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冯君衡那天负气离开後,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在「夜静轩」出现了,他本以为浦香绮会闷得发慌,开始想念他的存在,没想到她反而乐得轻松,一点都不在乎他的刻意冷落。
简直气煞他了!
「娘,您找我有什麽事?」冯君衡懒洋洋地坐了下来,拖延了一个早上,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唉!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冯老夫人轻哼一声,对他拖这麽久才慢吞吞地前来颇有微词。
冯君衡凌厉深沉的眸子无奈地向上翻转一下。「娘,您该不会是专程叫孩儿来吵架的吧?」
「当然不是。」冯老夫人忍住快要爆发的脾气,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
「听说这几天那女人都睡在你床上,是真的吗?」
「嗯!没错。」冯君衡无所谓地耸了耸厚肩,一副不怕挨骂的模样。
「你到底在搞什麽鬼?」冯老夫人生气地拍了一下桌面。「我叫你把那个女人处理掉,不是叫你把那女人带到床上去。」
冯君衡摸著鼻子,避重就轻地答道:「娘,在凶手没有查出来之前,孩儿不想轻举妄动。」
冯老夫人满脸怀疑地睨向他。「已经过了这麽久,你居然还没查出来,你的办事能力也未免太差了吧!」
她要是相信他的鬼话,那她就不是这臭小子的娘。
冯君衡不服气地争辩。「事隔多年,所有的证据全都不见了,我需要多一点时间来调查。」
事实上,是没有证据可言,加上高阗那老滑头不晓得躲到哪个洞去了,害他根本没有机会向他下手。
「哼!我给的时间还不够吗?」冯老夫人恼火地拧起眉头。「我看那女人一定是毒死君华的凶手,没什麽好查的。」
「万一不是呢?那大哥岂不是死得冤枉?」冯君衡扬起俊眉,心里非常笃定他母亲绝不会善罢干休,因为,冯君华是她老人家的心头肉,她不可能放过真正的杀人凶手。
「这……」冯老夫人犹豫了一会儿,突然想起大媳妇的一番话,疾言厉色地怒视他。「你不用推三阻四,我问你,你是不是爱上那女人了?」
冯君衡苦恼地揉著眉心。「娘,现在说这个还太早。」
他不确定自已对浦香绮的感觉是什麽,只知道目前他不能没有她。
「君衡,娘不准你迷恋那个女人,你听清楚了没有?」冯老夫人习惯以命令式的口吻表达她的意思。
「为什麽?」冯君衡目光犀利却闪著别具用心的光芒。
冯老夫人瞪大愤怒的老眼。
「这还用说吗?因为那女人毒死了君华啊!」她永远都不会原谅她的。
「况且,她的存在让你大嫂感到十分难堪,你知不知道,她这些日子简直寝食难安?不但受了风寒,而且精神饱受折磨,光是下人的闲言闲语就够她烦恼了。」
「大嫂想太多了。」冯君衡听了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余可云是个温柔纤细的女人,自然受不了与浦香绮共处在同一个地方的压力。「娘,如果香绮不是凶手,您打算怎麽办?」
「什麽怎麽办?大不了饶她一命。」冯老夫人的回答铿锵有力,彷佛先前误会人家、糟蹋人家都不是她的错一样。
冯君衡忍不住叹息一声。「算了,您没救了。」
冯老夫人拉下不满的嘴角。这个不肖子是什麽态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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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阁」是个专门解决武林中各种疑难杂症的古怪组织,上至寻物、押镖、买货,下至谁家丢了老母鸡,只要出得起价钱,「玲珑阁」一律接下。
随著几件大任务被完成後,「玲珑阁、心玲珑;玲珑六美、八面玲珑。」这句口诀已经传遍整个江湖了。
「玲珑阁」内全是女人,而且各个都是罕见的美人胚子,尤其以二阁主「药玲珑」的美貌为六名阁主之冠。
