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村悠铁青着一张脸走进公司,连最不会看脸色的蠢蛋相信都能一目了然他脸上的怒气。走进办公室后他将门甩上,似乎在警告周边所有人:他正在生气,没事最好离他远一点。
一个上午,他的情绪很不稳定,不知砸坏了多少东西、骂了多少人。
他本来就已经不好惹,发起怒来更是无人敢轻撄其锋,除非有人嫌自己活太久。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脾气,难道就因为哈漂漂的坦白认错?还是她的不告而别?
回头瞄着已空下的座位,在一片迷茫中他仿佛再次看到她的笑、她的娇,还有一副手忙脚乱的窘样,他猛然闭上眼睛陷入沉思。
打从他进入繁苛的社会、跻身上流的社交圈后,他从未真心对待过一个女人,他鄙视女人,唾弃她们的浮华和肤浅,始终认为女人的眼里只有财富,极力地耍心机、比手腕,为的只是一张长期饭票。
当他第一眼瞥见哈漂漂,她正穿着那件令人发噱的修女袍,他除了笑还是笑,那是他第一次被女人逗笑。
或许是因为他认为她是修女,因而对她自然松懈了所有的警戒心,才会发现女人另一面的可爱之处。当他发现自己逐渐地迷恋上她的笑、她的俏,不禁陷入另一种无助的彷徨,强忍着心痛的折磨。
今早那一封告别的信,他看了之后并没有一丝的喜悦,心里反而充满了恨。
为什么?为什么他第一次喜欢上的女人,就只留下无情的憎恨。他一度以为她是上帝派来的天使,谁料她竟是撒旦所派遣来的恶魔,一个戴着天使面具的恶魔。
又为什么他不能把持住自己?打从他在商界成名以来,多少女人处心积虑地想得到他、得到他的姓氏、他的钱财,一个接着一个;多少次他都能断然地从女人的身边抽身而退,然而这一次他却败得一塌糊涂。
他愈想愈气,很想将一切对她的思绪埋入意识之外——一个深幽不见天日的冷宫,但是他似乎办不到。
仇恨的思念像烈火般在他的心中熊熊燃烧,他无法忍受让这毒汁浸蚀他的心。
他抓起外套冲出办公室,驾着车来到当初他所来到的教堂。
北村悠用力推开教堂的大门,迎面的是一位正在做弥撒的修女,她的眼中充满错愕的惊疑。
修女和蔼可亲地迎向他,“对不起,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她似乎一点都不责怪他的莽撞、无礼。
北村悠有些喘气地问:“我要找一位哈漂漂的女孩,相信你们教会里一定有人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修女微怔一下,随即露出怡然的微笑,“请问你找漂漂有什么事?”
北村悠乍听修女直唤漂漂的名字,惊怒交集之下,他暗喜果然找对地方!
“我要找她!”
“你还没告诉我,你找她有什么事?”修女依然面带微笑地重复询问。
北村悠微怔片刻,说:“我是她的老板,我要问她为什么不告而别?”
“是吗?”修女仿佛知情般的微笑瞅着他,“你一定是北村先生吧?”
北村悠不禁愣住,“你认识我?”
“漂漂是我姐姐的女儿,我是她的阿姨,你聘请漂漂做秘书一事,我已有耳闻。”她脸上温和的笑容丝毫不改。
“那你是否能告诉我,漂漂现在在哪里?如你所说,我聘请她做秘书,她怎能将所有的事情撇下,说走就走呢?”北村悠坚决不说出找哈漂漂的目的,胡乱瞎编一个借口。
她笑了笑,说道:“好吧,我告诉你漂漂在哪里。”
北村悠依着阿姨所写的地址,来到一条陋巷里的一间公寓,他仰头望着四处脏乱的环境,原来哈漂漂就住在这样的地方。
他找到了地址上的房屋前,带着恨意的双眉像山峰拢聚,随后举起手敲门。
“来喽!”
一个熟悉的娇声传来。他真的找到她了!
门终于开了,哈漂漂就站在门后。
当她看清楚来人是谁时,双眼惊慌地睁大,“是你……”她不仅发出颤抖的声音,连牙齿都不停地打颤。
她如惊弓之鸟似的急急想关上门,却被眼明手快的北村悠猛力一推,她因此踉跄地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当她站稳脚步后,随即抬头看他,“你、你想干什么?”
