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黯淡,月亮隐退,露水初结——
一夜未眠的新荷披上薄纱晨褛,小心翼翼的翻身下床,步至窗前看着属于纽约的秋天。
那灰蒙蒙的天际仿佛是在映照着她那晦涩的心情一般,秋日的清晨,向来忙碌的纽约看起来竟也是那样的冷清寂静。
随着时光的流逝,新荷的身体也愈来愈显得虚弱与苍白,她知道自己的时间再也不多了。
昨日她又在家中莫名的昏倒了,庆幸的是在病发之际,幕城正巧带着孩子出去买些东西,顺便办点儿事情,否则她真不知该怎么面对幕城知晓事实后的情况。
眼看着席幕城不顾她的反对,兴高采烈的筹备着那场不会存在的婚礼,她的心情也跟着愈显烦躁。
再加上这些天远在台湾的那些好友,也不断的因为她待在纽约的时间已经快超过了当初预定的时间,而不断的打电话来催促她回台湾治疗。
这更是让她不知所措和不舍,她究竟该怎样斩断这不该继续的爱欲情愁呢?
新荷不断的自问,可偏偏却怎样也得不到答案,忍不住的她低叹着。
突然间在脑中思绪万般纠结之际,她那细致的颈项突地被印上一抹灼热,在她还来不及回过身去时,柔弱的身体已被纳入一个温暖宽大的怀抱。
“怎么不多睡会呢?”席幕城削尖的下颚置上新荷的肩窝,恋情的呼吸着自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
怎么能不爱她呢?尽管曾经怨恨,但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之后,席幕城深刻的发现经过岁月的洗礼之后,他那份爱并没有随着岁月而流逝。
反而在历经了八年的时间之后,在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之后,曾经有过的深情至爱又硬生生的从那深埋的记忆给翻腾了出来。
原来只是遗忘呵!拥她入怀后,一股子打从心底生出的满足让他微微的勾起唇角。
“没什么,只是睡不着。”淡淡的解释着自己立于窗前的原因,新荷的心因为他那温暖的怀抱而微微的心痛起来。
忍不住的,她第一次对这荒谬的天意起了质疑,内心之中也生出不小的怨怼。
怨着苍天的捉弄,也怨着这段斩不断的情——
如果当初他们不曾相爱的话,她知道自己可以毫无牵挂的去接受任何的病痛,可偏偏……
蓦地收紧手臂,不知怎地,席幕城的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方才看着站在窗前的新荷,她那荏弱的背影竟让他有种她随时会在他眼前消失的错觉。
这样莫名的心慌,让他顾不得一切的翻身下床,想都没想的将她一把纳入怀中,感受着她真实的存在。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新荷柔软的小手罩上他的巨掌。因为感受到他的不安而轻问着。
“答应我,说你不会再离开我。”莫名的心慌促使他这样要求着,他不以为自己还能禁得起第二次的失去。
面对他的要求,新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她不想再说自己做不到的承诺了,所以她只好无助的闭上双眼。
其实他的要求真的很小,如果可以,她愿意承诺他一千次、一万次,可偏偏她做不到,所以也就连一次也无法答应。
等待了许久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席幕城的眉头一皱,轻轻的将新荷翻转过来;盯着她那点儿带苍白的脸蛋,不解的问道——
“为什么不承诺我,难道你不想待在我的身边吗?”扬着气,席慕城试着不要太过咄咄逼人的质问。
可偏偏新荷那紧闭着眼和唇的模样,让他的心更慌,也更急了。但真正令人心急又心疼的则是新荷眼角那颗晶莹的泪珠。她为什么哭,难道她真的不想要留在他的身边吗?所以她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的求婚。就连他用心筹划的婚礼,她都不闻不问的,别说没有一般女人即将做新嫁娘的喜悦,甚至在每次谈到婚礼时,他总能察觉出那无言的疏离。
“我……”想!
