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阴风自独孤昊两侧逼来,俯瞰的两眼宛如索命利剑,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
额头一抹青筋急促的跳动。
“少主……”远在几呎外的听风也能感受那翻天的狂怒。
“出去。”声音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可是……”听风犹做挣扎,担心杜深深会被失了理性的野兽给撕裂。
“我说滚出去。”陡降的音调像是预言死亡的丧钟。
顾不得深深,听风夺门而出。
欸,不是他孬,实在是发起脾气的少主实在太、太、太恐怖了,为求自保,先溜为
妙。
至至于陷入魔鬼爪下的杜深深……唔,他会努力为她祷告。
“还记得我曾对你许下的誓言吗?杜深深。”独孤昊的嗓音太过平静,令人寒毛直
抚着竖,抚着她颈项肌肤的大掌太过温柔。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深深努力压抑被掀起的恐惧,与他对峙的目光力持平
稳,但声音却泄漏了些微的不安。
他露出豺狼般的微笑,指腹摩挲着她颈侧泄漏情绪的狂跳律动。
“我想你是记得的。不过,我不介意再提醒你一次。我曾经说过,此身、此心都归
你所有,你要什么,即使是天上的星星,我都会替你摘下,我甚至不在乎被你所利用。
但是,”他沿着她精巧的耳壳细细的咬着,“如果你胆敢错待我,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巨掌突然使力掐住她纤细颈项,她双手本能的抵抗,却怎么样也挣脱不掉那沉重躯
体的钳制和五爪的残酷掐陷。
“你胆敢,胆敢如此负我!”脑海中一一幕幕尽是不知名的男子抚着她的景象,逼
得他彻底着魔,手下的劲道加重。
缺氧的脑部渐渐昏沉,脸色泛青色。生死一线间,深深看清了那双魔眼中燃烧的火
簇,知道恨意烧尽了他所有的理智掌握了他,他是存心置她于死地。
眼耳所及的死亡况味还不及他眸中恨意来得深夜,死神降临前的一刻,她竟然感觉
到心痛──为这个亲手置她于死地的男人。
她挣扎的手臂缓缓瘫下,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是了,一切都无所谓了,能死在他的手中也许是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呵……
深深缓缓地合上了眼。有一点微光,从她睫毛底下渗出来,映着从窗外投人的夕阳
余晖,看上去像是液态的星子。
紧闭的眸子并没有看见那兽眼霎时闪过的清明和诧异。
在将陷入永恒的黑暗之前,她只遗憾着来不及告诉他积埋在心灵深处最重要的一句
话……
☆ ☆ ☆
好黑!
无边无际的黑暗从身后朝她逼近,她拼命地跑着,奋力挣扎着。夜来得太急太快,
躲在黑暗中的怪兽正虎视眈眈,伺机而动就要将她吞没。
黑,好黑!谁来救救她?
迷雾中突然出现一名男子,那颀长的身子、异常晶灿的眸子,熟悉感油然而生。
是你吗?她奔向男子,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等了你好久、好久,忍受这么多年无望的孤单、心痛,终于见着了你……
黑暗中那对眸子突然灿亮,嗜血的红光划过恶华的脸,那是野兽锁上被猎者时才会
散发的光芒。
她一愣,才刚闪神,他毫不留情的爪子已经撕裂了她──
“醒醒,你在作噩梦。”房间突然灯光大亮,一个陌生的男声轻唤着她。
深深整个人自被中弹跳起来,沁了一身汗。多年训练培养的直觉立刻警觉的看向床
边的黑衣人。
那男子摊开双手以示没有敌意。“放松,我不是敌人。”
她一双锐眼打量来人,一身精实的肌肉是个标准的练家子,这原该是个令人望之生
畏的体格,然而他眸中散发惊人的自制和暖意却能给人带来安全感。
这是个懂得暴力但又不会被暴力所掌控的男人。
半晌,深深紧绷的身子缓缓地松懈。是被魅修罗,她一心想见的人。
“呃……”喉间的疼痛若割令她发不出声,她的眼倏地大睁。
“你的喉咙受了伤,连带伤及声带影响说话的功能,不过并无大碍,约莫一两个星
期就可复原。”见她眼中明显的释然,他微微一笑。
她的手胡乱比了一阵,见他双手推来一个小白板,又在她手中塞进一支油性笔,不
禁微微一愣。这男人的心思何等细腻,这种小细节都能顾及。
他盛笑深遽的眸子似看透了她的心思。“这样比较好沟通,这段时间就委屈你了。”
她握笔的手顿了一下,随即低头振笔疾书。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是昊要你来的吗?
夜魅修罗点点头,“他说你有事相求。”
这么说昊答应了她的交换条件啰?深深四下环顾一圈,这才发现自已被安置在一间
巨大的房间,装演的格局和随处可见刺眼的白,在在说明这是何人的房间。
而自已被安放在这儿的举动也说明了独孤昊的决定。
见她下笔时的犹豫,夜魅修罗主动提供答案,“昊不在,去了伦敦。”
闻言,她才暗暗吁了一口气。这样的心态很鸵鸟,她知道,但是她需要时间再次武
装自己脆弱的心。
鹰隼般的锐眼细细搜寻着深深脸庞闪过的表情。“你真的很了不起,竟然惹得昊像
发狂受伤的野兽抱头逃窜,独自躲起来舔伤。”
她摇摇头,飞快的写下一串字。他不会受伤。他够冷血、无情,无坚不摧、无人能
敌。
“对别人他或许冷血,但,你是他的天敌。”
深深比了比自己的喉咙,无言的扯出一个冷笑,下笔写着:受伤的是我不是他。
“这不也是你逼他的吗?负伤的兽被逼到极点只能凭本能反击。两年前的昊冷敛自
持,他虽无情但并不残酷,但是你够狠!那一枪让他生不如死。死里逃生之后的他性子
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变成这般冷心冷性。对他这般的转性,你难道不需要负一些责任
吗?”