而环境优美的杭州就是「玲珑阁」的据点所在,在秀丽的西子湖畔有一座「浦庄」,它的外貌看似寻常的富贵人家,不过,庄内的建筑却与众不同,共
筑了六座幽雅别致的小楼,供给六位阁主居住。
这日,「水阁」内聚集了多位阁主,她们向来难得聚在一块儿,所以才刚见面就笑语不断,让「水阁」热闹极了。
「对了,怎麽没见到二姊啊?」年纪最小的「毒玲珑」问道。
她的问题一冒出来,大夥儿才後知後觉地发现「药玲珑」并没有来参加「水阁」的聚会——大概是「药玲珑」沉默寡言惯了,大家才会没有注意到她的缺席。
「这就是我叫你们来的原因。」大姊「水玲珑」从躺椅上佣懒地半撑起身子。「二妹失踪了。」
「不会吧?!」
「怎麽可能?二姊不是在南柳湖吗?」「乐玲珑」、「玉玲珑」与「毒玲珑」全露出不同程度的讶异。
由於她们已经习惯「药玲珑」的独来独往,加上每年的这个时节她总会消失一个月,所以并不会特别为她操心,也就是说,她们完全没有想到「药玲珑」会失踪不见。
「二妹离开「浦庄」已经超过一个月,照理说她现在应该回来了,可是却还不见人影,教人有些担心。」「水玲珑」眨了眨慧黠的黑眸,笑意盈盈地环顾她们三人一眼。
「呃……二姊应该有能力照顾自己吧?」「毒玲珑」顿时提高了警觉,不是她讨厌「药玲珑」,而是她太了解大姊的眼神,只要她一露出那种贼贼的表情,通常就是她们其中一人遭殃的时候了。
「水玲珑」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你放心好了,大姊这回不会派你出门。」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小妮子天不怕、地不怕,从小就只敬畏她二姊一个人,她有点不太信任她会认真的寻找「药玲珑」。
「真是好险。」「毒玲珑」眉开眼笑地拍拍胸,一副检到便宜的庆幸模样。
既然小妹那麽幸福地被剔除可能性,那麽出远门的不是她,就是阿玉罗!「乐玲珑」那沉思的俏脸上涌起了一抹为难。
「大姊,我……」
「我知道,你前阵子刚得到一卷上古的曲谱,最近正忙著练琴,是不是?」她不用开口,「水玲珑」已经猜出她的推托之辞了。
「嘿……」见到一个外表高贵端庄、雍容华贵的女人漾出那麽腼颈的傻笑,这个画面实在是有点突兀。
「水玲珑」看了不免又好气又好笑。「幸亏有可爱的阿玉在,不然我们总有一天会饿死在街头。」
她们几个有点过分耶!伸手要钱的时候又快又准,怎麽一要她们出门办事,各个都变成懒猫了?
「能者多劳嘛!」「毒玲珑」嘀咕一声。
「没关系!大姊,反正我近来没事,就当出去活动一下筋骨好了。」「玉玲珑」好脾气地笑了笑。
「唉!阿玉,你怎麽那麽好欺负啊?」「水玲珑」感慨地摇摇蛲首。「真怕有一天你会被男人拐走。」
「玉玲珑」觉得她的担忧太多馀了。「不会的,大姊。」
「难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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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极山庄」正酝酿著一场风暴。
夹著冰冷的怒气,浦香绮拍开门板,正要走出房门。
「阿姨,不要啊!」冯浣儿蹦下椅子,心急地抱住她的腿。
见到一片好好的门板突然被劈开,守在门外的高豫不禁好奇地探进头来。「发生什麽事了?」
「放开我,浣儿。」浦香绮柳眉陡扬地停下脚步,为的是不想加深冯浣儿的疼痛,可是这孩子为什麽要阻止她呢?
「阿姨,求求你不要去找娘。」冯浣儿那红通通的眼睛中露出恳求的哀光。「浣儿真的一点都不痛……」
冯浣儿吸了吸鼻子,拚命忍住眼眶里的泪水!不敢哭出来,她怕浦香绮因为自已而惹上麻烦。
「药玲珑,你别冲动。」高豫赶紧拦在门口,以壮硕的身躯阻挡她。「庄主说过你不能乱跑。」
浦香绮根本不理会他的嚷嚷,以阴郁的目光望著冯浣儿仰起的小脸。「别骗我了,你被打得遍体鳞伤,怎麽可能不痛?」
这次,她绝不再姑息那女人了。
「浣儿被谁打啦?」高豫皱起粗浓的眉毛,愤慨地插嘴。「告诉我,我去教训那个人一顿。」
冯浣儿可怜兮兮地垮下早熟的小脸。「高叔叔,别火上加油了。」怎麽办?阿姨好生气喔!
