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朕,无法答应。”
步腾霄夫妇惊愕!
皇上不是极器重厚爱登儿的吗?怎么……
“两位万勿误会。”段政扬一看他俩神情,便了然于胸。“朕不愿意赐婚,全基于一己之见,并非无诚相助步总护法的终身大事。”
“盼闻其详。”步腾霄这才释怀。
段政扬脸上仍是一贯的帝王威仪,可是眸里,却漫漫流转起柔情蜜意。唇边,亦盈漾一抹甜甜涟漪。
痴切往事,暖暖熨烫过心头。悠悠的,他说:“朕坚信,因缘由天定,不由人为。父母命媒妁言,往往令有情人难成眷属,徒留毕生锥心之憾。”
“皇上所言甚是。问题在于,微臣这孩儿心系朝政,对儿女情爱全然无意,更不曾有过任何心上人,因此,微臣夫妇才全权作主,替他安排亲事。”步腾霄告知。
段政扬微笑,始终坚持原则,“或许,步总护法的情缘,时候未至;又或许,他早已邂逅命中注定的佳人,只是‘情窦’未开,所以无所意识。朕深信,步总护法一定会自行觅得厮守终生的爱侣,两位贤卿不需费心撮合,只需宽心等待。”
***
“舜宁后”狄仙正聚精会神研读经书。
冷不防,两只臂膀咻忽袭至,牢牢箝住自己腰肢。
“啊!”她吓一大跳,随即便明白怎么回事。
段政扬凑嘴到她耳畔,轻轻呼气,柔柔低呓。“有没有想你的段郎?恩?”
狄仙嫣嫣浅笑,放下手中卷:“没有。”
“没有?”他伸指到她腰间搔痒。
她一边笑一边躲,却哪里躲得过?只好求饶:“好嘛好嘛!人家有想你啦!”
“承认喽?!”他这才住手,笑着将她拥入怀中:“那么,想到什么程度呢?赶快招来!”
“喂!”她轻捶他胸膛,娇叱:“你这人好贪心呦!”
“对着你,”他轻轻捧起面前这朵清丽纯净的容颜,痴痴切切凝视:“我怎能不‘贪得无厌’呢!”
仿佛为要证明所言不虚,他炽热的唇马上既霸道又温柔的掳住了她的。
仙仙!仙仙!仙仙!他全神全识的狂情渴爱,都尽倾于这忘我的唇舌缠绵中。
段郎!段郎!段郎!她伸臂紧紧圈住他脖子,也用全神全识热烈回应着……
好半晌,他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伊人朱唇,埋首入那馨香发里,一边婵娟摩挲,一边真切低嚷:“仙仙!我的仙仙!我好爱好爱你!”
“唔……”她粉颊酡嫣,魂儿飘眩,完完全全的,被如潮的幸福与甜蜜淹没。
纤盈的小身子,软软腻在他宽阔温热的胸怀里。
“段郎,是不是天下所有的男子,都会向他心爱的人说这些好听的话?”
“当然不是!”对于自己的痴情与一张“甜嘴”,段政扬从来都是自豪已极的。“你啊,还真不晓得自己有多幸福呢!若非好几世修来的巨大果报,你今生哪能享受到为夫我的莲花妙舌的‘竭诚服务’?”
“少臭美了!谁相信你啊!”狄仙娇叱:“一旦面对的是真心所爱,任何男子必定都会忍不住诉衷情的!别以为甜言蜜语只有你聂武王才会!”
“至少有个人,就绝对不会。”他微笑。
“谁?”她不禁好奇。
“当然是咱们那英明神武,却情窍不通的总护法!”当下便将步腾霄夫妇请求赐婚的事道出。
除了刻板的例行政务,段政扬总喜欢和爱妻分享朝中大小鲜事。
狄仙听完,对夫君的做法颇为赞同,不过,却有所忧虑:“以步大人如此个性,恐怕遇上心爱的女孩儿,也不敢表态呢!这样一直蹉跎下去。。”
“甭担心,我的娘子!”他在她粉颊上爱恋地啄了一记,开始发表“段氏爱情高见”,“什么样的人,自有什么样的情缘!步登天冷酷如一座冰山,月老说不定就安排一位热情似火的俏佳人来融化他!这就叫姻缘人人有,巧妙个不同啊!”
***
步家几位年长者又聚在一起共商大事。
“左选右选,还是觉得炼虹山庄曲庄主的掌上明珠最合适!”裘太君坚决说道。
“我也这么觉得!”步腾霄马上附和:“毕竟是武林中人,比起皇亲国戚,或官家,都要来得好相处!”
