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玉楼”的后方有一片光秃秃的山崖,山崖的崖壁有如刀切豆腐般光滑平整,几乎寸草不生。
崖底蜿蜒着一条水势湍急,波涛汹涌的河流,那就是南阳著名的白河,白河左面便是那直削的绝崖。
在绝崖的峭壁上,有几处龟裂隙存在,这些裂缝中,又以一道尺来宽的岩隙最醒目。
此时,那道岩缝中正隐约地晃动两条人影。
原来,尧臣和小跳爬行的终点,便是来到这上不着岩顶,下不接平地的岩缝。
“小跳,你会不会泅泳?”尧臣一脸严肃专注地盯着底下湍急的河流,莫测高深地问道。
“当然会啊!”小跳漫不经心地回答他的问题,根本没想到他话中是否别有含义,她只是双眼发直,猛咽口水地瞪着不断流逝的“清水”,一副饥渴的模样。
天杀的!自从昨日中午草草吃了些东西填肚子后,她就再也没有进过食了,更不用说喝水,况且,刚才闷在隙径中爬行好久,热得她挥汗如雨、口干舌燥,湿粘的血迹混着身上的汗水,让她恨不得找一潭水痛快地牛饮一番,顺便冲个凉。
而这潭水就在眼前。
“真的?”尧臣将肃穆的眼珠子慢慢对准小跳那沾有血污的与汗渍的俏脸,表情中透露着几许讶异。
“小喽,你干嘛脸怪成这样?”
小跳一回过神,便看见尧臣好像在怀疑她的话,连忙大声地辩解:“本帮主不但本领高强,而且多才多艺,泅泳当然就不在话下了,打从我五岁开始,就学会这项本事。所以,等一会儿到河里泅泳,我是绝对没问题的。”
尧臣的俊脸突然泛成青色,两道挺朗的剑眉全拢成一直线,他勉强开口道:“我有问题。”
灌进岩缝中的凛冽山风竟让他有点寒意,从前他事事顺心如意,遇到什么天大的难题,他随便动脑筋就迎刃而解了,没想到他刘尧臣——全武林公认文武兼备的奇男人——居然在十丈高的岩缝里被难倒了。
没错!他医卜星相、书画琴棋、各家绝学,甚至奇门五行、机关阵式这些杂七杂八的玩意儿他全学遍了,偏偏漏了“泅泳”这一门,唉!只能怪他生长在长年气温低冷的北京,这下可惨了!
“你有什么问题啊?”
小跳歪着困惑的螓首打量小喽,发觉他的气色不太好,一下青一下白的,八成是生病了。
尧臣沉郁地叹口气,找了一块突起的岩块坐下去,怏怏不乐地道:“我可能不会泅泳,等会儿在水中我要是溺水了,记得要拉我一把,否则,你就没有小喽可使唤了。”真是天杀的窝囊——尧臣发觉小跳的口头禅很符合他现在的心情。
他生平头一遭求人,对象竟然是他最不想求的那个人,现在小跳一定比以前更“同情”、“怜悯”他,更深深地相信他在外头绝对混不到饭吃,毕竟一个连泅泳都不会的人还能有什么出息。
换句话说,这些日子以来,所有扭转小跳对他的印象的努力,现在宣告功亏一篑。该死!
“你真的不会泅泳?”小跳惊讶地瞪圆大眼,小巧的下颚险些掉下来,但随即又发出乐不可支的窃笑声,她坏心地取笑道:“小喽,你好逊喔!我还以为每个人都会泅泳呢!没想到你是一只旱鸭子。”
她丝毫不顾她那唯一的小喽可能会翻脸。
尧臣本来以为小跳会安慰他几句,万万料想不到她竟然恶劣到嘲笑他,这小没良心的!
她也不想想看,平时他这个小喽是如何善待她的,白天他毫无怨尤地充当她的小帮兵,供她在别人面前耍威风;夜晚他更是尽心尽力地提供自己的身躯,去温暖她怕冷的娇躯,她怎么一点都感觉不出来他的心意呀?
尧臣板着一张俊脸,心里不是滋味地向下望着河中一块被河水冲击的硕大磐的,尤其耳中听见她那笑到被口水呛到的声音,更令他恼怒。
小跳用手背拭去笑得挤出眼眶的泪珠,打算“重振旗鼓”再笑上一回时,突然发现小喽落寞的背影正对着她,而且他到现在还没说半句话。
小喽该不会因她笑了几声就生气了吧?
