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郁琁虽然嘴上不说,却爱极了那件FENDI洋装,为了它,又开始过着她缩衣节食的生活。
她甚至为了想增加收入,趁着关柏浚不注意时,又偷偷跑到常去的废弃家俱行找回收品,不料,那天她倒霉的空手而归,回程时,天气丕变,也毫无预警的淋了场大雨。
更槽的是,待她湿淋淋的回到住处后,当场被等候她已久的关柏浚骂得拘血淋头外,第二天清晨时,她突然发了高烧,病恹恹的卧病在床,痛苦万分。
“笨蛋……我不是说要买那件洋装给你吗?也跟你说了好几遍,女人家不要半夜就往那间废弃家俱行跑,很危险的,怎么你还是不听,总是做着逞强,又得不偿失的事!好了,现在又发烧,幸好我发现的早,不然你就见阎罗王了!”
关柏浚咒骂着,手上的动作仍是持续,为她擦掉热汗,再换上湿毛巾,覆盖在她的额前,降低她的热烧,十分细心。
但其实,他的心已经七上八下的混乱极了。
他在担心她。
而且,非常非常的担心,彷佛他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随时失去她似的。
他不懂。
一直以来,总是独来独往的他,早已习惯了孤独,如今却因为她的存在、参与了他的生活,他的情绪不再是以往的我行我素、孤傲,反而多了分人性,还有喜怒哀乐。
但是,这种改变,和他打一开始,只打算把她当妹妹般照顾的意念是不同的。
除了想照顾她、去疼她是真的,但在不自觉中,他习惯了她的存在,注视着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也习惯去为她做些能让她快乐满足的事,然后,他也会跟着她一起满足。
甚至如同此时此刻,她正生病着,他也禁不住地为她心疼,想抚平她蹙起的眉头、难受的表情,替她承受所有痛楚,彷佛她已经是他身体里的某个部分,因她而喜、而忧,密不可分。
她彻底的影响了他。这并不是哥哥对妹妹该有的反应。
他根本不仅把她当成,他儿时的同伴、干妹妹,而且还……
“浚哥哥……”曾郁琁打住了关柏浚的思绪,痛苦的呢喃着。
这三个字让关柏浚大大蹙眉。
他真想把躺在床上,痛苦呻吟的女人给唤醒,然后大声的告诉她,现在照顾她的是他,不是她口中的浚哥哥……
等等,浚哥哥不就是他吗?
他在吃自己的醋吗?
思及此,关柏浚的俊脸刹间阴沉了。
“浚哥哥,你不是说要来找我……说要带我去麦当劳、动物园,还要买很多很多漂亮衣服给我……都没有……骗人、骗人……”
曾郁琁像梦见了什么,秀气的眉,蹙得紧紧地,双手在半空中捉啊捉,想捉住那一双曾经送给她项链、带给她快乐、并陪伴她的手……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关柏浚捉住了她的。他包裹着她的小手,像是守护着她的心一样,捧得紧紧地,舍不得再让她失意、难过……
“浚哥哥……”像是曾经在睡梦中消失的小男孩,又再度出现在她眼前,曾郁琁笑了,无比的欣慰,彷佛在梦中,她抱住了他……
“ ,我不会骗你,等你醒来,病好了,我会送给你,你最喜欢的礼物。”看着她笑了,关柏浚也松了口气,亲吻了下她嫩白的柔荑,然后,许下承诺。
这一次,他不再骗她。
曾郁琁大病初愈后,关柏浚只对她匆忙的说了句,他要开始工作了,然后,成天就待在工作室内忙碌,很少回到住处。
但,曾郁琁却不相信这番说词。
她认为他一定在气她不听他的话,又偷偷一个人跑去捡回收品,然后淋两发烧让他照顾——一天一夜,所以才放意避不见面的。
“小气,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也有尊严、骨气,才不想在住你的念你的之后,还花你的钱,你懂不懂啊,笨男人!一下班后,曾郁琁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大喊,然后在下一秒叹息,坐在沙发上发呆。
虽然有点气恼关柏浚的避不见面,但她只要一想起,她生病的那一整天,他是如何的照料她,她就觉得,真难为他一个大男人,所以,等他回来后,她应该要好好向他道歉和谢谢的。
而她,有多久没生病了?居然能在脑袋烧的快炸掉时,梦见了浚哥哥,而且,这次她终于抱住了他……
思及此,曾郁琁由发呆转为傻笑,然后,突然认真的想到,梦里头那张俊俏的脸,经过十六年后,不知道会变成怎样……
倏地,关柏浚的浚脸却不期然的浮上她的心头,她一惊,胸口处的心跳猛然加快,倒抽了一口气,喊出。
“怎么会这样?”