可是她不能说出口,只能在心里重复着一千遍、一万遍的“我愿意”。
她默默的往后退了数步,拉开彼此的距离,然后深吸一口气,借此理清紊乱的思绪,在内心的勇气积蓄的足够时,她才睁开眼对上他那带着打量和不解的目光。
“我不能嫁给你,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不是吗?”淡淡的语气仿佛是在述说天气一般的轻描淡写。
新荷的心愈来愈痛,可她却只能以愈发疏离的态度来对待席幕城。
她知道这会刺伤他的高傲、自尊,也知道这样会刺伤他深爱她的心,可是她真的不能这么自私。
人死了就一了百了,真正伤痛的却是那些依然活着的人们,而且这样的伤痛或许是一辈子都无法平复的。
宁愿他气、他恨,就是不愿他承受那种失去挚爱的痛,而她此刻该做的就是让他恨她。
虽然她还没有想到该怎么做,但她相信自己会想到的,为了他她一定要想到。
“为什么?”刹那间愤怒袭上席幕城的理智,让他忽略了新荷眸中那浓浓的伤痛。也忽略她异常发白的脸色。“给我一个好理由。”
“你我并不适合。”新荷捡选了一个最普通的理由,但却忘了席幕城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理由。
“现在才来说不适合,岂不是太迟了,昨夜和之前的每一个晚上,当你在我的身上吟哦时,为何你不说我们不适合。”
新荷的脸蛋倏地发白,她真的没有想到席幕城竟会拿他们床第之间的事做为他攻击的目标。
虽然心伤,但她仍是强自镇定,面无表情的说道:“那并不能代表一切,两个人在一起,欲望并不是全部。”
“是吗?”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逼近了新荷的身前。“所以你的意思是即便我们在床上是那么样的合得来,那也不代表你是因为爱我才和我上床?”
新荷有可能不爱他的事实,让席幕城几乎发狂,血液里全然都是狠戾的因子,目光亦同样的露出愤怒至极的光芒。
“我承认我是曾经爱过你,可是经过这几年的分离,爱淡了、情少了,我无法再回到从前,正如同你亦无法改变我们之间曾经有道的分离一样。”
即便感受到危险的逼近,但新荷仍强自镇定,脸上的表情愈来愈冷,但她的内心却愈来愈痛。
“你不爱我?!”席幕城咬着牙问道,双拳因紧握而浮起青筋。
在他再次的掏心又掏肺之后,他怎么能够接受这样的答案。
一颗原本再次注入爱意的心渐渐的冷却,但即便如此,他的内心仍存有一丝的祈盼,希望新荷能开口否认他的问题。
静静的凝视了他一会,将他的浓眉、挺鼻、薄唇,一样样的深刻在心底,直到她认为自己已经储存了足够的记忆之后,她坚定而缓慢的说道——
“是的,我不再爱你了!所以我绝对不会嫁给你。”
几句话算是绝了心头的任何爱恋不舍,也算是绝了他对她的深情挚爱。
“你……”咬着牙,青筋浮现在席幕城的额际,他倏地出手将新荷扯进自己的势力范围中,不由分说的吻了下去。
那吻不带一丝一毫的柔情,有的尽是愤恨与不信,席幕城想要借此证实她的谎言。
可是不论他怎么吻,新荷都像是个木头似的不为所动,硬起了心肠,席幕城一把扯下她的晨褛,想要伤害她如同她伤害自己一般。
“你何必这么做呢?伤了自己也伤了我。”新荷的心在滴血,可是她仍得咬着牙演完这一场戏。
席幕城狠瞪了她一眼,然后不由分说的正要欺上她赛雪的凝胸,但偏偏一句童稚的忽喊却猛地唤醒他的理智。
“爸爸!你们在干什么?”站在他们房门口的正是起床找妈妈的瀚瀚,只见他睁着大眼,不解的看着父母二人。
“该死的!”低咒了一声,席幕城放开怀中的人儿,然后二话不说的越过儿子。
不一会儿楼下便传来重重的甩门声,而这巨大的甩门声和新荷的叹息交融堆叠成像山一般高的无奈。
宁愿他恨啊!恨一个人有时候比怀念一个人来的简单容易许多。
“妈咪!”不懂总是对他疼宠有加的父亲为何这样愤怒。瀚瀚无措的站在门口绞着双手。
这声叫唤将新荷自重重的心伤与无奈中抽离,然后将注意力放在儿子的身上,她走上前数步,沉默地将儿子紧紧的搂在怀中,安抚着他的不安,也平抚着自己的心痛。
出去外头转了一圈,经过两三小时的心情沉淀,在席幕城自觉可以再次面对固执的新荷时,他选择了回家面对问题。
因为他知道逃避是没有用的,就像他放任新荷逃避了整整八年,可是如今虽然再次相聚,但问题仍是存在一样。
所以即便明知早上他的举动伤害了新荷,但他仍不想逃避,只想平静的和她好好的谈谈,他一定要弄清楚她为什么不肯嫁给他。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明明可以感觉到新荷对他的情意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他可以肯定她爱他,而他也依然爱着她,所以他更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不能厮守终身。打开家门,席幕城迫不及待的想要上楼去找新荷,可却被映入眼帘的景象给看呆了眼。
耳边突地传来孩子嬉闹的声音,但另一个声音的主人却不是他所以为的新荷,而是另一个他认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这间屋子里的人。
循着声音找人,席幕城带着满心的疑惑踏进厨房,只见他那平日装扮得一丝不苟,总显得高高在上的母亲正带着瀚瀚在房里做着蛋糕。
“妈!”惊讶的脱口而出的低喊,吸引了正在嬉闹的一老一小的目光。“你怎么在这儿?”