小跳蹲在尧臣的身前,侧着头仔细观察他脸上是否有怒火的踪迹,瞧他俊朗的面容上是一片绿绿的颜色,下巴绷得死硬,连眉毛都皱成“毛毛虫”的形状。嗯!小喽是有点像在生气了。
可是,自从他们爬到这岩缝,居高临下看到那滔滔的河水后,小喽的脸就一直发青到现在。好怪喔!他到底是生病,不是生气啊?
怎么有人那么“龟毛”呢?连脸上的颜色都要人费心思去猜测,真是可恶。
“喂,你到底怎么了?生气啦!”基于想要多了解小喽复杂的心态,小跳勉为其难地发问。
尧臣闷哼一声。他从未见过呆到这种程度的女人,看到他在“发”三十年来难得一见的“火”,还不赶快过来安抚他。
小跳见小喽默认了,杏眼蓦然圆睁,她以充满权威的口吻,指着他的挺鼻训道:“你真是太令本帮主失望了,天杀的!你知不知道‘男子汉大豆腐’的意思?那就是一个大男人如果凡事斤斤计较,没事乱生气的话,就会像娘们一样小家子气,这样是会被人瞧不起的,以后你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呢?”
小跳把她阿爹训属下的那套骂词,原封不动地搬出来“发扬光大”。
尧臣在小跳这么“严厉”的训诲下,忍不住呛笑出声,突然,他满肚子的愠怒全消失无踪了。这丫头的言行举止真是逗人!
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骂什么?居然用“娘们”这个词汇来贬低他,也贬低自己,难不成她不是“娘们”之一啊!
“请问帮主这跟‘大豆腐’有什么关系啊?”尧臣的嘴角翘出一弯戏谑的贼笑。天晓得这丫头从哪里借来那段冗长又有趣的训词,反正不可能是出自她脑袋瓜子就对了。
“啥?大豆腐?那不是一句成语吗?”小跳讶异地跳了起来,难怪她老觉得这句成语怪怪的,原来“男子汉”与“大豆腐”是不能扯在一块的,莫非真正的用法是“男子汉臭豆腐”不成?
没错!阿爹他们那些男人是喜欢吃臭豆腐比软趴趴的豆腐多一些。
“相信我,这句成语与豆腐绝对没有关系。”尧臣被这么一搅和,心情轻松许多,决定抛下大男人的自尊,站起来向小跳打个揖,不耻下问地道:“那泅泳需要哪些技巧才办得到呢?”
小跳昂起骄傲的下巴,得意地瞄了小喽一眼,本来想卖个关子让他着急一下,但又忍不住想对他夸耀自己高明的泅泳技巧。
所以,她臭屁地道:“泅泳这高难度的技术可不是每个人学得来的,它需要灵巧的身手,过人的勇气和锲而不舍的精神,才能练好泅泳,而且在下水前,要有随时会呛到水的心理准备才好,我这样绝佳的资质就花了一个夏天才学会,而你更不用说了,给你三年的时间,搞不好你还学不到泅泳的一些皮毛呢!”
尧臣面带微笑地接受小跳的轻视,黝黑的瞳眸却添了几许意。
他强忍住打呵欠的冲动,痛苦地继续“求教”:“重点是什么?”
天!怎么小跳一吹嘘起来就又臭又长啊!更糟的是,他丝毫听不出小跳吹嘘的要点在哪里,难不成要他钦佩她花了一个夏天“就”学会泅泳?
小跳翻个不耐烦的白眼。“天杀的!你很笨耶!我已经解说得那么简单了,你还听不出重点。好吧!那我就试着降低自己的程度再跟你讲一次。”
尧臣这次真的打起呵欠来。
“重点就是,你绝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学会泅泳,所以,等会儿我们扑通跳下水后,你记得要紧紧抓住我的衣带,不要随便惊慌挣扎,我保证你没事。”小跳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
“噢!是这样的呀!”尧臣微合的黑眸懒洋洋地巡查她全身一遍,然后回到她俏丽的脸上,才确定小跳是真心想要帮助他——虽然她的态度嚣张了点——而浑然不知她的话已严重侮辱到他。
“你还没说该如何泅泳?”面对小跳,尧臣已经很习惯同样一个问题要问上好几遍。
小跳见他如此执迷不悟,责难地瞪他一眼,才启口道:“首先你得在水中学青蛙的踢腿划臂,并且尽量把头浮在水面上,这样,才能轻松游到对岸;如果你无法把头颅保持在水面上,那就得学会如何在水中换气了。是不是很难啊?”
就这么简单?
尧臣听了,心中着实有些讶异,就单单这些比吃饭还容易的动作,小跳居然要学习一个夏天?他是不是听错了啊?