她怎么会把浚哥哥长大后的模样,换上了关柏浚的脸?
而且,浚哥哥的影像愈来愈模糊,关柏浚俊美的五官则愈来愈深刻、清楚,像是印上了她的心口。
就如同她生病的那天一样,她混沌着,却能清楚的感受到,她的手被关柏浚熨烫的大手包裹着,暖进了心湖,印入了心口,无法忘怀。
除了浚哥哥、已逝的养父母,她已经很久很久,未曾如此这么自然而然的,在心底真真切切、鲜明的记住了某个人……
记住了关柏浚……
暗忖着,曾郁琁脸上泛起了不知名的酡红,她知道,从现在开始,关柏浚不只是个朋友、干哥哥而已,在她心中,应该有着更深一层的地位……
那么,是什么?
曾郁琁狐疑了,同时,门铃声乍响,切断了她的思绪,立即换上想法是,关柏浚回来了。
她迫不及待地去开门,不敢抬头望上对方的双眸,鼓起勇气,一鼓作气且干净例落的开口:
“关柏浚,我以后不会趁半夜去捡回收品,也不会把自己淋的湿答答的,让你还得费心照顾我。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我为什么要生气?”关柏浚一回到住处,就被如此热切的迎接,惊讶极了。
他真没想到,把面子、骨气看的那么重的曾郁琁,会为了这些事跟他道歉。
她的烧不是退了吗?
“因为,我让你担心,然后又发烧,害你照顾了我一天一夜。对不起!”曾郁琁仍是紧低着头道歉。其实,她的神经已经快绷断了,紧张无比。
这不像她。她居然害怕他不打算理她了。
“真难得你会说这种话。”关柏浚表情仍是内敛,读不出任何讯息,心底却大大的一震,难以想象,她现在在他面前,屈于弱者的姿态。
“关柏浚,你是什么意思!”闻言,曾郁琁火了,什么叫做,她也难得会说出这种话,她还是有愧疚心的好不好。
“我没有在生气。”看着她恢复了以往生气蓬勃的模样,关柏浚轻笑,简扼的道。
“嗄?”曾郁琁的怒火在瞬间减了,剩下错愕。
“来,拿去。”关柏浚没多加解释,他只是突然朝她举高,提着购物袋的手。如果他真的生气,他也不会大费周章的,买了礼物给她。
“这是什么?”曾郁琁仍是错愕,望着他手上提的购物袋上,写着在哪看过的服饰店名时,她缓缓取下,提着的手微微一颤。
他该不会……
“别问那么多,去换上。”关柏浚还是第一次主动送女人衣服,一向狂放自负的俊脸,显得有些困窘。
他说他会买给她,没想到真的做了。
他怎么那么傻,那么贵的衣服,他犯不着为她买下的!
曾郁琁一时说不出话,任由感动的潮水淹没心口、浸满眼眶,好久好久,她才笑了,因为再不笑的话,她会无法压抑的哭出来,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望着曾郁琁背对着他,直上二搂的背影,关柏浚欣慰一笑,趁这个时候,走出门外,自地面提起他特别订做的草莓蛋糕进屋内,掀开盒盖,插上腊烛,点火,盛好香槟,一切准备就绪。
在她病愈后,他之所以成天待在工作室里加班,是为了能让手上的工作提早结束,好尽早慎重的把衣服送给她,还有,替彼此过生日。
对孤儿而言,是没有生日的,但他却因为记得,她最爱吃草莓蛋糕,所以,就异想天开的想替彼此过生日。
“草莓蛋糕……”惊呼声逸出,是曾郁琁,她已换好衣服,迟疑的站在关柏浚的背后,不知该不该向前走去。
她已经多久没吃到草莓蛋糕了?关柏浚今天是怎么搞的,先是送她衣服,现在又准备好丰美可口的草莓蛋糕……
他这个看似豪放又不拘小节的男人,怎么会那么的细心……让人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好美。”听到她的惊呼,关柏浚转身,和穿着一袭FENDI水蓝洋装的曾郁琁四目交束时,失神了,他打从心底的赞美。
“真的吗?”这简单的两个字,让曾郁琁鼓起勇气朝他走去,蜜色的脸蛋,也因为他专注的紧瞅着,而酡红,更美了。
“真的。”关柏浚又是简单的两个字,却是铿锵有力。
“你没有其他形容词吗?”曾郁琁失笑,真可惜,她原本还很期待,他能说出一些甜言蜜语呢。
关柏浚的表情有些窘,明显的在转移话题。“今天是我们的生日,一起切蛋糕来吃吧。”
“孤儿是没有生日的……”曾郁琁愣了下,有着黯然。
“谁说的,既然我们不知道哪一天是生日,就挑今天过吧。”关柏浚倒是很潇酒的回答她的疑问,并把她拉到蛋糕前。
曾郁琁又失笑,大力颔首,所有不好的心情,全都在他潇洒的言语间,一扫而尽。
关柏浚,就是那么特别的男人,不受传统的刻板印象拘束,喜欢照着自己的方式生活。
或许,他做的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但,却能让人轻易的感受到,从未有的舒服、快乐,连整颗心也愉悦了起来……
倏地,她破天荒的冒出了个想法:真想就这么跟他过一辈子!