记忆中,自从他搬到这间小屋子来以后,他的母亲便十分的不谅解,所以也从来不曾踏进这间屋子一步。
可看看她现在和瀚瀚相处时那熟稔的模样,让席幕城开始怀疑,她绝对不会是第一次来这间屋子。
甚至更可能的是,她应该是经常到他的家,所以才会和瀚瀚这般的熟稔。
邵雅君尴尬的看着儿子,沾满面粉的手有些失措的在自己的围裙上擦拭着。
“新荷说有点事想要出去一下,所以托我过来照顾瀚瀚。”
“托你?!”不自觉的声调扬高了数度,席幕城的眸中尽是不信。
“是啊!”知道儿子绝对无法适应,甚至无法相信自己的改变,邵雅君也不知道该怎么释解她早已看开了什么地位、名利些东西。全是因为那天在办公室里自己儿子的指责,和新荷对幕城那无私的爱,让她知道其实在这世界上,除了名利之外,有许多值得珍惜的东西。
“你常常过来这里吗?”席幕城微眯着眼,锐利的眸光不断的审视着母亲,着实很难相信她会这般毫无芥蒂的接受新荷母子。以前她不是最看不起新荷吗?为什么突然又对她这么好了,甚至愿意在她外出时,帮她照顾瀚瀚。
看着幕城那打量的目光,邵雅君觉得心受伤了,她快速的低下头,不想让儿子看到她那几欲夺眶的泪。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他在儿子眼中,是一个这么不值得信任的母亲。
“呃!其实也不是常常啦,只是偶尔过来看看新荷和孩子。”误以为席幕城那长串的问题,是因为不喜欢她出现在他的家。“既然你已经回来,那瀚瀚就交给你了。”
她一边低着头说道,一边难堪的快速解开身上的围裙,想要离开这里。
静默了好一会儿的席幕城看着自己母亲脸上的难堪和尴尬,一阵的心软在心底深处浮现。
曾几何时,他们母子间竟然变得比陌生人还像陌生人呵!
此刻他的脑海中浮现了方才他妈和瀚瀚说说笑笑时的温暖笑容,还有她对瀚瀚溢于言表的疼爱。
再想起她提起新荷时,不再有以前的那种不屑,席幕城的心除了心软之外又悄悄的浮现出一丝的希望,于是,就在母亲与他错身而过的片刻,他拉住了母亲,然后带着一点渴求的问道:“妈咪,你已经接受了新荷吗?”