“而且,这位曲小姐,据说不但人长的清丽绝伦,还能歌善舞,琴棋诗书画无一不精呢!”步夫人显然对这样的媳妇儿满意得不得了,“一直以来,也不晓得有多少王孙公子、英雄豪杰慕名求亲,差点挤破炼虹山庄的大门!但是,曲庄主择婿条件奇高,因此曲小姐才会至今仍待字闺中。否则,如此佳人,早被娶走了!”
步太公倒没什么意见。毕竟,能进入最后“决赛圈”的几位“候选佳丽”,无一不是出色至极的名门淑媛,任何一个配步登天,都可说是天造地设的璧人。
“好吧!”步太公当下决定:“既然你们一致属意曲小姐,咱们便择日前往炼虹山庄说亲事。”
金小米静坐一旁,用一双“间谍眼”冷观事情发展,不断忖思破坏大计。
段政扬的拒绝赐婚,令她暗喜不已,以为此事得以顺延,谁料步太公等人却一刻也不缓的,放出招亲风声。
皇御总护法,武功绝顶兼挺拔俊帅,步家又是云南数一数二的显赫名门,武林世家,如此条件,怎不令所有家有闺女的老爷大人们“垂涎三尺”,争破头壳前来提亲?
全云南的媒婆们,似乎从不曾这么忙碌过。
于是,步太公等人高高兴兴遴选佳媳。金小米伤心失望,却也知道必须尽快行动,一阻挠婚事。冯璎诸女肝肠寸断,终日泪眼相对,但又无法改变残酷事实。
连步府上下的仆婢侍从们,也感染了这股洋洋的喜气,个个兴奋不已,准备替少爷办喜事。
唯一不受丝毫影响的,竟是准新郎倌步登天。他如平常般全神投入朝政,对婚事不闻不问,好象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
炼虹山庄的后花园。
“……总之,步大人就是十全十美,无可挑剔!”
“瞧你,将他夸成这样!”曲曼凝白了贴身丫鬟萍儿一眼,啐道:“简直是天上有地下无嘛!世上哪有这种完人?”
其实,她心里倒甜丝丝的,因为深知萍儿所言不虚。
已经有太多太多人,包括自己那眼高于顶,吹毛求疵的父亲,都竖起拇指猛赞这皇御总护法。
“小姐!这全是真的!你别不信……”萍儿还待辩解,突然捕捉到曲曼凝脸上的娇羞神态,以及唇畔擒着的那朵倩笑。
顿时恍然大悟,岂肯放过取笑良机:“哦!原来有人嘴硬心甜哦!明明相信,却矢口不承认,而且,好象不仅仅是相信,还芳心暗许了呢!”
曲曼凝粉颊绯红,羞不自胜,一边打萍儿一边娇叱:“死丫头!你敢再胡说八道!”
萍儿一边逃一边做鬼脸笑嚷:“羞羞羞!还没见到人家就害相思病喽!洞房花烛夜见着情郎,可怎么办才好啊!”
曲曼凝脸更红了,誓言要撕烂这张坏到极点的嘴。
于是主仆两人便如平日般,在假山花石间追逐嬉闹。
不远处的树丛后,一张脸缓缓探出。
剑眉星眸,玉面朱唇,好个俊俏英凛的侠士!
只见他皱着脸,按住胸口,踉踉跄跄往前冲。
正好倒在曲曼凝面前。
“萍……萍儿……”曲曼凝吓傻了。
萍儿却也不遑多让,花容失色,惶恐失措。
主仆两人紧挨着。
“我……遭人……追杀……”
狂喷出一口鲜血,“他”便昏过去。
好半晌,惊魂甫定,萍儿才能开口:“小姐!咱们快去叫人来……”
“不!事情底细未明之前,还是别轻举妄动!”曲曼凝四下环顾,瞥见荒置经年的柴房。
“咱们先扶他进柴房吧!”
嘻!第一步计划成功啦!“他”在心中得意窃笑。
***
“少侠!你醒啦?!”