“一起唱生日快乐歌吧。”
“嗯,好。”
关柏浚和曾郁琁一前一后的开口,两人默契十足的唱起生日快乐歌,然后再许愿,吹熄腊烛,切着蛋糕,开开心心的吃了起来。
“好大的草莓糕,好好吃哦!”曾郁琁大吃一口,露出满足的笑容。
“等等,你沾到了奶油!”
关柏浚微哂,手指就这么理所当然的,碰触到她的唇边,想为她擦拭奶油,然而那柔柔软软的肤质,让他一时之间忘了在做什么,另一种念头随即涌上,骇然了他。
他居然好想吻她!
望着他突如其来的举止,曾郁琁莫名的心跳加快。不知为何,她居然不希望他放下手,她甚至期待他能吻她!
而关柏浚也几乎失神,倾低了俊脸,想印上她的……
“铃!铃!”
倏地,铃声乍响,暧昧的魔法消失,两人双双回复了理智。
“我来接电话!”像是刻意想忘却,她那不该有的遐想,曾郁琁在第一时间接起电话。
“喂……”
电话里先是沉默,然后试探的开口:“我找浚哥。”
换曾郁琁沉默,惊讶。住这里有一段日子了,她还是第一次接到女性的电话,而且,她的声音好甜好柔……
“请你离关柏浚远一点!”不等曾郁琁回答,对方又开口,声音不再柔甜,反能轻易的感觉到愤恨。
离开柏浚远一点!
耳朵响起的声音,彷佛和她接到的恐吓信相衔接了。
一样的毛骨悚然、令人不安……
思及此,曾郁琁惟一的反应就是松下电话,木然。
“谁的电话……郁琁,怎么了?”
望着曾郁琁的神色举止不对劲极了,关柏浚连忙去接电话,神情却在一瞬间丕变,不再是一贯的潇酒,而是冷漠。
“黛儿,你怎么打来?”
“浚哥,我想你,不能打来吗?还有,刚才接电话的女人,是你女朋友吗?”甜美的声音有着妒意。关柏浚倒抽了口气,差点说不出话。“黛儿,别胡来。”他并不希望五年前的事又上演,换曾郁琁受到伤害。
“浚哥!你在乎她吗?”
“她只是干妹妹。”关柏浚顿了下,看了眼默然、毫无表情的曾郁琁,冷然的开口。
她只是干妹妹。
在一旁的曾郁琁听见了。她知道,他指的是她。然而,明知他说的都是事实,她的心口处,却莫名的刺痛了起来。
“真的?”对方的语气显然不大相信。
“没错。黛儿,我很忙,有空再聊。”关柏浚迅速的挂上电话,不想再和对方多说一句,深怕,他会对她口出恶言。
“她”,曾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他不想伤害她。
“郁琁,她是……”再次和曾郁琁眸光相对,关柏浚却为“她”的身份,感到迟疑了。
曾郁琁笑了,连自己也不清楚,是傻笑,还是苦笑。她低下脸,望着自己一身昂贵的衣着,好不容易才开口:
“唉呀,我怎么忘了,要是让这件质科这么棒的衣服沾上了奶油,可得干洗才行……我看,我还是上楼把它换下好了。”
说完,她便往楼上跑,几乎是用逃的。
关柏浚没有阻止她,他只是若有所思的望着她的背影,任由他俩之间的距离愈来愈遥远。
心,也跟着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