没有半丝的迟疑,邵雅君脸上浮现一抹慈爱的笑容,真心而无伪的说道:“她是一个好女人,妈咪知道自己以前做错了。”
“妈咪!”终于得到母亲的认可,席幕城的心是狂喜的。
因为那代表着自己和新荷的婚姻又往前的迈进了一大步,现在他只要说服新荷,那么他们之间便不再有任何的阻碍。
“妈咪,谢谢你!”卸下脸上冷硬的伪装,席幕城一把将母亲拥入怀中,长久以来的隔阂疏离全在此刻消失。
“傻儿子,说什么谢呢?该是妈咪向你说声对不起才是,经过了这段日子的相处,妈咪知道新荷是个好女人,只可惜……”
惊觉到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是什么,邵雅君立刻的住了嘴,但却仍是引来席幕城的怀疑。
“妈咪,可惜什么?”微微的皱起眉,总觉得母亲温暖的笑容之后仿佛隐藏着什么秘密似的,因为她甚至不敢看向他的眼。
“没什么,妈咪要说的其实是,可惜因为妈咪的偏执,而害你们损失了八年的时间。”
这个似是而非的答案的确足以说服席幕城,所以他释然的一笑。
“当年我们都还太年轻,或许即便我们真的结了婚,也不懂得如何珍惜对方,我想经过了这八年的分离,我和新荷都会懂得珍惜。”
“珍惜?!”邵雅君隐忍着悲伤重复着这句话,然后有些激动的对着儿子说道:“你真的要好好珍惜新荷啊!她真的是个好女人。”
“我会的,等她回来,我绝对不会再像早上那样冲动,我一定会很有耐心的说服她和我结婚。”
“你们吵架啦?”难怪早上她过来时,看到新荷的眼睛红红肿肿的,原来是和幕城吵了架。
“是啊!”席幕城点了点头,然后带着点抱怨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不论我和她求了多少次婚,她都不肯嫁给我。”
“多体谅体谅人家,或许她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因为她答应过新荷不能说出实情,所以邵雅君只能这样劝着儿子。
毕竟这整件事情,最苦的人就是新荷,如果她能够自私些,答应嫁给儿子,或许她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现在的她除了得要面对儿子的咄咄逼人和那该死的病魔之外,还得将所有的苦往自己的肚子里藏,甚至还得拒绝与心爱的男人步入礼堂,这孩子真是够苦的了。
“我会的,等她回来后,我会好好的和她道歉的。”席幕城神清气爽的说道,毕竟母亲的谅解是他长久以来放在心底的渴望。
他虽然从来不说,但他们总是母子,他自然希望自己的婚姻能够得到母亲的赞同。
“那就好了!”不敢再面对儿子那充满希冀的脸色,邵雅君默默的转身走回厨房,和瀚瀚一起继续着他们还未做完的蛋糕。
她只能在心底祈求上天能够仁慈些,让儿子得到幸福,即使那幸福只有一天,那也已经足够了。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上天不但没有听到她的企求,反而选在他们母子重新开始的这一天,彻底的带走了席幕城的幸福……
自从被带到这间丽池大饭店的顶楼套房后,新荷已经被瞪了足足十几分钟,初时她还能镇定以对。
可是愈被瞪到后来,她的心就愈虚,心一虚气势就弱,气势一弱她的头也就愈垂愈低。
“抬起头来,你别以为这样我就瞪不到你了。”眼见好友的“无地自容”,气愤不已的水月终于开了金口。
只不过那出口的第一句话仍然带着浓浓的指责味,让一直陪在她身边的老公方以塑也忍不住的为坐在他们面前的新荷招起一把同情的眼泪。
“老婆,你先别生气,先听听新荷怎么说嘛!”看不惯这强弱势极度的不均衡,方以塑终于忍不住的劝道。
“我怎么能不气?她的身子她自己知道,明明脸色已经苍白成这个样子了,还不赶快回国接受治疗,她这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啊!”
水月谴责的眼光笔直的射向新荷,但其实在那谴责之中更多、更深浓的却是说不尽的担心。
这几个礼拜,她们这几个好友靠着老公的权势,不断努力的寻找着愿为新荷执刀,且有更大把握的医生。
但不论她们怎么问,就是找不到一个医生肯为新荷执刀,因为这手术的胜算真的太低了。
好不容易问着了一个医生,曾经在这种脑瘤上有着成功的案例,可偏偏那个执刀的医生此刻居无定所,压根就找不到人。
但即便如此她们并不放弃希望,仍不断的努力的寻找着,只要有一丝丝的机会她们都不会放弃。
可看看这生了病的正主儿,却恍若无事一般的待在美国,即使过了期限仍不回台湾为自己生命尽一份力。
甚至还没有好好的照顾自己,瞧着她那一脸的苍白样,水月心中的气就源源不绝的涌上。
“水月,将心比心的想想,或许新荷还有重要的事没有办完。”方以塑努力地劝着,因为他看见新荷眼中的那抹伤痛。
病痛伤人或许有形,但情字伤人却是无形,若他猜得没错的话,新荷这趟来美国为了是情,让她如此苍白的也是情。
这样的她让人不忍苛责,毕竟每个人都有他必须要去面对和解决的事情,或许她正是在做着此刻不得不做的事情。
“就算事情没办完,也不能让我们在台湾干操心啊!”说着说着,水月的泪不自觉的涌上,几个礼拜到处碰壁的无助在此时全都爆发了出来。“如果说她的事永远办不完,那她是不是准备到死都待在美国。”
水月的泪水让方以塑顿感失措,他温柔的轻拍着她的背,半是取笑、半是温柔的哄道:“瞧瞧你都是要当妈咪的人了,还这么爱哭,小心新荷笑你哟!”