都怪她不好,她应该等到身上的瘀伤好了再来,可是,她怎麽会想到一进去阿姨就检查她的身体呢?
「小丫头,你很不知好歹喔!」高豫不满地咕哝出来。「高叔叔要帮你出口气,你竟然还嫌我?」
「高叔叔,别生浣儿的气好不好?!」冯浣儿虽然哭丧著一张小脸,但是,双手仍然紧紧抱著浦香绮的腿不放。
此时,浦香绮冷冷地对高豫开口。「你若是想帮浣儿出口气,就不要挡住我的去路。」
「这……」高豫犹豫不决地搔著毛茸茸的下巴。「药玲珑,你到底想要教训谁啊?」
如果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他倒是可以冒著生命危险带她去。唉!没办法!谁教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呢!
「余可云。」
「余可云?这名字听起来好熟喔!」高豫不解的眼神在瞧见冯浣儿心急地摇头暗示後,突然领悟过来。「这不是大夫人的名字吗?」
浦香绮根本不怕他知道。「你让不让开?」
「原来浣儿是被夫人责罚啦!其实,这没什麽大不了的嘛!」高豫不动如山,反而双手抱著胸喃喃自语。
哪个孩子在小时候没挨过打?母亲打孩子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嘛!像他跟高越被打得那麽惨,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让开!」浦香绮的美眸绽出一道寒光。
「呃……这样好了,我立刻去请示庄主,你等我一下。」高豫无法拒绝救命恩人的要求,但是又怕主子会怪罪下来,只好勉强挤出一个权宜之计,急急忙忙地跑去请示冯君衡。
「浣儿,松手。」浦香绮轻叹一声。
「噢!」冯浣儿以为她放弃了那个念头,乖乖地松开双手。
浦香绮摸一摸她的小脑袋,交代了几句。「你待在这里,不要离开。」说完以後,她便走出没有人看守的房门。
「阿姨……」冯浣儿吓白了脸,连忙拔起短小的双腿,紧张地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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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冯君衡赶来「眠云居」的时候,正好看见余可云捂著脸哭了出来。
「大嫂,你怎麽哭了?」冯君衡向浦香绮皱了一下眉头,然後走到余可云的身边安慰她。
「我……呜……」余可云梨花带雨地哭倒在他的怀中。「小叔……你要为我做主,呜……」
冯君衡立即怒不可遏地瞪向他心中的罪魁祸首。「香绮,你对大嫂说了什麽?怎麽会害她哭得那麽伤心?」
「你最好别插手。」浦香绮轻蔑地瞄了瞄他,这个呆子没长眼睛也就算了,竟然还学人家护短!
「浦香绮,你没事跑来这里欺负大嫂做什麽?」冯君衡横眉竖目地严斥她一声。由於高豫没把话说明白,就满头大汗地一直催促他过来,所以,他到现
在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麽事?
「关你什麽事?」浦香绮不屑地冷嗤一声。可恶!这男人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口骂人。
「怎麽会不关我的事?」见到她死不承认,冯君衡的语气跟著强硬起来。
「香绮,你别那麽任性好不好?还不快说你来这里做什麽。」
这女人违反他的命令,私自跑来「眠云居」,总不会是来找他大嫂寒暄的吧?
浦香绮对他感到失望透顶。「你何不问问你的宝贝大嫂!」
冯君衡先是恼怒地瞪了她一眼,接著放缓声调,柔声地询问余可云。「大嫂,香绮说了什麽让你不高兴的话,可不可以告诉我?」
「呜……」余可云姿态柔弱,泪水像断线的珍珠般不停滑落。小叔怎麽可以那麽亲密地喊那个女人的名字,难道他也被她迷住了吗?