“你以为留下一封信,就可以一走了之吗?”他冷讽地挑动眉头。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哈漂漂畏怯地低垂着头。
北村悠迅速地环视她所住的房间,一个大约十平方米大的房子里,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一台老旧的电视,除了这些之外几乎没有值钱的东西。
“原来你所住的地方就这么点大,难怪你处心积虑要找到一张长期饭票。”他极尽能事地嘲讽她。
登时她觉得自己仿佛当场被人打了一巴掌,耳边轰然作响。“如果你是特地来羞辱我,那我可以告诉你,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可以请你离开。”
北村悠哪会轻易放过她,他逐步地靠近她,逼得她紧贴在墙上动弹不得。
哈漂漂的眼睛因惊惧而张得好大,伸出手抵住他的胸膛,阻止他的贴近。“走开!”她歇斯底里地大叫。
北村悠发出森冷至寒的蔑笑,大手紧捏着她的下巴,“你当真希望我离开?”
“是的!是的。”哈漂漂企图甩开他的手。
他似乎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以另一手强压住她的身体,让她无法动弹。“你休想!你以为当你戏弄我之后,就可以安然地全身而退吗?没有人能办到,尤其是女人!”他太阳穴上的青筋隐隐浮动。
她惊惧地瞠大双眸直视着他,“不然你还想怎样?”
“我要你为这场游戏付出应有的代价!”他咬牙切齿地说着。
“什么?”她的声音嘶哑而颤抖,想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于是激起了反抗的念头,“放开我!”
“不可能,我不可能放开你。”北村悠无意隐瞒对她强烈的憎恨,怒视着她。
哈漂漂的反抗越演越烈,她狂乱地挣扎、激烈地扭动,“不,求你放开我。”
“我说过,我要你为这场游戏付出代价,你别忘了,这场游戏是你一手策划的。”他的语气充满了激愤和挖苦。
哈漂漂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说的一点都没错,她是这场游戏的策划人,但是面对他口口声声要她付出代价,他到底要她付出什么代价?
“你到底想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北村悠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她当真单纯得嗅不出他的威胁和警告?不!一定又是她的伪装,她以为利用自己的天真,他就会心软地放过她?休想!也办不到!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嘲谑道:“在不知道你所策划的游戏真相之前,你在我的心目中是一位天真的天使。”此时他的脸上露出嘲讽的冷笑,“不过,天使。我打算折断你的翅膀一泄被戏弄的心头之恨。”
他眼中闪烁的光芒是那么的坦然,还有他唇边扭曲的线条,在在都明显表达了他的意图。在哈漂漂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的唇贴上她的,他的牙齿轻轻咬住她的下唇,慢慢地、一点一滴地咬住那片甜美柔软的唇瓣。
令他感到吃惊的是,他愈品尝她、愈觉得饥渴,他原先只是想报复她,给她一个惩罚,却没想到这一吻似乎再也停不下来,一股突如其来的热潮涌上,强劲地袭击着他。他粗浊地哼了一声,继续沉沦在欢愉与热情中。
一种温暖、慵懒的焦灼感,还有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动,仿佛正悄悄地融化他心中的那块寒冰。
在他的怀中,她感受到的是生命力和热情,而不是报复的折磨。
北村悠惊讶自己竟是那么的渴望她,这种渴望带着全然陌生的强度和火热的欢愉,他明显地感觉到那股飘飘欲仙,体内像是有道火在熊熊燃烧,而这一生恐怕再也没有任何感觉比此刻更美妙,他不舍也毫无能力从她的身边抽开身。
她的双眸如痴如醉、一脸困惑茫然地看着他,如果这真是他一心想报复她的手段和方法,她则心甘情愿为他付出她的所有。
他一手按住她的脸庞,如谜般令人不解的目光直盯着她。她的心跳急促狂乱,但是她已不想再争辩,也不想理清事情发生的经过,反而期待并默默地重拾镇定。
过了好一会儿,哈漂漂发现他的吻变温柔了,一开始冰冷粗暴的双唇化为柔情万千;就在这晕陶陶之际,吻骤然停止了。
他深幽的眼眸深深掳获她的目光,他再度强悍地将她抱进怀里。
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一丝不可思议的温柔,同时也看到冷酷无情的断然,令她不禁屏息颤抖,一股无奈的绝望瞬间淹没了她,唉!他真的不了解她对他的一片心意吗?