终于,一直静默的新荷在听到方以塑的话时,有了一丝的反应,她猛地抬起头来,苍白的小脸上布满惊喜。“水月怀孕了吗?”
新生的生命总是教人喜悦的,尤其是在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那种喜悦更是教人感到新的希望。
“嗯!”方以塑心满意足的紧搂着娇妻,大大方方的接受着新荷那带着祝福的目光。“已经两个月了。”
“真好!”由衷的放心和羡慕随着这句赞叹完整的流泻。“恭喜你们了。”
“谢谢!也恭喜你了,因为我们决定要让你当孩子的干妈。”在爱屋及乌的心情下,方以塑早已将新荷当成自己的好友,所以他擅自的说道:“所以你得好好保重自己,才能看到这个亦是属于你的孩子的降临。”
话—说完,他低下头正好迎视到水月那盛着浓浓爱意和感谢的目光,也更让地相信自己这样的决定是正确的。
“希望如此!”她的身体她自己了解,随着昏倒的次数愈来愈多,她的生命之光也就愈显得黯淡。
要活到能看着孩子出生的机率几乎是微乎其微,也因为这样,所以她更急着想要回台湾,不想让席幕城看出任何的端倪。
于是今晨在席幕城负气离家之后,她就将孩子交给特地赶来的邵雅君看着,自己则出门处理回国的事宜,不过现在看到了好友和她的夫婿,她想这件事自是有人代劳了。
喜悦的心情沉淀,一直挂心的问题再次重新占据水月所有的心思,忍不住的她以质问的语气对新荷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要回台湾,给我一个确切的时间。”
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这趟来如果没有带回新荷,但至少也要带回一个日子,一个可以让她们继续为新荷的生命奋斗的日期。
“立刻!”毫不迟疑的,新荷在水月话落时回答道。
“你说什么?”不敢相信这个答案出自新荷之口,水月不相信的问道。
“我说立刻,我立刻就要回台湾,而且我决定将瀚瀚留给他的父亲。”唯有将两个她最挚爱的男人留在遥远的一方,她才能心无挂碍的接受病魔的挑战。
所以即使再不忍,她也势必割舍,更何况她知道自己的病已经不容许她再拖延下去了。
皱起浓眉,不同于水月的高兴,方以塑静静的打量着新荷脸上的坚决。
“你确定吗?”他知道瀚瀚那孩子一向是新荷生活的支柱,要是少了他,他着实不敢想像新荷是否还有足够的战斗力可以对抗病魔。
“是啊!为什么要将瀚瀚留给他的父亲,你若是怕他没人照顾,那么我、若亚和甯甯都会愿意照顾他啊?难道你不信任我们吗?”
摇了摇头,新荷否定着水月的臆测。“我不是不信任你们,我知道你们对瀚瀚亦是疼入心坎里,不输我这个做妈的。”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作出这样的决定?”水月还是不能接受瀚瀚从此要离开她们的事实,不平的追问。
想起和心爱的两个男人的分离在即,而这一次的分离只怕会是永别,喉头的哽咽硬是让新荷几乎说不出话来。
可即便万分艰难,她依然哽咽的说道:“因为这是我欠席幕城的,他这么爱我,爱到即使当年我任性的离开他,他仍毫无条件的接受了我,我不能再剥夺他和儿子相聚的机会。”
“荷……”看着新荷的难过,水月也跟着哽咽,抬眼看向自己心爱的男人,想起若是自己和新荷的角色对掉,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这般坚强勇敢的面对。
仿佛能够感受水月此刻的心痛,方以塑默默的伸出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然后劝道:“这是新荷的决定,我们应该尊重她,更何况现在时代这么进步,你要是想瀚瀚随时都可以来见他的。”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们事情办完后,再和我联络好吗?”怕自己会在水月和方以塑的面前崩溃,新荷急急的说完这段话便要起身离去。
“我送你吧!”方以塑体贴的说道,他也相信这会是水月的希冀。
“不……”本来新荷是想推拒,可是当她瞥见水月眸中的忧心时,便点头同意了。
万般的暖意藏在心头,唯一能够脱口而出的,还是只有那一句感谢。“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