她怔怔的看着小白板,没有动笔。
“你不该出现的,杜深深。”夜魅修罗虽不至于疾言厉色,但眸中的暖意尽敛。
“两年前既有胆负他,就该躲得远远的,他的复仇之火你承受不起呀!到最后只会落得
玉石俱焚、两败俱伤的下场。”顿了一顿,像是下定决心似的,他缓缓开口道:“走吧,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走?多大的诱惑呵!
逃离那俨然疯狂的野兽,逃离那双炙人心魂的魔眼,躲得远远的,不必再承受那锥
心之痛和无尽的羞辱。
我不能。她疲惫无力的落下三个大字。
以血和魔鬼签定了卖身契,是出于她自由意愿,便该由己承受后果。
锐眼锁上沉郁的眸子。“你一定非常、非常的需要我。”否则何需送上敌门?
“我需要你为一个人进行手术。”
“这人和你又是什么关系?”他不免好奇是何人能让杜深深不顾独孤昊的复仇之火
现身相求。
她摇摇头,不欲多言。
“是什么样的病症?”颇能理解她天性的谨慎和心防,他转换问题。
“先天性心脏异位。”
夜魅修罗的身体紧绷了一下。“难缠的病。”
先天性心脏异位的患者,由于心脏的方向与常人偏左的方向相反,导致血液循环系
统也是左右相反,多处重大器官皆受影响容易产生病变,所以大多数的病人多活不过幼
年时期。
深深埋头下笔如飞。我知道令尊是研究这方面病症的权威,在十多年前他曾经替一
位男孩动刀,手术极为成功。
他的眼神深不可测。“我父亲早已去世多年。”
但你却是青出于蓝。
他注视深深的神情越来越古怪,最后眉头一舒,“啊,你知道的真不少。”说完这
句似打哑谜的话,接着他话锋突然一转,“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两年前我们发现昊的情景?
昊浑身浴血倒在血泊里的景象简直就是一场噩梦。”至今回想还会不由得打颤。
“他伤势虽重却不难医治,但最可怕的是他根本不想活了,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记当时他那了无生趣、空洞的眼。”
深深刻意保持脸上的空白,但双手却不禁揉拧着丝被。
“在他躺在床上的时候,组织决定以牙还牙对你祭出‘杀无赦’。”
她猛一抬头,脸上闪过一阵惨白。
“杀无赦”是擎天门最狠的索命令,追击令无时效期限,至死方休。也就是说被猎
杀者一生唯有不停逃亡,直到死亡。就她所知尚未有人能从这道索命令中逃亡成功。
“如果真下了杀无赦,你纵有九条命也不够用。”见她既惊且疑的表情,夜魅修罗
淡淡一笑,“你该感谢昊,算是他救了你一命。当他听闻组织下达杀无赦时,原本失去
求生意志的他突然清明许多,我永远记得他所说的话,他说:‘她的人是我的,她的命
也只有我能索!若任何人敢轻易动她一根寒毛,就等着接受我的报复!’
“之后‘杜深深’三个字成为擎天门碰不得的禁忌,我们眼睁睁的看着他从典则俊
雅的风度翩翩转变成讥诮堕落的冷血性子,却又对这一切无能为力。最恐怖的是追索你
已经成为他血液里根深柢固的信仰,有时我不禁怀疑他对你的执着是一种病态的饥渴。
你的行踪十分难掌握,他却享受着所有的过程,只因为期待会让复仇更为甜美。”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胡乱挥手似想阻隔越发纷繁恼人的情绪。
他眸中闪过一道难解的光,露出谜样的笑。
“我发现你并不是我想像的那种蛇蝎女,我猜我们都被两年前你那一枪给弄闪了神,
而忘了探究埋在表层下的真相。”
真相就是这样,我就是冷血无情。龙飞凤舞的字迹赌气的成分居高。
“喔?我倒希望就是这么单纯,那么昊也可以恨你恨得理直气壮,脾气也不会像现
在这般弩扭暴躁。”他眉梢眼角全在漾笑。“不过这是你们俩之间的私事,我等着看戏
就好。”
不再多言,他起身弯下腰为她拉起被子,“再睡一会儿吧,你需要养足精力面对昊
那个难缠的家伙。”
体贴的留下一盏小灯,他轻捷如豹无声的离去。
好静,静得令人心颤,心里独自泅泳在记忆的墨黑里,像是黑洞引她沉下、沉下。
深深眼睡反映的光逐渐黯然,止不住心潮悸动泛样微波。
听夜的潮音,一来一往,像极了哭泣的频率。多可悲呵,尽管心痛如绞,还是痛得
流不出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