“不论你信还是不信,我爱上了你,悠。”她要趁着此刻,她要向他表露,她要让他明白。
北村悠先是一怔,随后唇边漾了抹若隐若现的讥讽笑容,“每一个女人都对我说爱我,我早已分不清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与其要我猜,还不如说女人不是在对我说爱我,而是在对我的姓氏、我的钱说爱我。”
哈漂漂俏颜上的血色顿时尽失,全身的血液温度骤降至冰点,“不,悠,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我是真心喜欢你……”
一张惨淡错愕的脸,让北村悠不禁想拊手叫好,他憎恨地啐了一声:“女人都是一丘之貉,为了钱可以出卖身体,甚至灵魂。”
他的心态完全表露无遗,哈漂漂因此卯足全身的力气拼命使劲地推开他,“滚出我的家!我的地方!”她怒瞪着他,“别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可以随意评定女人。”
北村悠立刻僵直,房间里的温度一下子骤降,明显地感受到一股寒气,他不相信天底下真有不为钱所动的女人。他冷笑着默默地开了一张支票,然后拿在她的面前晃动,“这是一张一百万的即期支票,只要你陪我,这张支票就属于你的。想清楚,这可是陪我的女人中价钱最高的。”
哈漂漂的眼神瞬间变得冷硬,随即充满怒火,一把夺下他手中的支票,在他的面前撕成碎片,“滚!休想拿钱羞辱我。”
北村悠先是一惊,随后仰头狂笑,“你之前不是一心想找张长期饭票,现在长期饭票没着落了,这张即期支票不无小补……”
他的声音像把锋利的刀将哈漂漂的心切为两半,她的脸色因受辱而泛白,双眸因悲痛而盈满泪水。“滚、滚出去!我不要再看到你。”
看着她的愤怒,看到她盈满泪水的双眸,震慑了他坚硬的心,他突然好想冲上前抱住她,但他还是强忍下来,无所谓地耸耸肩,任一抹含痛的神色从眼中匆匆掠过。“没想到你居然是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他连忙走出这个令他不知所措的地方。
哈漂漂愤而将门甩上,扑倒在地,双手掩面地哭泣起来。
北村悠站在门外,并没有马上离开,听见她痛哭失声,他才知道真的伤了她,他不禁冷冷地苦笑。听到这哭声他应该为报复成功而感到兴奋,但他发现自己不但没有一丝的快活,反而有一股沉郁爬上心头。
每当自己遇上无法解开的难题时,哈漂漂只想找一个男人——上帝诉苦,以缓和自己失控的情绪。
此刻的她脑子里一片茫然,更不知道往后的日子将要如何过下去。
哈漂漂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说的一点都没错,是她一手策划的游戏,如今中途反悔退出也是她,她不愿意让他再一次受到伤害;然而他却无情地一再刺伤她,甚至羞辱她。
为了爱,她承受了多少痛、多少苦,然而他却浑然不知,甚至不领情,瞬间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滴滴滑落。
“漂漂,又来跟上帝诉苦了。”阿姨温柔地笑谑。
当哈漂漂抬起头看阿姨时,阿姨着实地怔住,“你是怎么了?很少看到你落泪,看来你真的遇上解不开的事了。”
“阿姨。”哈漂漂哽咽地唤着,“我的心里现在好痛苦。”
“为什么?因为北村悠?”阿姨定定地看着她。
一抹愁云在哈漂漂的眉宇之间徘徊,“对,是因为他,他因仇恨而蒙蔽心灵,看不见我对他的真情真意;他不屑我所付出的真情,甚至当面污蔑我的感情。”她强忍着痛吞下所有的悲苦。
“这又是为什么,难道说他一点都感觉不到你的爱吗?”阿姨讶异地问着。
“不,我深信他感觉到了,只是他刻意回避。唉!”哈漂漂不自觉地哀叹一声,随即将目光移至上帝的脸庞,“主啊!我真的错了,惟有你才是充满爱的男人。”
倏地,她一脸正色地注视着阿姨,“我要和你一样,终生侍奉主。”
阿姨吃惊地看着她,随后淡然一笑,“漂漂,这不是件随意开玩笑的事,侍奉主是件光荣且神圣的事。”
哈漂漂突然伸手握住阿姨的手,“我知道这是件神圣的事,求你让我参与这件神圣的工作。我现在终于明白,只有上帝不会蔑视女人。”
阿姨微笑轻拍着哈漂漂的手,“你要想清楚,不要因为一时失意而匆匆下了终生的决定。”
“不,我真的领悟了,不论在快乐或是悲伤时,只有主的一双手一直在身边扶持着我,与我分享、分担。这个世上只有主能了解我的心。”哈漂漂抿嘴强笑着,暂时抛开了所有的伤痛。
“孩子,上帝的臂弯是无限宽广,它能包容所有子民的痛与苦,但我相信它很难接受一个逃避问题的子民,尤其是感情的问题。”阿姨苦笑地劝解。
哈漂漂神情凝重地仰望着在十字架上的耶稣。“不!我决定侍奉上帝,相信在它的爱里我才能疗养、抚平所有的伤痛。”
“漂漂……”阿姨担心地看着哈漂漂。
“我决定了!”哈漂漂坚定地凝视着耶稣,嘴边漾起一抹苦涩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