「大嫂,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有我在,你就直接说出来吧!用不著害怕。」冯君衡轻声安抚她。
余可云泣不成声地摇著头。「呜……我没有凌虐浣儿……小叔,你一定要呜……相信我……」
「浣儿又怎麽了?」冯君衡惊讶地挑起俊朗的墨眉。
「浣儿被她打的全身是伤。」浦香绮清丽的面容披上一层不悦的阴影,再也掩不住她对余可云的深恶痛绝。
「呜……我没有。」余可云哭得更加厉害。「浣儿是……我的女儿,呜……我怎麽可能舍得打她?」
冯君衡也不愿相信温柔的大嫂会虐待冯浣儿,但这已经是第二次听到浦香绮这么说了,他最好检查一下比较好。
「香绮,你确定浣儿的身上有伤吗?」冯君衡非常委婉地问,以免剌伤了他大嫂的心。
浦香绮很不优雅地撇过俏脸,朝自己的右边招了招手。「浣儿,你过来。」
冯君衡顺著她挥手的方向望去,这才发现冯浣儿正红著双眼站在屋子的角落。「浣儿,原来你在这里,快来叔叔身边。」
「噢!」冯浣儿忧郁地咬了咬下唇,拖著沉重的脚步走到冯君衡面前。「叔叔,对不起。」
「款儿没做错事,为什麽要道歉呢?」冯君衡换上平易温和的浅笑,轻轻拉高小女孩的衣袖,赫然发现她细小的手臂上布满了青紫色的瘀痕,一股熊熊的怒火急速地飘上他的心头。
他现在终於了解浦香绮为什麽会气得失去冷静了,如果浣儿身上的伤真是余可云所为,那她未免太狠心、也太恐怖了吧!
冯浣儿慌张地拉回自己的衣袖,低著头不敢看他。「因为浣儿不、不听话,才会害娘掉眼泪。」
「浣儿。」。冯君衡蹲下高大的身躯,平视她那像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眼眸。「告诉叔叔,你身上为何有伤?」
「我……我……」冯浣儿的小脸渐渐失去血色。
「浣儿,你说好了,娘从小到大有没有打过你?」余可云难过地拿起手绢擦拭眼角的泪水。
冯浣儿仓皇不安地瞥了她一眼,娇小的身子随即发出轻微的颤抖。「没、没有,娘没打过……浣儿。」
「浣儿,那你的瘀伤是怎麽来的?」这小女孩说谎!冯君衡从她的动作、眼神看出她的异样。
冯浣儿惶恐地迥避他的目光,结结巴巴了起来。「我……昨天不小心跌、跌了一跤……」
冯君衡锐利的黑眸一闪,心疼地拧了一下她的俏鼻。「浣儿,以後要小心一点知不知道?」
「嗯!」冯浣儿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
「你瞎了眼睛啊?!」浦香绮清莹的美眸蒙上一道想置人於死地的寒芒。「这明明不是跌伤,你看不出来吗?」
余可云立即呜咽出声。「呜……你为什麽要诬陷我?难道呜……你对我的伤害……还不够吗?」
「伤害是你自己造成的!」浦香绮毫不留情地道。
「香绮,别说了。」冯君衡站起身子,炯然的目光中含著一抹对她的允诺。「这件事我会处理。」
冯浣儿是他最疼爱的小侄女,他是不可能坐视不管的,但是,现在余可云一定是矢口否认,他们离开後,遭殃的还是冯浣儿,为了不让冯浣儿再受皮肉之痛,最好的办法是先假装相信她的说法,日後再设法将冯浣儿带离余可云的身边。
浦香绮看到了他眼中的保证,不发一语地走过他身旁,一阵似有若无的幽香随著她的离开消失在「眠云居」。
冯君衡望著她曼妙的背影,眼神不禁转为炽热,他不该为了维护男性自尊,平白辜负了两个美好的夜晚。
唉!
「小叔呜……我真的没有……伤害浣儿。」余可云一脸的伤心无助。
「我知道,你别哭了,大嫂。」冯君衡忍住心中的厌恶,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含笑问向小女孩。「浣儿想不想陪叔叔去城里买一些东西?」
冯浣儿满怀期待地抬起头来,畏怯地看向一旁的母亲。「娘,浣儿可、可以去吗?」
余可云拭了拭眼泪。「你想去就去吧!记得别给叔叔添麻烦。」
瞧冯君衡的态度一如往常,应该是没对她起疑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