“水……水……”“他”断续呻吟,缓缓睁开眼。
“他要水!”曲曼凝紧张低嚷,由萍儿手中接过碗,体贴地伺候“他”喝下。
“这是……什么地方?”声音极虚弱。
“炼虹山庄。”
“他”脸色大变,摇摇晃晃挣扎欲起。
“少侠!你干什么?”曲曼凝惊问,连忙将“他”扶稳。
“此地过于瞩目……我的仇家会找上门的……”
“少侠勿担忧!”曲曼凝连忙解释,以使“他”宽心。“这是敝庄荒置的柴房,无人会来,而少侠之事,除了咱主仆两人,亦无第三者知道,因此,少侠可避祸于此,安心养伤。”
“谢两位姑娘大恩大德。”
“哪里。”曲曼凝不觉腼腆。
“啊!”“他”皱眉痛嚎,按住胸口。
“怎么了?”曲曼凝与萍儿都吓一跳。
“我身中‘魔域毒煞’两记的‘催心烈毒掌’,必须立即调气制住,否则会毒发身亡。”说罢,马上“忍着痛”盘腿打坐,作状运功。
曲曼凝紧瞅着“他”,忧心如焚,满面惶色。
萍儿突然发现,小姐对这来历未明的陌生人,似乎有着过分的关心。
表演一番后,“他”睁开眼,悠悠吐气。
“少侠……你没事了?”曲曼凝惴惴慰问。
“暂时而已,尚须运功疗养数日,方能将毒气彻底逼除。因此,恐怕会叨扰你了……”
“少侠不必客气!”曲曼凝见“他”肯留下,甚是欣喜:“如有任何吩咐或需要,直说无妨,咱主仆二人必当尽力准备,以期少侠早日康复!”
“吩咐岂敢,只望两位好心姑娘在这数日内,供应些许粗茶淡饭,则感激不尽矣。”“他”一副非常温文儒雅、彬彬有礼的模样。
“少侠如何称呼!何故来到这里?”萍儿好奇问道。
“唉!”“他”凄然叹了一口气,目含幽暗惨侧之色,语带悲怅无奈之情:“在下西门望月,原系黑龙江赤鲨会的少舵主。三个月前,家父的一个宿敌找了狠毒无比、令人闻之丧胆的‘魔域毒煞’,上门寻仇。。”
开始瞎掰一通,不外乎家破人亡,遭敌千里追杀,误逃入炼虹山庄后院等。
这一番表情十足的逼真演出,登时赢得两位“不知人心险恶”的姑娘的怜悯与同情。
望着曲曼凝的泫然欲泪,金小米暗喜不已,不出数日,要你对本俊侠由怜生爱,无法自拔!
嘻!
***
于是,“西门望月”便在柴房住下。
曲曼凝日日前来,嘘寒问暖,无微不至。萍儿是丫鬟,反倒“无用武之地”。
金小米跷家办大事,之前以照会过师兄步太公及姐姐裘太君,骗说要到城外玩乐一段时日。两位老人家知她性喜四处游荡闲逛,恶作剧捣蛋,念及她聪明机灵,武艺不凡,只身在外必不致招险遇难,因此便任由她去。
当然,如果知道这小魔女居然“勾引”步家即将过门的媳妇,恐怕两位老人家会吓死兼气死。
经过好几天的相处,金小米和曲曼凝、萍儿已甚为熟络,契谈融融。
逐渐的,曲曼凝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实:自己对这际遇凄惨、俊帅翩翩的西门少侠,并非纯粹的怜悯、有好感,而是……
天呐!怎么可以呢?我已许配给皇御总护法步大人啊!这份“出轨”的情感,竟教素来循规蹈矩、守节拘礼的她芳心大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萍儿亦看出来了,想劝小姐“悬崖勒马”,可是却觉得“他”人又帅又好,和小姐真如一对无懈可击的金童玉女;何况,西门公子也是堂堂的少舵主,非凡庸之辈,如今不过一时落难罢了……
于是,萍儿只得静观事情发展,既期待“他”与小姐能有情人终成眷属,然而心中又清楚明白两人的未来是如此渺茫……
这天,萍儿不在,柴房里只剩下孤“男”寡女。
机不可失呀!金小米马上展开计中最重要的部分。
“曲姑娘。”温柔而深情的轻唤。
“恩?”
“我身上的毒已驱尽,伤势亦几近彻底痊愈,所以我想……”侧侧无奈,说不下去。
“你……你要走!”曲曼凝惊慌失措。
“他”非常沉痛的瞅着她,非常沉痛的诀别:“是的,诚挚感谢你和萍儿这段日子以来的热心帮助,殷勤照顾。西门望月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和曲姑娘有过如此美丽的邂逅,如此深刻的曾经……”
恶心煽情的台词刚起头,金小米正准备大展妙舌,曲曼凝却已“受不了”,热泪冲眶,滔滔滚落……
“曲姑娘!你……你怎么哭了?”
她频频摇头,掩面痛泣。
老天!我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没有借口,没有理由,没有权利要他留下啊!
他背负着复仇的重担;我身套着婚约的枷锁,我们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离别的宿命!