“普通。”为了避免刺激到小跳那超级恐怖的自尊心,尧臣回答得很含蓄。
“哼!”小跳则觉得这小喽很嘴硬,真是不可爱!“好,那我们就在对岸见!还有,“黑皮”的泳技不错,要是你发生什么意外,记得叫它游过来通知我,这样,我就会回头去救你了。”
“谢谢。”尧臣决定待会儿一定要把“黑皮”看好,免得它随便游到小跳身边,坏了他的名声。
小跳不满地横看他一眼,才跳下岩缝,带起飞溅的水花潜入水中。
???
哼!让小喽尝点苦头也好。
当小跳第一次浮上水面换气时,心里就是存着这个歹意。
她一边忍耐当伤口碰到水的刺痛感,一边努力适应河水的温度,此时虽然正值初秋时节,又是炎热的正午,但冰冷的河水仍然让小跳猛打颤。
小跳好不容易游出一点暖意来,正想转头去“欣赏”小喽那落水狗的模样时——
“午安!”尧臣勾着浅浅的笑纹朝她挥手打招呼,然后泳姿优雅地游过她气喘吁吁的身子旁,接着,游过的是同样悠闲的“黑皮”。
“咕噜、咕噜。”小跳错愕得连灌两口沁凉的河水,双眸难以置信的瞪着那一人一蛇轻松自得的泳姿,差点忘了自己要划水。
那臭喽不是不会泅泳吗?怎么突然游得比她还优美呢?难不成他在“晃点”她?
小跳咬牙切齿地长吸一口气,整个娇躯全部潜入水中,四肢并用地奋力追向尧臣。“复仇”去了!
尧臣一跃入水中,便领悟到小跳所教的要领,一下子就游出兴趣与心得来。
不过,当他一看到前头小跳那独特的“鳖式”游法,忍不住爆笑出声时,却呛一大口冰水入鼻,险些岔了气,他才知道在水中泅泳是不能随便开玩笑的。
所以,他带着“黑皮”尽快游过小跳,打算上了岸后,再好好大笑一番。
他脑袋瓜子一转,便知道小跳在打什么主意了,既然她那么有兴致,他就陪他玩玩好了。
尧臣憋住一口真气,身形如脱弦急箭般潜到小跳的身旁,有趣地拍拍她那圆鼓鼓的粉颊。
小跳禁不起他这样的“挑衅”,横眉竖眼地怒瞪他一眼,然后气呼呼地张嘴咬向他那正缩回去的大手。
尧臣修长的食指被咬个正着,露出了既惊讶又担心的神情,因为每当他受到突来的袭击,身体便会不由自主运起“护体神功”——即使是小小的食指被人咬住也是一样。
而他的“护体神功”会震掉外力的攻击,来者的力量愈强,所受的反弹力也愈大。换句话说,尧臣现在得开始担忧小跳的贝齿还剩几颗。
果然,小跳被他食指震得牙龈冒血,痛得她忘了自己在水中,而破口大:“你——咕噜……”
小跳在水底连喝了好几口河水,原本紧闷的一口气也因此全泄了出来,她一脸痛苦地猛踢双腿,打算冲出水面呼吸新鲜的空气。
幸好尧臣一直注视着小跳的面部表情,一发现她的情况不对劲,立刻抱紧她的娇躯,口对口地渡气给小跳。
“哗啦!”一响,白河的水面喷出半人高的水花,尧臣抱着小跳自河底射出,只见他凌空一记滚翻,两脚连连虚蹬,他和小跳不已站在岸边了。
小跳赶紧推开他的身体,抱着肚子不住的呛咳,吐出了几口河水。
而尧臣则关心地轻拍她的背部,着急地问道:“小跳,你没事吧?”
他们湿答答的衣袍缓缓滴下粉红色的血水,两人原本结痂的小伤口,因为刚才的激烈运动,又裂开流血了,这下,尧臣不用担心伤不够干净而不能敷药了。
“黑皮”睁大蛇眼,看着染有血迹的水慢慢流入河中,心里嘀咕着人类真是不中用,不过是短短爬了四个时辰(即八小时)而已,就弄得浑身是伤,要是他们做了蛇类,岂不搞得体无完肤,边爬边掉眼泪了。
“咳咳咳……”小跳满脸通红地咳出水后,随即愤慨地挺直纤腰,用她自以为最凶恶的目光瞪着小喽,嗔怒地道:“你干嘛欺负人家?”
