加倾心,为什么不试试这个方法呢!
但——她有点担忧。
“逃得越快,追得越凶,这是大自然界的定律。一旦狮子发现捉到的猎物并没有想像中的甘美,下次它绝不会再追捕它了,这是自然原理,为什么没勇气试一试呢?”
“你怎么会来这里?”她突然问道。
咏杰只觉得一颗心沉到地心,愣愣地站着。
“怎么,”筱崎似笑非笑地瞅着他,“我绝不相信,你翻山越岭,跋山涉水的找我,为的只是要我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
心脏又回到它该待的位置上了。
“连我自己也觉得这理由太牵强了。”咏杰笑着道,“老妈担心你们演出现代删版的鸿门宴,借扫墓之名偷溜,特令我前来护送两位。”
“看来我们得赶快回去了,”她笑着道,“不然,这小镇的方圆数百里,可能会被她整个翻倒过来。”
咏杰沉默了一会儿,决定不再开口。毕竟筱崎肯对他笑已经是个很大的收获了,他知道自己不能操之过及,否则会像五年前一样,把一切事情弄得乱七八糟的,筱崎也会再度退回她的冷冻室之中。
不能操之过急呀!他对自己道,要用你的深情慢慢融去她心里的冰块。用你的真情呀!
他浮现一个愉快的笑容,尾随在筱崎身后。
太阳,渐渐地沉到溪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