“西门望月绝对配不起姑娘珍贵的眼泪,更不值得姑娘如此伤悲,毕竟,只是萍水相逢一场……”
“我们不是萍水相逢,不是!”她冲口而出:“我对你是真心的!”
唉!这句话如果是小登登对我说,那该有多好啊!金小米在心中叹道,表面上仍然非常“敬业乐业”地演戏:“曼凝!我……我以为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西门大哥!”她扑进“他”怀里,激动呜咽,心痛如绞。
哎呀呀,雌雌相拥,成何体统?金小米不禁觉得有点恶心,连忙轻轻推开温香软玉,佯作惊恐的低语:“嘘!有声音!”
“什么声音?”曲曼凝愕然。
“他”竖耳细听,面色大变:“好象是‘魔域毒煞’!”
她瞠目结舌,心惊胆战。天啊!他那可怕的仇家找上门来了!
“我出去看一下!”
“西门大哥!”她呼唤,想拉住“他”,“他”却已闪电般窜出柴房。
他会不会遭遇危险?会不会再中“魔域毒煞”的毒掌?曲曼凝惶恐忐忑,但又不敢出外一探究竟。
金小米来到假山后,取出预先藏好的道具——头套、面具、长衫、披风……
于是,顷刻之间,曲曼凝面前便出现一个凶神恶煞,骇异阴森的“魔域毒煞”。
她浑身发软,直打哆嗦,差点没吓昏过去。
“姓西门的臭小子呢?”嘿!变声变得还挺性格,挺有气势哩!金小米暗暗得意自己的另一项绝技。
“哼!一旦落在老子手里,要他肠穿肚破,碎尸万段!”凄厉奸笑,并张牙舞爪。
“魔域毒煞”表演完毕,风光退场。
金小米在假山后换回西门望月装束。这番往返折腾,令她不禁有点反悔。
早知道,就该雇个助手啊!一个人饰两角,忙死了!
曲曼凝呆呆伫立,惊魂未定,见到“他”进来,连忙扑上前,声音邃颤:“西门大哥!他。。他不久前还在这里……”
“没事了!我功力完全恢复,他却单枪匹马,所以不是我的敌手,刚才一番激战,他已被我打得负伤而逃!”
“真的?”她松下一口气,犹有余悸:“他刚才好不吓人!还说一逮到你就要碎尸万段!”
柴房门口突然窜进袅袅烟雾。
她惊愕莫名之余,吸入,立即再生燥热之感。
“糟糕!是‘春烟’!”
“什……什么叫‘春烟’?”曲曼凝问,觉得浑身热气越来越盛。
“那是和春药有相同效能的……会令人乱性……”金小米一边说,一边作出“尽力克制欲火”的样子。
曲曼凝闻言,又羞又慌。
金小米突然一把狂抱住她,迅速点了她的昏穴——
嘿嘿!这下子,你还不对你的西门郎君死心塌地?
于是,当曲曼凝醒来时,即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而“他”则一脸懊恼悔恨,呆坐一旁。
“我们……我们……”她吓傻了。天啊!难道……
“曼凝!我……我该死!竟做出禽兽行经!”说着,便要一掌毙了自己。
她慌忙飞扑上前制止,紧紧抓住“他”双手。
“西门大哥,别这样!此事原怪不得你,都是那什么。。什么‘春烟’惹的祸!”
语毕,想到两人刚才竟在这柴房里……不禁羞得面红耳赤。
“‘魔域毒煞’太可恶了!竟用这种卑鄙龌龊的手段,想要毁掉我的‘童子功’!”金小米咬牙切齿怒叱,然后又沉痛至极的自责:“曼凝!你原是好好的黄花闺女,如今贞节却丧于我手,教西门大哥如何能辞其咎,如何再有面目苟存人世?”
“西门大哥!”米已成饭,她反而能下定决心违礼毁婚了。
“曼凝原就心许于你,如今连身亦相属,此生非君不嫁,再无二志!步家的亲事,我会央求爹爹去退!”
“皇御总护法是完美且无可挑剔的乘龙快婿,你爹怎么可能肯退婚呢?何况,如此一来,步家的颜面又该往哪里放?两家必会因此事而反目成仇!”
“我……”她嗫嚅,无言以对。
深知“他”所言,全是事实——难以违抗的事实!
“唉!”金小米长叹一声,沉重说道:“我虽自知不配,可是你既已成了我的人,咱俩此生便是夫妻……步家的婚事,是一定要退的!不过,必须想个法子,以免伤了两家和气!”
曲曼凝怔怔瞅着“他”。虽然明知退婚而不伤和气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心底仍冉冉升起一股希望。
西门大哥聪颖睿智,说不定,真的能想出一个好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