她生平最讨厌有“小喽”这种正当职业不好好干,却跑来以打压帮主为乐趣的人了。
“我哪有!”尧臣无辜的口气理直气壮极了。“刚才在水中,如果不是你想偷咬我的食指,就不会被我的‘护体神功’给震伤了牙齿,更不会被河水给呛到了。”
换个比较不要命的说法就是,尧臣觉得小跳完全是咎由自取,不能怪他。
“谁在跟你说这档事啊?”小跳翻个不耐烦的白眼。“你这臭喽真的很笨耶!连自己做错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她被小喽的“不成材”气得口不择言,忍不住用力拧了尧臣一把胸肌。
她杜小跳是那种“输”不起的人吗?在水里玩输小喽她早就认了,哪还会放在心上。她气得是另一件更重大的事。
“什么事啊?”尧臣默默承受她加诸于他身上的“蹂躏”,他真的不晓得自己除了这件事外,还有哪件事得罪了她。
“天杀的!你还装傻!”小跳气圆了澄莹的瞳眸。“你明明会泅泳,为什么骗我说不会?”
害她想向他炫耀一下自己优美的泳姿都没有机会,摆明在跟人作对嘛!
这下尧臣就更加无辜了。“我真的不会泅泳,可是我一跳下水后,便按照你教的摆动四肢,没想到就这样学会了,可见帮主教得有多好。”
尧臣不知小跳为什么气得蹦蹦跳,但为了安全上的考量,他语末加了一句博佳人一笑的小谄媚。
啥?小喽没有呛到水、没脚抽筋……没遇到种种的困难挫折,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学成泅泳?
相较之下,小跳整整忍耐一个夏天的风吹雨打、日晒蚊子咬,才千辛万苦学会的泅泳,变得相当讽刺与没价值。
小跳老羞成怒地又捏了他一把“老地方”,恨恨地踢了他的胫骨,娇嗔道:“再也不要理你了啦!臭喽!”
她气呼呼地转身离开。
“等我。”尧臣一拐一拐地追了上去,这次他记得撤掉“护全神功”,但所换来的结果是小腿骨疼痛欲裂。
喂喂!你们忘了我了!“黑皮”望着他们快速离去的背影,不禁激动地“嘶嘶”乱叫,可惜仍唤不回它那没心没肺的主人们。不会吧?它可是全武林最有身价的“黑铁龙蛇”耶!他们怎么可以随便“丢弃”它?
在阳光的金光闪烁下,可以看见一只小黑蛇拼命扭着蛇身,汗流浃背地苦苦追赶在两个人类身后。
???
在通往北京城的黄沙驿道旁,有一座小小的茅草凉棚,因为位于前后两个驿站的中间,过路的旅客很少停下来歇脚,所以,这茶棚显得有些破旧。
可能是由于一整天都没有客人,所以,茶棚的掌柜兼伙计一看到两位客倌上门,格外的喜出望外。
即使这对稍嫌狼狈的夫妻衣衫褴褛,但凭他观察过往旅客那么多年,他的慧眼可以看出他们绝对是有钱的大爷。
掌柜连忙快步上前招呼两人,习惯性地拉下肩头的抹布抹抹桌面,哈腰地道:“这位大爷、夫人,您们要吃点什么?”
小跳吐着舌头坐在椅凳上,秋老虎的热气让她的额头微微见汗,浅麦色的粉颊也红扑扑的。
“掌柜,我要一盘爆炒三鲜、油炸素鸡、樟茶鸭子、泥封烤鸽,两道时鲜的青菜,还要芙蓉海参汤,和两样可口糕点,最好是玫瑰糕与红豆酥。”小跳一脸馋相,一口气点了近十道菜肴。
现在的小跳已不再是刚初出道的小雏儿了,看到客栈酒楼(茶亭属其中一种),不会像以前一样抱着桌脚不放,感动得热泪盈眶了。
尧臣跟着坐在小跳右边的椅凳上,使目光随时可以注意驿道上的动静,他俊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能理解小跳为何“饥饿”成那种模样,因为他们这三天在一处打渔人家的简陋住处养伤,虽然那一家子非常热情地招待他们,甚至主动腾出了一个小床铺给他们,但由于家境清寒,一家十来口的小孩全靠打渔的收入来糊口,两个老人家跟孩子们都因长期吃不饱而有些面黄肌瘦,在这种情形下,尧臣本不好意思打扰这一家子的,偏偏当晚小跳受了点风寒,高烧不退,害尧臣只好厚着脸皮继续留下来,直到小跳康复。
在这三天里,尧臣塞了不少银两给那纯朴单纯的人家,但每次只要好料的一摆到饭桌上,随即像蝗虫过境般被小孩子夹光光,害他与小跳只好猛吞口水,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家子狼吞虎咽。在这种抢不过别人的刺激下,小跳的复元程度只能用“奇迹”二字才能形容,所以,等她身体一无大碍,他们立刻飞快地向那一家子告辞,火速地奔到他们所能看到的第一家茶馆。
掌柜的脸色随着小跳所点的菜肴愈来愈凝重,他有些为难地道:“客倌,小的这家茶亭不是大城里的那些酒楼,没供应那么高级的菜肴,你们要不要考虑点别的?”
小跳闻言,难过得差一点掉下眼泪来,她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呻吟着。“天杀的!好衰喔……”
尧臣同情地摸摸她的后脑勺,含着笑意道:“掌柜,那麻烦你把里头所有好吃的小菜全端出来,另外再下两碗面出来。动作要快一点!”
“是,一定快。”掌柜乐得咧开大嘴呵呵直笑,露出黄板牙来。这下赚翻了!
没多久,几盘寒酸的小菜和两大碗热腾腾的什锦面陆续上桌了。
小跳就像饿死鬼投胎般端着面,唏哩呼噜吃得好不过瘾。
尧臣虽然也饿得发昏,但仍斯文地举筷吃面,不像小跳那么粗鲁。
倏地,尧臣轻松闲散的面容上,掠过一抹警戒却又惊愕的神采,他来回注视小跳与对方一模一样的俏脸蛋。
“小跳,你跟令妹长得像不像?”他缓缓搁下筷子,望着对方与一名男子坐在他前面的桌椅上。
若是没有血缘关系,两人怎么可能那么像。
小跳吃光了碗里的面,才有空应付他的问题,她搔了搔螓首道:“我不知道耶!又没有人告诉我。”
语毕,她觊觎的目光又闪闪发亮地盯着尧臣那碗还剩一半的面,一脸馋涎欲滴的表情。
“喏!”尧臣敌不过她希翼的眼神,大方地将什锦面推到她前面,然后小声地告诉她对面有个人跟她长得很相似。“是吗?”
小跳依依不舍地猛吸了几口面,才狐疑地看向尧臣所指的人。
只见小跳看得目瞪口呆,还来不及吞下的面渣全掉回碗里。那个姑娘真的长得跟她好像喔!仿佛同一个模印出来的……
“啊——是小溜!”
对方被她高亢的尖叫声给吸引住了。“小跳……”
突然,两道纤细清香的身影同时快速移动,在茶棚下,就看见两个娇小人儿抱在一起又叫又跳,一副久别重逢的兴奋模样,激起一片聒噪的快乐旋风。
所幸现在驿道没有旅人,否则,一定会被她们的尖叫声给吓坏了,就像旁边那眼珠子瞪得快凸成金鱼眼的掌柜一样。
“小溜,你怎么还在这里闲晃,你不是要去救阿爹吗?”小跳按不下满腔的兴奋,首先哇啦哇啦地喳呼着。
“那你呢?你不是早就该到“北京城了,怎么二十来天才走到这里而已?”小溜也不甘示弱,以同样欢喜开心的口吻问道。
瞧他们喜不自胜、眉开眼笑的神情,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她们姐妹分离了一、二十年呢!
尧臣向对桌那个同样一脸无奈的男子颔首打招呼,邀请他过来一起“等待”她们姐妹安静下来。
官星河走了过来,朝尧臣冷冷地点个头,便不再开口说话。
尧臣凭着“凤篁门”收集的画像,一眼不认出他就是“无情门”的少门主“冷面神剑”官星河,知道他这人向来以冷漠内敛、沉默寡言闻名,是“无情门”中价码最高的杀手。
而尧臣在赊旗镇附近的地牢内,还关有不少“无情门”的杀手呢!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官星河绝对有问题。
只是,他不明白小跳的妹子小溜——也就是他未来的小姨子——怎么会跟一名冷酷的杀手扯上关系呢?
怪哉!
尧臣百般无聊之余,吩咐掌柜再替他下一碗面,看她们还吱吱喳喳地紧抱在一块说话,一时片刻可能还注意不到他和官星河在“痴痴的等。”
“掌柜,我也来一碗面。”官星河终于开口了。
他低沉的嗓音不出尧臣的意料之外,果然冷得可以冻死人。
“是,大爷。”掌柜小心翼翼地应声,双腿打颤地退回小厨房。老天,他这辈子还没遇过这样“冰寒”的客倌,外貌是俊得很,但却冰得没有一丝人气。
天!今个儿怎么会出现四个怪人啊?
两个面貌相同的姑娘几乎将他这小茶棚“吵”翻天,而先前那温文的大爷满脸笑意地看着她们制造嘈杂的噪音,至于冰人更不用说了,根本没有起身阻止她们的意思。
掌柜无言地举目望天——
他到底迎进的是财神爷,还是煞星啊?